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女朋友總是不聽話。◎
關绮很少回憶他們分手那天。
人這一生總會有幾個無法被時間磨滅的記憶點, 清晰的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于她而言，跟司珩分手的那天就是這樣一種存在。
那一天記錄了她最狠心的樣子，她帶給司珩的傷害在他們倆的心裏打成死結。分手後的三年裏, 她每一次想念過去想念司珩, 她都會用這個結來約束自己瘋狂的念頭。她一度以為他們就那樣散了。
關绮從來沒有思考過司珩到底愛她什麽，沒忘記她又是因為什麽。她喜歡司珩也是沒理由的, 至于忘不掉, 是因為跟司珩在一起的歲月, 她看見了最好的自己。
每個人都不會忘記自己的高光時刻，那種渾身上下閃着光、擁有愛、不畏懼黑夜、期待每一個明天的階段, 會成為這一生最大的寶藏。那個階段所散發出來的能量會持續很久，能支撐她走過低谷, 迎接新的光明。
夜深了，關绮的車停在霓虹燈下, 跟着她的那輛車駛入不遠處一條漆黑的小路。他們一明一暗, 關绮心中坦蕩、毫無懼怕。
她對司珩說了句“謝謝”, 語氣輕盈的像羽毛，落進心裏的感動卻無比深重。
司珩誇她勇敢, 從前她是孤勇，是逞強。眼下有他做後盾, 她才有底氣驗證自己是否真的勇敢。
這家夥說了這麽多動人又貼心的話，這本該是一個溫柔的夜晚。可浪漫的氛圍卻在他看見卓然的朋友圈之後陡變。
關绮洗完澡出來，看見司珩連發了八條微信，前四張是晚上在游樂園她跟褚越的同框照，後四句是語音——
“你白天去他家就算了, 晚上還要一起玩？還帶他見Zoe？他還抱Peggy了？”
“他手搭在你肩膀上幹嘛？不會又捏你臉了吧！他怎麽那麽喜歡動手動腳啊。”
“關绮你不會覺得他比我還要帥吧, 你什麽審美啊？他就是一只花蝴蝶！你看看他看Zoe那眼神, 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你幹嘛去了？怎麽還不回消息？你最好趕緊給我清楚！”
關绮一頭亂線，好幾句沒聽全就趕緊切換到下一句。這人怎麽一吃起醋來就這麽聒噪！她簡直不敢想象，再過幾天，他要是跟褚越正面交鋒，這兩個嘴巴不饒人的男人會吵成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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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個電話過去，司珩接聽後選擇沉默。
“剛剛去洗澡了。”她說。
司珩沒什麽情緒的“嗯”了聲。
關绮笑了聲，“你不是說他是花孔雀嘛，怎麽又變成花蝴蝶了？”
司珩也笑了聲，“我愛怎麽形容就怎麽形容。”
“你幾歲？”三歲不能更多了。
“這幾年，你每周都會跟他一起玩嗎？”
“我認識他還不到一個月。”
“哦，新鮮勁兒還沒過。”
關绮正要說話，手機裏傳來司南吐槽的聲音——“司珩你差不多得了！”
“你沒在自己房間啊？”她低聲道。
司珩語氣懶懶的：“盤問女朋友需要回避長輩？”其實他回避了，司南是看他臉色不悅，自己看出點什麽才這樣吐槽。
關绮深呼一口氣：“你可真棒！”
“比你還是差遠了。”
“想吵架？”
“我這會兒不忙，可以奉陪。”
“那我翻幾本舊賬？你想先聽Grace的，還是你那個學姐的？”
“學姐吧，我都快忘了她長什麽樣子了。”
“大長腿，超模身材，我特別喜歡，你呢？有那麽一瞬間動過心嗎？”
“你腿也不短，我第一天認識你的時候就見色起意……”
“你趕緊閉嘴吧。”關绮低聲提醒他，“你能別在叔叔阿姨面前說這些話嗎？你也不害臊！”
“我害什麽臊？”司珩掃了一圈，他爸媽都上樓去了，他接着說道：“我們兩家長輩，誰不知道我們早就睡到一塊兒去了。”
這人又不要臉了！關绮說：“我挂了！”
“慫了？”
“你有完沒完？”
司珩忽然對往事上頭了，說：“就因為知道我們倆早就睡到一塊兒了，你畢業那會兒，我爸媽還想着要帶你回國見見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呢，而且我連……”他終是沒說完後面這句話。
當年他連求婚戒指都買好了，那會兒他已經二十四了，她也二十二了。他覺得可以定下來了。
他雖然沒說完，關绮卻猜到了他想表達什麽。氣氛到了這一步，再較勁就沒意思了。她說：“褚越對我沒興趣，他喜歡Zoe。他在他家的院子裏給Zoe建了一個玫瑰園。”
“……”司珩怔住，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問：“什麽情況？”
關绮說：“這你別管。”
輪得到他管嗎？他才不管呢。只有駕馭不了Zoe的男人，沒有能騙得了Zoe的男人。
司珩明明心裏踏實了，态度上卻仍要拿喬，“那你也別跟他走太近。”
“知道啦，你比我爸管的還寬！”
“女朋友總是不聽話，不看得緊點兒怎麽辦？”
關绮無言以對。
這家夥又自言自語道：“不就是種幾朵玫瑰花嘛……”
“……”這也要比？
裴晟也看見了卓然的朋友圈，他挑了幾張照片上有褚越的發給司珩，問這人是誰。
司珩：年輕的大帥哥。
裴晟：？
裴晟喝多了，胡亂打給喬可可，要她現在随便給他訂一張去哪裏的機票，要今夜就可以起飛的。
喬可可滿頭霧水：“你怎麽了？”
“我有個女兒。”裴晟頓了頓，又道：“不過跟我沒什麽關系。”
“你說Peggy？”
裴晟沒吱聲。
喬可可也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問他：“我現在可以去你家嗎？”
裴晟想了好久，說：“可以，不過你來了不一定能有什麽甜頭吃。”
去裴晟家的路上，喬可可在想，她做了裴晟這麽多年的助理，卻從來沒來過裴晟家。他們倆也幾乎沒在下班之後單獨見過面。
裴晟偶爾拿她當私助用，比如請她為他的女朋友挑選購買禮物。她知道他女朋友的生日和鞋碼，也知道他們約會喜歡去哪一間餐廳，可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私底下邀請她吃過飯，就算是給她送點小禮物，也都選在三八婦女節和春節這種大衆節日。
他就是這樣牢牢守住那條線，推遠了喬可可的勇氣跟期待。
喬可可托關绮買的男士香水不是送給裴晟的，那是裴晟喜歡的香型，她打算自用。她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傻事，偷偷摸摸的，心态像學生時代暗戀遙不可及的男神。
可沒辦法，因為她在線外。
裴晟打開門，聞見喬可可身上熟悉的味道。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拿老板詢問下屬的語氣問她來做什麽。
喬可可說：“來問你幾個問題。”
她走進客廳，打量裴晟的別墅，暖色調，軟裝花了很多心思。她沒想到他會把家裝修的這麽有煙火氣，這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随便坐。”裴晟自己坐在了沙發邊的地毯上，那裏放了只白色的小駱駝，他靠在上面，神色有些孤獨。
喬可可忽然不想問任何問題了。她坐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依然在他的線外。看着他為另一個女人神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裴晟自己開口問她：“喬可可，你喜歡我多久了？”
喬可可心跳加速，為了掩飾慌張，她玩笑道：“你這樣問是想逼我辭職嗎？”
裴晟聳了下肩膀，“就是因為不想讓你辭職，才一直沒對你做缺德事。找到一個合适的助理比找到一個合适的女朋友要難多了。”
“你這話我可接不上來。”喬可可不再看他。窗戶紙一旦捅破，交彙的眼神便藏不住私心。
她問：“你還愛着Zoe，對嗎？”
“什麽是愛？Ryan跟我說，愛是不含雜質的，是唯一。”裴晟擡起手，又無奈放下，“我初戀是她，但她的初戀不是我，我們分過很多次手，最後一次和好，我發現我成了她的備胎。那次我們好像有談婚論嫁，拉扯太多年，來來回回的，不還是覺得彼此最投契嘛，可我也不懂我是哪句話沒說對，她突然就說她不愛我了。你要問我心裏還有她嗎？有。可你要是問我這輩子非她不可嗎？不是，我沒那麽專情。”
喬可可耐心聽着。成年男女的拉扯游戲她也玩過很多回，她早覺得沒意思透了。什麽是愛？她也糊塗了。因為害怕表白失敗後連待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忍着不開口，克制着不踩線，這是愛嗎？她不知道。
就像不知道成年之前的暗戀跟拉拉小手算不算的上是初戀。
喬可可決定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她想起去年有一回他們倆單獨出差，那時候他們都在空窗期，那晚他們在酒店的走廊上分別，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問：“那天晚上，如果我去了你的房間，第二天醒來，我們會是什麽關系？”
裴晟也記起那一次，那是一瞬間的起心動念，是身在陌生城市的寂寞作祟，不過只持續了短短幾秒鐘，他就壓制住心裏那頭野獸。他當時告誡自己的話是——想什麽呢！她是喬可可啊！
他看着喬可可說：“如果你真的在我房間醒來，如果你願意，我們會變成男女朋友的關系。不過那就意味着你将失去這份工作。”
喬可可自嘲地回應：“所以我失去了一次做你女朋友的機會。”
“其實不是什麽好機會。我自認為我是個好老板，但在我前女友們的嘴裏，我是個很差勁的男朋友。工作忙、粗心、不夠溫柔也不夠深情……我知道我是什麽德行的人。”裴晟笑了，“喬可可，你要是只做我女朋友就太可惜了。我是不是一直沒有誇過你，我覺得你特別好，工作細心、情商高、對我也……”
“好了，就聊到這裏吧。”再往深聊，喬可可會守不住她的自尊心。
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裝的比她還糊塗。
他明明什麽都算計的清清楚楚，卻仍要擺出一副“我是為你好”的虛僞和清高。
這個男人把利己主義演繹到極致，喬可可明白過來，他到底承載不住她的浪漫和熱忱。那就到這兒吧。只是點到為止，她還能潇灑轉身。
送喬可可出門時，裴晟問她：“周一早上還能見到你嗎？”
“當然，就算辭職，交接工作還需要一陣子呢。”喬可可也不知道這句是真話還是想吓吓他。
裴晟垂眸，淡聲說：“不管怎麽樣，我都祝你幸福。”
“共事多年，你總算說了句人話。”喬可可大步離開。其實她最怕他說這句話。
作者有話說：
久等啦，200個紅包，麽~
明天雙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