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倒計時~~! (9)
受的所有責任和權力的人。
過了好半天,才見蘇青遙最先緩過來一些:“這句話的意思是,袁楓,不,景楓,也是前朝景氏的遺孤?”
越華素默然點了點頭,随即徒勞地補充了兩句:“可是他是個私生子啊!一般來說肯定沒有人會承認他的身份的!所以我一直都沒有說……你想啊,要是景氏沒有覆滅,皇室絕對不可能認他,他也絕對不可能跟七公子和樂公子平起平坐,所以沒什麽……”
“你……是想保護袁楓吧?”時隔好片刻,顏玖才終于開了口,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越華素的話,“你不說出來,甚至不告訴他本人,是因為他是你的弟子,你心疼他、想保護他,對吧?”
越華素住了口,沒說話,顏玖語調陡然間尖銳起來:
“哈,什麽都不知道多麽幸福?而頂着景源之子的身份複國多艱難,會被多少人當做靶子?明槍暗箭,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複!你們這些人,有哪個敢說自己不清楚麽?!有哪個敢說自己沒想過?!然後呢?你們一直都在逼樂至,逼他複國,逼他醒過來,逼他來承受這些所謂的‘命運’!
該死的!憑什麽是他?!我一直在想,都說是能證明聶诤是他兄弟的證據已經不在了,可是分明就是有的!就算不提肩膀上那個該死的印記,以聶氏的能力把神偷葉舍找回來能有多難!
到今天看到你我總算是想明白了!聶氏是因為心疼聶诤,不忍心讓聶诤頂着這麽一個衆矢之的的身份所以放任葉舍遠走不回來,你心疼弟子,所以也不肯說!到最後,樂至對你們而言都是個外人,所以逼迫起來就這麽肆無忌憚麽?!你們怎麽忍心就這麽把這另一個孩子推出去!”
蘇青遙驚道:“小玖!”
顏玖冷笑三聲:“是啊,你們都在保護你們的親人,怎麽就沒人肯這麽去保護樂至?!”
說罷,頭也不回地向着門口走去。
蘇青遙呆了片刻,站起來,再坐下,最後長嘆了一口氣:“這團亂賬,這一回算是徹底理不清了。”
說罷驚覺想象中顏玖的摔門聲卻沒有傳來,蘇青遙詫異地看向門口,卻發覺顏玖還呆在門前。
她對面,聶诤站在門口扶着門框,怔怔地看着門裏。
作者有話要說:
#論說悄悄話有人把風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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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華素:千不該萬不該,一時情緒激動沒留神門外。
蘇青遙:千不該萬不該,我就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刺探情報。
顏玖:千不該萬不該,我不應咆哮到門外的人也聽得見。
聶诤:我正好這個時候回來還真是對不起樓上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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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
聶诤:都別告訴樂至!
☆、第一位離開的時候
聶诤面色慘白得幾乎可以說是無以複加,即便是雙唇也絲毫看不出血色,他的目光越過門口的顏玖,直直地看着越華素,聲音短促而虛弱:“你說的,都是真的?”
越華素之前情緒激動,竟然沒能發覺聶诤就正好在門口,一時間呆住了,蘇青遙也愣了愣,看聶诤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立刻起身去扶聶诤:“阿诤,你別急,先坐下。”
聶诤用力咳嗽了兩聲,擡起頭來,目光清朗地看着越華素,語氣稍微有些急迫:“越先生,你叫他走,讓他帶虞錦現在就走!我們景氏的血脈,我和阿樂已經算是牽扯太深,算是已經折損進去了!到如今既然還有一個跟這一切都沒扯上關系尚且還幹幹淨淨的,起碼讓他遠遠地離開京師!!”
誰都沒能料到聶诤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這個,一時間即便是原本怒氣沖沖的顏玖也只如一盆冰水淋頭而下,呆在原地。
她驟然間想起了樂至曾經私下答應蘇青遙的事情。一年之後無論情勢如何,無論聶诤本人答應與否,他一定會想辦法讓聶诤詐死離開京師,遠遠地離開這一灘渾水。
他們兩個,真的是孿生兄弟,實在是太像了。都在自認為不得脫的情況下,想要的,是讓自己的兄弟遠離這肮髒污穢的京城。
聶诤在蘇青遙的攙扶下慢慢走進屋子,坐下稍稍平複了一下心緒,這才擡頭看向仍舊杵在門口的顏玖:“小玖,你現在這樣,是打算去找阿樂?”
顏玖看着聶诤的平靜的雙眼,一時說不出話,猶豫了片刻才道:“聶卿,對不起,方才是我失言了。”
細想起來,聶诤為了這一場政變幾乎賠了半條命進去,将心比心,剛才那段話想來對聶诤而言實在是過分得很。
聶诤搖了搖手表示自己絲毫不在意,專心地思量着眼下的情況:“阿樂最近已經焦頭爛額了,不要再讓他分心。如今這屋子裏有四個人,我希望在大局已定之前,天下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道袁楓的身世。
阿樂早年便答應過袁楓随時可以離開,現在越先生便跟他們二人說自己在江湖上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這是特意來帶袁楓走幫你忙的。這樣阿樂也不能拒絕。等向阿樂辭過行,立刻便動身吧。”
聶诤說着竟是略略松了口氣,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半開玩笑道:“這樣一來,我們無論成敗,大家所期望的保全景氏血脈的事情,總算是一定能成功了。”
根本沒人有心思回應這個玩笑,更何況這個玩笑本身也太不吉利了一些。
越華素隐藏多年的秘密一朝被聶诤刺破,聶诤給他的答案讓他一時間之間安心。
蘇青遙此刻滿心都是聶诤開的這個不祥的玩笑,還有當初樂至給她的承諾,焦慮之下盡是忍不住靜靜攥着袖子。
顏玖閉了閉眼睛,也清楚現在不告訴樂至才對樂至比較好,因此她一句反駁都說不出來。
一時間三人各懷心思,都不曾答話。
“那就這樣吧,”聶诤環顧一周,笑了笑,“為了讓阿樂更加相信事情緊急,越先生,你現在就去找袁楓說你有急事必須要他協助,讓他準備準備,今晚就走!”
越華素沒想到這麽急,愣了愣:“可是帶走之後要怎麽讓阿楓不起疑心?!要是帶走之後并沒有急事……”
“青遙。”聶诤笑了笑,“兩天之內,能給越先生制造出一件‘急事’出來麽?”
蘇青遙斂了斂心思,巧笑一聲:“自然能夠,能夠給‘伯夷劍’越華素制造一點小麻煩,想來樂意免費幫忙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越華素在蘇青遙溫柔甜美的笑容中活生生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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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楓剛剛被虞錦解除了限步令,就立刻接到自家師父要帶他離開的命令,簡直不能更加郁悶。
“怎麽連我也要去!”虞錦早上的火氣還沒消,持續遷怒道,“你師父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明明就是來找我們幫忙的,為什麽還要找一個唐玉嬈來給人添堵!還真是毫不擔心我會不會一怒之下不答應啊?!”
袁楓賠笑:“阿錦,師父說的大事十有八.九不是什麽大事,就算要去,也肯定不會時間很長的。”
虞錦抓起一袋子藥粗暴地塞進背囊,持續碎碎念:“要是我不在的時候公子受傷了怎麽辦?!七公子的病情惡化了怎麽辦?!要是小玖又瘦成以前那樣了怎麽辦?!哎呀,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
頭大了一倍的袁楓臉皮抽了抽:“阿錦,你先收拾着,我先去跟公子爺道個別……”
樂至坐在書房裏,聽到袁楓進門的聲音才放下手裏的的文卷,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轉過椅子來:“袁楓?你要走了麽?”
袁楓沒想到樂至已經知道了,趕緊把剛剛準備好的話咽了下去。
樂至皺了皺眉,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阿诤方才遣人已經來知會過我了,是越先生要帶你和阿錦走對麽?我知道了,會找人替代你去保護小玖的。”
“哦……這樣……”袁楓有些不知所措地支吾了兩聲。
樂至回過身去,重新拿起聶氏的折子,低聲道:“現在走了也好,路上當心,保護好阿錦。”
袁楓肅容,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是,公子爺。”
樂至“嗯”了一聲,便沒再開口,這些日子,他也實在是忙得夠嗆,以至于他已經開始懷念當初那些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袁楓卻沒立刻離開,他本想最後在看一眼自己侍奉多年的公子,一眼看過去卻忍不住有些恍惚,面前這個人,與他過去七八年中跟随的那個人,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卻有什麽地方完全不一樣。
他變了,變得與之前不同了。樂至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只要能吃飽睡足,偶爾翻翻書就能度過一整天、因為不想傷害任何人所以不在乎自己會如何的樂至了。他終于開始謀劃,開始動用他的天才,開始在京城混亂的時局中掌有一席之地。
袁楓忽地想起,這些,便是他們這些景氏的遺民們心心念念期盼了無數年的事情。過去的日子裏,他、虞錦,景太後,順貴妃,乃至整個聶氏,亦或者是其他擁立舊主的人們,不是都翹首以盼着這一天麽?盼望着樂至能正視自己的身份,能在這個世界上重新為大燕斬開一條腥風血雨的路?
可是當這一天終于來了的時候,他究竟為什麽一直都不覺得高興,看着如今的樂至他為何反而覺得難受,甚至開始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樂至仍舊是那個一夢到天亮的癡傻公子爺樂至?
“怎麽了,袁楓?”樂至察覺到袁楓還沒走,頭都沒有擡,“你難道在猶豫什麽?”
袁楓立刻醒過神來:“我只是一時失神,并沒有……”
樂至漫不經心地輕笑一聲:“不是你們逼我變成這樣的,到如今,你又在唏噓些什麽?”
袁楓不曾料到樂至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時怔住,沒說話。
樂至再度笑了笑,語調一如過去,仿佛對什麽事情都不上心一樣,然而內容卻不甚相同:“到如今,這一切來龍去脈你也是清楚的,那你也清楚我們都是些什麽樣的人。袁楓,你心思單純,不适合這個地方。難得能走得遠遠的,以後就算不為自己,為了阿錦,為了你們倆以後的孩子,也不要回來了。”
袁楓忍不住一個寒戰,嘴角有些發抖。
是啊,他其實已經知道那些事情了。知道太子對樂至下毒的事情背後,有的是景氏的順貴妃的謀劃,有的是樂至自己不願意活下去,有的是數不盡的肮髒的東西。
從他知道這些事的那一天起,樂至便把他調離了自己身邊,讓他去顏玖身邊,遠離這些權謀。
“公子……”袁楓叫了一聲,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你是為了我們……”
樂至輕輕笑了一聲,打斷了袁楓的話,聽不出喜怒來:“為了你們?不,我只是為了顏玖。這天底下願意為我而死的人不過她一個,我自然等同待之。”
袁楓再度喚了一聲:“公子,我們也可以為您赴湯蹈火……”
樂至終于轉過頭來,琥珀色的眼瞳中冰冷沒有什麽溫度,或許還能看出有一些悲涼,他的語調也終于不複漫不經心:“天下可以為景樂去死的人,或許有成千上萬,但是天下願意為了樂至而死的,不過只有她一個人。”
袁楓哽住,說不出話來。
“袁楓,你不要再回來了。”樂至嘆了口氣,“就當我做你的公子爺的最後一個命令吧,你不要再回來了。你知道麽,我那些渾渾噩噩的歲月,也是有夢想的。我夢想着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用被人圍追堵截,能輕輕松松地離開京師,去外面走一走,去過過看平凡人家的日子。
到如今,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退步抽身,我的那些夢想,你替我去做吧,帶着阿錦趁着光陰尚好出去看看,不要在回京師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糾結了半天,要不要幹脆在這一章前面加卷标“望長安于日下,目吳會于雲間”。
畢竟這也算是第一對成功離開京城的了……
然後掃了一眼大綱發現還不能加……=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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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預告:
喪鐘鳴起!【便當派發中……】
☆、喪鐘敲響的時候
樂至走到自己院子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稍稍挑了挑眉。
只見他的卧房的窗戶裏,柔柔地透出橘色的光芒來。
這個時候,已經快三更天了,居然有人在他房裏?這個人,是敵是友?來做什麽?樂至猶豫了片刻,這才抱着十二分的戒備開了門。
不算明亮的燈光下,女子的白衣也被燭光染紅,顯出些溫暖的意思來。她回過頭來沖樂至笑了笑,談不上多麽漂亮,卻溫和而柔軟,讓人無端安心不少。
“小玖?”樂至頗有些詫異道,“你怎麽在這兒?居然這麽晚還沒睡麽?”
顏玖擡起頭,鼓了鼓腮幫子不高興地道:“什麽叫‘居然’啊!我上輩子就是夜貓子啊!這個點兒不睡不是很正常麽!更何況當初飄的時候根本不用睡覺,早就沒什麽應該幾點睡的習慣了,現在我睡得也不多。”
樂至走到桌子邊坐下,拿起旁邊的剪子稍微剪掉一節燭花,燭光頓時明亮了不少:“小玖,你早點睡吧?我聽阿诤說起過,青遙近來每日裏把她得到的消息都告訴你聽,我其實也清楚,青遙這是在靠着你幫忙分析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也累得夠嗆吧?所以早些休息吧。”
顏玖盯着樂至剪完燭花,又對着跳躍的燭火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道:“喂,樂至,你先睡吧,我陪你一會兒。”
樂至怔了怔,張了張嘴,卻又合上,最後只是笑笑:“好啊。”
雖說不是看不出來顏玖心神不寧必定是有什麽事情憋在心裏,也不是不清楚袁楓突然離去必定事有蹊跷。然而一躺倒床上,濃重的疲倦感還是一下子壓垮了理智,樂至幾乎是頭挨到枕頭就立刻睡着了。
顏玖坐在他床邊,握着樂至伸出被子外的手,聽着他呼吸慢慢變得均勻起來,這才放下臉上嬉皮笑臉的表情,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稍微俯下身,湊近看着樂至臉上的表情,夢中的樂至,算不上多麽平靜,也并不如何痛苦。
顏玖忽地想起她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晚上,那時候她飄在空中,看到睡夢中的樂至露出的那樣痛苦而掙紮的表情。她那時候以為自己看錯了,以為那樣單純天真的樂至絕對不會露出那種表情來。
時至今日,她才能稍微了解一點,那個時代的樂至,心裏究竟塞着多少不能宣之于口的東西,又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思在與她若無其事地開着玩笑。
那時候,他的痛苦和平靜都來得極端尖銳,而今,他既不會那樣平靜,也不會那麽痛苦,當他終究決定開始涉足這一切的時候,樂至終究也是個會煩惱、汲汲求求的凡人而已。
蠟燭很短,很快便燃盡,燭光跳躍兩下,終究是消失無蹤,唯獨餘下一縷袅袅的青煙,再繼續等下去,漸漸地燭芯冷透,青煙亦漸漸散盡了。
顏玖在黑暗中瞪大着眼睛,這一夜窗外并沒有月光,只留下這一片陰影。
樂至說得沒錯,她其實幫蘇青遙理清楚了很多事情,所以她其實幾乎什麽都知道。
她知道如今雖然遠還沒有達到名正言順,但是肅王的勢力已經隐隐開始壓過太子了。
她知道言家主簿,同樣也是肅王妃的石簡容如何左右着言家,慢慢開始架空肅王。
她知道等盧皇後一死,太子唯一的依仗便是許策,這場奪嫡之争的預備階段便徹底結束,雙方将會徹底撕破臉皮,開始你死我活。
她也知道,盧皇後恐怕活不過這一兩天了。
你看,她其實幾乎什麽都知道,可是她卻不知道,事到如今,這場明争暗鬥之後,究竟哪一邊能夠得勝。
樂至在睡夢中稍微翻了個身,被子滑到一邊,因着初夏露重夜寒而皺了皺眉,顏玖松開握着的樂至的手,起身給他重新蓋好被子,擡眼看看窗外的天空,天邊已經隐隐有了光亮。
一整夜,便在這枯坐之中這麽悄然無聲地過去了。
顏玖安靜地開門退了出去,再過了不久,随着破曉的光芒沖破了重重的暗影,樂至慢慢睜開惺忪的雙眼,撐着床邊坐了起來。
觸手間,床沿尚還留有餘溫,坐在這裏的那人,剛剛才走。
“小玖?”樂至嘴角忍不住泛起一點點笑容來,随即,這一點點笑容,也慢慢苦澀起來。
遠處晨鐘慢慢響了起來,随着清晨的陽光在空曠的京城中回響着。樂至坐起身來,翻身下床拎起挂在一旁的深藍色外袍,剛剛披到身上,動作便頓住了,擡起頭看着窗外。
法華寺的晨鐘本是三聲,然而今日的鐘聲響過了第三聲,卻沒有停下來。
四、五、六……七……八……九……
法華寺的晨鐘足足響了九聲,才終于停了下來。
樂至瞳孔稍稍放大了一些,這才把剛剛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重新找了一件素白的換上。
九聲連響,這鐘聲是在報喪。
如今能讓法華寺親自報喪的人,如今這京城之中也就只有兩人,而這兩人都是病重抱恙中。
“篤篤篤”敲門聲不疾不徐地響了起來,樂至回過頭,并沒有開口來人也并不等樂至說進來,便直接推開了門。
“阿樂,昨夜睡得如何?”許策同樣是一身素服,直接跨了進來,臉上的笑嘻嘻的神情與他一身喪服搭配在一起,實在是違和得厲害,“聽聞小玖一夜不曾回去,我還以為會在這裏撞見她。”
“許閣老心情很好?”樂至完全不理會許策惡質的玩笑,擡起頭淡淡地打量了許策一眼,“皇後娘娘一直很喜歡閣老,閣老這幅表情去上朝,只怕惹人非議啊?”
許策倒也不介意樂至語氣裏毫不掩飾的敵意,順勢坐下:“如今京城之中能讓法華寺報喪的人可是有兩位,阿樂就不擔心死的不是你想的那一位?”
樂至口氣裏也并不太上心:“本來倒是有些擔心,不過看閣老如此悠閑地坐在這裏,自然也不必擔心了。”
要是死的是皇帝游仕均,許策這會兒必定在護送太子順利進宮,哪裏有空來他這裏啰嗦了?
“阿樂,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聯手了。”許策咧了咧嘴,“日後想起來,恐怕還有些懷念呢。”
樂至擡頭看着許策,深知雖然這是事實,然而許策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句話來。
他們暫時的和平,是為了聯手毒死了盧皇後。盧皇後的暴戾手段對樂至這邊而言是個大麻煩,而對于想要把太子握在手心裏的許策而言,同樣也是個麻煩。
如今盧皇後一死,他們如今這種極力将争鬥壓在表面之下的日子也到頭了。從這一刻開始,便是如何撕破臉皮、如何醜态畢露,那都不奇怪。
許策擡起頭繼續道:“趁着皇後尚未發喪,我們尚且還稱得上是盟友最後的一點時間,我想來讨要一樣東西。”
果不其然。樂至笑了笑,回答道:“閣老請直言。”
“阿樂你的态度真是太客氣了啊。”許策負手在腦後調侃道,“我想讨要一張聶诤的手書。”
樂至挑了挑眉,提高了音調,甚是不解:“閣老想要七公子的手書?那閣老為何不直接向七公子索要,反倒是問起我來了?”
許策立刻笑了一聲,不慌不忙地繼續道:“後來我想了想,還是不要阿诤的手書了。如今我想要一張阿樂寫的阿诤的手書。”
樂至嘴角抽了抽:“閣老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許策托着腮幫子笑得無比純良:“我記得曾經看過,阿樂的字跡和阿诤差得不遠,若是阿樂寸心模仿的話,想必不是名家,要想辨別出來并不太容易才是。”
不是名家辨別出來并不太容易,換句話說,若是有名家在場,辨別也不算很難。
樂至面上未動聲色,仍舊是懶洋洋的樣子:“閣老想要什麽內容?”
許策笑笑:“容我想想……這樣吧,你就寫:‘诤素仰慕言小姐才名容貌,怎奈诤命短淺,不敢耽擱小姐韶華。到如今,小姐将嫁,而诤抱病多日,深恐命不久矣,然思念尤甚,還望能再見小姐一面。若小姐尚肯,可否明夜與京城之外青竹林相見。诤,惶恐敬上。’”
樂至沒忍住打了個寒戰,表情一個沒撐得住抖了抖:“閣老……七公子……七公子他肯定寫不出這種話。”
許策想了想,突然好奇道:“那阿诤的情書都怎麽寫?你與阿诤熟識,不如你決定好了,能讓言寂相信是阿诤的手書便行,其餘你随意。”
許策倒也毫不掩飾這封仿寫的信是要用來做什麽、送給什麽人。樂至好不容易壓制了把許策剛才那段肉麻之極的話與聶诤聯系在一起想所帶來的強烈反胃,這才開了口:“好,等我去問問阿诤會如何寫……”
許策裝模作樣地拱手致謝:“有勞安國侯了。”
樂至趕緊埋頭回禮,在許策看不見的地方松了松臉上僵硬的表情。
既然許策決意借用了聶诤的名頭,這種事情最後遲早也聶诤出面,自然也不可能瞞着他,更何況兄弟之間,樂至也不想相互欺瞞什麽,所以必定會知會聶诤知道。
樂至實在是沒忍住想了下去,只是等聶诤和蘇青遙知道這件事之後,只怕他們二人臉上的表情好看得很……
“當然我也會有回禮。”許策這一回笑得隐約有些不同,“阿樂一直擔心的事情,我會直接給你一個承諾。”
樂至驟然擡起頭來,見許策笑得人畜無害道:“即便阿樂有了什麽意外,小玖也始終是我許家的人,我許策在一天,她便與悠悠是一樣的。”
樂至嘴角泛起一個笑來:“那便多謝閣老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聶诤:( ̄▽ ̄") 什麽鬼!
蘇青遙:∑(っ °Д °;)っ你們要對我家阿诤做什麽!
樂至:( ???)沒什麽沒什麽,相信我,沒事的!
許策:哈哈哈哈!!╮( ̄▽ ̄)╭ 情書都寫了,還能做什麽!敢告訴悠悠我跟阿蓮的事情!不是叫你洗幹淨脖子等着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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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
出殡啦出殡啦!!
【作為一篇工作日更新的文,又到了周末了!!而阿笙最近已經焦頭爛額了……所以休一天,大家後天晚上見!大家周末愉快!】
☆、出殡的時候
當只來得及睡了半個多時辰的顏玖被兩個許策派來的丫鬟連哄帶騙、外加連拖帶拽地從床上拉起來,再推到鏡子前擦洗梳妝的時候,已經連死的心都有了。
她想起來上輩子經常開玩笑說所謂的墨菲定律的實踐性啊,就是當你第一次逃課的時候必定點名。
如今想起來,還有當你在異世界第一次通宵的時候必定意外地需要起早。
“小姐睡得不好麽?”丫鬟銀鈴看顏玖不住地打哈欠關心地問道,“可是枕席不适?可需要知會閣老給小姐換一套新的?”
“不用不用。”顏玖趕緊拒絕,自己一夜沒睡呆在樂至那裏的事情要是被許策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麽調侃呢,“昨天夜裏就是蚊子多了,沒睡好,銀鈴你今天給點一盤子驅蚊的香好了,要不我睡前你幫我找找帳子裏那幾只該死的蚊子還在不在。”
顏玖看着銀鈴趕緊應了一聲,也并沒有懷疑的樣子,這才揉了揉眼睛,趁着丫鬟們給她梳頭發的工夫小寐一會兒,任由丫鬟們在她頭上臉上擺弄了一陣,再把她塞進了轎子裏頭。
許策和樂至都已經先去了,她倒也不急,就這麽這麽半睡半醒地颠了一整路,一直被送到挽靈殿門口才好不容易養出了些精神來,努力端起大家閨秀的姿态走了進去。
皇後大喪,男女分殿而待。一片白衣素服的內眷們已經站了一整個大殿,白晃晃的看起來有點暈。顏玖努力壓縮了存在感,不着痕跡地成功混入了人群之中,滿意地僞裝着自己不是剛進來的。
所謂三個女人一臺戲嘛,這麽多不同年齡段的女人混在一起,八卦這種東西自然是不會少的。雖說有了心理準備,臨到了頭顏玖還是頗為吃驚。
喂喂喂,這可是出殡!顏玖簡直覺得刷新了自己的三觀,看着這麽一大幫子端莊美好的夫人小姐們,明明手裏捏着即将用來擦眼淚的手絹,然而卻一個個壓低了聲音,自以為沒有別人能夠聽到地努力聊着關于死者的八卦。
說好的死者為大呢?!
“聽我家那口子說啊,皇後娘娘昨天夜裏召見太子了。”這是一個身體頗為臃腫的婦人用一種隔着好幾個人都能聽見的“壓低過”的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你們知道太監們找到太子的時候,太子爺在哪兒麽?”
旁邊□□塗得厚的幾乎看不見臉長什麽樣的高瘦婦人聞聲立刻好奇地低聲道:“太子爺莫非不在太子府麽?”
這位□□敷面的夫人明顯身份比旁邊那幾位高一些,因而旁邊幾位夫人對着她都有些谄媚的意思。在旁邊一個矮個子的婦人對着她笑道:“胡夫人,你莫非不知道麽?太子那兩位妃子啊……”
這一位倒是真的做到了壓低聲音,後面一半聲音已經太矮,顏玖也聽不到,不過太子後院那點破事兒,想想他兩位妃子那性格,猜也猜得到說了些什麽。相較之下,顏玖倒是特別多看了那位□□敷面的夫人一眼,姓胡的夫人,身份還不低,想來這位就是衛尉寺卿胡廣峰的夫人了。
最開始那個身材臃腫的夫人又開口了,神秘地道:“聽說啊,太子爺昨夜被傳召的時候,留宿在最大的那家花街柳巷呢!”
哈!顏玖眼睛頓時亮了亮,嘿,這京師裏頭最大、最著名的花街柳巷,可不就是蘇青遙開的紫玥苑麽?!太子爺,你都睡到別人家的地盤上了,還指望能守得住情報麽?
“嘿,你還真別說,我聽說的可不止這些。太子爺聽說是被那裏一個姑娘迷住了,想要鈉成側妃呢!要是再這麽鬧下去啊……”
“欸,這麽說起來,皇後娘娘會不會是被太子氣死的……”
這後面的話可信度就下降了,更像是些後院裏常見的八卦,顏玖雖說聽得津津有味,倒也沒怎麽相信。畢竟要是太子果真從紫玥苑裏頭納了一個側妃,怎麽想對樂至和聶诤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而那位皇後娘娘的城府看,要氣死應該也沒這麽容易。
“好久不見,顏姑娘。”顏玖也實在是聽得入迷了一點,以至于有人跟她打招呼的時候她吓了一大跳。
顏玖還以為沒人認識她,因而被人打招呼之後頗為震驚,回頭一看,頓時糾結了起來。這位突然跟她打招呼的人,她确實是見過一面,只是見面的時間地點方式都尴尬得很,如今這麽一見面,顏玖頓時只覺得更加尴尬。
面前這個氣度不凡的女子,正是上次重傷之際向聶氏求助的鴻胪寺卿,沈墨衣。
顏玖動了動嘴角,腦子裏面繞了幾繞。
說起來沈墨衣應該還是碧荷的親生姐姐,這樣的話許策以後不就是沈墨衣的妹夫了?欸,算上自己跟許策那個莫名其妙的義兄妹關系,貌似自己跟眼前這位鴻胪寺卿還是沾親帶故的耶?!
顏玖立刻親親熱熱地應答道:“沈姐姐好啊!”
完全沒能理解顏玖腦回路的沈墨衣整個臉都吓僵硬了:“唔,嗯,啊,這……顏妹妹好?!”等等,為什麽你突然變得這麽親熱肉麻,一點緩沖的心理準備都沒有!
不過既然沈墨衣率先搭理了這位新來的姑娘,旁邊立刻就有兩三個姑娘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帶着淺藍色耳墜的年輕姑娘看來當初也是參加過肅王的婚禮的,像是認出了顏玖,笑嘻嘻地問道:“墨衣姐姐,這位可是那位未來的安國侯侯夫人?”
顏玖看着那大大的笑容,默默地偏過頭:說好的出殡呢,說好的服喪呢,你笑得這麽開心也不醞釀一下情緒一會兒真的能哭得出來麽?
沈墨衣對着這位姑娘也溫和地笑了笑:“言四姑娘說對了,正是許閣老的義妹,安國侯的未婚妻子,顏玖顏小姐。”
言家四姑娘?顏玖細看了一眼,這位言四姑娘跟她家那位冷冰冰的二姐長得一點都不像,臉圓圓的,很親切可愛的模樣。細細看來,鼻子、下巴的地方倒是隐約跟那位嚴肅的言大公子言起有點神似。
言四姑娘立刻比剛才的顏玖還要親熱地湊過來,親昵地拉住顏玖的手:“顏姐姐,你看我們都姓言/顏,可不是緣分麽?”
不,我姓顏而你姓言,只是讀音相同。顏玖默默地在心裏吐了個槽,馬上堆起來一個同樣肉麻親熱的笑臉:“言四姑娘客氣了。”
周圍不明真相的小姐們:不知道為什麽起了一生雞皮疙瘩……
言四姑娘亦笑道:“顏姐姐叫我宵兒便好。”
顏玖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