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書與鮮花
“你還是……找一找吧。”
雲昭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 輕輕眨了下眼睛。
可是她并沒有丢什麽充電器，只是回來回來看一看他的情況。
确認祝憶沒什麽問題，她已經沒有必要再進去看了。
雲昭抿住嘴唇。
撒下的謊總是要圓的。
她只好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踏入大門。
雲昭去客廳以及自己前兩天睡過的那間卧室裏檢查了一遍, 而祝憶拎着他被退回來的藍寶石項鏈，跟在她的身後。
雲昭在房間裏搜尋一圈, 毫不意外沒有找到那個不小心“落下”的充電器。
“也許是我記錯了，它沒準被我放在我家了。”雲昭說完，就準備回去。
“還有餐廳沒有檢查過，你可以再去餐廳看一眼……”
“……我應該不會在餐廳給手機充電。”
“那、還有書房, 你不去書房看看嗎？”祝憶又開口問。
“前幾天你用過我的書房，也許是在那裏。”
“還是不用了, ”雲昭擡眼看他, “只是個充電器而已，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
祝憶眼睜睜看着雲昭再一次走出了他的房門。
這回，雲昭走的時候, 為了避免祝憶站在大門處發愣，貼心地幫忙把祝憶家的門關上了。
祝憶：“……”
……
雲昭跟祝憶的婚約解除，對于顏家跟祝家是件很大的事情。
二十多年的約定, 猝不及防間被提出要取消，祝家老兩口直接懵了。
他們向顏父顏母确認了好幾遍，才終于相信這段姻緣真的就自此解除了。
陳君華坐在椅子上, 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
她嘆了口氣，即便再不願也只得同意。
“祝憶腦子轉得慢, 嘴也笨，姝姝對他不滿意……我也能理解。”
“不不, 小祝多好的孩子, 聰明踏實, ”葉琳溪忙攔住她，“都怪我，這些年一直溺愛女兒，把她養得太任性……”
兩位母親互相貶低自家孩兒，心中滴血。
至于顏明跟祝父則是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默契地點了根煙，一邊吐着煙霧一邊心裏嘆氣。
好在，兩家三代的感情很牢固，沒有因為這件事就産生隔閡。
“害，年輕人的事，不同于我們那一代啦。”陳君華心裏萬般不願，但在顏家兩口面前表現得倒是十分通情達理。
她甚至笑呵呵地調侃起自己來，“現在都崇尚婚戀自由，要是當年我有這覺悟，也不能嫁給他呀！”
“既然兩個孩子決定好了，咱們也摻和不了什麽。随他們去吧。”
葉琳溪暗自松了口氣，笑着寒暄附和了幾句。
他們體體面面地結束了這一次見面。
然而，回家以後，陳君華卻不如跟顏家兩口見面那樣好說話了。
她特意把祝憶從公司叫回來用晚飯，在餐桌上氣得飯也吃不下，狠狠數落了他一頓，“我早說過，讓你多跟人家學學，怎麽對姑娘好……你偏跟我倔！”
祝憶悶頭吃飯，一聲不吭。
他機械般地夾菜、咀嚼、吞咽，像個按照程序運行的機器人，連不小心給嘴裏塞了片姜片也毫無所覺地咽了下去。
陳君華：“……”
“行了行了。”祝父拍着自家老婆的手唱白臉，“阿憶已經知道錯了，而且這退親不也是姝姝提的嗎？你就別唠叨了。”
“你看看他，哪像知錯的樣子？”
“讓你對姝姝不上心，現在好啦，人家不喜歡你啦。”
整個過程，祝憶全程一言不發。
“而且，咱兒子也不喜歡姝姝，這親事退了也不是什麽壞事。”祝父語氣溫和。
祝憶夾菜的動作一頓。
祝父口中的“不喜歡”就好像往他心裏插了把刀。
在父母面前，他曾經的确暗示過自己對這樁親事的不滿，就連提起顏姝時的冷淡也毫不掩飾。
可現在，反倒是雲昭對他說“我好像沒那麽喜歡你”。
這下，祝憶連機械性地進食也進行不下去了。
他沉默兩秒，開口說：“媽，我今晚回自己的房子。”
陳君華愣了下，覺得自家兒子的反應有點奇怪。
然而祝憶已經放下筷子，說了句“明天公司還有會議，我先回去了”，就起身離開餐廳。
“……”
餐桌上剩下的老兩口面面相觑。
“孩他爸，這是怎麽了？”陳君華心裏一陣不安。
這門親事她固然是不舍得退，不過她此前也知道自家兒子是怎麽想的。
祝憶壓根就不喜歡顏家姑娘，所以她才又氣又無奈。
她再喜歡顏家孩子，也是偏心于自家兒子。
婚約解除，陳君華雖然生氣，卻頂多唠叨兩句便由着他去了。
“怎麽瞧着蔫不拉幾的？他之前不是一直想退婚嗎？現在這婚約退成功了，怎麽還不高興呢。”
陳君華思索片刻，說道：“這臭小子一定是怕我罵他。跟咱們倆演戲呢。”
“我覺得不像，咱家兒子哪裏有那演技？”
祝父搖搖頭，“沒準就是太突然了。你想，雖然阿憶不喜歡顏家姑娘，可是這門多年的婚約在那，總是有點舍不得的。”
“過段時間就好了。”他猜測道。
陳君華憂心忡忡，“也許吧，過段時間就好了。”
從祝家回到自己的房子，祝憶先是在沙發上面坐了一會兒。
空蕩蕩的房間讓他覺得格外不自在。
面前的茶幾上放着一個袋子，裏面正裝着價值千萬的藍寶石項鏈。
如此珍貴的寶物就被祝憶這樣放在客廳裏。
祝憶盯着它發了會兒呆，便不斷回憶起那天雲昭提出分手時的情景。
他此刻很想回到公司做一點什麽事情，幹什麽都行，只要別讓他閑下來。
只可惜現在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還留在公司的，也許只剩下門口的門衛大爺。
祝憶垂着頭，連發根都軟了下來，碎發耷拉在他的額前。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雲昭在這裏的日子。
倘若她在……
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麽，祝憶猛然回神。他急忙轉正自己的心态，表情一瞬間變得冷酷起來。
是，也許他的确喜歡過雲昭，但這什麽也證明不了。
他們才在一起兩周多的時間，即便自己的确對她有那麽一點點的留戀，不過随着時間的流逝，他很快就能從這段感情中抽離出來，面對新的生活。
現在要做的，只是讓自己忙起來。
想通這一點，祝憶起身準備收拾收拾他那一塵不染的房子，令自己行動起來。
跟陳君華以及祝父不同，祝憶不太喜歡自己的私人空間有其他人進來。
故而偌大的兩層複式房，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人來打掃，從未請過家政保潔。
而且祝憶嫌棄掃地機器人等等智能的清掃機器人收拾不幹淨，便總是親自動手。
獨自收拾這樣大的房間并不是輕松的活計，因此祝憶以前經常會後悔把房子買大了。
他把亮得幾乎能反光的地面擦了一遍，将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儲物櫃按照新的分類方式重新整理了一遍。
他甚至把客廳的沙發、以及各種茶幾等大物件全部搬開，把那些不怎麽髒的死角也全部收拾幹淨，不放過任何一個犄角旮旯。
做完這一切，祝憶總算熬到了十一點鐘。
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返回了他的床上。
他嘗試讓自己盡快入睡。
也許是剛才收拾房子有些太過勞累了，祝憶現在覺得渾身都是虛脫的，身體也是，腦袋也是。
但盡管他已經累到頭腦發昏，卻仍然無法入眠。
他很想讓自己睡着，他的大腦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也許它比祝憶本人更明白，即便是睡着了，第二天醒來也不會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事情發生。
淩晨一點。
祝憶睜着眼睛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他剛才打掃衛生的時候，好像沒有去擦冰箱的最頂層。
于是他起來了。
他像是不知疲倦似的繼續清掃他整潔的家。
一點半，把廚房擦了又一遍的祝憶，沒忍住去收拾了雲昭曾經睡過的那個房間。
他帶着掃帚和毛巾進去。
雲昭幾乎沒有留下居住過的痕跡，除了動了一下桌子上的小擺件。
桌子上有一只卡通小牛的吉祥物，不怎麽值錢，是祝憶參加某項活動時主辦方送的紀念品。
那只卡通小牛原本是放在架子上，跟紙巾盒等瑣碎的物品擺在一塊。
而現在，它被單拎了出來安置在桌子上。
祝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對這只小牛另眼相看，也許她只是晚上餓了忽然想要吃牛肉了。
不過他現在覺得，沒必要非得把一切都放回原位。
于是他什麽也沒動，又帶着掃帚毛巾原模原樣地重新退出來。
之後祝憶進入了他的書房，準備打掃最後一間屋子。
最近這段時間由于工作太忙，他一直沒機會進書房安靜地看會兒書。
直到今天，他進去時才發現自己的書桌上多了一本陌生的書籍。
書的封面上印着《百年孤獨》幾個字。
祝憶想起來雲昭在這裏住的那天晚上，用了他的書房。他當時還在心裏暗自笑她，一個月了都不曾換過一本書。
她不小心把自己的書落在了這裏。
那天她來找他退婚的時候，他就提醒過叫她別落下什麽東西。
他早說了讓她再去書房看一看，可她偏偏不聽。
祝憶用審判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的書，将其拿在手上。
——瞧瞧，這就是她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的後果。
他在書桌前坐了下來，翻閱起這本他很久之前的讀物。
祝憶驚訝地發現，這本書居然有被雲昭翻閱過的痕跡。
每隔幾頁便能夠看見用鉛筆勾出的極淺的線條。
淩晨三點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