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更

松田陣平趕到月參寺時, 時間早就過了下午三點。

在來此之前,米花三丁目附近突發了一起兇殺案,他為了追捕正在逃跑的兇手多花費了一些時間。

一直到把人成功抓住并帶回警視廳,和佐藤美和子分開審訊的時候, 他才稍稍有了點能夠從工作中脫開手的機會。

臨近立冬的樹葉枯黃落了一地, 被風吹拂着劃過石面,擦出一陣細細碎碎的蕭瑟嘶鳴。

帶着花束, 松田陣平一步一步朝着摯友的墓碑緩緩走去。

早先一步完成了祭拜儀式的伊達航、諸伏景光還有降谷零三人順着腳步聲靠近的方向轉去, 與遲來的松田陣平相互打了招呼。

諸伏景光:“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松田。”

“抱歉抱歉, 一堆事件纏着我,差點脫不開身。萩這家夥肯定想見我想得要死,我又怎麽可能不來呢。”

玩笑的口吻,溫柔的表情。

也就只有面對同期的好友時, 松田陣平才會難得地露出這樣的一面。

降谷零迎接着遲來的好友,拍了拍他的後背:“聽說你剛調到搜一, 新工作你還習慣嗎?”

松田陣平聳了聳肩, 應答的語氣是他一貫的輕松散漫:“還好吧,也就那樣。”

伊達航:“說起來,我下個月起就會分配到警視廳了, 松田你可別闖禍然後被從搜一踢出去哦,前——輩——”

句末可以加重了語氣的稱呼是親昵的調侃。

松田陣平笑了笑:“笨蛋說什麽呢,論刑警經驗, 班長你才是前輩。”[1]

簡短的幾句寒暄後,讓沉在好友已經不再的壓抑氛圍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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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陣平走上前, 輕輕将花束放在了萩原研二的墓碑前。

沉默的追思似乎和刮過的風一起, 被吹到了世界的那一頭。

看着墓碑上的字, 就好似在面對故去好友的面孔。松田陣平皺緊了眉毛,眼底的某些情緒變得更加堅定了。

明天。

再等一天就好了,萩。

只要明天,他就能親手報仇了……

幾人站在墓碑前,又淺聊了幾句過往。

氛圍好似當年,但始終都不是當年。畢竟……缺了一個重要的夥伴啊。

“松田。”降谷零叫住了松田陣平。

“嗯?”

只需好友一個眼神,松田陣平就知會地後退了一步,向站在一起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靠近了一點。

這個位置恰好能穿過石碑之間的間隙,看到站在隔了一排遠的墓碑前,雙手合十閉目祈禱的短發少女。

降谷零的視線最終焦點就落在少女的身上。

“松田,那孩子和你……到底是什麽關系?”降谷零壓低了音量問道。

雖然伊達航已經簡單介紹了丹羽飛鳥是松田陣平與萩原研二前輩的女兒,父親也在四年前的那場爆.炸中殉了職,所以才會一起過來祭拜。

但降谷零還是想從松田陣平這裏,由他本人親口再确認一次。

或許是問題過于直接,突然要求回答确實會讓人感到有一點點為難。

于是,諸伏景光又為發小貼心地補充了一句:“松田,零他不是在質問你,只是覺得你會主動去關照一個女孩,挺少見……老實說,我也挺好奇的。”

“前輩的女兒。”答完這個客觀答案後松田陣平又思索了幾秒,然後說了句和他的風格一點也不符的話,“關系的話……大概就是這個時空裏她只有我能依靠……這樣的感覺?”

明明是挺浪漫的一句臺詞,愣是被松田陣平那幹巴巴的口氣說得毫無氛圍感。

“這種回答很不像你的風格啊,松田。”諸伏

景光指出了話中的別扭。

“我也覺得這不是我會說的話,但是她現在确實也只剩下我……啊啊不說這種話了,感覺好肉麻。”松田陣平搓了搓手臂,抖掉剛才被自己肉麻出來的雞皮疙瘩,終止了那明顯不是他發言風格的話。

不是松田陣平不願把丹羽飛鳥的身份對好友說清,而是“從未來穿越而來”“時間回溯”之類的字眼,從他這樣的現役警察口中說出來,實在是過于離譜。

如果不是松田陣平親身經歷過幾次時間回溯,他肯定不會相信這種事。所以,映射到多年好友的想法上,只會得出和他一樣的結論——不信。

與其解釋那麽多,還不如懶得說那麽多,省得麻煩。

話語中斷之後,松田陣平很快把話鋒轉了回來,強行做了個總結,“總而言之,這些天我确實得關照一下她。你們放心,今天見到你們的事,飛鳥會守約當做沒有發生過。她今天确實只是來祭拜她父親,僅此而已。”

見降谷零還是眉間輕蹙地看着那邊的飛鳥,松田陣平又加了一句:“零,我明白的,你和景現在情況特殊,近期行事都要處處小心,那孩子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倒也不是不相信她,只是見個面而已,畢竟她是松田你想關照的人,就是……”降谷零也說不出心裏那種隐隐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我就是覺得她……好像有些奇怪,但我又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

來自好友的形容讓松田陣平也開始好奇:“她哪裏奇怪?”

降谷零:“剛才見面時,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認識我一樣,而且聽到我的名字之後,表情也變得怪怪的。”

松田陣平想都沒想就作出了回答:“那是因為零你長得帥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吧?”

諸伏景光:“這說法倒是和飛鳥自己說的一模一樣。”

降谷零依舊是若有所思:“那可能确實是我有些敏感了吧。”

另一邊的飛鳥。

她閉着眼睛的祈願中,說了很多想對父親說的話,順便還告了松田陣平一狀。她抱怨父親的這個好後輩嘴毒,說她哭起來醜,洗碗的時候還把水甩到她的臉上。

最後,她希望到了明天一覺醒來,自己就能回家去,也希望明天,松田陣平能夠救下那位即将在摩天輪裏犧牲的警察官。

起風了。

風把飛鳥的碎發吹得往臉前亂飄,她睜開眼睛,擡手按在頭發上,稍稍側了下身,轉向迎風的角度。

然後,她就看到隔了一排墓碑的不遠處,站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墓園的松田陣平。

“松田先生……”

墓園不好擡高音量,她只是低低地喃了一遍松田陣平的名字。

這邊對丹羽誠一的祭拜儀式飛鳥已經做完了,于是她便從這一排盡頭的轉角繞過,走到了松田陣平那邊。

松田陣平的視線就追随着飛鳥移動的軌跡,一直到女孩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視線也随之停在了女孩的臉上。

“松田先生。”

女孩輕聲喚了他的名字,仰頭看着他的表情格外純良無辜,眼眶還有一點點泛紅。

不過眼底的神色還算明朗放松,這倒也不像是要哭的征兆。

他可遭不住女孩子的眼淚。

松田陣平挑了挑眉,朝着丹羽誠一的方向偏了偏:“結束了?”

“嗯。”

飛鳥點點頭,然後往松田陣平這邊靠近了一步。

她踮起腳,但是距離松田陣平的耳朵還是差了一截距離。

松田陣平倒是相當配合地把身體朝她歪低了一點,湊到了飛鳥可以輕松貼近的高度,替她解決了這個尴尬。

盡管松田陣平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一些不耐煩,但身體

的動作卻充滿了別扭的寵溺。

飛鳥豎起手掌靠在嘴邊貼了上去。

她壓低了音量,說悄悄話似的在松田陣平耳邊說道:“我跟爸爸告狀了,說松田先生欺負我。”

句末上揚卻因為音量太低而變成了氣音的強調,聽起來又得意又有點幼稚。

松田陣平:“……”

飛鳥覺得自己應該說得很小聲了,然而這句只說給松田陣平一個人聽的話,大概只有站得比較遠一些的伊達航沒有聽清吧?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那憋笑的反應,明顯就是聽見了這句悄悄話的內容。

果真是只有天真爛漫的女孩子才會說出這樣可愛的話,很單純,也很俏皮。

也許松田陣平就是是受了飛鳥的影響,才會說出之前那幾句完全不是他風格的話吧?

想到這裏,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目光不禁又在飛鳥身上多停留了一會。

居然能讓松田陣平潛移默化地被改變……

挺神奇的。兩人都對飛鳥的印象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松田陣平根本無所謂好友在憋笑以及飛鳥那也不知道在得意什麽的幼稚發言,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他直接上升了一個高度開始回怼:“好沒良心啊丹羽同學,虧我還特意拜托班長去把你接過來,你還敢告狀?應該趕緊感謝我才對吧?”

被故意拉高了一點音量,把伊達航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來。

飛鳥笑了笑,語氣格外誠懇:“好的,特別感謝伊達先生去澀谷站接我然後把我帶到這裏。”

伊達航:“不用客氣,小飛鳥。”

松田陣平:“……”

諸伏景光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萩看到松田有這樣的反應,肯定會說他不懂怎樣和女孩子好好交流。”

聽到了萩原研二的稱呼,飛鳥的表情沉了沉。

她當然也記得明天是什麽日子,還有自己“預知”過的事。

既然想到了,飛鳥就順便再對松田陣平說一次:“對了松田先生,明天……”

只是說了個開頭,松田陣平就明白了飛鳥想表達什麽。

他直接打斷道:“有我在,不會再有任何人犧牲了,這算是我和你的約定吧?”

“嗯……”

“真麻煩啊,明天既要履行你的約定,又要履行和萩的約定,我可真是個大忙人。”

“但是松田先生能做到,不是嗎?”

少女的聲線輕柔得好像碎在了風裏。

松田陣平怔了怔,斂起了散漫的态度。

他的嘴角翹起,表情是無與倫比的堅定和認真:“那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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