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妄念
翌日上午，沈暄和周冶本想等喬年和郭昀回來，可先等到的卻是範晔的電話。
當時周冶拿着電腦在工作，沈暄坐在他身旁看小說，室內的環境安靜又溫馨。直到周冶的手機鈴聲打破空氣中寂靜的氛圍，沈暄坐起來一些幫周冶拿到了手機，看了一眼屏幕遞給他。
“誰啊，大早上打電話。”周冶邊接過手機邊說。
沈暄：“你媽媽。”
周冶視線從電腦上挪開，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他蹙着眉，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問沈暄，“我媽這早打電話幹什麽啊？”
“你接了不就知道了。”沈暄擡擡下巴。
周冶接了電話，“媽。”
“周冶，你快來醫院吧？”
周冶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怎麽了？”
“你快來市醫院吧，我不小心把腿摔折了。”
沈暄看見周冶立刻把電腦扔在了一旁，他眉眼間盡是擔憂，不自覺地把音量都提高了，“怎麽弄的？”
範晔也沒細解釋，就說是不小心踩空了摔的，讓周冶盡快去醫院。
周冶說：“我現在在臨冬，盡快回去。”
沈暄在一旁也猜出了個大概，她拉住周冶的手，“阿姨怎麽說？”
周冶緊緊扣住她的手，“我媽腿摔骨折了。沈暄，我得回江城。”
沈暄：“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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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多玩兩天了嗎？”
沈暄搖頭，“我想和你一起。”
“那好，那我去買票。”周冶松開她的手，坐在沙發上開始買票。
沈暄見他眉間的愁緒絲毫沒有散開，有些心疼，溫柔地安慰他：“周冶，你別急，阿姨肯定會沒事的。”
周冶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劃動，“我知道的。”他眸子都沒擡一下。
沈暄低下頭，慢慢走到一旁，把行李箱拖出來開始收拾東西。
倏地，周冶略帶驚喜地說：“你說我們是不是運氣還不錯，居然還有兩張今天飛江城的機票。”
“幾點的？”
“下午四點。”
“那行，那我們快收拾東西吧。”沈暄跪坐在地毯上，把疊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塞進行李箱。
周冶眸色晦暗，“那我也先回房間了。”
“好。”
收拾好東西，簡單吃了午飯，兩人就打車去了機場。
外面天色灰蒙蒙的，擡頭陰雲密布，一副要下雨的跡象。
沈暄心裏沒底，特意拿手機看了一眼當地的天氣預報，果然當天下午有持續性降雨。她偏過頭看一眼愁思不解的周冶，嘴唇輕輕動了動，還是張口說：“周冶，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有雨。”
還是持續性大雨。
周冶嘆口氣，“我給我爸打個電話吧，讓他找人照顧一下我媽。”這些年周毅也一直都想彌補範晔，但是每次送的東西都會被範晔扔出來。
周冶打完電話，對沈暄說：“我爸說會找人去照顧我媽的。”
“嗯。”沈暄點頭。
到了機場沒多久，兩人坐在候機室，就看見外面下起了雨。剛開始雨還是淅淅瀝瀝地掉落，沒過一會兒，大雨便能擋住人的視線，玻璃上形成了一道水簾。
周冶看了看表，“估計是走不了了。”
沈暄縮縮脖子，“等一會兒吧，要是一會兒雨停了，沒準就能走了。”
周冶把她攬進懷裏，“冷了吧。”
沈暄搖搖頭，下一秒卻用手緊緊抱住他的腰，她仰着頭看着他的下巴，“你也別太擔心，阿姨肯定沒什麽事的。”
周冶拍拍她，“我也知道我媽肯定沒事的，腿骨折了去醫院肯定能打石膏。但是你知道嗎，我很愧疚，沈暄，我愧疚啊。”
沈暄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緊緊地聽他說。
“這麽多年我媽孤零零一個人也怪可憐的，有一年她發燒，我在外地拍戲，都沒法回來照顧她。可我爸的善意，她又絲毫不接受。”一向對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人提起母親也忍不住泛起了愁緒。
沈暄想起了沈安媛，輕聲安慰，“但至少阿姨身體還很健康，你還有時間來陪阿姨的。”不像她，無父無母。
沈暄被弄得也有些想媽媽了，她窩在周冶的懷裏，慢吞吞地說：“我困了。”
“那你睡吧，能登機了我叫你。”周冶從包裏掏出了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沈暄也沒想到，自己這麽沒有安全感的一個人，居然真的窩在候機室睡着了。她坐在椅子上，彎着身子，頭枕在周冶的腿上。
周冶用手指玩弄着她的頭發，一下一下把她的頭發纏繞在自己的手指上。他低頭，見她睡得很香，覺得無所事事，突然想起自己還沒看完她的那本小說。
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摸出手機，找到《妄念》這本小說。他上次看了大概一半，故事講到了女主和的矛盾逐漸進入白熱化。
可能是有東西打發時間，周冶不覺得時間這麽難捱，感覺過的很快。看小說後半部分的時候，他整個人眉頭都擰在一起，周遭都環繞着一種愁緒。
故事中的女主長時間遭到了男主的冷暴力，最後郁郁難解開心結，選擇割腕自殺。
至此，故事便落下了帷幕。
周冶把手機收起來，低頭看了還在睡的沈暄。她睡覺的時候很安靜，老實乖巧。周冶摸摸她的臉，想不透她怎麽會寫出這麽悲劇性的東西。
周冶知道她暗戀自己，可是為什麽在她的小說中這場暗戀要以愛而不得結尾，為什麽故事的結尾女主會死？
熟睡中的沈暄似乎和他有了心靈感應，緩緩睜開了眼睛。睡覺的姿勢不舒服，她率先捏了捏脖子，從他懷裏起來。
“醒了。”随着她的起身，頭發也起了靜電，懸浮在半空，他幫她把頭發捋順。
沈暄揉揉眼睛，聲音沙啞地說：“幾點了？”她又望了一眼外面的雨勢，絲毫不見小。
“五點了。”
“我睡了這麽久啊。”
周冶望着她，眼中散落出不同的情緒。沈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舔舔唇，“出什麽事了？”
周冶眨眨眼睛，望向遠方，“我把你的小說看完了。”
沈暄說不出自己是該難過還是該喜悅，她覺得周遭的環境有些不對勁兒，明明很多人熱熱鬧鬧地在抱怨飛機無法起飛的事，可她就是覺得氣氛靜得可怕，她都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沈暄想開玩笑緩解一下氛圍，“我寫了好多本呢，你看的哪本啊？”
“《妄念》。”他沉沉地說，“最火的那本。”
見她不說話，周冶問：“為什麽是這樣的結局？”
沈暄：“只能是這樣的結局。”
周冶還想再問什麽，沈暄堵住他的嘴，“你現在是讀者們的嘴替嗎，來這質問我這個作者。”
周冶洩了氣一般，“我就是覺得結局女主所做的不值當。”
沈暄正想着要不要和他坦白這個故事，周冶的電話拯救了極為矛盾的兩個人。
“媽。”
“周冶，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本來定了四點的機票，但是我這邊下了大雨，飛機沒法起飛。”
範晔：“那沒事，不着急回來，你自己注意安全。”
“那您怎麽樣了？”
範晔望了一眼在一旁的李子怡，“沒事，子怡在這陪我呢。”
周冶知道李子怡是個心細的人，也舒了一口氣，“那我盡快回去。”
“知道了，你登機之前記得給我打一個電話，否則找不到你人我該擔心了。”
“知道了。”
挂斷電話之後，範晔對李子怡說：“那邊下雨，飛機沒法起飛。”
李子怡擠出一個笑，“沒關系的。”
李子怡攥住範晔的手，“範姨，我沒事，您先回家休息吧。”
範晔看看李子怡的腿，“那你好好休息啊。”
沈暄問周冶，“阿姨怎麽樣了？”
“李子怡在那陪她。”
沈暄心裏湧上一股酸澀，他媽媽腿受傷了，他前女友在那陪床。無論怎麽想，沈暄都覺得很奇怪。
可她又怪不起來，因為周冶對這件事無所知，周冶對她也是極度的坦白。
周冶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兒，“你別瞎想，李子怡小時候我媽沒少帶她玩，所以她才去照顧我媽的。而且，我媽現在還不知道我們談戀愛了，所以才沒有避嫌。”
沈暄高興他願意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
“你別急，等回去，我就告訴父母咱們戀愛了。”
沈暄本來真的不急，可聽他這麽一說，人倒是急了起來。
“現在就告訴家長，會不會太早了。”
依照她的想法，他們之間的事還是不要先牽扯到兩個家庭的為好。畢竟，未來那麽長，變數那麽大，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
周冶認真地和她說：“我知道我這人看上去不太像是一個讓人有安全感的人。”他輕笑一下，“但是沈暄，我想給你安全感。”
“好。”
她沒法拒絕他，一向如此，她知道的。
周冶摸摸她的頭發，“我給我爸打一個電話，問問他找沒找人照顧我媽。”
“行。”她人還沒從剛剛他的話語中緩過來，只好木讷地回答。
周冶打通了電話，聽到周毅的陳述，人立刻發起了火來。
周毅說範晔根本沒骨折，骨折的人是李子怡。據說是李子怡的學生在學校發生了矛盾，兩人就動起手來了。李子怡去拉架，卻意外在混亂的局面中被擠下了臺階，然後摔骨折了。
周毅：“你要不給我打這個電話，我都不告訴你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冶抑制住一腔怒火，“那您就看我被他們當猴耍嗎？”
周毅：“你媽本來就讨厭我，要是知道我破壞了她的計劃，估計我倆這輩子真的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周冶輕笑，腹诽：就算沒有這件事，你倆也是老死不相往來。
“說好了啊，這事，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周冶：“知道了。”他擡擡下巴，臉上挂着譏笑，不知道究竟在諷刺誰。
挂斷電話，周冶看着沈暄把衣服緊緊地裹在身上，意識到這姑娘剛睡醒了肯定還冷。他攥緊拳頭，拉着她，“走了，附近找一家酒店。”
沈暄把手機舉到他面前，“天氣預報說八點多雨會停的。”
“停了也不走了。”周冶想起範晔和李子怡聯合起來騙自己就生氣，範晔掐準了自己擔心她，所以把他像猴一樣耍。
“到底怎麽了？”沈暄認真地問。
周冶只好闡述了剛剛從周毅那聽到了話。
沈暄舔舔嘴唇，“阿姨可能只是想你了。”
“你不用替她開脫，我媽我自己了解。”
“嗯。”
“走吧，去附近找個酒店，別凍感冒了。”周冶托着行李箱。
“那我們啥時候回江城？”她邊走邊問。
“不回了。”
沈暄嘆一口氣，“你不回去不是讓叔叔左右為難了嘛。而且，有問題就要解決問題啊。再者，于情于理，她腿摔骨折了，你都應該去看看的。”
她不知道怎麽把“李子怡”的名字說出口。
周冶看着面相清純的姑娘，“聽你的。”
“走吧，要凍死了。”沈暄誇張地說。
周冶攬住她的腰往前走。他想起，就在幾天之前，他還只能虛攬着她的腰。
人生啊，果然世事無常，你永遠無法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