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靈魂舊傷(3)
他們之間很少單獨說話, 王子猷說出自己的困惑,沒想到蘇拉直爽地怼回來:
“你想讓我幫你追娜娜?我沒那麽閑。”
王子猷耐心道:
“你不幫我,也不肯幫一幫娜娜?她這段時間總躲着我, 你不覺得不正常?”
蘇拉猶豫了很久,還是答應了。
第二周,她從家裏回來的時候, 臉色糟糕得像個複仇機器人。
她抓到杜荔娜深夜蹲在陽臺上大哭。
杜荔娜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一切, 并哀求蘇拉, 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蘇拉當時點了頭,第二天就把事情告訴了王子猷,只隐去了照片的細節不說。
兩人是晚自習的時候偷溜出來的,躲在植物園的小土坡背後。
王子猷很疑惑:“娜娜讓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你這麽告訴我, 沒關系嗎?”
蘇拉:
“哪來這麽多廢話, 就說怎麽辦?”
王子猷想了想:
“找老師舉報?”
“你有證據嗎?老師有證據嗎?學校能做的, 只是找她們談心。她們當面否認,轉臉就匿名把照片發到網上, 說和她們無關,你怎麽辦?”
Advertisement
“……我去找她們談,就說我對她們沒感覺, 哪怕沒有娜娜,我也不會喜歡她們任何一個人。”
蘇拉輕輕“嘶”了一聲:
“王子猷, 你是不是豬。”
王子猷自打幼兒園就是人人奉承的潇灑貴公子,第一次被女生罵成是豬,适應了好久才醒過味兒來, 惱怒地說:
“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兩個人蹲在小土坡後想了一個小時, 王子猷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層層疊疊好幾個包。
最後, 蘇拉猛地一拍大腿。
“我有辦法。”
王子猷萬萬沒想到,蘇拉的辦法是直接闖進了舞蹈社的更衣室。
她拿着從王子猷那裏借來的數碼相機,橫沖直撞,拍下了在場所有女生衣冠不整的照片。蘇拉就用剛拍下的照片威脅她們,如果杜荔娜的照片流出去,她們的照片也會貼滿全校。
舞蹈社的女生個個嬌生慣養,蘇拉以一敵多,毫無壓力。還把罪魁禍首——副社長打了一頓。
當然,這些事都是杜荔娜後來轉述的,似乎蘇拉把自己的神勇地向杜荔娜炫耀了一番,杜荔娜又再添油加醋,炫耀給王子猷聽。
“她那時候,就已經這麽虎了麽?”
林渡心有餘悸地問。
王子猷笑了笑:
“我猜測,她有點吹牛的成分。但不管怎麽樣,這件事就這麽解決了。後來學校也調查過,但那幾個女生不承認自己身上的傷是蘇拉打的,都說是争執中不小心摔的,更衣室又沒有監控,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件事以後,關于蘇拉的傳言甚嚣塵上,譬如她在老家的學校本來就是個混幫派的大姐大,還有她小時候去少林寺上過武校,雲雲。
王子猷覺得蘇拉也是個心黑手辣的狠角色。她行事太偏激了,就算要報複,也應該只針對犯了錯的人,沒有理由把無辜的女生牽連進來。這樣的她,和那些霸淩杜荔娜的女生又有什麽區別呢?
聽到這兒,林渡冷冷地說:
“王先生倒是行事很正,那你做了什麽呢?”
王子猷聽出他的嘲諷:
“那時我們都是學生,能做什麽呢?”他反問林渡,“如果你是我,你又能怎麽辦?像蘇拉一樣,闖進女更衣室?”
林渡笑笑:
“如果是我喜歡的女生,被人這麽欺負——”
“我首先會告訴她,就算她的luo照被全世界看到,我也照樣喜歡她。如果她不喜歡我,那會有比我更好的男人,排着隊喜歡她。”
“哄女孩子開心,誰不會?但照片真的爆出來了呢?那個時候比現在保守太多……”
“如果照片真的爆出來了,我就自己去拍個luo照,和她的放在一起。有多少惡意謾罵,我陪她一起承擔。所以,我會勸她,不要害怕,用盡全力去反擊。”
王子猷愣了一會兒。
這些事情,在他心裏也悶了很多年了。
指尖的煙盡了,他點上一根新的。
“我不像你和蘇拉這麽瘋。這不代表,我不愛娜娜。”
林渡:
“不管怎麽樣,都是蘇拉解決了這件事。你太太應當感激她才對。”
王子猷搖搖頭:
“一開始當然是感激的。但是後來……那個舞蹈社副社長主動承認,當初偷拍娜娜,根本就是蘇拉指使的。”
“那時娜娜不相信,說蘇拉不會這樣做。但是前幾天,她們在蘇拉從前的房間找到了那張照片。如果偷拍事件和蘇拉無關,她手上為什麽會有那張照片?”
林渡一愣。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誰知道呢,十幾歲的小孩,都瘋瘋癫癫的。我當年也瘋瘋癫癫的,幼稚,自大,覺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他談及少年時的自己,像是在說另一個人。
但林渡曉得,少年藏在人心深處,若不能站在陽光下,便是被隐秘地關押。
“我還有一個問題。”
王子猷挑挑眉:
“你說。”
“十二年前的車禍,到底和蘇拉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你太太說她是兇手?”
王子猷吐出一口氣。
“看來,你對她,真是一無所知。”
高考結束後,王子猷确定要出國留學。臨行前,他在王家的鶴尾山別墅辦了一場舞會,算是紀念畢業,也算是告別青春。舞會邀請了高中的許多相熟的同學參加,當然,也包括杜家兩姐妹。
地方就定在王家的鶴尾山別墅。別墅有一個平坦廣闊的庭院,門廳也很大,除了位置靠近山頂,交通略顯偏僻,其它都很完美。
車禍,就發生在鶴尾山的山道上。
那天的雨,是舞會開始後才開始下的。
舞會中途,杜荔娜和蘇拉一起離開了舞會現場,王子猷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裏,開了自家的車出去找人。
飄搖的雨夜,鶴尾山盤山小路上路燈稀疏,每隔兩三個就有一個是壞的。他想不通,那兩個女生怎麽難找。
誰也不知道,那輛小面包車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它像來自地獄的銀色妖鬼,從王子猷身後開過去,繞過拐角——
“砰!”
王子猷預感到了發生的一切,猛地踩油門,駛過拐彎處——
少女的身軀趴伏在瀝青馬路上,血染污了紗裙。一只水晶鞋穿在腳上,另一只掉落在路中間。
面包車只停了一瞬,就重新啓動,消失在雨霧中。
在那個監控還不發達的年代,警方嚴密布控了一個月,終于在一個荒山背面找到肇事車輛。那是輛跨境走私集團用于走私犯罪的車輛,雖然案情清楚,但肇事者已經緊急出境,難以實施抓捕。
事故永久性地重創了杜荔娜的右腿,她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完成了複健,阿基裏斯腱斷裂,小腿多了一條腥紅的傷疤,自此再也沒有穿過短裙。
杜宇風的哀痛自不待言。他原本是位嚴父,從那件事以後,幾乎就對杜荔娜言聽計從,百般縱容,再沒有說過一句硬話。因為事情是發生在王家的舞會上,王家父母對杜家倍感愧疚,反複承諾,無論杜荔娜恢複得如何,只要她願意,她将來就是王家的兒媳婦。
王子猷帶着自責,放棄了那一年的出國機會,留在國內陪伴杜荔娜,直到她恢複行走。
聽到這裏,林渡敏銳地追問:
“所以,你根本沒看見車禍發生當時的情況。”
王子猷搖頭。
“那你怎麽知道,不是蘇拉推了杜荔娜呢?”
“娜娜清醒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精神狀況都很不穩定,指稱蘇拉推了她,只是她衆多混亂言語中的一條。醫生說她存在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符合解離性失憶的症狀。”
“就算她的記憶出現了偏差,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指責別人是兇手吧?”
王子猷怔了怔:
“娜娜她……恨蘇拉,是有理由的。”
他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深談,迅速總結道:
“除了娜娜的呓語,沒有任何其他證據支持這個懷疑,根本達不到立案的标準。警察的工作,主要還是往交通肇事方面偵查。”
“蘇拉不是什麽好人,但我相信警察的結論。”
王子猷拍了拍林渡的肩膀:“那些傳言,都是當年的小報為了吸引眼球杜撰的标題,別太當真。”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