第21章 倒計時~~! (5)

咧嘴,想要如同平時一樣露出一個笑容,卻沒能笑得出來,反倒是有些扭曲,他只慢慢地走了兩步到床邊,脫力地半跪在地上,把臉伏到柔軟的被面上,稍微閉起眼睛,盡力平靜地回答道:“沒什麽。”

他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也感覺到冰冷的手落在他臉上,把不知什麽時候流出來的眼淚擦掉。

“小玖,母親她死了。”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停在他臉上的還裹着紗布的手頓了頓,輕輕地幫他把散落的長發別到耳後。

“小玖,母親她,明明想殺了我,明明不記得阿诤了,可是最後,卻為了我們死了。”

“樂至……”

“小玖,我跟她說我沒有怨她,可是其實我恨她恨了很多年。可是即便是我最恨她的時候,我也偷偷去看過她,我也還是想要她好好的,想要她平安無事……”

“小玖……這些話……我都再也沒有機會說給她聽了……”

樂至指尖慢慢用力,将被面抓出長長的紋來,再也說不出話。那只冰冷的手覆蓋上來,慢慢握着他的指尖,極溫和地握着他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手指。

“我們那裏有句話說,人過了七十的年紀便是喜喪。”顏玖想了片刻才道,“因為人生七十古來稀,當一個人同一個時代的朋友、親人都不在了,那他其實也已經不在了。”

樂至沒說話,顏玖繼續道:“樂至,她其實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她在殺你的時候,誤殺了自己,只是魂魄牽絆在此處。到如今,你讓她安心地離開吧。”

也許是這些安慰,也許只是疲勞,樂至終于慢慢地卸下了指尖的力道,任憑顏玖握住自己的手。

“小玖,等這一切結束,我離開京師,你會跟我一起走麽?”

離開京師?顏玖心中一愣,口中卻脫口而出:“我跟你一起走。”

當然,我當然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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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歲敏的葬禮,蕭條得厲害。

樂至獨自一人站在荒涼的竹林中,親手給那墳茔蓋上土,慢慢地豎好墓碑。因為這些動作出了一身汗,寒風一吹,只覺得印心地寒涼。

石歲敏瘋了這麽些年,到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人,還記得這麽一個女子了。

有人從竹林中走了過來,樂至看了看天色,正是下朝的時候,一回頭,果然是石丞相石崇敬。

“阿樂。”石崇敬從一旁的石案上撚起三根香給石歲敏插上,看了半晌才喚道,“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阿诤還沒醒,”樂至簡短地回答道,“聶氏派人把他接回去了。”

“是麽。”石崇敬默然。

他盯着自己孿生妹妹的墓碑看了半天,終于蹲下身來,從腰間卸下一塊墨黑色的從不離身的玉佩,用力插到了土裏,再用旁邊的土埋上。

“當初她跟你父親有了私情的時候,我跟她大吵了一架。”石崇敬忽然開口道,聲音不大,也不知道是在說給樂至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想着,你父親未來要登基為帝,必定會有三妻四妾。而我只希望我妹妹得一良人,相敬如賓過這一世罷了。”

樂至沒答話,這些經年久事,對他而言也實在是太遙遠了一點。

“我們那一架吵得很兇,那時候阿敏還在聶氏任長史,而我在朝中任太察寺卿,所以朝中多有傳聞,我與阿敏因為分別忠于五寺和三閣而一直都不和。”石崇敬有點出神地絮絮叨叨着,“我們吵完架,很快就和好了。我就想着,只要我作為她的娘家勢力足夠大,也不會讓她以後在宮裏被人欺負了去。

我們父母死得很早,只是地方官而已,我跟阿敏一直相依為命活下來,一直彼此支持着在京師活下去。我以為,只要我們一直相互支持,就不會有事。

再後來,皇……游仕均兵變,用簡凡和他母親的命逼我投誠。我最後還是背叛了阿敏,選擇了自己的妻兒。”

石崇敬長長地嘆了口氣:“阿敏一直是一個很堅強也很聰明的人,她的才華讓她在聶家出任長史的時候讓聶久成也驚嘆不已,她的堅強,一直支撐着她在最黑暗的日子裏度過了下來。

只可惜,過剛易折。

我不知道在昭和太子出征前一夜曾經來看過阿敏,也不知道阿敏那一夜懷了你們。到頭來,我什麽都不知道,就那麽抛棄了她,可是他們并沒有還回來我的妻兒,等簡凡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七歲了,他認定了要追随太子,已經再也改變不了了。”

“我還記得阿敏很小的時候,父母剛剛死的時候,總是一個人蹲在院子角落裏哭,從來不肯讓別人看見,卻一直都不防備我。然而那一次之後,阿敏雖然一直都沒有恨我,可是她再也不肯跟我說任何事了。

皇後知道她的孩子一定是昭和太子的,所以給她灌了寒毒。聶久成連夜請了神醫谷谷主虞鳳華來才保住你們,可是這些事情,阿敏都是後來才告訴我的。”

“她為了不牽連聶氏而離開了聶氏,我在客棧找到她,花了好幾天才讓她同意住到石府,生下了孩子。然而她再也沒來見過我,一直到她發瘋之前不久。

她來找我,哭着告訴我她殺了你,她給你灌了毒,然後求我救救你。我跟她說你其實沒有死,然而她那時候已經有些不清醒了,一直在跟我說,要我救你。最後我答應她,無論如何我也會盡力保護你,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跟我說這些年的事說了整整一夜。

我那時候以為她已經好了,就囑托她回去安心睡一覺。可是等我上完朝回來,她已經誰都不認得了。”

這些事情壓在他心頭很多年,誰都不能說。如今說出來,卻也只覺得寥落,石崇敬再度嘆了口氣:“我那時候總有種感覺,我再也見不到那個聰明堅強的阿敏了。果真,除了她瘋的時候,再見的時候,便是她死的時候。”

石崇敬的話裏平白多了好幾分蒼老,仿佛死去的并不僅僅是這個妹妹,同樣也是年輕時代的他一般:

“今天早朝,皇上身體好了些,所以臨朝了。對太子處理的政務多有不滿,大發雷霆,命令肅王與太子一同監國了。”

樂至有些驚訝于石崇敬居然主動告訴了他這些話。

“樂至,我老了,但是沒有瞎,我知道你們這些孩子打算做什麽。”石崇敬長長地嘆了口氣,“簡凡,簡修,簡容,一個一個,到如今,連簡夏也都折損了進去,這大概也是報應吧。”

“樂至,我今天早晨跟皇上告老辭官了。”在樂至震驚的眼神中,石崇敬狗摟着背站了起來,“我的子女和侄子們要在這京城中厮殺得你死我活,我的兩個女兒都要分別嫁入帝王之家,這場局,我沒有辦法再看下去了。我老了,再也不想看你們把我們年輕時候的腥風血雨再來一次了。”

樂至掀袍跪了下來,微有些悲涼的神色:“舅父,是我的錯……”

“怎麽會是你的錯呢?”石崇敬搖了搖頭,拍拍他的肩膀,“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這一切的事情,本來就是命中注定的,怎麽輪得到你來承擔?你已經把這個悲劇拖了二十年之久,到如今,也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樂至沒說話,也沒給出任何表情,石崇敬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妹妹的墳茔,最後嘆了口氣道:“皇上問我屬意的下一任丞相的人選,我挑了我最喜愛的學生子開,他是個,非常正直的人,不會偏向任何一邊,皇上看起來很滿意。”

這口氣,已經是在交代離開後的事情了,樂至點頭,聽到石崇敬的步子邁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我知道挾恩情以要求回報是一件讨人厭的事情,我也知道簡凡他跟太子說了實話導致太子最後對你下了殺手,我同樣清楚要是最後輸的是你,簡凡必定不會留你一命。

可是我還是想問一句,要是可能的話,我能不能求你,看在我養了你這麽多年的份上,留簡凡一命?”

樂至頓了頓,輕聲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石崇敬的離開,基本也代表着石家的孩子們已經開始撕破臉皮了!

【最近畢業季有點疲勞和卡文……總覺得在這麽下去我可能會略寫一部分政鬥了……大家擔待……】

最近吞評論很厲害!【我才不承認有可能是沒人留評呢……】

所以決定微博和大家一起玩!微博放在文案上面了!大家快來跟我一起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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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

十裏紅妝,遍地鮮血。

☆、迎娶的時候

睜開眼,是素白的帳子,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紋理。鼻尖,是一如平日裏的香料,溫和而怡人。

如同每一個早晨的醒來一樣,如同每一個日子的日常生活一樣。

如同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床邊那盆烏柿郁郁蔥蔥,即便是初冬時節,在這溫暖的屋子裏,也絲毫沒有落葉的意思,帶着無比蓬勃的生機。

“青遙。”聶诤出聲喚那正在香爐邊添加香料的青衫女子,卻發覺自己的嗓子異樣得幹啞。

蘇青遙聞聲素手輕輕顫動了一下,随即起身回過頭來,宛然一笑:“阿诤,你醒了,可要喝點水麽?”

聶诤剛剛醒來,腦中一片混沌,只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沒能想起來,然而卻頭暈得厲害,怎麽也想不起來,只依言點了點頭。

蘇青遙動作輕柔地從半沸着的爐子裏倒出水,輕輕吹涼一些,這才放到床頭,然後動手扶聶诤半坐起來,在他背後墊了兩塊枕頭,這才把茶杯遞給他。

聶诤的身體仍舊很輕,蘇青遙扶着也沒有花多少力氣。她聽到虞錦說聶诤遭逢這一截也算是因禍得福,反而有了痊愈的希望。然而她不是醫者,這時候倒是完全看不出來聶诤身體好轉的跡象。

她只能看到這個男人喝了兩口水,稍微清醒了些,便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背倚在枕頭裏,臉上慢慢地有了痛苦的神色,那些痛苦、悔恨、悲傷混雜在一起,在那雙淺琥珀色的瞳仁裏仿佛翻騰沉降,卻無論如何無法消弭。

“青遙。”聶诤的語氣稍微有些低沉,混雜着許多說不清道不明、同樣也不足為外人道的情緒,“我不該去見母親的。”

“阿诤。”蘇青遙一只手搭到他肩上,另一只手緩緩地在他胸口揉着,幫他平順淤積在胸口的氣息。

聶诤閉了閉眼,臉上的情緒終于慢慢地統統消失不見,這個青年,終于重新變回了那個聶七公子,重新睜開眼,鎮靜地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蘇青遙手裏的動作頓了一頓,終于開口道:“二十餘日了。”

聶诤呆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這句話意味着什麽,驟然回頭,牽動了一陣咳嗽:“咳咳咳……二十餘日?!簡容呢?!她已經出嫁了麽?!”

蘇青遙拍着他的背脊,應道:“就是今日。”

聶诤只愣了片刻,随即道:“青遙,扶我起來,肅王娶妃,我要去觀禮!”

肅王立石簡容為正妻的事情,是以石簡容與聶七公子交好為前提的,既然如此,聶诤怎麽能不出席呢?!

蘇青遙遲疑了片刻,也知道聶诤下定了決心的事情絕對無從更改,便立刻去給他抱衣服來。

聶诤昏迷了二十餘日,身體虛弱而無力,幾乎全靠蘇青遙支撐着才好不容易走到轎子上,又在懷袖和另外兩個小厮的攙扶下上了轎。

“青遙,你在這裏呆一會兒吧,等我回來,再細聊。”聶诤半倚在轎子的軟墊裏,透過車窗溫聲道,“我昏迷這麽久,應該發生了不少事,等我回來了你再告訴我吧。”

蘇青遙看着那張盡管仍舊俊美得幾乎出塵離俗,然而如今連嘴唇都絲毫沒有血色的臉,默默地将那一句“你回來了還是早些休息吧”咽了下去,低聲道:“好,你早些回來。”

她看着載着聶诤的轎子慢慢離開院子,默不作聲地獨自站在院子中沒有動。

她想起前幾日裏,樂至來看聶诤的時候對她說的話:

“最多再一年,再過一年,我就讓你帶着阿诤離開這個地方。虞錦說阿诤的身體要是能靜養,或許能痊愈,到那個時候,你就帶着他遠遠地離開這一切就好。”

“但願你能信守承諾。”蘇青遙獨自站在這初冬的寒風中,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輕聲道。

————

鞭炮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長長的紅紗遠遠地鋪在京師青色的路面之上,繞着大街小巷。京師的百姓們熙熙攘攘地站在路邊,熱熱鬧鬧地擠來擠去,看着肅王迎親的隊伍從京城之中游行而過。

一百八十名七八歲大的童子走在最前面,大聲唱着喜慶的童謠,他們手裏持着幾乎快要拿不住的竹籃,竹籃裏面放滿了喜糖,每走一段路,便将籃子裏的喜糖扔出去一小把,惹得路邊觀禮的人們哄搶起來,一時倒也是喜氣洋洋。

平日裏看起來無比溫順的肅王游秉舟騎在高大的駿馬之上,今日難得也是很有生氣地一臉喜色,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向自己身旁的花轎,臉上的笑意簡直掩飾不住,偶爾還俯下身,對着那大紅的花轎輕聲發問:“簡容,累了麽?要不要慢一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群太過嘈雜導致轎子裏面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自從顏玖把石簡容送上花轎之後,花轎裏的新娘便一言未發。

繞城一周足足花了大半個上午。

大紅的隊伍總算繞完了整條街,浩浩蕩蕩地走進了粉飾一新的肅王府大門。

一套繁瑣的流程做完,肅王游秉舟才好不容易有機會掀開花轎的簾子,親手扶着自己的新娘慢慢走下花轎來。

“皇上駕到——”

“言閣老到——”

“聶閣老到——”

一聲接一聲的通傳次第響起,肅王帶着一幹人趕緊下跪行禮,卻被大步走進來的皇帝游仕均一把扶住:“免禮免禮,大家都平身!今兒是我皇兒的好日子,怎麽能讓皇兒行大禮呢!哈哈!”

游仕均生得威嚴,面有虎相,雖然須發已經花白,然而看起來氣色倒是不錯,看不出生病已久的樣子,如今因為高興得厲害,看起來更是紅光滿面:“秉舟啊,你拖了這麽多年,終于肯娶妻了,朕心甚慰啊!要是你母妃還在世,想必也更是高興啊!”

肅王游秉舟的生母瑾貴妃去世有些年了,如今被提起來,肅王臉上的喜色也淡了一淡,游仕均渾然未覺得,滿面欣喜地走到了主座之上,轉頭向着另一邊的石崇敬感懷了一句:“太子娶妃的時候,朕總是病着。今兒終于有機會坐在這主座之上,當個高堂受兒子兒媳一拜,當真是百感交集啊!石愛卿,你我以後便是親家了,哈哈哈!”

若是當真只是個平常父親說出這麽一段話,想必還頗令人感懷。然而這是當朝皇上,不曾出席太子的婚禮,卻大老遠來這肅王府接受肅王與肅王妃的一拜,要說這裏面沒有儲君之争的考量,誰都不信。

最後那句話更是發人深思,再過幾個月,太子便要娶石簡夏過門,皇上這個時候強調親家,無疑是在暗示一旁的石崇敬日後的立場,若不是石崇敬抱定了退隐的心思,此刻也應當好好思量思量了。

石崇敬行了個大禮才道:“臣惶恐。”

游仕均面上帶着揮之不去的喜色,向着衆人一揮手:“吉時也快到了,諸位觀禮的愛卿請坐下觀禮……咦,許閣老怎麽不在?”

這一問出來,衆人一時之間竟是沒人敢回答。誰都知道許策是支持太子的,這時候不出席真是再自然不過,皇上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然而他卻故意發問,這個意思……

正當衆人如坐針氈、肅王猶豫片刻,打算上前打個圓場的時候,門口再度響起通報:

“許閣老到——”

衆人齊齊擡頭去看,只見許策一臉笑嘻嘻地帶着自家主簿和不久前剛剛認的義妹大步走了進來,一邊還不斷打着哈哈陪着不是:“陛下見諒,肅王殿下見諒,小弟路上被一輛牛車堵着了,所以才遲了些。為表賠罪,小弟特意将前兩日剛剛高價得到的九溪居士的墨寶‘雲華扇’當做賀禮贈與王爺,還請王爺笑納!”

仍舊是這種說出來鬼都不信的遲到理由。衆人先是因着這尴尬的局面有了解而松了一口氣,各自暗道真不愧是所有場合皆會遲到的許閣老。随即又開始疑惑許策出席肅王婚宴、還送上如此大禮的意義何在。當然大家口中還是不斷恭維着許策果真是情真意切,出手大方。

另一重身份就是九溪居士本人的肅王,拿着那把自己前兩天剛剛偷偷賣出去的折扇,嘴角抽了抽:“……多謝許閣老的厚禮。”

許策立刻表示無所謂:“哈哈,肅王客氣了,若是肅王喜歡,我府中還有許多,王爺不妨自己去挑。”

肅王:“……許閣老才是客氣了。”

另一聲通報立刻在許策身後響起:

“聶七公子到——”

許策并着他身後的樂至和顏玖聞聲都是一愣,立刻回過頭去,便看見懷袖和另一個小厮一左一右地扶着走路都不甚平穩的聶诤慢慢地走了過來。

樂至心知聶诤這是剛醒就立刻強撐着過來,關心則亂,忍不住動了半步,便聽前面許策大笑一聲,毫不客氣地道:“阿诤怎麽病成這幅德行?這是已經走不動路了的意思了麽?”

聶诤淡淡地回道:“不勞許閣老操心。”

許策嬉笑一聲:“嘿,看你這路都走不穩了,兩個小厮扶着可有些累啊。”說着偏過頭,“樂主簿,去扶一把聶七公子進來。”

樂至自然求之不得,然而還是佯裝恭敬地領了許策的命令,這才兩步過去,扶住聶诤,暗中讓他将大半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

在場的其他大臣們雖說早已聽聞聶诤最近卧病在床,卻不曾想到聶诤會拖着病體出席,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唯有上首的游仕均目光立刻亮了亮。

病得如此之重也一定要來出席石簡容的婚禮,可見這石氏庶出的兄妹在他心中果真是不同的。這一步棋果然沒有壓錯!

作者有話要說:

許策:哼哼,只要爺一出場,立刻就是爺的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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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

仍舊是婚姻嫁娶啦!

【阿笙這兩天實在是姨媽疼+腸胃炎胃疼……再加上畢業季事情多,所以明後天兩天就不加更了!(畢竟這是一個工作日日更的文2333)

大家周一淩晨(其實是周日晚上23點啦233333)再見~~~~】

☆、攪局的時候

所有人都定定地目送着聶诤一步一晃、緩慢地走到游仕均面前,躬身行禮,游仕均立刻笑道:“聶愛卿多禮了,朕在病中多有聽聞聶七公子賢名,然後也還有勞聶愛卿為國效力。”

聶诤與皇帝客套了兩句虛詞,這才轉身走到一雙新人面前,在樂至的攙扶下虛作一揖,道:“王爺今日大喜,而我身體不濟而晚到,還望王爺切莫怪罪。”

肅王趕緊扶住正要下拜的聶诤:“聶卿今日能來,便是本王莫大的榮幸,又何來怪罪之說?”

聶诤笑:“王爺,我與簡修素來交好,簡容是簡修的妹妹,我便拿她當親妹妹一般,如今嫁與王爺,還望王爺多多照拂。”

場上不知情的大臣們聽着這些話已經各個都是思量的神色,便聽上首皇帝游仕均大笑一聲:“秉舟,這是人家當兄長的不放心把妹妹交予你呢,快跟你舅爺表明心意!”

難得皇帝說話如此直白好懂,只可惜話裏另一層的意思,也是同樣的好懂。肅王轉頭看了看那鮮紅的蓋頭,嘴角泛起笑容來:“還請聶卿放心,今日我既然娶了簡容,必然是會一心一意地待她的。”

聶诤蒼白如紙的臉上略略泛起些笑,轉頭吩咐懷袖:“懷袖,奉上我的賀禮來。”

懷袖立刻雙手呈上禮盤,上面放着兩樣東西,一塊青黑色、镂着一直展翅大鵬鳥的硯臺,還有一根上頭盤着一只圓潤昂首的大蟒蛇的發簪,二者皆是精致大氣,單是看過去便知道這兩樣東西,都不是凡品,不消說價格,只怕是有價無市。

再回想起當初太子大婚,出去聶家的禮物,聶诤私人奉上的只有精工的吉祥如意環一對,雖說也是貴重,然而到底流于客套,比起面前這兩樣東西來,少的可不止一點半點心意。

“王爺,”在衆人炯炯的目光中,聶诤指着那硯臺笑道,“此乃當年林羅山人用過的硯臺,聽聞肅王雅好,想必喜歡。”

林羅山人乃是前代著名才子,世人仰慕。肅王看着那硯臺眼睛都直了直,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立刻上去細看兩眼的沖動道了謝,又趕緊命人去拿去收好。

随即,肅王才後知後覺地領會到聶诤那句“聽聞肅王雅好”的意思,作為肅王的自己本來不應該喜好字畫的,再聯想起來方才許策特意送上的九溪居士的字畫,敢情自個兒另一重身份,不管是許策還是聶诤都知道啊……

聶诤沒看肅王消沉了一截的臉,再指向那根簪子:“這根月華簪是我上個月命人前去巧手雲坊求的,張雲山前輩親手鍛造出的簪子,特意送來于簡容當成新婚之禮。”

衆人看着聶诤雙手拿起那根簪子送到石簡容手前,頓時唏噓聲一片。

許策趁着大家關注聶诤的功夫,已經一步三晃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甚至還動手拿了幾顆葡萄丢進嘴裏。顏玖頂着他“義妹”的身份,也亦步亦趨地跟上,跟在他後面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雖說她現在對那根簪子好奇得厲害,然而樂至不在,她也無人可問。

雖說自從能夠動彈、搬到了許家已經過去了十幾日,不過今天事實上是她在有了實體之後第一次看到自己一直避之唯恐的許策。正當她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想隐沒在人群中不讓人注意的時候,卻看到許策上身一歪,湊近了一些龇牙笑道:“小玖以為,阿诤送出的這根簪子如何?”

顏玖抽了抽嘴角,忍住了內心翻白眼的沖動,小玖?貌似這是你第一次看見我吧?自來熟也要有個限度啊?然而面子上她也不能跟許策翻臉,立刻放柔緩了聲音,強行假裝大家閨秀:“愚妹瞧着,那簪子很是漂亮。”

所幸這會兒場上竊竊私語的也不少,他們這邊的閑話也不引人注目,許策聽完高高興興地道:“小玖要是喜歡那個式樣,明日為兄也去幫你求一根一模一樣的,等你出閣的時候送給你當嫁妝。”

顏玖呆了呆,還沒反應過來許策這話裏話外什麽意思,便看另一邊許家的參軍杜懷遠聽完這段話已經快陷入昏厥狀态了:“閣老!巧手雲坊,那是全天下手工最精巧的匠人張雲山的作坊,就連皇後的頭冠都是那裏做出來的!哪裏就那麽容易求到東西了!更何況,那上頭是蟒紋!蟒紋啊閣老!那是平時太子妃或者一品诰命常常配的花式啊!”

杜懷遠壓低了聲音也沒能掩飾話裏話外的驚駭之意。顏玖倒是立刻領悟了其間的意思,聶诤想必在肅王與石簡容訂婚之初就已經訂好了這根簪子,其間的意思自然是要給世人看看,他聶氏是要支持石簡容成為太子妃、乃至更多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要肅王來取代自己的弟弟成為太子。

太子妃與一品诰命都常常佩戴的紋飾,這也真是拿捏了一個詭異的點。說是逾制嘛,這肅王妃高于一品诰命,一品诰命可以佩戴,肅王妃自然也可以,倒也不算逾制。要說不逾制嘛,平時也沒有哪位王妃真的敢帶過。

這也就是托着皇帝喜歡肅王的意思了,不然的話這份賀禮送出去便是無數文章可以做。

這種話胡說出來,許策也就仗着沒人敢對他怎麽樣了。顏玖自認為命沒那麽厚實,自然不敢跟着許策胡鬧,立刻垂首裝出誠惶誠恐的模樣:“這禮着實太過貴重,愚妹惶恐,不敢收。”

許策嘻嘻哈哈:“擔心什麽,反正你出閣也還是嫁在我許家裏頭,樂主簿也不是外人。說起來,你跟阿至也都不小了,不如也盡快把好事辦了,也熱鬧熱鬧?”

顏玖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什麽叫樂至也不是外人,許策你才是外人好麽!而且啊,為什麽在她擋了那一劍之後,所有人都已經默認她會嫁給樂至啊!她還不想那麽早嫁人,還想要……

欸,她還想要幹嘛?怎麽好像她在這古代也沒什麽好幹的……

顏玖趕緊柔眉順眼地打了兩聲哈哈應付過去,卻在低頭的瞬間,驚覺許策深深看了她一眼。

與先前玩笑時候的目光不同,許策這一眼望過來的時候,顏玖只覺得四肢都仿佛浸到了冰水之中,又或者如同冰冷的毒蛇纏在脖子上,沖着自己微微地吐着信子。

顏玖隐在寬大袍子下的雙手搭在膝蓋上,努力攥緊了膝蓋上的衣服,繃緊了上身,這才勉強克制住打一個寒戰的沖動。剛剛那一眼,恐怕不過是許策在打量這個為了穩住樂至才收進來的“義妹”,居然就是打量了一眼,她便覺得喘不過氣來。

該死,她現在就已經想要落跑,遠遠離開京師了!

上面的肅王盯着那簪子看了一會兒,也知道這花紋正巧介于逾制與不逾制之間,不敢立刻收下,因而擡頭喚了一聲“父皇”。

随着肅王的視線,所有人也都停下竊竊私語,齊齊地看向游仕均。有了前面幾件事的鋪墊,這一會也并沒有出乎衆人的預料,游仕均朗聲笑道:“秉舟、簡容啊,聶七公子果真是為了你們用心甚多,你們還不快謝謝七公子!”

得了游仕均這句話,肅王才扶着石簡容的手接過了聶诤手裏的簪子,聶诤低聲道:“簡容,以後嫁了人千萬莫要委屈自己,有什麽事情,還有我和簡修在呢。”

這一聲裏頭,終究是真心實意,肅王今日第一次聽到自己的新娘開了口,隐隐有些似是想要哭的鼻音:“謝謝七公子……”

聶诤不着痕跡地掩飾過去眉間的一點擔憂與愧疚,再行了禮,轉身在樂至的攙扶下慢慢坐到聶閣老聶久成和聶謙的身邊。

樂至扶着聶诤坐好,這才回到許策身旁,許策立刻歪了歪頭,又湊了過來:“阿至啊,你覺得今日婚禮怎麽樣?”

樂至擡頭看着場上已經在拜堂的新人們,淡定回答:“回閣老的話,我以為一切正常。”

得到了一個無實意結果的許策:“嘿,阿至這麽覺得啊,我倒是覺得肯定沒那麽容易結束。我們要不要打個賭看看?”

樂至淡定臉:“閣老,您身份尊貴,白日賭博可上不得臺面。”

許策摸摸鼻子:“嘿嘿,說笑的。”

樂至無比鎮定地無視了許策的話,端起杯子喝了一杯水,便聽見許策看了一眼顏玖之後接着道:“剛剛與小玖商量着,什麽時候趕緊給你們倆也辦一場喜事,阿至覺得什麽樣?”

“咳咳咳——”樂至拍了拍胸口,把嗆進去的水拍出來,好不容易繼續擺出淡定臉來:“不勞閣老費心。”

許策毫不介意被樂至和顏玖雙雙無視的事實,高高興興地擡眼四處看了一圈。随即更加高高興興地道:“看,今日果真是不能這麽輕易地結束。”

顏玖聽着這話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擡頭去看樂至,樂至也擡眼看了看,随即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背,無聲地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顏玖不明所以,四處看了看,只看到一個小太監匆匆跑進門站好。

上首的游仕均在看到那小太監的剎那,喜氣洋洋的臉上神色沉了沉,眼前肅王與石簡容已然禮成,游仕均立刻起了身,沉聲吩咐道:“今日清晨開始行禮,到如今想必皇兒也乏了。既然禮畢,便也不必顧忌些個虛禮,嬷嬷們這便去伺候肅王和肅王妃回房吧。”

雖說這也于禮不合,然而皇帝臉色突然沉下來這件事足以讓所有人閉嘴。肅王游秉舟倒是渾然不太介意,面有欣喜之色,牽着石簡容跟着嬷嬷們離開了這一處。

場中頓時鴉雀無聲,顏玖偷偷瞟了瞟四周,衆人都盯着門口那小太監,顏玖不明就裏又不敢問,只得湊近了樂至,偷偷扯扯樂至的袖子。

樂至皺着眉,仍舊是幾乎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這尴尬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持續了一陣,便見剛才站到門口的那小太監昂起頭來,尖着嗓子叫道:

“皇後到——”

“太子到——”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該死,他們怎麽來了!

皇後&太子:哼,這種大事怎麽能少了我!

樂至&聶诤:唉,有勞皇上頂着,不然我們也頂不住……

許策:要是剛才打了賭,我就贏了。

肅王:我娶老婆而已,能求你們這些大人物都不要出席麽!

==========

下回預告:

明面上與暗地裏。

☆、帝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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