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陳灼這次是鐵了心,當真把她關了起來。
不讓她出去,也沒有任何人敢來這間庭院,這處當真被隔絕起來了般,陳念失去了所有和外界的聯系。
屋子裏很陰暗,陳灼去上朝,去校場練兵時,便會用那條銀色的細鏈纏在她腳踝,把她困在床榻上,不讓她逃。
等他回來後,他脫下一身嚴正的朝服,開始守着他這個妹妹。
為了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他會給她穿衣,喂她吃飯,幫她洗澡,甚至還會帶着她去小解,替她擦幹淨。
陳念被她哥哥這些令人震驚的行為弄得要崩潰了。
歸根結底,她也是一個小姑娘啊,哥哥怎麽能這般對她!
給她穿衣,喂她吃飯就算了,還要帶着她去小解,還親手替她擦幹淨,這不就是羞辱麽?
為了讓她戒掉瘾,戒掉依賴,承認自己的錯誤,為了讓她不再喜歡他……他就要這般來羞辱她,讓她失掉所有的羞恥心麽。
陳念剛開始還會發脾氣,會吵着鬧着要出去,會用絕食來抗争他……
但是沒用。
那個寵她如命的哥哥似乎消失了,他對她所有的哭鬧和懇求都無動無衷。
只一遍又一遍地問她:“念兒知道錯了嗎。”
“念兒戒掉了嗎。”
“念兒還對哥哥有男女之欲嗎。”
“念兒可以當一個乖妹妹嗎。”
陳念沒回答。
每次他問她這些問題時,銀鏈聲響起,陳念都會默默地縮回角落,把小腦袋埋進膝蓋不說話。
她做不到。
她覺得,喜歡哥哥沒有錯。
哥哥不該這般對她,是哥哥錯了。
後面,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待在黑暗裏太久了,已經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被他關在這裏多久。
有一天,陳念忽然很想看看外面的太陽,想看看花園裏盛開的花,想聞聞花香。
好想。
想到她忍不住流眼淚。
“哥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當陳灼又一次抱着她小解回來,為她纏上那鎖鏈時,陳念忽然問了句。
男人骨節修長的手一下頓住。
陳念縮回腳,看向他的那雙剪水秋瞳裏不再有盈盈笑意,而是泛紅,帶淚:“你越來越像一個瘋子了知道嗎?”
“你見哪個哥哥會對自己妹妹這樣?”
陳念用當初他訓她的話,回敬他如今的行為。
她的話語聲裏不再有嬌意。
她再也不會對着他撒嬌了。
陳灼卻只是笑笑,繼續着。
陳灼身在其中,的确不知道,也沒意識到,他這些行為與瘋子無異,他也在逐漸變成一個瘋子。
起初他把她關在這裏,是想讓她變得和別家姑娘一樣,是想讓她當一個好妹妹,是想讓她不再存有那些不倫的心思。
她也的确在慢慢戒掉,戒掉那瘾,戒掉對他的依賴,在慢慢變成一個正常的小姑娘。
一切都在朝着他想要的方向發展。
她看他的眼神的确不再熾熱,她也不像以前那般喜歡抱着他,把他當娘親般索取。
她似乎不再對他這個兄長有病态的依賴,也不再有男女之欲。
但在不知不覺裏,在這段時間的相處裏,兩人同處于這間黑暗的屋子,他一手照顧她的飲食起居,甚至會幫她洗澡,抱着她去小解,替她擦淨……
經此種種,他好似對這個妹妹變得越加病态和瘋狂。
只是陳灼自己沒有察覺。
但陳念卻發現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殘忍的戒斷仍在繼續。
一開始,陳念看到這個哥哥,眼裏只有滿心的歡喜,到現在,陳念看到這個哥哥,眼裏只有害怕、畏懼……
“哥哥,你放了我好不好……”
陳念開始求他,求他放她出去,她忍受不了這樣的日子。
她想出去。
這段暗無天日的日子,逐漸消磨掉了她對她哥哥的喜歡。
對她哥哥的依賴。
她開始不斷地做噩夢,整夜地做噩夢。
一次,在她做噩夢醒來,不再哭着喊着找她哥哥時,不再想要撲到她哥哥的懷裏尋求安全感時,看着他不再有男女之欲,不再想對他親親摸摸時,陳念完全戒斷了。
什麽都戒斷了。
她不再喜歡哥哥了。
當陳灼再一次問她:“念兒,你知道錯了嗎?”
陳念像一個沒有生氣的精致玩偶,看他的目光平靜無漪,猶如看一個陌生人。
她的确成了正常的姑娘,眼裏不再有對他的欲望,也不會再想像嬰兒一樣,把他當娘親一般吃奶。
她點點頭,認真乖巧地回他,聲音很輕地回他:“念兒知道錯了,念兒不喜歡哥哥,不想當哥哥的新娘了。”
陳灼撫摸她腳踝的手顫了下,細微的鐵鏈聲響了起來。
“念兒以後不會再對哥哥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念兒會嫁人,會尊敬兄長,以後也不會再有吃奶那種荒唐的行為。”
“念兒求哥哥放我出去,我想看看外頭的花。”
“陽光現在應該很暖。”
是了,除去她對他這個兄長的不正常想法外,陳念也是一個愛美愛打扮,喜歡穿漂亮衣裳,喜歡梳好看的發髻,去花園裏賞花的小姑娘。
但現在,她卻被囚禁在這黑暗裏。
陳灼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
他忽然發現,他失去了什麽,眼前的這個妹妹也缺失了些什麽。
可他也無法說清,他究竟失去了什麽,他的妹妹又缺失了什麽。
事已至此,無法回頭。
她成了一個好妹妹。
她的确成了一個正常的妹妹,就如陳灼所期望的那般。
起碼看上去是如此。
陳灼許久都未出聲回她。
旁邊立着一盞昏暗的燈,他側坐在床榻上,借着這點燈光細細凝看她的腳。
被銀鎖鏈縛住的腳細嫩幹淨,雪白伶仃,弧線優美,那根鎖鏈松松圈住她的腳踝,像是絕美的裝飾,更襯得其美妙天成。
男人纖長的睫羽輕顫,眼眸裏水霧忽起時,帶了薄繭的指尖欲滑過少女腳背時,甚至低頭親吻時,陳念卻抽回了腳。
她并起雙腿,嬌弱的身體陷在帳幔的陰影裏,眼睛紅紅的,怯懦得像受傷的小白兔。
她不再呲牙咧嘴,而是敏感脆弱。
陳灼嘴唇蠕動,喉嚨似是被什麽刀割得鮮血淋漓,一開口,鮮血就不停湧出。
“念兒……”他喚她,如從前般溫柔喚她。
陳念卻害怕地又往後面縮,下巴擱在膝蓋上小聲說:“念兒不喜歡哥哥了,請哥哥遵守諾言,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念兒知道錯了,念兒不想待在這裏。”
“我求求哥哥,放我出去……念兒再也不會纏着哥哥,我會出席宴席,我會去相看別家公子,我會和別家姑娘一樣去成親……”
“哥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少女哭泣的聲音散在昏暗的室內,好似枯萎的花朵落在泥裏。
但她的唇卻依舊那般鮮豔。
男人晦暗的目光落在她嬌嫩的唇瓣上,潮|濕的目光緩緩滑過她唇瓣每一處,猶如實質的撫摸,仿佛那嬌嫩的觸感絲絲縷縷地傳遞到了他血液裏。
陳灼看她許久,随後斂起了眼眸裏所有飄散不明的情緒,面容俊美而冷漠,窺探不到他此刻的喜怒,也探不出他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起身,衣冠一絲不茍,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這個可憐的少女。
目光深到要将她看穿,卻平靜得不起一絲漣漪。
這段日子,他日夜陪她生活在這裏,照顧她的一切,接手她的一切,到今日這種日子快要結束時,她變了,他也變了。
“哥哥很開心,念兒。”陳灼如此說道,臉上卻看不出笑意,“哥哥很開心,你把那瘾戒掉,不再喜歡哥哥了,這意味着,念兒和別家小姑娘變得一樣了。”
“哥哥很開心,念兒以後還是哥哥的好妹妹。”
“以後,念兒繼續當哥哥的妹妹好不好,哥哥會繼續寵着念兒。”
“我永遠都是念兒的兄長,這世上,只有我是念兒的兄長。”
陳念沒回他。
小姑娘低着頭,柔順長發并未簪起,如瀑般垂落肩背,将她襯得越發嬌小可憐。
陳念細細地抽泣一聲,擡眸看向陳灼,又重複着那句話:“念兒不喜歡哥哥了,念兒出去會嫁給別人,請哥哥遵守諾言,放念兒出去。”
昏暗裏,兩人視線相碰,卻始終融不到一起。
陳灼在她的眼裏再也看不到以前的生氣和歡喜了。
半晌,他薄唇揚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
笑了,又好似沒笑。
“念兒變乖了。”
他嘆道,伸手過去,想要以兄長的身份去撫摸她的小臉時,小姑娘卻忽地瑟縮了一下。
然後,別過了臉。
抗拒的意味很是明顯。
陳灼的手在半空頓住,眸光黯然之際,他把手縮了回去,背在身後,笑道:
“好,哥哥放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