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會議結束的時候，直接到了吃午飯的點。
這種部門大會開得比較久，會提前定辦公室，有時候，像陳總、李總這種大領導，會随機旁聽，給點意見什麽的。
李總這次過來，純粹是按照郁太太的意思，多多關照一下他。
午餐寧嘉跟郁江一起吃的，谷思和謝曉雯很有眼力見的沒有跑去當電燈。
寧嘉沒有提便利貼的事，郁江也沒有。
他認真又緊張地等待着寧嘉的答案。
她要時間，他給。
等待時，又忍不住想在日常裏多靠近她一些，一是想慢慢試探寧嘉對他的底線在哪，二是想展現他的心思。
至于答案，郁江不敢追問。
寧嘉吃完飯後在附近逛了一圈，消食散心，順便買了幾款喜歡的手辦，想美美放在辦公桌上。
“我也想要。”郁江在她選購時，冷不丁出聲。
寧嘉想到了他跟自己的同款水杯，想了想，沒說什麽，只是輕輕吐槽了一句“學人精”，順手拿着兩款相同手辦走了。
郁江笑着乖巧跟上。
以往陪她逛街的任務，都是郁羲和來做的。
他知道。
在朋友圈裏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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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她提購物袋，跟她說話，像是只有在夢裏才能想象的場景，但如今，這一切開始成真。
寧嘉去洗手間，他抱着她的包，在百貨大廈裏等，懷裏是他的包，左手拎着她們一起買的購物袋，右手拿着她進去時順手交給他的手機。
乖乖巧巧站在外面，跟一衆等女朋友的人無形間站成一排，其他年輕男人交換顏色。
——“等女朋友的？”
——“兄弟，你也是？”
郁江讀懂了他們交換時的眼神，微微有些羨慕。
然而，他不是。
他還沒等到寧嘉的答案，甚至不确信她會不會接受。
郁江抿唇不語。
寧嘉的手機屏幕忽地亮起，來電顯示裏“羲和”兩個字，刺眼且張狂。
僅存的期待與喜悅像沉浸在冰窖裏，瞬間冷了下去。
電話沒停，震得人手麻。
指尖傳來的震感一次次提醒他，郁羲和與寧嘉的關系。
醋意一股腦襲上來，郁江手裏不自覺用了點力道，不經意碰到旁邊的挂斷鍵。
震動霎時消失。
郁江微愣，漆黑眼眸深不見底。
手機屏幕再度黑了下去。
郁江心裏舒坦了些。
旁邊，等女朋友的兩位年輕人跟着女朋友結伴離開，郁江定定看着他們的背影。
那對情侶并排說着什麽，女孩笑得很開心，看起來很幸福。
寧嘉出來時就看到這一幕。
郁江側頭，一動不動盯着別人的背影，漆黑好看的眼簾微垂，像被人丢在外面的小可憐。
寧嘉上前幾步，白如玉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什麽呢。”
郁江回過神，乖乖搖了搖頭。
寧嘉一手從他那拿回包，碰到手機時，郁江無意識收緊，頓了頓，緩緩松開。
“剛才有一通電話。”
寧嘉不甚在意地點頭，準備翻找聊天記錄，查看是誰的來電。
“是郁羲和，”郁江手指緊捏着衣角，眼神飄忽，狀似若無其事地補充：“我不小心挂斷了。”
寧嘉微愣，回過神後不以為意地點點頭，“走吧，我們回公司。”
寧嘉言語裏透露出的對郁羲和的不在意與輕視，在某種程度上确實愉悅了郁江。
甚至得意忘形地想趁此機會試探一下“前男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不回過去沒關系？萬一他有急事找你。”郁江話說得很通情達理，像小跟班一樣，跟在寧嘉後面連連追問。
寧嘉哪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想笑，硬生生忍着了。她停下腳步，甚是認真地思索了兩秒，“你說得對，要不我打過去？”
郁江：“.....”
寧嘉站定，在郁江欲言又止的目光裏，拿出手機撥通電話，一邊看他，一邊放在耳畔等待。
郁江抿唇，聲音很低：“他接了嗎？”
像悶悶不樂的小狗，隐下情緒等待宣判。
寧嘉靜靜聽了一會，嘴角彎彎：“還沒接。”
郁江的注意力都放在寧嘉身上，隐隐感覺有點不對，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麽。
她仍保持着撥打電話的姿勢，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在詭異的安靜裏，郁江後知後覺察覺到口袋裏的震動。
“滋——滋——”
他意識到什麽，偷偷彎了彎嘴角。
出來時看到的一幕，再度浮現在寧嘉腦海裏。
她挂了電話，語氣随意：“走吧。一個電話而已，他已經習慣被拒了。”
一個無需在意的路人甲，不值得他耍小心思。
而她，還需要理清一些事情，才能給他真正的答案。
郁江敏銳捕捉到關鍵詞——“習慣”，指“對新的情況逐漸适應”。
适應，在此之前，應該出現過不少這種事。
她在跟他解釋。
至于郁羲和打電話來是為了什麽，又糾纏了多久，郁江不能問。
但他有別的辦法。
***
最近一周，趁郁江出差的時候，郁羲和似乎在發瘋，想方設法地聯系寧嘉。
寧嘉隐約聽說他拒絕父母安排的對象，最近跟家裏鬧得很兇。
郁羲和很奇怪。
他們還沒分手的時候，沒見他如此意志堅決，分手後開始進入情聖癡情模式，要死要活。
挺可笑的。
寧嘉知道郁羲和爸媽不怎麽喜歡她，他們更希望他跟一個家境跟他一般優越的女孩訂婚，強強聯合。
這點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沒改變。
變得人是郁羲和。
從前的他，采取躲避政策。他們很少回家，也從不見郁羲和的父母，在晚宴或者其他場合碰上，也是能躲就躲。
如今的他，突然發瘋。
給誰看呢。
寧嘉不想看，更不打算參與到他的自我感動計劃裏。
郁羲和似乎跟她想的相反。
他以為發瘋，故意讓人告訴寧嘉，他現在的現狀，為她做的一切，以此做最後的挽回。
在花園裏逛了一圈後，他還是最喜歡從前的那朵玫瑰。
寧嘉覺得惡心。
今天這通電話，是郁羲和的工作電話，寧嘉很少跟接到這通，上次拉黑的時候只拉黑了他的私人電話，忘了這通。
現在一起拉黑。
還要回去解決每天收到的花與卡片，擺在她家門口，污染空氣。
周一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寧嘉無心工作。
有一茬沒一茬地跟郁江聊天。
一周後郁家生日宴，原本他不想大辦，不過郁伯父覺得他剛回國，回來後又一直沒見其他人，怎麽也得趁這次機會，見見其他人。
寧嘉在邀請名單裏。
收到邀請後，要準備令人頭疼的生日禮物。
她選了幾個方向，大致挑選了幾樣給郁江選。
【我都想要】
【一次生日只能收一件禮物，不如明年、後年，以後的每年，再送一件】
寧嘉：？
【你想得美】
寧嘉沒得到什麽有用信息，不得不繼續思考應該送什麽。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選禮物的時候有多認真。
臨近下班，摸魚的人顯然不止她一個。
谷思無聊看着朋友轉發的八卦，在某段聊天記錄裏，看到了一張很熟悉的臉。
寧嘉的前任男友，郁羲和。
跟別人的合照。
這八卦消息在公司裏傳得沸沸揚揚。
最先傳出的不在他們，是璟川建築的員工。
郁羲和主管璟川建築，年輕，模樣好，氣勢絕佳，是夢中情人般的人物，符合大家對霸總的期待。
關注他的人不少，特別是他的私生活。
小部分前線吃瓜人員知道郁羲和有個女朋友，而且還在璟川集團上班，郎才女貌，很是恩愛。
有人覺得他們是真愛，也有一小半的人壓遲早要分手。
壓後者的人，贏了。
郁羲和的現任是郁羲和父母親自安排的，兩人吃過飯，一起逛過街，對方還在朋友圈裏發過照片。
其實這瓜三天前就出現了，不過從璟川建築一點點傳到寧嘉這邊，花了點時間。
商務部還有其他部門的人不止一次看到郁羲和來接寧嘉下班，對照片裏的男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沒人知道分手的內幕。
吃瓜群衆們只會根據自己的經歷與看法，進行猜想。
在他們眼裏，郁羲和一表人才，矜貴紳士，肯定不是被人抛棄的那類型，所以，企圖加入豪門的寧嘉慘遭抛棄，是不是就順理成章起來？
這是他們的推測。
沒人在乎真相是否如此，傳播這條消息的人，只是按照自己“期待”的模樣，傳遞這條他們覺得激動興奮的故事，以此給他們的生活增添樂趣。
至于真相，至于當事人看了什麽想法，他們不在乎。
谷思和謝曉雯猶豫着要不要把那段肆意傳播的聊天記錄給寧嘉看的時候，已經下班了。
寧嘉沒加班，帶上工牌下班，郁江緊随其後。
這兩天，他仍住在酒店裏。不過剛才，他問可以不可以跟寧嘉一起走，回家拿點東西的時候，她答應了。
下班時間，等電梯的人很多。
寧嘉出現在電梯口，明顯感受到四周意味深長的眼神。
跟下午谷思在會議室裏的戲谑調侃不同，谷思的眼神帶笑，溫和，是朋友間的調侃與玩笑；他們的眼神謹慎小心，生怕被她發現。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郁江皺眉，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擋住，臉色陰沉得可以。
其他人不敢再看，紛紛回過頭等電梯。
對郁江記憶深刻，也不知道他哪冒出來的，又是什麽人。
寧嘉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等回到家，從朋友那看到轉發過來的聊天記錄時，氣得腦袋生疼。
把郁羲和從微信黑名單裏拉回來，将吃瓜群衆們讨論的聊天內容轉發給他，又把從谷思那得到的其他公司小群的聊天截圖打碼人名發了過去。
【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讓我的生活一團亂？】
【請處理你帶來的麻煩】
然後再度拉黑，速度飛快，沒給他一絲反駁機會。
**
第二天上午上班結束時，寧嘉收到了一束很熟悉的玫瑰花，裏面放着很熟悉的花卡，是她前幾天時不時會在家門口收到的花，最後都被物業或者清潔阿姨拿去的那些。
郁羲和送的。
但是，辦公室裏的其他人都看到了。
轉發的聊天記錄被删，郁羲和父母認定的女孩在同一天删除了與郁羲和的合照。
一連兩天，鮮花不斷。
從國外空運過來的鮮花，再加上昂貴的奢侈品禮物，所有的一切組合在一起，似乎都在暗示着什麽。
商務部的同事以及其他部門關注八卦的人，都懂。
——原來，他們還沒分手。
準确來說，在他們心裏，他們大概想的是：原來寧嘉還沒被抛棄啊。
這就是郁羲和的解決方式。
把她推上風口浪尖，靠着幾束花與幾份禮物，讓她跟他捆綁起來，成為別人眼中的情侶。
讓他深情紳士的名號傳遍四海，從未關心她的處境。
無恥又惡心。
她印象裏的郁羲和，沒有這麽無恥。
過去的一切美好，像打碎的玻璃，嘩啦碎成滿地玻璃渣。
偏偏，這種在寧嘉看來無恥又惡心的行為，卻成了同事們眼裏值得珍惜的事。
在他們眼裏，男友深情，在謠言出現的第一時間，快速解決，讓對方删除引人誤會的朋友圈；然後送花哄她，送她喜歡的禮物，每天發短信。
而她卻是不知珍惜的那個人。
送來的花随手送給保潔阿姨，禮物看都不看，扔在櫃子裏，态度冷漠，好像別人欠了她八百萬似的。
很多人有這種想法，這三天，不止一個人在她面前念叨過這件事。
他們可能覺得是無心之舉，打着為她好的名號勸她別再作了，實際上只是想滿足自己聽故事的私欲。
寧嘉從沒這麽煩過。
她情緒的自我管控能力不錯，現在卻煩得恨不得回到兩年前，頭一次為兩年前的選擇後悔。
周五，送花的第四天。
這天有點不同。
寧嘉讓郁羲和親自來。
送禮要有誠意，這是寧嘉的理由。
郁羲和以為有希望，特意打扮了一番，開着從前接她時慣用的藍色保時捷，捧着一小束鮮紅玫瑰，站在寧嘉這一層的電梯口。
小束玫瑰不那麽張揚，也顯得不那麽傻氣。
他卡着寧嘉下班的時間過來，沒有多等。
剛過兩分鐘，寧嘉匆匆出現。
一同出來的人很多，都看到了站在玻璃門外的郁羲和，紳士優雅，标準的貴公子模樣。
剛下班的人紛紛看向寧嘉，八卦有，激動有，不屑嘲諷，也有。
打量的目光如刺刀，一刀刀在寧嘉身上留下劃痕。
郁江安靜地擋住他們的目光，低着頭，前幾天的意氣風發與大膽、以及笑容，似乎随着幾束花的到來，通通消失。
這幾天，他跟寧嘉的關系再度回到原點。
她很少跟他說話，總是很忙。
心思不在他身上，郁江不敢打擾。他對寧嘉的試探很有自知之明。當她想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會安靜出現。
郁羲和看到了站在寧嘉右側的郁江，只淡淡點了點頭。
先前被他嘲諷的畫面歷歷在目，郁羲和佯裝忘掉，徑直朝寧嘉走去。
“我送你回家。”郁羲和溫聲笑道。
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其中不乏之前對寧嘉點評論足、讓她學會珍惜的人。
寧嘉瞥向他遞過來的禮物與鮮花，輕輕笑着，桃花眼微彎，眼眸醉人，比他手裏捧着的紅玫瑰，還要耀眼。
郁羲和略微失神，擡手想像從前一樣，順其自然地牽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下樓時，在即将觸碰到的剎那，寧嘉漫不經心地躲開，抽走他懷裏的玫瑰，盈盈笑着扔在左側垃圾桶裏。
舉手投足間，有萬種風情。
咬字極清晰。
“郁羲和，如果之前拉黑你，拒絕你的禮物，當面說分手，依然沒有讓你意識到我們倆已經分手，那我現在再重複一次，我們分手了，沒有任何複合的機會。因為你在跟我談戀愛的時候，又跟第三人逛街吃飯，明白了嗎？”
他不考慮她，那她，更沒必要再考慮他丢不丢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