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相
周嶼接到電話時, 已經八點半了,《悠悠我心》的監制告訴他,終于找到當時拿着手機撞到他的那個人。
謝良奧爆出那段視頻後, 他就一直在回憶, 還有沒有別人能拍到完整的對話,最有可能的就是, 他和導演争執完準備走時,拿着手機撞到他的那個群演。
但這個人, 本來不在《悠悠我心》的群演名單上,是主演之一的許暄和懇求演員統籌臨時加上去的, 加上粉絲修複的那張照片, 也找了整整兩天才知道他的名字。
一拿到地址, 周嶼便決定親自去一趟。就算沒人肯定告訴他視頻一定還在, 他也必須得去,這是唯一能證明他清白的證據。
現在無論如何澄清, 都是側面的, 想要徹底反轉網上的言論,必須得有實錘。
他也想向吳越澤和陳興言證明,他們沒有選錯人,更想向秦然證明,她沒有信錯人。
趕到首都機場時, 直飛義烏的航班都沒有了,只能轉道飛杭州, 再從杭州開車去橫店, 等他們三人折騰到橫店, 已經淩晨三點半了。
剛找到監制給的地址, 在附近轉悠了幾圈, 才知道那位群演被送進了醫院。
他沒想到的是,在去醫院的路上,就收到了秦然的視頻,那個他找了兩天的視頻,能證明他清白的視頻。
坐在車上,他心中冒出一個可能性,前天晚上和她打電話時,她說在橫店采訪,那麽有沒有可能她現在也還在橫店?
所以他第一句話便是問“在哪?”,那邊卻很快回複他一個否定的答案。
也對,都已經過了兩天,她出差的話應該早就回到了北京。
他更沒想到的是,剛到醫院門口,那個在五分鐘前回複他“這個點我當然在家睡覺”的人,會出現在這裏。
淩晨五點的橫店,天邊出現了今日的第一抹光亮,濃重夜色終将要過去。
秦然坐在花臺邊,握着手機将腦袋埋在懷裏,風揚起落葉吹到她的腳上,她卻毫無察覺,維持着那個姿勢不肯動。
周嶼不知道她在這裏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拿到這個視頻的,但看到她這樣,他忽然有點生氣。
就算再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她也不該在半夜,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獨自一人,就這麽呆坐在街邊。
他走過去,想要問問她為什麽在這裏。
她以為他要過路,仍然維持着那個姿勢,将腿往旁邊挪了些。
他只好彎下腰,柔聲道,“某人不是說在家裏睡覺嗎”。
秦然終于察覺到走過來的人,不是路人,而是周嶼。
她下意識擡起頭,瞬間對上他的臉,他淡然笑着,帶着暖意,但此刻她卻覺得疏離。
下一秒。
他的眼中閃現詫異,她才反應過來,她現在哭得不成人樣,兩只眼睛腫得像核桃,立刻又将腦袋埋了回去,維持着最初的姿勢。
她感覺到周嶼有一瞬的停頓,随即蹲下來,待在她身邊。
他擡起手,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最終仍是落到了她的背上,輕聲說,“別哭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天一直想着的人就這麽出現在眼前,她居然還是想哭。剛才一直不敢哭出聲音,他一來,像得到某種釋放,終于毫無顧忌地哭了起來。
她很想讓自己停下來,但越想控制住淚腺,身體就跟着顫抖,最終變成了一邊哭一邊抖,就像個篩子,還被周嶼看到了……
秦然打算解釋一下,但一開口又被堵住,說什麽呢?
說給他找了兩天的視頻,現在終于找到了,忍不住喜極而泣 ?
周嶼說了幾句“別哭了”之後,她還是沒辦法停下來。
時間凝結,倆人都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周嶼才從詞庫裏搜索出一句:“被人欺負了?”
她搖搖頭,卻仍然在哭。
周嶼也不再說話,站起來脫了外套蓋到她身上。
片刻後,他的手落到她頭上,輕輕揉了揉,忽然笑了。
秦然有點生氣,她都哭得這麽慘了,他居然還笑她?是不是人啊?
她偏頭怒視他,只露出半只眼睛。
周嶼卻像沒察覺般,又揉了揉她的頭發,道:“你這個樣子,我好像那個劈腿的渣男啊。”
秦然瞬間意識到他在說什麽,他倆這個樣子,确實很像吵架的小情侶。她還在氣頭上,小聲嘟囔了一句:“你就是。”
周嶼伸指輕彈上她的額頭,揚唇一笑,“我不是。”
秦然将頭轉回去,終于在這一刻停止了哭泣。
周嶼招手示意陸皓軒過來,給她拿了一包紙,她低頭擦淚,一邊擦一邊伸手要紙。他只得蹲在旁邊,不停給她遞紙。
等擦了大半,她揚起半邊臉,眼睛腫得不像話,“我們走吧。”
秦然想要站起來,但膝蓋曲了半天,有點麻了,一下子重心不穩,差點又坐到花臺上。
周嶼一手扶着她,眸光深邃,沉默不語,“腿麻了?”
秦然點頭。
他眉頭蹙了一下,似乎有點生氣,“那你為什麽不說?”
“我覺得能站……”
不等她說完,周嶼一把将她打橫抱起。
秦然呆住了,他沒有戴口罩,在随時都有可能出現人的大街上,他就這麽抱着她往車上走去。
顧循和陸皓軒站在路邊,像拍諜戰片一樣,仔細地觀察四周每一個有可能突然出現的人,還有鏡頭。
周嶼抱着她上了車,是他們到蕭山機場時租的商務別克,車內空間不大。
将她放在座位上,然後輕輕帶上了門,囑咐道:“放心,沒有第三個人看到。”
周嶼這麽一說,她便明白,他是怕她會介意別人看到她哭得這麽慘的樣子。
他在維護她渺小的自尊。
等到腿不再麻了,秦然拿出手機當鏡子,整理了會頭發和衣服。想到自己還拿着江耀的手機,她打開車門,“我先去還個手機。”
他頓了頓,溫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別去,醫院很多人。”秦然已經把語氣調整好了,現在的聲音聽起來根本不像剛哭過。
周嶼從車裏翻出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裝完,拉着她的胳膊,“走啦。”
一行人走到急診室,江澈已不在那了,問了護士才知道,江耀搶救過來了,但還是昏迷狀态,被推去了監護室繼續輸液觀察。
四人随之去了監護室,江澈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不停往房間裏張望。
秦然走近,把手機還給他,“江總謝謝你,視頻已經找到了。”頓念片刻,又安慰道,“護士已經說江耀沒事了,肯定會很快醒過來的,你別太擔心了。”
江澈擡頭望向她,一開口,聲音有點嘶啞:“那就好,視頻找到了你就回去吧,看你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幾天沒睡了。”
周嶼站在一旁,從他倆的對話裏拼湊出了這事大概的輪廓。
從周五晚上開始,秦然就一直在橫店沒有回去過,得知有位群演可能拍到完整的視頻後,也和他一樣,一直在找,終于在醫院找到了保存着視頻的手機,然後翻出視頻,發給了他。
他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這個視頻的,通過什麽方式,接觸了哪些人,受了什麽委屈……
但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很累了。
和江澈道謝後,一行人離開醫院。
顧循拿着手機講電話,既然證明清白的視頻找到了,必須一刻也不停地将它擴散到互聯網的每個角落,讓所有關心這件事的人都知道,周嶼沒有做那樣的事。
視頻雖然沒有拍到周嶼和導演全部的臉,但聲音卻很清楚完整,将當時的情況都錄了下來。
當天,周嶼早上一到片場,副導演就發了新的劇本給他,告訴他是新的飛頁。飛頁在拍電視劇時,不算什麽稀奇的東西,每部劇都會有,周嶼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像往常一般接過劇本,打開卻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飛頁。
他的角色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原本強化“愛國将軍”的人設的劇情,被改成了為女主角“沖冠一怒”,僅有的兩場高光戲份,也被加到了楊一言身上。
按照這版劇本,他再拍三天就可以殺青了,和簽約時白紙黑字寫明的八十場戲份完全不一樣。他當初接這個劇,就是因為這個角色和以往愛女主角死去活來的深情男配不同,他有真正的家國情懷,最後的結局也是為國戰死沙場。
但現在,變成了魯莽又冒失的武夫,完全淪為女主角的“腿部挂件”,沒有絲毫的人格魅力可言。
就算是看到這樣的劇本,他仍和氣地将導演拉到一邊,小聲詢問:“導演不好意思,我想問下這場戲的臺詞怎麽和劇本上完全不一樣啊?”
導演卻很不耐煩:“什麽劇本?我只認我現在手裏這版。”
接下來便是兩人争執的聲音,導演當場承認了這部劇本來就有“陰陽劇本”,而且是投資方指定要加楊一言的戲份。
簡而言之,這部戲就是為了捧楊一言開的。
雖然他演的是男二,但人設卻比男主還要飽滿,原著中男主和男三的高光戲份都加了不少到他身上。
周嶼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他為了這部戲推了一個校園劇的男主角,還學了兩個月的騎馬和武術,就換來這樣的對待?
反正也沒什麽戲份了,接下來三天都是背景板,連臺詞都沒幾句,沒有什麽好拍的了。
所以他才會說,“那就換掉我吧,我不拍了。”
導演也是見慣了這種事情,當日便在劇組群宣布,男三號周嶼因為檔期的原因,戲份不得已要更改,明天提前殺青。
劇組同事按照慣例,給他準備了鮮花和蛋糕。
第二天下午拍完,周嶼直接回了北京,和誰都沒提起過這件事。
本以為随着《悠悠我心》制作公司的破産,這部戲不會有再見天日的機會,這件事也不會被人爆出來。誰知傅淮不知道從哪搞到這個視頻,剪輯了後半部分放出來,還讓楊一言出來添油加醋,引起軒然大波。
周一上午十點,照顧媒體們的上班時間,周嶼工作室發出完整版的視頻,并随之附上一則律師函,要求謝良奧、楊一言三日內在微博公開向周嶼道歉,否則将會提起訴訟。
視頻一出,網上的輿論瞬間逆轉,大家高呼神轉折!
楊一言口口聲聲說自己被周嶼删了戲份,但實際上他才是那個删別人戲份的“戲霸”演員,活該現在沒有戲拍!
不少網友當即表明,“對不起周嶼,前兩天是我聲音大了點,敢于直面強權,敬你是個真男人!”
娛樂圈一直有些人人皆知,但卻又人人厭惡的潛規則,比如陰陽劇本、陰陽合同、摳圖演技、不尊重原著亂改戲份等等。
觀衆早就看得很難受,對“劣幣驅逐良幣”的市場生态已經極度反感。
但真的遇到這種事,大部分演員還是會選擇忍氣吞聲,畢竟簽了約拿了錢,戲還是要拍完的。
可周嶼不是這樣的“軟柿子”,他寧願浪費幾個月檔期,一分錢不收,也要将自己的角色權益維護到底。
角色是鮮活的,劇本和演員賦予了他們生命,他們有自己的使命,不該被随意踐踏。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這章來晚了~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