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欠債

周冶把她放在了漆黑的卧室裏,小心翼翼地打開床頭燈,暖黃色的燈光立刻溢滿了整個卧室,也打在了她的臉上。

她睡的比較香,在這寂靜的夜裏發出輕輕的呼吸聲,牽動着他的內心。

周冶細細地觀察她的小臉,覺得她的變化真的很大。三年多的時光而已,她剪了頭發、燙了頭發,曾經的她只化淡妝,如今倒是塗上了大紅唇、畫上了眼線。

周冶盯着她翹的要飛天的假睫毛,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心。他移開視線,在衣櫃裏翻出了一件自己的白襯衫。修長的手剛碰到她的肩帶,他立刻縮了回來,随後自嘲地笑了笑,把衣服扔在了床上。

他總覺得恍惚,以為還是他們在一起的樣子。在一起的時候,她沒少賴皮,明明自己有睡衣偏偏要穿他的白襯衫。

周冶把被子攤開,裹在了她的身上,遮住了白花花的肩膀。沈暄察覺到動作,輕輕往被子裏鑽了鑽,縮成一小團,又安安靜靜地睡着了。

周冶瞧着她的姿态笑了笑,關了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地瓜見他出來,“喵喵”兩聲跳到他的懷裏。他順順地瓜的毛,刮刮它的鼻子,小聲說:“你姐姐回來了。”

地瓜跟着喵喵兩聲,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懷裏。

周冶望着窗外無邊的夜色,已經想不起來這是第幾次抱着地瓜在這無盡的深夜發呆。

他本以為這晚會相安無事,可是半夜沈暄還是吐了一場。

酒精在體內的代謝,沈暄醒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醉意了。她只覺得胃裏翻雲覆雨的,憑着直覺,她直接摸着黑跑到了衛生間。她甚至都沒有觀察周圍的環境,也沒有意識到有些熟悉感是刻進骨子裏的。

沈暄半跪半蹲在灰色的地板上,手扶着馬桶沿開始吐,她邊吐邊愁眉苦臉地想這胃又得養幾天了。突然,腦海中的記憶清晰起來,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想到周冶抱着她回了家。

她掃了一眼衛生間,再擡眼,燈“啪”的一聲亮了,周冶已經站在她面前了。男人眼周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嘴邊也泛出淡青色的胡茬。

“漱漱口。”

男人的話語一下子将她拉進現實裏,她恍然大悟,一切都不是夢。

沈暄打量着他的雙眸,看不出他有什麽感情。她伸手,接過他的那杯水漱口。再擡頭,他人已經出去了,除了這杯水,好像他這個人沒進來過一樣。

沈暄照了照鏡子,臉上的妝已經蹭花了,她索性簡單洗了一把臉。

她出來的時候,地瓜突然鑽進了她的懷裏。沈暄摸着小英短,鼻尖發澀。她擡眸,周冶正在廚房,榨汁機發出不小的聲響。她定睛看過去,那個榨汁機還是當初她買的。

很快,一杯新鮮的果汁遞到她面前。

“謝謝。”沈暄局促着接過。

此情此景三年前明明經歷過很多次。那時他們親熱完,沈暄時而喊餓時而喊渴,周冶心甘情願地出來弄吃的弄喝的伺候她。

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問他怎麽這麽好,大半夜願意伺候她。他說自己的媳婦兒當然要自己疼,最重要的是人是被自己弄餓的。

沈暄的臉一下就紅了,把臉埋下一言不發了。

沈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起來那些往事,她摸着地瓜毛茸茸的毛,把它放在了地上,接過了那杯果汁。

“胃還難受嗎?”他淡淡地開口,語氣仿佛是在和陌生人說你好。

沈暄搖搖頭,“沒事的。”有事也不能說,都是她自作自受的,路是她自己選的,何必在他面前賣慘。

周冶看她手緊緊摳住杯子,輕笑了一聲,挑着眼皮問她:“我就這麽吓人?”

她搖頭。

周冶往她面前湊了一步,放蕩不羁地說:“吓人也沒辦法,我就這樣。”

好像,不知什麽時候,那個什麽都不在乎的浪子又回來了。

周冶盯着她滿是褶皺的裙子,視線下移,落在她光着的腳上。沈暄覺得他的視線好像有毒,落在她身上,她便一動不敢動了。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別扭,腳趾蜷了蜷。

周冶撲哧一聲笑了,沒有為難她,揚揚手臂,“去睡吧。”

沈暄點點頭,逃也似地回到了卧室。

夜很深,也很靜,黑夜中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沈暄縮在一角,聽見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尖上,撥動她的神經。

随之,床微微下陷,他掀起被子鑽了進來。

“周冶。”她驚慌着叫他,要轉身。

周冶把她攬進懷裏,臉貼在她光滑的紅裙子上,他溫存地說:“別動,我抱抱。”

沈暄縮了縮手,安靜得一動不動了。

過了一會兒,她叫他:“周冶。”

“嗯?”

“對不起。”她道歉,眼淚滑落在枕頭上。

她欠他一個正式的道歉,雖然現在他們看上去也不那麽正式。

“哪錯了?”周冶哼着問她。

“當初我真的沒有想讓你身敗名裂,我只是想……”她急着要轉身,卻被他的大掌锢住。

“我不想聽了,睡覺吧!”

他要的不是這句道歉,他耿耿于懷的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和他并肩作戰,她只是一味的逃避,用自以為最好的彌補方式來彌補過錯。

夜深了,沈暄背對着他,看不見他的臉色,也不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翌日,沈暄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沒有了周冶的身影。

她床上起來,光着腳去客廳尋他。地瓜像昨晚一樣熱情,抓着她光滑的紅裙子不放。她彎下腰,把地瓜抱在懷裏,輕輕摸摸它。

她坐在沙發上,終于可以好好打量一下他的家,和三年前沒有區別,似乎一點都沒動過。

突然,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她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地瓜也跳到了沙發上。

周冶手上拎着早點,對她說:“喝點粥吧。”

沈暄搖搖頭,昨晚夜深光線暗,她還有點醉,和他相處起來還比較自然。可現在,她無論如何都不适合留在這裏了,她急着逃開他的視線。

“我還有事,就先回家了。”

周冶不慌不忙地把早點放好,“吃完再走。”

“不了,我先走了。”

沈暄跑到玄關處,穿上那雙恨天高。

周冶臉色立刻拉了下來,他笑着說:“沈暄,你是不是欠我一筆錢呢?”

沈暄如五雷轟頂,三年前她說賠他一筆名譽損失費,一直都讓喬年在中間協商。最初他一直推脫說自己再想想,後來喬年出事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三年多他都沒提及這件事,現在倒是想起來了,分明是在為難她。

她低頭,這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又恢複了那個混不羁的樣子,昨晚他分明知道她缺錢,而如今又拿錢的事來為難她。

沈暄胃又開始疼了,她覺得昨晚擁着她入睡的那個男人就像是鏡中花、水中月,不過一場虛影。

她舔舔幹裂的嘴唇,問他:“多少?”

他舉起手,雲淡風輕地說:“20萬。”以他現在的身價,根本不在意這些錢,可他就是故意要為難她。

沈暄攥緊裙擺,“我暫時沒有那麽多錢,沒辦法還你。”

他說:“我知道。”

周冶湊近她,“坐下吃飯,可以緩一陣子再還。”

沈暄咬咬牙,把恨天高甩在地上,光着腳坐下了。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沒有資格掙紮。

周冶好像絲毫不在意剛剛的那點不愉快,給她盛粥,挑着笑把碗推到她的面前。

沈暄味如嚼蠟地吃完了這頓早飯,她不知道周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難道是想報複她?她小心翼翼地計算這筆錢該怎麽籌,想着自己能不能拿下孫鵬宇的那個項目。

沈暄放下勺子,靜靜地看着他,“我吃完了。”

“再吃一碗。”

“我真的不想吃了。”她看着他說。

周冶也不自找沒趣,聳聳肩,“不吃拉倒。”

沈暄站起來,“我先走了。”

“等等。”周冶攔住她。

他掏出手機,漫不經心地說:“把你手機號給我,我得催債。”

沈暄報了一串數字。

周冶:“把我微信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沈暄掏出自己的手機,在他的注視下,把他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

當年沈暄走的時候,直接把電話卡掰了。當時她的手機號被洩露了,很多八卦媒體或者黑子一直在打電話騷擾她。

至于周冶的微信,是因為2020年5月份周冶喝醉了,非要給她打視頻電話,郭昀怎麽攔都攔不住。沈暄接通了之後,他就開始唱歌。

“我們還能不能能不能再見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

他一直反複唱這兩句,唱的撕心裂肺,好像就在苦苦哀求她回來吧。

他當時在郭昀的酒吧喝酒,駐唱歌手唱的就是這首《求佛》。可能是真的觸動到了他,他便喝了很多酒,搶了駐唱歌手的話筒。

聽到歌聲的沈暄雖然一聲未吭,但卻哭了,在大洋彼岸的一端,她咬着手哭了。

後來挂了電話,沈暄就狠下心把他拉黑了。與其說是想斷了他的退路,不如說她是想要斷了自己的退路。她怕再有這麽一回,她就恬不知恥地回到他身邊。

沈暄不知道,那天之後,周冶去了一趟臨冬的普陀寺。上次他笑嘻嘻地在佛祖面前偷拍她敬香的照片,大概是遭到佛祖的報應了。而今,他真的一心向佛,誠誠懇懇地許下了心願,許下了和她再見面的心願。

沈暄給他看了看手機,他點點頭,“走吧。”

沈暄再度穿上那雙恨天高,頭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還能不能能不能再見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  ——《求佛》

————

周冶:我不過就是擔心我媳婦兒的胃,想讓她吃個早飯,順便把我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沈暄:你這是讓人吃飯的态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