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擁抱
周冶再見到沈暄的時候,她已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她的日常衣服不那麽暴露,他覺得順眼多了。
只是她的頭發還是濕乎乎的,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起。随着她漸漸走近,周冶看見她那好看的桃花眼蒙了一層水霧,有點像精靈。
周冶跟電話對面的人簡單交代了兩句,便撂了電話,順手把電話塞進了褲兜裏,然後邁着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你換好衣服了啊?”沈暄有些驚訝于他的速度,比自己快上這麽多。
她吃驚的時候說話習慣于張大嘴巴,小臉皺在一起更顯可愛。
周冶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他單手插在兜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你怎麽沒吹吹頭發啊?”
沈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她捏捏自己的鼻子,“你說我今天是不是運氣有些不太好。”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浴室的吹風機也壞掉了。”
周冶收起嘴角的笑意,又想到剛剛她打的那個噴嚏,腹诽這姑娘別真在這感冒了。
他對沈暄招招手,言簡意赅地說:“走。”
“去哪啊?”沈暄連忙跟上他的步伐,走在他的一側,擡眼就能看見他擰着眉頭,左眉下那顆淡棕色的痣格外顯眼。
“去吹頭發。”他邊說邊從褲兜裏摸出手機。
沈暄側目打量着他的動作,男人有些煩躁地咬咬嘴唇,最終還是決定接通這個電話。
周冶臨走之前還舉手跟她示意了一下自己要去接電話,讓她等自己一會兒。沈暄覺得等他也不是一件大事,畢竟自己洗澡的時候他一直在外面等自己。
沈暄聽見他淡淡地叫了一聲“媽”,後面他又說了什麽,她就再也聽不清楚了。
周冶對沈暄的家庭狀況了解甚少,但是沈暄卻對他的家庭狀況了解得一清二楚。倒不是說她刻意托人打聽,周冶的家庭只需要在網上搜索一下,百度就會告訴她答案。
周冶的父親周毅是百毅娛樂公司的最大股東,早年和發妻範晔一路扶持、白手起家。可是男人一旦有錢,劣根性就會暴露出來,周毅也沒有避免。
範晔得知周毅出軌的事情是通過網上,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信任依賴的丈夫居然和別的女人一同出入酒店被拍。
那年是2010年,網絡遠沒有現在發達,但是周毅出軌的醜聞卻傳得家家戶戶人盡皆知,成為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
範晔一瞬間成為大家群嘲的對象。
可範晔一向是個性子比較強烈的女人,人也比較強勢,她沒有辦法接受丈夫的背叛,遂當晚就和周毅提出了離婚。
周毅原本想挽留一下範晔,但是範晔寧願一分錢不要也必須要離婚。周毅是個講義氣的人,他知道這事是自己的錯,所以離婚時還是分了一大半的財産給了範晔。
兩人離婚之後,範晔為了躲避輿論的影響,就帶着正在上高三的周冶回了麥和老家。
那年,周冶17歲,放蕩不羁,很快就成為班裏男生追随的對象,更是許多女生仰慕的對象。
這些人之中,就包括沈暄。
回憶如墓,沈暄擺弄着手上的紅繩,将自己從回憶中拉回來。她怕自己再想下去,那些不好的回憶又要來攻擊她,将她死死包圍住,讓她連喘氣都困難。
沒一會兒,周冶就回來了,面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啊,我這……”
沈暄以為他有事要忙,連忙說:“你着急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給別人添麻煩,怕因為自己耽誤別人的正經事。
“你着什麽急啊,我還沒說完。”周冶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只是想說我這個電話打的時間有些長了,讓你久等了。”
沈暄突然感覺自己耳根紅了,她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抓抓自己的頭發,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沖動。
周冶笑意盈盈地盯着她一系列的小動作,覺得有意思至極。他又露出一慣的笑,不着痕跡地說:“走啊,帶你去吹頭發。”
沈暄咬咬唇,跟着他亦步亦趨地往前走。
周冶帶着她來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他和這裏的教練一樣擁有一個自己的獨立的休息室。
沈暄打量着這個不算太大的屋子,略帶着吐槽的語氣說:“要是門上挂一個牌,你就真成這裏的教練了。”
周冶從櫃子裏掏出吹風機,“你還真想讓我當教練啊!”
沈暄想去接他手上的吹風機,卻被他給躲開了,他拍拍她的肩,讓她坐在沙發上。他給吹風機插上電,打開暖風。
沈暄知道了他的意圖,有些驚喜又略帶緊張地咬住嘴唇。可她偏偏又想學着他的樣子來逗她,于是她微微仰起頭,将頭靠在沙發背上,眯着桃花眼側目看他。
“教練,還有幫忙吹頭發這項工作嗎?”
周冶不得不承認,沈暄這姑娘撩人真是一套一套的。校慶那天,非要點煙,現在又拿出這嬌滴滴的語氣來調侃他。
而她,好像還對自己的勾人之處絲毫不知。
周冶單手攏住她的頭發,“啪嗒”一聲把吹風機關掉。他俯下身,對上她澄澈的雙眸。他們兩個貼得很近很近,近得彼此呼吸交融。
沈暄緊張得呼吸不順暢了,她只好摳住沙發沿,等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預想中的親吻沒有發生,反倒是他突然直起腰來,勾勾嘴角,“啪嗒”一聲又将吹風機打開。
溫熱的風很快将她包圍,她聽見他在自己的頭頂說:“我是個好‘教練’,對‘學員’一條龍服務到底。”
沈暄人剛剛從驚慌中緩過神來,她連忙擡起頭來,不想再去看他。
可是周冶卻說:“別亂動。”她只好又乖乖保持剛剛的姿勢。
周冶見她乖乖坐好,熟練地幫她吹起頭發來,她烏黑柔順的發絲劃過他的指尖,周冶想到了“娥眉顧盼紗燈暖,墨香瀑布蕩衣衫。執手提梳濃情過,卻留發絲繞前緣。”這首詩。
執手提梳濃情過,卻留發絲繞前緣。
周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這想的有些遠了吧。
沈暄察覺到周冶愣在那,眨着大眼睛看着他,好看的睫毛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周冶回過神來,連忙松開她的長發,“我弄疼你了?”。
沈暄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就是看你不動了,看看你在幹什麽。”
周冶收回思緒,把自己別樣的情緒壓下心頭,“沒什麽,你頭發保養的不錯。”
沈暄抿抿唇,有些驕傲地說:“我這頭發沒染過也沒燙過。”
周冶對這個回答有些好奇,“你們女孩子不是很喜歡做頭發嗎?”
沈暄撇撇嘴,“你這話說得不嚴謹,可能大多數女孩子喜歡做頭發,但是我還是覺得自然的最好了。自然美,反而經得起時間的歷練,不是嗎?”
周冶認同地點點頭,“你說得對,什麽東西都是自然的狀态才是最好的。”
感情也是。
“對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教練?”
周冶扯着嘴角笑,她這是角色扮演玩上瘾了,教練教練叫個沒完沒了了。
“說。”
沈暄再度仰起頭,“你這吹頭發的技術挺熟練,平時沒少給別人吹吧。”
她說話的時候掩飾着自己的情緒,其實她很想很想知道,他這麽熟練的動作是通過幫誰吹頭發練出來的。
她自虐式地佯裝毫不在意的樣子來問他,其實她心裏怕極了,怕他的答案自己承受不住。
周冶好像能察覺到她的小心思,她已經把自己的別扭樣寫在了臉上。
他用淡淡的口吻解釋:“平時回家的時候會幫我媽吹一下。”
沈暄默默低下了頭,嘴角勾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我突然覺得自己還挺幸運的,人沒被淹死,還能享受周教練親自幫我吹頭發的高級待遇。”
她小聲嘀咕,可這話語卻一字不少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你沒被淹到,自己還挺驕傲的是嗎?”她的頭發已經吹的差不多了,周冶關了吹風機,他的話就這樣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廓。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有,真把我當教練了,教練教練的叫上瘾了是嗎?”他想到她剛剛說沒淹死的語氣就來氣。
沈暄也不知道這人脾氣怎麽這麽差,怎麽突然間就變臉了呢?
“把我當教練,那我說的話你聽了嗎,我讓你自己注意安全你聽了嗎,自己沒有那金剛鑽偏偏要攬瓷器活,真的出事誰來負責?”
周冶合上嘴時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麽一長串話,還是帶着關心的話。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眉眼間的怒氣,拔掉吹風機,一下一下地卷吹風機長長的線。
沈暄站起來,鼓着勇氣站在他的面前,手輕輕戳了戳他的拳頭,“對不起。”
她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所以這個道歉也是很誠摯的,不夾雜一絲雜質的。
剛剛吹幹的頭發還沒來得及梳,就這樣毫無章法地披在她的肩上。周冶垂眸打量着面前的姑娘,她瘦瘦弱弱的,還低着頭一副認錯的樣子。細細看來,她的肩膀還是一顫一顫的,這是在怕他發脾氣嗎。
周冶剛剛積攢起來的怒火就這樣消弭幹淨了,算了算了,自己看上的姑娘,還是得自己擔待。
他捏捏她的肩膀,“原諒你了。”
沈暄擡起頭來看着他,她順手把落在臉上的碎發塞到耳後。
“周冶,我能抱抱你嗎,好久沒人這麽關心我了。”
周冶嘆了一口氣,順手把吹風機扔在沙發上,然後對着她敞開雙臂。沈暄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努力嗅他身上的氣味,感受着他堅實的胸膛和體溫。
他今天大概還沒來得及抽煙,身上沒有煙草味,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沈暄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今天就像是做夢一般,她打死都不會想到自己能夠抱着心心念念的人,依偎在他的懷裏。
周冶收了收手臂,把她攬得更緊一些,他将頭埋在她的肩窩,她的發絲像個頑皮的小孩一樣粘在他的臉上,給他弄得癢癢的。
他聽見她小聲說:“謝謝你。”
周冶,謝謝你,填補了我心裏的一部分空缺。
後來很多年後,經歷了轟轟烈烈又回歸平平淡淡的沈暄依然忘不掉這個擁抱。
這種劫後餘生紮進深愛的人懷抱裏的感覺,足夠她回味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娥眉顧盼紗燈暖,墨香瀑布蕩衣衫。執手提梳濃情過,卻留發絲繞前緣。”詩句來源不詳,但是我真的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