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吃飯
周嶼定的地方是一個五星級酒店的餐廳。這個酒店,之前秦然采訪去過幾次,但僅限于房間和會議廳,餐廳是她從未踏足過的新世界。
收到周嶼的消息後,她在小紅書上用餐廳名字搜索了一番。
果然,人均價格也是一個新世界。
刷着手機的她不禁嘆出一口長長的氣,随即把界面切回微信,發送了一個OK。
然後坐在床上望着衣櫃發呆,她所有能出席重要場合的衣服,都被她謹慎地挂在衣櫃一角,已經許久沒有穿過。
她翻了會兒,找出一條淡綠色的真絲連衣裙,無袖設計,特別的是腰線處做了褶皺處理,輕微露膚的同時也突出了腰線。
最重要的是,這條裙子看上去不會太誇張。
選好衣服後,她放空自己躺在床上,想到那家餐廳的人均價格,思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飄遠。
越臨近相約的時間,她就越發焦慮緊張。
獨處又将這種感覺放大了數倍,下午收到周嶼邀約時的開心,現在已經完全被焦慮淹沒。
好像回到了大三的時候,在她第一次得知周嶼成為明星時,也是同樣的感覺,那種他遠到再也無法觸碰的感覺。
在紛繁思緒中,不知不覺睡着了,依舊睡得不是很好。半夜似乎是做了一個不太愉快的夢,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都很疼。
入目處是一座小型噴泉。往裏走,酒店大堂被裝修成了法式風格,牆上挂着不少名家畫作,大廳中央還有一個白色雕塑,頗具藝術氣息。
秦然剛走進大堂,便有人上前迎賓,禮貌問她要去哪。
她有點心虛地觀察了下四周,捂着嘴對經理小聲說:“我去餐廳,應該是一位周先生定的。”
經理對着她端詳了幾秒,才道:“請問您姓什麽?”
“我姓秦。”
經理立馬換了一個表情,笑着說:“秦然女士是吧,顧先生已經在包間等您了。”
顧先生?
秦然很快反應過來,也對,藝人連酒店登記都是用別人的名字,又怎麽會用自己的名字預訂餐廳呢?
經理帶着秦然搭乘電梯,來到高層的餐廳,她正好看了下時間,下午五點半。落日餘晖透過玻璃窗,均勻地照在餐廳的各個角落,灑下一層淡淡金光。
走到路的盡頭,經理幫她推開了包廂門。
包廂裏仍有半邊是落地玻璃窗,她看到周嶼戴着黑色的鴨舌帽,坐在角落玩手機,淡淡的金色光輝灑在他身上,這已經是最近第二次看到他這樣。
周嶼見她進來,連忙站起身來,幫她拉開一把椅子,邀她入座。
等經理出去後,周嶼才将帽子摘下,露出了挑染的幾簇藍發,秦然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這是新造型?
周嶼:“剛拍完雜志,怕遲到就先過來了。”
秦然回應了一聲“噢”,剛坐下,望着窗外景致,覺得有些不安,便問他:“窗簾不用拉起來嗎?”
周嶼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偏頭看窗外:“景色也是這家餐廳的招牌菜。”很快視線又移到她身上,溫和一笑,“更何況這是五十層,秦然老師。”
他這麽一說,秦然尴尬得低頭喝了幾口水,正想着要回點什麽可以自然又不做作地接話,就聽到周嶼的聲音傳來:“怎麽感覺你比我這個藝人還要小心?”
秦然擡頭,正對上他的目光,道:“職業病職業病,可能是八卦看多了。”
周嶼沒有搭話,眼中溢出絲笑,漆黑的眸子幹淨澄澈,與這夕陽交相輝映,襯得她的臉有些發燙。
片刻後,周嶼拿起手邊的菜單遞給秦然:“點菜吧,秦然老師。”
秦然翻開這本厚重的菜單,除了價格之外,菜式也是她沒怎麽吃過的,仔細看了會,她幹脆放棄,将菜單合上,不着聲色地對周嶼說:“你點吧,我都行的。”
周嶼低頭看了會菜單,才說:“好。”然後按下了服務鈴。
服務員很快敲門進來,他翻動菜單點菜:“花雕蒸大花蟹、脆皮牛腩、老虎菜東鹵遼深、花膠湯,最後再來一份玉子麻婆豆腐煲。”然後擡頭咨詢秦然的意見,“可以吧,秦然老師?”
雖然有個菜她不太聽得懂是什麽,但仍點頭示意“可以”。
周嶼把菜單一收,對服務員說:“那就這些吧,最後上兩份甜品,謝謝。”
待服務員關上門,包廂內又恢複安靜。秦然內心斟酌着言辭,又給自己倒了杯水壯膽,喝了大半杯,終于問出了那個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她盡量用了最正常的語氣:“周嶼老師?”
他擡頭:“嗯?”
“你為什麽要叫我‘老師’啊?”
周嶼神色微微一滞,盯着她沒有說話,臉上表情好像在說“我這不是禮尚往來?”,一時間氣氛變得有點奇怪。
秦然也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的提問有問題,擡手擋住他的目光,厚着臉皮說:“行,那我重問一遍。”
職業病又犯了,心裏忍不住吐槽,你們藝人真的很愛摳字眼!
她去掉稱謂,很快又用同樣的語氣問了一遍,“你為什麽要叫我‘老師’啊?我聽起來覺得怪怪的……”
周嶼臉上仍是那個微妙神色,腦海裏有些回憶慢慢拭去薄霧,變得清晰起來。
那天的夕陽和今天很像,透過玻璃窗戶,細碎地灑在教室的課桌上,走廊間。
下午數學老師發了試卷,周嶼的那份依然慘不忍睹,他掃了一眼便把試卷塞進課桌,趴在繼續桌上睡覺。
他還記得,那天因為籃球賽,學校破天荒地取消了晚自習,所以上完最後一節課,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沖出教室,秦然卻很反地叫住他。
周嶼拎起書包回頭,問她:“有事?”
秦然似乎有點難說出口,糾結了半晌才道:“你待會有空嗎?”
“你先說有什麽事?我考慮一下。”
秦然抿了抿唇,輕嘆一聲,才道:“林老師找我談話了,讓我幫忙補習你的數學,如果你沒事的話,待會我給你講一遍今天的試卷吧。”
周嶼其實很想拒絕,他早就把下課後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但她的眼神充滿無奈,像對他說“我也不想”,他心裏有個聲音莫名就答應了。
他感覺到腳不受控制,走回來坐下。從課桌裏找出那張揉成一團的試卷,秦然看了一遍,開始給他講解前面的小題。
陽光越來越淡,教室裏很快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秦然在黑板上快速寫題,耐心講解給他聽。她好像非常了解他的水平如何,講的方法淺顯易懂,他從來沒有覺得數學有這麽簡單過,很快就把前面的小題都搞懂了。
他忽然覺得如果秦然當老師,那他的成績應該不會差。
講到最後一題時,秦然照例在黑板上寫下解題思路,然後轉回來問他:“這樣能看懂嗎?”
話音剛落,那天的最後一縷陽光穿過層層白雲,照到了她的眼睛上,他能很清楚看到在這縷陽光下,她的臉上睫毛暗影浮動。
她下意識眯起眼睛,伸手擋住這束光亮,往右邊挪了一步。
夕陽、黑板、教室,還有為他講解數學題的女孩,在此刻織成一幕瑰麗畫卷,在某部老電影的膠片上定格。
見他沒有回話,秦然又問一遍:“能看懂嗎?”
他也不知道那會在想什麽,語言和思緒有短暫的失聯,他其實已經聽懂了,開口卻變成了:“沒懂。”
秦然倒也沒惱,又耐心給他講了一遍。第二次,他反應過來,卻還是說了“沒懂”。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漸漸暗下來,校園裏變得格外安靜,只有這間教室裏還有女孩講題的聲音。
等秦然耐着性子講到第六遍,周嶼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清明,望着她期待的表情,他吐出口卻還是那句話:“沒懂。”
秦然氣得想哭,她口都講幹了,怎麽還是不懂?扔下粉筆回到座位上收拾東西。
周嶼轉身看着她,挑挑眉梢:“秦然老師,你最後再講一次,我感覺我快懂了。”
秦然氣急,根本不想看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我就沒見過比你還笨的人,林老師問起來我就說教不了!”她頭也沒擡,背上書包便要走。
周嶼也不知道哪來的沖動,居然上前一步把她堵住了,“秦然老師,你就再講最後一遍。”,他摸了摸鼻子繼續說:“我發誓!這回我肯定能聽懂!”
秦然閉上眼睛,緩緩做了一個深呼吸。
看到她這個動作,周嶼感覺就像是武俠劇裏的武林高手忍無可忍,等到深呼吸結束,下一刻即刻發功,将眼前挑釁的人震到三米之外。
他突然有點後悔攔住她,現在跑還來得及嗎?總不能真和她打起來……
但片刻後,他聽到秦然凝聲道:“最後一遍,再聽不懂我不會管你了。”
周嶼松口氣,笑着說:“好!”
随後,秦然走到黑板面前,用最後的耐心又給他講了一遍題。這回周嶼終于“豁然開朗”,點頭道:“原來這麽簡單,我剛剛鑽牛角尖了。”
秦然還在生氣,面無表情地走下講臺,回到座位上拿了書包,大步離開教室。周嶼還對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謝謝秦然老師,周一請你喝飲料!”
聽到這句話,秦然走得更快了,一個字也沒回他。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記憶很快又散作薄霧,消失在他眼前。
周嶼立刻從腦海中搜尋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叫熟人都這樣,你看我叫我媽也是‘林老師’。”
秦然回憶起那天,好像确實沒有聽到周嶼叫林文茵除了“林老師”之外的稱呼,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看秦然沒有再問的意思,周嶼有些無奈:“我剛剛的話,你聽明白了?”
“我明白了呀。”被他這麽一問,秦然有些懵,這個解釋有什麽理解成本嗎?
周嶼緊盯着她,語氣一沉,“我覺得你沒明白。”
秦然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不高興,便連忙說:“我真明白了,你說‘你叫林老師也這樣’。”
周嶼還想說些什麽,門外服務員敲門,将菜一一端上。待菜都上齊後,周嶼拿起筷子,請秦然一起吃飯。
她舀了一勺麻婆豆腐想要盛給他,周嶼突然輕咳一聲。
秦然偏頭看他:“你嗓子不舒服?那這個別吃了。”說着将麻婆豆腐送回自己碗裏。
豆腐剛放到她碗裏,周嶼又咳了兩聲,秦然不得已又看向他。
秦然以為他是對她剛剛的行為不滿,于是像哄小孩般:“麻婆豆腐太辣了,你吃了嗓子只會更疼。”
周嶼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同意她這個說法,半晌,聲音才落到她耳邊:“算了,吃飯吧。”
秦然覺得他這人有點奇怪,這個麻婆豆腐有這麽好吃嗎?吃不了居然能讓他失望成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周·套路深·心機·嶼,然姐玩不過玩不過……
預告:下一章關系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