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
◎他和一條狗計較,也不怕自降身份◎
阿寶到家後便直奔屋裏去乖乖洗手。
知虞顧不上她, 手裏正忙着将鄰居胖嬸托付看護的小黃狗給拴起來。
慢了一步的沈欲步伐溫吞地走到籬笆院前時,便瞧見不知哪裏來的小狗一直撲着知虞, 像是喜歡極了她, 對她瘋狂搖着小尾巴不說,又是舔手舔臉。
好幾次跳起來想撲她時,甚至還不小心鑽進她裙擺底下, 惹得女子無奈發笑, 将它抱出來後,還任由它舔着她白皙手指。
知虞抱住小黃時,恰好擡頭就瞧見了沈欲回來。
她下意識地收斂了面上的笑意,反倒叫男人瞧見了心頭更窒。
沈欲掃了一眼她手裏的小狗, 要笑不笑道:“阿虞看見這狗都肯賞個笑臉,倒顯得我連你養的一條狗都比不上了。”
知虞聽他這般說辭,難免有些尴尬,“這不是我養的,是前面第五家的胖嬸家裏的。”
沈欲“哦”了一聲, 可眼神仍是陰翳地望着那條狗,“它怎麽就能舔你了呢?”
知虞:“……”
她發覺他那些下人都在, 不由微微臉熱。
他……他這是什麽意思?
他莫不是将一條狗舔她和他舔她時的事情都聯想到了一塊?
真不知是他太過于不知廉恥, 還是……
和一條狗計較, 也不怕自降了身份。
知虞被他這一句話說得滿腦子都是些羞恥的想法,卻又不好接他這話。
那小黃狗原本就奶乎乎的不大,被一個陌生男人黑沉的眼神盯上後,就連歡快的小尾巴都垂了下來。
她生怕他連一條狗都容不下,難免替狗擋了一些, 壓低了聲音同他解釋:“嬸子下午就回來了, 我下午就将狗還給對方。”
只等入夜後, 當天晚上知虞自是替沈欲鋪好了床。
想到他前夜裏那樣的做派,她心頭不由有些發憷,只輕聲同他道:“晚上我想陪着孩子們睡……”
阿玄離開她這個母親很久很久,她想帶他一回。
可她心裏卻還怕他怨自己不負責任地丢下阿玄,不能答應,好一番躊躇後,與他小心翼翼提出,卻聽見男人淡聲道:“你去吧。”
她霎時松了口氣,見他今夜竟如此大度,自也怕他突然反悔,連忙便鑽入了隔壁房間。
沈欲便盯着她的背影,見她心裏還能有阿玄,面上的神情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
宗璟聽說能和母親一起睡,難免有些緊張。
等知虞替兩個孩子輪流擦洗過,便将他們一個個抱上高高的床榻。
她睡在中間,一左一右各抱着一個孩子。
宗璟尚且還有一些拘謹,看見阿寶睡前抱住母親的面頰親了一口,他緊攥着母親的衣擺好幾次,也沒有勇氣嘗試。
只等第二日早,知虞醒來時便發覺身體兩側都沉甸甸的。
兩個孩子在她跟前都睡得面頰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阿寶小手緊緊抱住她的腰,整個身子都要挂在她身上了。
另一側的阿玄則也貼着她,兩只小手緊緊握住她的衣襟,睡得小腿一蹬一蹬,顯然沉浸在夢裏一點意識都還沒有。
知虞打量着這些畫面,心裏好似被什麽東西裝得滿滿的,在兩個孩子額上都輕輕落了個吻。
早上阿寶去了書塾,阿玄醒來後便瞧見知虞搬來了一只木箱子。
裏面裝着的都是從他一歲開始,她為他做的衣服和鞋襪。
知虞挑了幾件符合他如今身體尺寸的衣裳輕聲道:“阿玄要不要試一試。”
宗璟穿上後,發覺這衣裳明明沒有那些華貴的布料昂貴,可穿在身上卻貼合着身體,很是舒服。
仿佛做衣裳的主人做這件衣裳時,也只是想着她的孩子若能穿上這件衣服後,如何才能更加舒服,更加妥帖般。
宗璟頓時抱住母親的脖子,趁着沒人瞧見的時候便學着阿寶昨晚上的模樣,也在母親面頰上親了一口,稚嫩語氣頗為羞赧道:“謝謝母親……”
知虞撫着他後背,心中不由更酸。
她并不介意阿玄怨她的……哪怕多怨她一段時日也是應當的。
偏偏,他懂事的太早,又同他那父親一般,似乎好哄得不行,讓知虞既是無奈,又忍不住生出一些心疼。
……
今日在下學之前,阿寶便問了問文先生可願意做自己的繼父。
怎料文先生聽了很是驚訝。
對方盯着這不懂事的小姑娘看了會兒,随即笑着撫了撫她腦袋,“這是你母親讓你問的嗎?”
阿寶道:“是我想幫母親問問的。”
文先生沒說願意也沒說不願意,只是說道:“今日我送你回家吧。”
對方不由想到,上一次看到那位菀娘時,便撞見她耳根後白得晃眼,他只是提醒了一嘴,對方便霧眸慌得似小鹿般,讓他記了好幾日……
他心下微哂,只怕這孩子帶自己上門去,她又不知要慌成什麽樣了。
文先生顯然猜到了知虞面上做了些手腳,但他并不是多事之人,是以也沒有揭穿過。
等他送阿寶出門時,本以為會等來知虞,卻不曾想,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雖然并不花哨,可細觀之下,低調的配飾與穿戴似乎都并不比文先生先前見到過的一些貴人要差。
且對方光是往那一站,周身的氣場便很是不同,與這荒村野地更是格格不入。
那張俊逸的面龐,不知勾了多少來接孩子回家的男女老少頻頻回頭窺望。
沈欲看見阿寶今日出來時,身後跟着書生模樣的男子,不由問道:“這是誰?”
阿寶仰起腦袋道:“這是文先生,我要帶回去給母親看看,要不要選他做繼父。”
男人臉色霎時陰沉下來。
“你昨日說優秀的人……便是他?”
阿寶乖巧點頭。
文先生擡頭與那男子對視,正要打招呼,便瞧見對方原本在孩子面前尚且收斂的眸光霎時冷駭下來。
文先生身骨微僵,周身不由陰寒了些,愈發感到此人非尋常之人。
對方面上古井無波地答,“不必了……”
文先生硬着頭皮問道:“為何?”
沈欲原是面無表情,聽他問了這話後忽地輕笑了聲,“因為我就是她繼父。”
男人一字一句地說完,便将阿寶牽住文先生的小手給奪了過來。
沈欲低頭掃了一眼不足他巴掌一半大的稚嫩小手,軟得好似沒有骨頭般,稍稍用力便能捏碎。
他索性松開她小手,直接将她抱了起來。
文先生愈發驚詫,對方這般氣度不凡的人,怎麽會看得上那小小村婦……
莫非,那菀娘果真來歷不凡?
他再要上前伸手,險些被身後橫過來的一把長劍挑斷。
一個冷臉的随從沉聲道:“想死?”
文人最重要的便是一雙手,若手沒了,明年拿什麽進京趕考?
對方看見那劍刃冷光寒戾,立馬冷汗如雨,将雙手收到袖子底 下連連後退。
回去的路上,阿寶被漂亮叔叔一直抱在懷裏,便用黑葡萄似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他。
盯得沈欲都有些莫名。
“你看什麽?”
阿寶說:“叔叔以後別欺負文先生了行嗎?”
“文先生是好人。”
沈欲垂眸望着她道:“所以,我是壞人?”
阿寶搖頭,她平日裏就數這張嘴最甜,最會誇人。
偏偏面對這位漂亮叔叔,好似就是不能違心地朝他誇出“好人”兩個字。
阿寶頭一次生出了猶豫和為難。
她撓了撓有些困惑的腦袋,奶聲奶氣道:“叔叔是好……好看的人。”
沈欲問她:“那我做你繼父如何?”
一旁春喜立馬再度緊張了起來。
萬一小姑娘說不要,會不會被當場舉起來摔死?
可阿寶卻道:“我喜不喜歡都沒有用,要我母親喜歡才行。”
可見小姑娘再小,也還是清楚,繼父是和母親睡一起的,母親若不喜歡,豈不是郁悶地天天都睡不好覺了。
她面前的漂亮叔叔卻莫名道:“你母親自然是喜歡我的。”
阿寶愈發迷惑,“為什麽呀?”
沈欲道:“你可以回去問問你母親,你為什麽叫阿寶……”
阿寶怔怔地,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答案。
是哦,阿寶為什麽會叫阿寶?
于是知虞剛見到阿寶到了家裏後,便突然被她拉着裙擺問道:“母親,我為什麽叫阿寶呀?”
知虞聽到這話,周身驀地僵住。
她擡起眼眸,便瞧見了門口的男人。
她心頭猛地一震,對上他微冷卻好似篤定的目光,只覺心頭警鈴大作。
他們……他們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提起這樣的話?
難不成是他發現了什麽?
倘若……倘若被沈欲發現了,那……
知虞心頭絕望地想到了唯一的念頭:他們必然不會允許皇族骨血淪落在外。
一時間,知虞只覺眼前的畫面仿佛天旋地轉,人也微微地恍惚。
甚至某個瞬間産生了一種為什麽阿寶是她和他生的,而不是真的和其他普普通通男人生的孩子……
這樣她才不至于擔心阿寶被人奪走。
她不願阿寶被他奪走。
可若她想法子跟着回去妨礙到了女主,從而連累到孩子怎麽辦……
為了保全孩子……他就算真的帶走阿玄阿寶,她又能做什麽?只能為了保全兩個孩子遠離他們……
那一剎那間,無數淩亂混雜的思緒都從知虞的腦海中一一劃過。
她語氣虛弱地讓阿寶先回房間,自己則轉身進了另一間屋。
沈欲盯着她,便跟着她進去了。
接着反手将門阖上。
知虞不由轉身,眸光驚顫地看着他。
男人便一步一步上前,走到她面前避無可避的位置。
“你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卻要用我為了你們母女倆想的名字……”
“你若心裏一點沒我,為何要這樣做?”
知虞:“我……”
她看向他,眸色愈發心虛不安。
落在沈欲眼中,恰好似驗證了這點。
他心頭似乎掠過一陣難以言喻的激動,面上卻仍舊不動聲色。
反而繼續對她道:“對方……只怕也不知道,你養下女兒時,心裏還想着我吧?”
知虞順着他的話只是稍稍一想,竟覺得無比荒唐。
他是覺得,她給別的男人生了孩子後,竟在那個男人和那個男人孩子面前心裏想着他。
還……還忘不了舊情地給那個男人的孩子取了他給的名字嗎?
她想到這處,臉頰越來越熱,“你……你想太多了。”
沈欲步步緊逼,“果真是我想多?那你為何不敢看我?”
知虞被他弄得羞臊不已,直到他終于放過了她,她才趕緊沖出去準備晚膳。
當天晚上的晚膳知虞都沒有來得及動手,外頭的人便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桌上各色菜肴看着便極美味,不光符合宗璟的口味,就連阿寶都很是喜歡,吃得臉上都是菜汁也不肯将腦袋從飯碗裏擡起來。
知虞見兩個孩子吃得高興,便也沒有阻止沈欲這樣做。
只是夜裏入睡時,知虞怎麽都睡不着。
滿腦子都是白日裏沈欲提到阿寶的事情。
知虞知道,沈欲呆在這裏越久,他遲早都會知道阿寶的身份。
屆時,只怕她最擔心的事情就會發生……
于是第二日,春喜便瞧見了夫人突然主動過來與自己說話。
春喜不由受寵若驚,一一回答了夫人的話後,又聽夫人突然問他,“你們要辦的事情,辦完了嗎?”
春喜愣了下,說:“辦完了。”
知虞心口微微松緩了些。
辦完了就好。
辦完了,他們也該回去了。
當日知虞不經意間又撞見了沈欲進了房間去服用藥物。
她不由想起這幾日,他将這藥用得很是頻繁,一日,少說要吃上三次。
她每次心裏都很是迷惑,因是他私事,又不敢表露出關心,便也遲遲不曾開口問過。
當天晚上知虞安撫兩個孩子睡後,便請求春喜代為照料一些。
接着,她便主動找到了沈欲,語氣有些不太自然地問他,“郎君今晚要不要去逛廟會……”
她擦去了面上的僞裝,又換了身淡藍色的繡花長裙,看的沈欲都不由一陣恍惚。
恍惚的緣由便是,他做夢都不曾夢到過她會主動與他提出類似于此的要求。
他雖驚訝得不行,口中卻仍是淡定地答了個“好”。
留了暗衛看顧兩個孩子,他二人便乘着馬車去了這桃源小鎮上今晚的廟會。
當地小鎮雖然并沒有京城那樣發達富裕,可每一次的廟會卻都辦得十分熱鬧,一些彩燈、街頭表演,還有路邊的小攤販們,賣文玩的,賣首飾的那些也都應有盡有。
在那街市上,沈欲牽着知虞的手,她竟也沒有掙脫。
他低下頭,摩挲着她掌心的薄繭緩緩道:“你掌心都勞作出了繭子,果真是一點都不心疼自己?”
知虞輕聲道:“我喜歡自己做事情。”
她這樣說,他從前那樣過渡的溺愛于她,一點點辛苦的事情都不叫她沾手,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兩人便好似一對尋常的夫妻般,平平淡淡地說着話,說着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我今日瞧見阿寶身上穿的衣服竟有補丁,所以令人給她備了一些……”
沈欲話未說完,便被身側的美人輕聲阻止,“我手裏不缺錢,郎君也不必特意給阿寶準備什麽……”
阿寶還是個孩子,身體也會長得極快,可她皮實得很,衣服壞得很快,知虞每每替她修補不成,便只能打個補丁上去。
知虞并不是謙虛,她手裏是真的不缺錢,有些是知家給的,有些是他給的,餘下的一些自然是她自己當時便一直攢着的……
總之她手裏的錢不僅夠讓她與阿寶母女倆住上三進三出的院子,還能過上再買下幾個奴仆廚子和護院照顧的清閑日子。
可阿寶喜歡村野生活。
知虞去過好幾個地方,的确是桃源村那塊地方被外人發覺得最少,且村裏人幾乎都很是淳樸。
且那裏四季的景色也都極美極好。
住在那裏,再自己動手勞作一番,生活反倒過得定當。
她一點一點說着自己這些年的生活,在她的話中,那些辛苦顯然都很微不足道。
沈欲才知道,離開了他後,她過得很好很好。
哪怕手裏有繭子,哪怕孩子衣服打補丁,她也好得不得了。
真正離不開對方的人,一直以來都是他。
路上沈欲沿街買了一些東西,知虞也沒有阻止他。
她自己也給兩個孩子買了不少東西,又看見一群孩子們喜歡戴的面具,小小的一張包裹住臉,各種作怪。
她不由也替兩個孩子各自買下了一張。
快要逛結束時,兩人又在看到賣燈籠的老翁今夜拿了朱砂和筆,免費給那些父母為孩子點在眉心。
待攤子前幾乎沒有人了,那老翁便瞧見一對年輕美貌的男女來到了攤前,可他們的身邊并沒有孩子。
那男子卻偏頭對女子道:“阿虞替我點上一點如何?”
知虞發覺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極認真的,心下不由微哂。
她彎了彎唇,得那老翁允許後,便提起沾了朱砂的筆尖在男人的眉心上輕輕一點。
她放下筆,看着他的目光不由怔愣。
近處的男子面如冠玉,點了眉心之後,便更好似那慈悲菩薩。
仿佛微微一笑便會有一副悲憫衆生的慈悲相,瞬間颠覆了她對他歷來不善的認知。
再稍稍緩過神來,她才發覺不是錯覺。
是他們再相逢後,他便一直用着這樣柔軟的目光始終注視着自己……
知虞看得愈發恍神,輕聲道:“郎君……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沈欲盯着她,随即彎起唇角笑了笑,在無人處托起她的面頰便俯過身去吻她。
和他們第一次重逢後,知虞簡單地貼了貼他的唇不一樣。
是深入唇齒交纏的吻,會讓靈魂都會感到滾燙顫栗的親近程度。
“阿虞,你騙騙我吧……”
知虞面頰羞粉,不知何時便已經伏在他懷裏氣喘籲籲。
聽到他這話 後,不由想到從前他不許她騙他的模樣。
她騙他一次,他便會生一次氣。
直到後來,他好像越來越退讓,退讓到……讓知虞都會覺得自己很過分的地步。
再到今日的重逢,他似乎提出了讓她都會覺得心疼的要求。
知虞伏在他的肩上,眼睫輕顫,“我……”
似乎為了應他的要求,她極輕聲地答他。
“我喜歡你……”
說完這樣的話,她自己心跳都止不住。
沈欲不由輕笑出聲。
……
第二日,知虞清早上便收拾好了東西,只等沈欲送阿寶去書塾回來後,平靜地提醒他該回宮去了。
起初,男人的臉色自是當場變得陰骘無比,讓知虞瞧着都覺心口發顫。
可很快,他似乎想通了什麽,緩和下語氣道:“你說的不錯……”
“的确已經出來的太久,是時候回宮去了……”
他說完這話便邁出了屋去。
知虞見他如此反複無常,她心思不定,便只能繼續替他收拾着散落在屋裏那些貼身衣服。
待阿玄起來後,知虞瞧見孩子,心裏自是一陣難舍。
她猶豫了片刻,才蹲下身輕聲詢問道:“阿玄,你願意留下來陪母親嗎?”
阿玄愣了愣,眼中掠過一抹驚喜,随即面露為難。
“父親……父親不能沒有我這個兒子,未來,我更是儲君身份,只怕無法留下來陪母親了。”
知虞苦笑,心裏何嘗不明白。
沈欲待阿玄不薄……
這孩子既是作為一國儲君培養出來的,自然不能輕易抛棄他的責任。
更何況,阿玄的确優秀異于常人……
所以剛才那些問話也只是知虞作為一個母親的情不自禁。
且她不能貪心,她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也早就失去了霸占阿玄的資格。
“我明白。”
她摸了摸阿玄的腦袋,兩人心裏似乎都各有各的想法。
過片刻,阿玄找到了在外面柴房裏與那些密探說話的沈欲。
只等那密探離開,沈欲掀起眼皮看向他。
宗璟猶豫了許久,才走進去一言不發地跪在了沈欲面前。
“父親……”
他難得在父親面前嗫嚅,“兒臣想留在母親身邊……”
“父親的儲君之位可否讓給父親日後其他的孩子?”
宗璟似乎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不管父親要他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留在母親和妹妹身邊,他都願意。
可他說完後,他那高大的父親也只是陰晴不定地盯着他。
“你起來——”
阿玄白嫩的小臉上不由露出幾分難色。
接着便瞧見男人仿佛帶着氣怒走上前來。
待走到足以将他一腳踹翻的距離時,對方猛地頓住。
宗璟預備承受他的怒火時,卻看見父親定在原地,忽而面如紙色。
接着便突然“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吓得宗璟臉色大變。
他趕忙從地上起身,上去攙扶住沈欲。
宗璟只當是連自己都要離開父親,是氣到了父親。
他連忙急促地改口道:“我……我方才只是随意說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父親……”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又極喜歡自己的母親。
喜歡到自己的自制力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裏時近乎于無。
可是宗璟并非真的理智全無。
沖動之後,他也猛地想起父親身邊也只剩下了他,若自己也離開了父親,父親身邊便徹底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聽到沈欲吐血了。
知虞手指一顫,連要替他做好的一只荷包,也都被一剪刀給剪錯位了。
她來不及收拾,忙過去看他。
“你怎麽樣了……吐的血呢?吐的多嗎?”
沈欲臉色的确很是蒼白。
看到她過來後,也只是緩緩道:“無妨。”
“我們今日啓程回宮就好。”
知虞問道:“今日嗎?也好……”
想來宮裏的那些太醫總歸能替他好好診治調養。
沈欲卻對她道:“阿虞去看看有沒有要的東西一并帶走。”
知虞被他握在掌心裏的手頓時一僵。
她想抽出來時,他卻又握得死緊。
她怔怔地擡起眸,看向他。
“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
“我不回去的……”
沈欲卻只是垂眸答她:“阿寶已經被帶走了。”
知虞愣住。
“你……你把阿寶帶去了哪裏?”
這個時辰,阿寶明明還在上學才對……
他怎麽可以說都不和她說一聲,讓人随随便便帶走阿寶……
對方微微啓唇道:“皇宮。”
知虞緩緩消化了他做了什麽後,只覺腦中驀地一片空白,心跳仿佛都窒停住了。
終于發覺他這幾日答應下來的事情竟也都是騙她的,頓時忍不住擡手打在他的臉上。
她眼眶一片酸脹通紅,淚珠也止不住。
過了許久許久,才勉強哽着嗓音說出話來。
“阿寶……阿寶是我的女兒,你憑什麽帶走?”
“我以後會将阿寶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疼,不會讓她比其他有父親的孩子差。”
沈欲似乎完全不介意她打了他,甚至還握起她打紅了的手指,将她的手貼在自己的頰側,柔聲道:“而且……”
“阿虞騙了我那麽多次,我如何就騙不得阿虞了……”
真要按照她說的來。
只怕等到下輩子重新投胎轉世,他都等不來她回頭看他一眼了。
他們倆人在屋中說話。
可外面的小團子嘴巴卻被春喜死死捂住,一雙黑溜的大眼睛都看呆了。
那可是比自己這條小蛇要更壞更毒的大毒蛇父親呀。
可他不僅挨了母親一個耳光,還好像完全沒有羞恥和下限……貼着母親柔軟的手心,似乎好方便母親可以繼續打他另一半臉出氣。
想到這裏,宗璟緊張地握住小拳頭,不由內心震驚地想,原來不光是他,父親也會挨母親的耳刮子……
他的心裏頓時平衡多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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