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原因
警笛聲尖銳地劃破了破曉前的最後一絲黑暗,逐漸亮起的天光給車頂紅藍交相閃爍的警報燈蒙上了柔和。
原本安寧的坡道逐漸熱鬧了起來,警務人員和醫務人員行色匆忙地進進出出,忙碌着各自的工作。
現場很快被封鎖,山田桃香被送去了醫院,山田渡也被扭送上警車帶走了。
剩下固定證據等等的勘察工作,就顯得沒那麽迫在眉睫了,可以按部就班地穩步進行。畢竟兇手已經抓住了,誰都可以為之稍稍松下一口氣。
清早六點整的手機鬧鈴準時響起的聲音,被埋沒在嘈雜之中無人在意。
松田陣平按掉鬧鐘,指間靈活地合起翻蓋,然後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裏。
他站在宅後已經是第三次站在這裏的熟悉空地上,總算抽空點起了一支煙。
橙紅的火星亮了亮,燃着往後退了一點。
看着已經退出了管控範圍、站在警戒線之外離了自己好幾步遠的短發少女,松田陣平緩緩吐出了一口煙霧。
女孩的模樣在煙霧的背後朦胧,很快又随着煙霧的散去恢複清晰。
“好了吧,還在生氣?”
松田陣平叼着煙,話音帶着幾分含糊感,加上他那本就略顯狂放不羁的模樣,看起來更像黑.道了。
女孩轉了個身,刻意避開了對方視線的直視,然後氣鼓鼓地應了一句:“我才沒生氣。”
“你那一臉都寫滿了生氣還說沒有?”
“我沒有。”
經典的關于女生到底有沒有生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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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這題松田陣平也不會解。
松田陣平有點郁悶:“那行吧。”
丹羽飛鳥更郁悶:“……”
然後,兩人都不說話了。
松田陣平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丹羽飛鳥就是在生氣。
小女生被兇到了委屈得賭氣嘛,哄哄就過去了。
哪怕只要松田陣平多說一句“別害怕了”之類的安撫的話,飛鳥就心滿意足了,過後她也會好好反思自己的行動。
對于松田陣平及時趕到救下她的事,飛鳥當然心懷感激,就是那句本來要說的道謝的話,硬生生被逼了回去。
因為松田陣平偏偏說了句她哭着很醜。
松田陣平的心思哪有這麽細膩敏感,他根本不知道女孩着氣什麽,甚至,他還有可能再火上澆油地哈哈一笑,然後說一句幼稚的小鬼。
又是惬意地吸了一口煙,少有這樣餘裕輕松下來的時間,松田陣平的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女孩的側臉上。
時間一長,他不知不覺中就下意識地開始打量起了女孩的模樣。
少女特有的婉約輪廓和秀美的五官都顯現着女孩溫柔又堅強的特質,眉宇之間略帶的一丁點英氣,大概就是遺傳自女孩的父親了吧。
仔細看看飛鳥還真和丹羽前輩長得很像。松田陣平在心裏很快就得出來打量結果的評估。
女孩的這副委屈模樣讓松田陣平想起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清早。
一腳把他踹到床下後躲在被子裏只露出腦袋時的飛鳥,也是哭腫了的雙眼,紅得不像話。
突然好奇起了當時就沒有弄明白的事,松田陣平沒有多想,十分直接,不懂就問:“說起來,你那個時候為什麽哭啊?就是10月31日的晚上。”
關于女孩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公寓這種超自然問題,已經被松田陣平和時間回溯歸類在了一起——無法解釋,糾結也得不到答案。
所以剩下未解的疑問,就只剩哭泣的理由了。
明明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沉着冷靜,到底又是什麽事能讓一個勇敢的小姑娘哭成那樣。松田陣平越來越好奇了。
“是和家裏人吵架了嗎?”
聽到問話,丹羽飛鳥的表情恍惚地僵硬了幾秒,已經停了有一會兒的眼淚,又開始一顆一顆地從眼眶裏往外湧。
見飛鳥的反應有點古怪還不說話,松田陣平繼續猜:“難不成……是失戀了?”
被戳到了痛處的飛鳥又一
次沒有繃住,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比幾十分鐘前被松田陣平兇到了之後哭得更傷心。
明明因為牽扯進山田渡事件的飛鳥已經快要忘記了告白失敗的這件事,現在又重新被提起……
悲傷的記憶對飛鳥又一次造成了暴擊。
而那邊的鋼鐵直男還在人傷口上繼續撒鹽:“對象不會是叫幸村精市吧?”
“!???”
飛鳥吃驚地用含滿淚水的雙眼瞪了回去,不過心中的驚詫很快就因為想明白了原因而化作了悲憤。
她想起來了,松田陣平看過她的手機……
手機裏的內容除了讓松田陣平相信了她的身份以外,還有很多其他的。
當然,松田陣平也就随口一猜。
他确實看到了丹羽飛鳥和幸村精市在LINE上最後的聊天記錄,記錄裏只是一些日常的會話以及飛鳥在給對方加油,只能看出兩人關系很好,倒是沒什麽明顯暧昧的跡象。他只是結合了少女的悲傷以及聽到“失戀”二字之後的反應,順勢推出的這麽一個猜測。
運氣比較好,都猜對了而已。
其實飛鳥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告白失敗會讓她哭得這麽傷心,重新又被提起之後……
她現在只想去撕爛松田陣平那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嘴,優秀的推理能力不是給他用在這種事上的!
越想越氣的飛鳥又瞪了松田陣平一眼。
松田陣平:“……?”
那個含淚的傷痛眼神松田陣平沒有看懂,他默默又吸了一口煙,移開了視線。
男默女淚,不過如此。
氣氛又一次陷入了無言,一直到被趕到了現場的佐藤美和子打斷。
高跟鞋和地面敲擊的清脆聲響一步一步朝着這邊靠近。
松田陣平聞聲轉回頭,當即就被對方指着臉,厲聲訓斥:“無關人員請馬上從現場退出去,還有,不要在現場抽煙啊!”
已經是第三遍了。
松田陣平咬着煙頭,解釋的話都懶得說,直接擡手就從衣服的內襯口袋中掏出了警察手冊。
佐藤美和子念出了證件上的文字:“松田陣平,搜查一課……”
“看清楚了嗎?看清楚我就收起來了,手舉着挺累的。”也不等回應,松田陣平直接把證件收回了口袋。
佐藤美和子:“……”
幾天前就聽聞一課要來個新人,是從爆.炸物處理班調過來的精英。
佐藤美和子打量了幾眼眼前這個連襯衫都有點皺巴的卷毛男人,可以說是和精英兩個字一點也不搭邊。
就這?還是自己的新搭檔?
既然是同事,禮貌性的自我介紹還是要的。
“我是搜查一課的佐……”佐藤美和子才開口,就被搶了話打斷。
“佐藤美和子,我知道,目暮警部和我說過了。”
說過,但是是上一次,這一次的目暮十三還沒有跟松田陣平有過聯系。
“……”佐藤美和子的眉毛一抖。
好欠扁啊這家夥……
眼見着松田陣平掐滅了抽完的煙頭并丢進了透明的證物袋,佐藤美和子有點無語,但也沒什麽好說的。
她的視線很快轉到了離警戒線還有一小段距離的丹羽飛鳥身上,女孩衣服上的血跡實在是很難不去注意,而且,還哭得很厲害。
拉起警戒線,佐藤美和子鑽了出去,走到了飛鳥面前。
“你怎麽了?身上的血是……受傷了嗎?”
飛鳥搖了搖頭,然後目光越過佐藤美和子的肩膀,投向了站在警戒線內雙手插兜的松田陣平。
“是他對你做了什麽嗎?”
本來第一印象就不好,佐藤美和子看到女孩哭的傷心模樣,便直接把松田陣平往惡人的标簽上釘。
在飛鳥頂着告狀的表情用力點了下頭之後,佐藤美和子轉回頭,也朝松田陣平投以一個譴責的眼神。
被兩道視線盯着的松田陣平:“?”
佐藤美和子拿出手帕,溫柔地給飛鳥擦着身上的血跡。不過此前
飛鳥自己已經處理過一遍了,剩下的痕跡基本也無法直接拭去。
“啊對了,是你報的警嗎?剛才聽警署的人說打報警電話的是個高中生。”
“嗯……”
“那有些問題,我現在可以問你了嗎?”
“嗯。”
親和的态度很容易就和飛鳥友好地建立起了溝通。
佐藤美和子把手帕遞給了飛鳥,随即拿出了一本黑色的手賬。撤下夾在本子上的筆,她迅速地開啓了工作中的訊問模式——從最基本的姓名年齡身份,再到和事件有關的問題。
之于山田宅內在淩晨五點前後所發生的事,飛鳥都詳細清晰地進行了描述。
關于她看到山田渡第一次離開宅子,關于她事感不妙進入宅邸後給山田桃香做急救。
還有關于在此之前,她給身為刑警的松田陣平打過了電話,所以松田陣平會及時趕到現場,抓住了犯人……
飛鳥拿出了松田陣平的名片以及告知了公用電話亭的位置,這些都可以為她所言屬實作證明。
邏輯通暢,證據鏈清晰,所有的描述也都能和現場所見狀況相匹配。
只是有一點,佐藤美和子比較困惑。
“飛鳥,你淩晨從家裏跑出來的原因是什麽呢?”
所有的描述,都是基于丹羽飛鳥淩晨在外面游蕩的前提。
飛鳥卡了幾秒。
她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時間回溯了兩次,想要阻止案發吧?
思索再三,最後飛鳥回答了一個她不是很情願但也不知道怎麽說比較合理的解釋:“……我失戀後傷心過度,夢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