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撐腰的人

言青在學堂也混了小半個月,講課的先生她還是認識幾個。不過她向來不太擅長和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人打交道,所以和他們都還不是太相熟。

言青覺得還是有必要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打探清楚。她不是不講道理,仗勢欺人的人,但如果小豆子是真的受了什麽委屈,她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吳先生,我就想問問,今天何兜兜推同學下池塘具體是怎麽回事啊?”

言青尋着吳淵的空閑時間,醞釀了半天才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吳淵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先生,是鎮上出了名的老學究。以前中過秀才,但自持有筆墨在胸懷,竟是份外的清高,家道中落後也不願屈居他人。多少商家店鋪請他去做賬房先生,他硬是寧願天天在家吃糠咽菜,就是不應允。

想來何頃能請他來學堂開課講學是很費了一番言語。

吳淵擡起頭打量了言青兩眼,又低下頭閉目養神。他當然知道言青是誰,只是他覺得他們之間沒什麽能交談的,他也沒有必要要和她解釋什麽。對,他就是抽了何兜兜的手板心,那又咋的?王子犯法都當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只是一個學堂管事的兒子。他可不是那會屈于人權的人。

言青一看他這傲慢的态度,心裏就不痛快。這樣沒禮貌的人為人師長,确定不會教壞小朋友?她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性子,又恭恭敬敬的問道:“吳先生,我不是來責問你處罰了何兜兜,我就是想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這教育孩子也得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麽錯吧?”

“把別人推進池塘,這個錯夠得上處罰吧?”吳淵終于正眼看着言青,他的眼睛不大,但卻透着淩厲的光,言青一見,心裏打了個突突。

不能敗下陣來,她現在不是學子,是學子的家長,理論上她是不用怕區區一個教書先生的。

“小孩子玩耍有沖突很正常,我也不是要包庇何兜兜,只是他為什麽要推人下水。先生可有了解清楚?他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還不是那種會随便使性子的人。”

吳淵瞥了言青一眼,口口聲聲說不是來為孩子讨公道,可到底是咽不下心裏那口氣!想來也是,她家開的學堂,她家的孩子卻挨了打,心裏不服氣那是自然。不過他吳淵還真是不吃這一套。他可是何頃苦口婆心請來的,要不是想着讓鄉裏鄉親的孩子有學上,你當他會為了那一個月的幾錢碎銀子而來?

他為得是傳播知識,教書育人。眼前這個女人怎麽可能懂?吳淵自是不屑與言青理論,她既然是何家的少奶奶,他也就給她幾分薄面。吳淵站起身,拱了拱手,二話不說,揚長而去。

言青氣的雙手緊握,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這何頃選人的眼光真是讓人擔憂。

言青覺得還是只有問何兜兜,才能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言青一直等在何兜兜的課堂外面。一堂課下來,何兜兜都是心不在焉。先生宣布下學了,言青看着慢慢跺出來的何兜兜,他的小臉上滿是憂傷,她也跟着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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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兜兜走到言青的面前,沒有說話,也沒有歡快的叫一聲娘親。言青把他的小手拉起來,又仔細的看了一遍,一道道的紅印子還沒有消下去。

“小豆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欺負同學的,你不是逞強淩弱的孩子,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何兜兜眨巴眨巴眼睛,他心裏是委屈的。先生二話沒說就打了自己手心,還讓自己站在課堂上,當衆批評。他推張夏瑜是不對,可他也不知道一推就能将他推到池子裏去。

張夏瑜說他沒娘,說他爹娶了後娘,說以後都沒有人愛他。現在爹是變得比較嚴格,可他并沒有覺得沒有人愛他啊。後娘?什麽是後娘?他只知道以前他喚言青姨娘,現在要喚她娘親。

何兜兜又打量了言青一番。姨娘還是和以前一樣,并沒有一點變化。可張夏瑜說,姨娘和外祖母是看上他爹的家業,死巴巴的嫁給了他爹。

何兜兜其實不太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但他覺得那不是什麽好話。他和他們争吵起來,然後他就動了手。

“娘,你為什麽要嫁給爹呢?”

何兜兜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言青卻犯了難。為什麽要嫁呢?因為母親的逼迫?因為王聞不聲不響的走了,自己堵着一口氣?其實她還真是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她覺得和何頃成了親,自己的生活也沒有什麽改變,只不過是晚上睡覺,床上多了一個人。

何兜兜認真的看着言青,他很期待言青的回答。

“這當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還太小,說這些你也不懂。”

“是外祖母逼你的嗎?你是不願意嫁給爹的嗎?你們不是兩情相悅嗎?”

言青一時感覺有點懵,這是五歲的孩子應該說問的話?兩情相悅?他能懂些這些?上了幾天學堂就知道情情愛愛了?

言青被問得很尴尬,她清了清嗓子。“你爹确實是個不錯的夫君,娘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

言青覺得自己說的也不算違心,何頃這樣的夫君也确實難找。先不說那些個兒女情長。就他的家世、人品,那也是百裏挑一。就算是做填房,也不知道暗地裏有多少姑娘上趕着說願意呢。

言青這樣的回答,何兜兜還算比較滿意。他抛開心裏的郁悶,絮絮叨叨的說了今天事件的來龍去脈。左不過是一些孩子,聽了家裏大人的閑言碎語,就來學堂嘲笑小豆子。

半大的孩子還不太醒事,但別人刻意的嘲諷還是聽得出來。

言青真是沒想到,小孩子的世界也如此複雜。

“小豆子,以後有人再這樣胡說八道,你不要生氣,你就把他們說的話都說給先生聽,讓先生評理。下次被打手心的就應該換成他們了。要是先生不管這些事,你就只管來找娘,娘肯定給你讨個說法。”

何兜兜看着言青,默默的點頭,他有撐腰的人了。他主動牽起言青的手,一大一小兩個親熱的往家裏走,竟沒一人想起要等一等還在忙碌的何頃。

晚飯的時候,李香婕也注意到了何兜兜的手。言青自是把事情說道了一遍。說完,她朝何頃瞟了一眼,看吧,你找的好先生,竟是這麽不分青紅皂白。自己兒子在學堂受了欺負,還是這麽充耳不聞。

李香婕對于吳淵的做法還是有些微詞。畢竟她就這麽個孫子,況且還是其他孩子挑釁在先。不過,何頃學堂的事她也不好插手過問,只吩咐言青晚間給小豆子的手擦點藥膏。

何頃也知道吳淵處事有些刻板。但他學識還算淵博,做一個教書先生還是綽綽有餘。可能是有點看不上他這樣的地主之家,所以才不願意深究一些細節。當初自己請他來,說好了是崇拜他的學識。讀書人的高帽子,他是給他戴了一頂又一頂。

只怪這個縣城小,位置也偏,就算他出的起銀子,也是不好請來有學識有涵養的先生。

回到房間,何頃就感覺到氣氛有點壓抑。言青始終板着臉,就沒有正眼看過他。何頃知道她在生氣。

他也知道今天的事不全是小豆子的錯,可他沒有站出來為自己的兒子說一句話。他是這個學堂的管事,多少雙眼睛看着呢!有些事就怕事與願違,他當是要避嫌的。

何頃自己鼓搗着頭上的發冠。

“言青,你給我看看,怎麽這發冠取不下來了。”

言青沒理他。這天天都是他自己弄的,今天還就矯情了。她才不想理他。

“言青,快給我看看啊,這頭發扯的生疼。”

言青擡起頭瞅了何頃一眼。就見他拽着自己的頭發,發冠上的發簪已經取下,幾縷頭發卡在了發冠上,他自己看不見,摸索着也摘不下來。

言青心裏還有氣,哪能就那麽心甘情願的幫他忙。她順手拿起抽屜裏的小銀剪,兩步上前,咔嚓一聲。發冠是拿下來了,一起下來的還有一縷烏黑的頭發。她将發冠和頭發都放在了何頃的手心。又坐在銅鏡前,專心的抹她的雪花膏。

何頃看着手裏的頭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可是自己好些年都舍不得下手剪的。她倒是幹脆,手起刀落。他能說什麽呢?怪這個娘子太簡單粗暴,她應該給他慢慢的捋一捋?

何頃放下手裏的發冠。看了看銅鏡裏有點模糊的臉。這張臉生起氣來還真是生動,雙目圓睜,嘴唇微翹,時不時飛過來一記兇狠的眼刀。

何頃覺得自己有必要和她溝通溝通。

“知道你不高興,小豆子受了委屈。可哪有人不受委屈呢?以前他一直在家裏被大家慣着、寵着。這去了外面和人相處,可不是什麽樣的人都得遇見?你別太放在心上,這是孩子成長的一個過程。”

“可你請的先生都是這麽不問青紅皂白的嗎?大家都錯了,那些胡說八道的孩子難道不應該一起受罰?”

“吳先生做事有時候是有些古板,但他也不會是故意刁難小豆子。想來他也知道事情原委了,只是一時抹不開臉面,他心裏是有數的。”

言青還是一臉的不高興。她也知道何頃說的對,可她還是不想給他好臉色。那個吳先生對她什麽态度?好歹她也是何頃的娘子,在學堂怎麽也算一人之下,衆人之上。她沒有想過用身份去搞什麽特殊,可他居然不搭理她,那副姿态端得那叫一個高,這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何頃觀察着言青的神色緩和了些。

“哎,這些老學究,仗着有幾分才華,平時也是很不把我放在眼裏。只以為我是在外混了幾年,虛有其表的一個地主家兒子。天知道,我也是飽讀詩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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