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手心一空,少女綿軟小手的觸感恍然消失,就連萦繞他鼻間的香氣都随風飄遠。

陳念,他的妹妹,他那聽話的好妹妹,竟是松開了他這個兄長的手,當着他的面朝皇帝走去。

朝另外一個男人走去。

從小到大,她何時這般對待過他?何時甩開過他的手?

從前,她不是最喜歡他這個哥哥麽,只想黏着他麽。

陳灼霎那間怔在原地,渾身血氣上湧意識混沌,竟開始荒唐地回想,回想那小家夥趴在他胸膛這裏吃奶的畫面。

那時,她比現在要親近他,也更乖些。

會一邊吃一邊抱着他不松手,吃得口水從嘴角溢出還不餍足,小尖牙都要把那裏咬破了才會松開小嘴。

松開小嘴後,又戀戀不舍地親兩口,然後伸伸懶腰,一副吃飽喝足的小懶貓模樣,惬意地眯着眼,窩在他懷裏睡覺。

這些畫面,每一次的畫面,陳灼都記得無比清晰,清晰到似乎被刀刻在了心上。

他現在還記得,她會這樣抱着他睡一整夜,緊緊抱着他的腰,怎麽都不會松手,就算睡着了,在夢裏這個小家夥還會一直喊着“哥哥哥哥”,聲音嬌嬌軟軟的,紅潤潤的嘴唇彎着,笑得很是好看。

那樣的她,真可愛啊……

他的妹妹真可愛。

但這種畫面只在他眼前閃過片刻,陳灼只沉浸他妹妹吃奶的可愛裏一瞬間,下一刻,理智便又回籠了。

他清醒了,湛然鴉羽輕顫,怔愣回神時耳根已然紅透,人倫綱常,兄長身份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羞恥又憤恨,只想給自己一巴掌。

但眼下,待他從那些荒唐的畫面中抽離開來時,一掀眼皮,他那好妹妹身姿娉婷,纖細如柳,已經離開他走到了皇帝面前。

陳灼微微眯起鳳眸,眼底染了層猩紅,脖頸處的血管都要爆開。

他此時就是個瀕臨失控的野獸,不知何時就會失去理智,把他這個妹妹叼回巢穴标記,繼續囚禁起來。

他在忍耐,用兄長的身份忍耐,用世俗綱常約束着自己的獸性。

“回陛下,民女喚為陳念,為武寧王陳灼妹妹,民女見過陛下。”

陳念走到皇帝蕭懷面前,規規矩矩地報名字,規規矩矩地行禮,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當真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淑女模樣,挑不出半分差錯。

她此刻低着頭跪在皇帝面前,只現出一截白膩如玉的脖頸,幾縷烏黑碎發飄在上面,像是水墨在美玉上暈染開來。

“武寧王的妹妹……”蕭懷低聲念了句,沒有血色的唇勾了勾,眼眸裏透着寒潭般的冷。

此刻正午,春日暖陽落在他身上,卻越發顯得他蒼白病态,似乎随時都會咳出血來。

“怕朕?”

見陳念一直低着頭,蕭懷輕輕笑了下,聲音清冷似白雪明月,落在少女後頸處的目光一觸即離。

“朕又不會吃人,擡起頭來看着朕。”

蕭懷雖然說得溫和,眉眼間也無愠怒之意,但畢竟是天子,清冷之中透着不能觸犯的威嚴。

皇帝的命令不敢不從,陳念聽此便擡了頭。

陳念擡起頭時,恰好起了一陣風,春風吹拂着園裏百花,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花瓣,在少女擡頭的瞬間,這花瓣便落在了少女臉頰。

肌膚細膩如新雪,花瓣嬌豔欲滴,卻更襯人比花嬌。

整個春天的顏色也不過如此。

陳念是漂亮的,她的這種漂亮就像春日的明媚天氣,生機勃勃,溫暖明亮。

就算是被陳灼囚禁,過了段暗無天日,被剝下羞恥心的日子,她身上也仍舊留有少女的美好和生機。

只是這種生機不知還能持續多久。

陳灼現在就是一團火,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克制不住地将她吞噬,把她和自己都燒成一地灰燼。

在少女擡頭看向帝王的瞬間,空氣靜默了一瞬。

陳念擡起頭看向面前的少年帝王,并未有想像中的害怕和畏懼,他那雙清冷的眼眸低垂看她,泛着如水的溫柔,還透着琉璃般的脆弱。

面前的帝王眉眼清俊,貌若好女,透着一種病态的美,身上纏綿着病弱之色。

陳念一看便知道,眼前的皇帝生了病,看上去很可憐。

九五之尊,陳念不敢多看,與皇帝對視一眼後便垂下了頭。

倏爾,蕭懷向來沉寂的目光有了一絲波動,身上的病弱氣似是都消散了些。

“當真是美人。”

他淡淡說了句,聲音似山澗清泉,還帶了絲笑意,“瞧着令人歡喜。”

縱使此人是陳灼的妹妹,蕭懷還是笑着誇了句,慘白的面上現出許久未曾出現的喜悅,只是這喜悅藏得很深,“朕久處皇宮,好久沒見你這般顏色的人了,福全,”

皇帝喚了聲,一旁的太監總管趕緊上前:“奴在。”

“西域進貢的那批翡翠玉首飾,賜給這位姑娘。”

“是,陛下。”福全趕緊應下,命人去取來賞賜。

皇帝這下一賞賜,又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衆人互相對望了眼,什麽表情的人都有,但更多的還是詫異。

皇帝還是第一次誇贊美人,不僅如此,還賞賜了西域進貢的寶物。

如此舉動,衆人皆明白其中意思,明顯是看上了這位武寧王的妹妹,想收進後宮做妃子罷了。

縱使今日在宴會上不提,日後也必定會被召進宮去。

皇上看上的人,還有誰搶得過?

席上不少士族公子都長嘆了口氣,不敢再對陳念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興趣。

皇帝誇了她,便沒人敢再觊觎她,就算皇帝沒在此次宴會上要了她,封妃聖旨下來也是遲早的事。

不過早幾日晚幾日的區別而已。

甚至還有缺心眼的人準備過去同陳灼道喜,恭喜他這個撿來的妹妹就要成了皇妃,他們陳氏一族與皇室又多了一層關系。

“陳将軍,恭喜啊,你們陳家與皇室又要結親了,話說日後能不能……”

“給老子滾。”

當真有沒眼力見的人同他悄聲祝賀時,陳灼心裏的無名火正燒着,直接吼了聲過去。

恭喜。

恭喜?

陳灼滿嘴的血腥氣,此情此景着實讓他怒火中燒,甚至氣急攻心,當朝就要吐出血來。

好妹妹,她可真是他的好妹妹。

現在不僅敢當場甩開他的手,還敢當着他這個兄長的面,朝另一個男人走去。

眉目傳情麽。

她當他這個哥哥是死了嗎。

當真,當真是要再次把她囚禁起來,她才會是他一個人的好妹妹麽。

不知是憤怒還是兄長的占有欲作祟,陳灼遠遠望着他這妹妹纖柔無依,極易摧折的模樣,那些陰暗肮髒的念頭又逐漸滲進他的皮肉、血液、骨髓,誘惑着他回味那段美妙的日子,讓他變成一個禽獸。

那段囚禁的日子對陳念來說是噩夢,但對陳灼來說,卻是引他沉淪的美夢。

他開始不斷地惦念,從其中品出了幾分美妙的滋味來。

在那間昏暗的房子裏,她的身邊只有他,只能依靠他。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掌控她所有。

他為她穿衣,他喂她吃飯,幫她洗澡,抱着她去淨室,無視她的哭求,哄着她,親眼看着她溺出來時,陳灼當時心裏竟會有一種滅頂的快|感,以及興奮感。

看到那污穢的痕跡,聞着那味道,他卻覺得……他的妹妹什麽都是香的,什麽都是好的,就連這也是。

他很喜歡。

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愉悅感令他雙眸濕潤,漸紅。

在那段日子裏,在那間房裏,他事無巨細地照顧她的所有,強勢接管她的一切……仿若真的成了一個野獸,越來越變态,越來越像一個瘋子,而不是她的兄長。

此時此刻,他站在春日暖陽下,站在盛開的百花中,陳灼竟開始想念起那段黑暗的日子。

他唇角揚起了一個極其輕微的,似有若無的弧度,看着少女笑。

若是以後,他能和她長久地待在一個房間裏,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房間裏,就那般生活下去,她當一個好妹妹,他當一個好兄長,他照顧她的所有接管她的所有……

好像,也不錯。

甚至,陳灼心裏也開始有了這個打算,想去置辦一處宅院。

但是,現在呢……

他那好妹妹不聽話了,不想要他這個兄長了麽。

思緒從那處黑暗的房間裏抽離,陳灼看着遠處的少女微眯鳳眸,徑直走去。

他今日穿了身玄衣常服,墨發豎成高馬尾,身形高大寬肩窄腰,面目俊美輪廓淩厲,在人群中極其出挑。

此刻他朝宴席正中走過去,衣袖獵獵帶風,面色陰沉,宴席中間有不少貴女害羞着臉偷偷瞧他,正想鼓起勇氣去搭個話,但一看到他正臉便動都不敢動了。

他的狂暴和不悅,全都寫在了臉上,看上去極俊美,卻也極駭人。

好似他不是在參加一場春日宴,而是在一片屍山血海裏,身上的殺伐之氣令人膽寒。

別人或許不知他此刻的不悅是因為什麽,妹妹被皇帝看中顯然是好事,但正在飲酒的沈修看到他這副神情朝皇帝那走去,便知是為何。

他被吓到酒都醒了大半,手中的酒杯都差點掉在地上。

定然是因為他那妹妹。

沈修自上次去陳府後,便知陳灼把這妹妹看得有多重。

他那日多看一眼都不行,如今這聖上……

沈修看了看陳灼,又看向正中間的皇帝和陳念,惶惶不安道:“壞了,陳兄不會這般糊塗,聖上想要也不給吧?”

“這……”

沈修不由得擦了擦冷汗,只覺風雨欲來,手邊的美酒都喝不下了。

沈修旁邊坐了位吏部尚書家的公子林清平,見沈修一副面如土色的樣子,笑了聲:“沈兄你這擔心實屬多餘了,雖說陳兄貴為武寧王,大權在握又是皇親國戚,背靠士族大戶,但陛下掌皇權乃九五之尊,不就是個撿來的妹妹,這面子多少要給吧,犯不着為這事同陛下起沖突,況且現在這事情還沒定下來呢,不過就是個賞賜而已,緊張什麽?”

“話是這麽說,但……”沈修刻意壓低聲音,側過身同林清平耳語道,“但聖上與陳兄向來不和,陳兄權勢太大,皇帝繼位未有多久尚且不穩,總是帝王眼中的一根刺啊,沒聽說陛下最近要清明吏治,整治外戚麽,你想想,朝中最大的外戚是誰?”

林清平聽此臉上也變了,吞了吞口水:“你從哪裏聽來的?整治外戚,這朝中最大的外戚不就是太後那外甥陳兄,陳兄可不是什麽善茬,他行事狠厲殺伐果斷,不然怎麽能連年勝戰,有這鎮國大将軍的威名……”

“所以說啊……”沈修嘆了口氣,風流的桃花眼中也有了一絲憂慮之色,“若陳兄與陛下當真到了那一步……朝堂不穩,形勢詭谲難辨,不知會波及到多少人,你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吶。”

說完,兩人皆是搖了搖頭,碰杯喝了口酒。

朝中大臣皆知,皇帝的生母是當今太後,而武寧王又是太後的親外甥,說起了,這兩人還有一層算還深的親緣關系。

只是當今太後對娘家人尤其親厚,安排了不少家族之中在朝任職,雖說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職位,但這些人在皇帝眼中卻無異于眼中沙,且,他未有多少實權。

更何況太後尤其寵愛的外甥陳灼還是權傾朝野的鎮國将軍,邊關将領多是庸才,每每都須陳灼出征,而陳灼連年征戰未有敗績,不僅深得百姓崇敬,還手握兵權不色不貪,抓不到他一絲把柄。

當今皇帝與武寧王不合,這也不是什麽隐秘之事,但有太後從中周旋緩和,陳灼也沒有謀反之意取而代之,除非太後召見,他甚少去皇宮,整天的日常便是吃飯睡覺養妹妹,出征上朝養妹妹,練兵習武養妹妹……

因而,長久下來,也算是維持了表面的平靜。

但今日,沈修看陳灼這凜冽逼人的氣勢,着實是捏了一把汗冷汗。

不知今日這春日宴還辦不辦得下去。

會不會波及他們。

席上不知怎麽就靜了下來,衆人似是都察覺到了什麽,氣氛似是拉滿的弓,都在繃着一口氣。

太監得了命令去拿賞賜,很快便有人端着一紅木托盤而來,只是這小太監正想走到陳念面前時,陳灼來了。

他久經沙場,身上的殺伐之氣本就極重,此刻又沉着面色,冷峻逼人,那小太監看到竟是一下腿就軟了,差點就跪了下去,冷汗都被吓出來了,只得先退到一邊。

“臣見過陛下,太後娘娘。”

陳灼走到皇帝和太後面前,垂首烘手,一一行禮。

太後本就疼愛這外甥,見到陳灼眉眼裏滿是慈愛:“灼兒,快到哀家這來,今日哀家給你相中了好幾個姑娘……”

“謝太後挂礙臣的親事,不過臣如今未有娶妻之意。”

陳念還跪在地上,陳灼此時便站在他旁邊,陳灼一邊回太後的話,一邊擡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念兒跪了這麽久,哥哥扶你起來,行了禮便不用再跪了。”話落,陳灼并未請示皇帝,徑直扶自己妹妹起來,不讓她再跪。

只是,當他的手扶着少女手臂,順着往下,碰觸到她的那截楊柳細腰時,他長睫輕垂間,喉結便不由自主地滾了滾。

口幹舌燥。

此時此刻,他的手輕而易舉便掌控着她的要,少女的腰是那般軟,那般細,他一只手便可攏住,再稍稍一用力,仿佛便可一把折斷。

不知為何,若是以前,他掐着她妹妹的腰,只會想她最近是吃的多了還是吃的少了,胃口怎麽樣,心情如何,但眼下,他握着少女的這截楊柳腰,竟是生出了可恥的淩|虐欲。

不合時宜地,他想起了在那間屋子裏,她嬌弱哭泣,楚楚可憐的哀求他的模樣。

冰霜眸色一瞬晦暗,陳灼薄唇輕勾,似有若無地笑了下。

表面上,他是一個兄長,靠得她近了些也是因為要扶她起來,并未越界。

但是,在他将自己妹妹扶起後,男人的手并未馬上離開她的腰,他痞笑了下,那帶有薄繭的指腹貼着少女細腰,粗粝指腹的灼熱觸感透過軟羅青衫,毫無阻隔地傳到了少女薄嫩的肌膚。

然後,他的手用了些力,骨節分明的手指便陷進了少女腰窩的軟肉裏。

陳灼就這般……按着她腰捏了幾把。

衆目睽睽之下,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當着皇帝和太後面……陳灼,摸了他妹妹的腰……

肆無忌憚,非常張狂。

摸完後還若無其事地抽回手,一本正經地替她拂去發上的落花,用兄長的口吻關切問:“念兒腿可酸了?跪了這般久,真叫為兄好生心疼。”

陳灼說得坦然,鳳眸上揚,眉眼間還帶着寵溺的笑意。

看上去,兩人之間兄友妹恭,當真像極了一對正常的兄妹,頓時席間便有人耳語:“這武寧王對這妹妹着實是好,沒得說,我們同僚多年,何時在他臉上看過這般神情,對這妹妹當真是比親生的還要親。”

“是啊,沒想到這陳将軍平日裏看上去那般冷漠狠戾,對這妹妹卻溫柔得很,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

“對這個撿來的妹妹都如此,那要是成了婚,對自己妻子還不得寵上天了哈哈……”

“話說,陳将軍至今都未娶妻,也沒見他和哪個女子來往過,身邊就一個妹妹,也不知道他喜歡怎麽樣的女子?”

“他長相英俊,又是大将軍手握大權,怕是尋常女子看不上吶。”

“這可不一定,說不定就哪天就看上了哪家小姐……”

說着說着,便惹得席間一衆姑娘紅了臉,嬌羞地往陳灼這裏看。

似乎宴席上的人,包括皇帝與太後,都沒發現陳灼方才對這妹妹狎昵的行為,有的低聲竊語,有的喝酒聊天……

但陳念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也驚呆了!

當她哥哥粗大的手掌貼着她的腰,并用力地揉捏了兩把時,少女的耳朵霎時紅透,就像熟透的櫻桃。

那雙水潤杏眸也睜得大大的,瞳孔都在震顫,許久才把張上的嘴巴閉上。

陳念實在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的哥哥竟然會在這麽多人面前……!

她也是個小姑娘啊,要是被人看到她當真會羞死!

小姑娘當真被她哥哥弄得害羞了,緊緊咬着下唇,低頭不說一個字,耳朵的燙蔓延到臉頰這處,使得她整張小臉都跟火燒一般,紅得鮮豔欲滴。

陳念開始有了羞恥心,知道害羞,也知道這種行為不合禮法,不能當着這麽多人做。

因為他是她的兄長,是把她一手養大的哥哥,是正正經經的男人,所以這種行為,私下裏也不能做。

她以前本也不會注意這些。

以前,陳念只知道喜歡她哥哥,她單純地覺得,自己是由哥哥一手養大的,從小到大,哥哥都待她極好,很寵她。

她沒有什麽要避着哥哥的羞恥心。

她習慣了同他親近,習慣了晚上要抱着他睡覺,把他當娘親一般吃奶治病,甚至後面她對他哥哥下藥,把他綁了起來想幹壞事,陳念都不覺得有什麽。

她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可以的。

她長大了,他是哥哥,她是妹妹,他們不能如此親密,她也不能對哥哥做那種壞事。

這些她都不知道,陳灼也沒教她。

但自從那次……她被她哥哥囚禁後,被關在那個黑暗的房間後,她哥哥給她穿衣,喂她吃飯,幫她洗澡,甚至會看着她溺……撕下了她所有的羞恥心後,陳念便懂了。

她應該和兄長保持距離。

她也不想再留在他身邊了。

她要嫁給別人離開這裏。

因而,方才陳灼肆無忌憚地摸了摸了把她的腰後,陳念便又氣又羞,恨不得當場和她哥哥吵起來,指責他這種行為,控訴他這種行為。

但現在皇帝面前,在太後面前,陳念知道不能這麽做,便氣呼呼地鼓着臉頰,忍了下去。

特意往旁邊走了幾步,遠離她哥哥這個色魔。

是的,現在陳灼在她心裏就是個對自己妹妹下手的惡魔,色魔,以及,非要看着她小解的變态……

……

而直到現在,陳灼還對自己在他妹妹心中的形象一無所知……

他摸了把小姑娘的腰後,分外愉悅地揚了揚眉,餘光瞥了眼那賞賜,随即對皇帝高聲道:“陛下,吾妹乃臣從戰場邊陲之地撿回,出生鄉野身份低微,怕是受不起陛下的賞賜。”

在小姑娘對陳灼摸她腰的行為震驚氣憤,在心裏罵他色魔變态時,陳灼便直接開口,替她拒了這賞賜。

這話一出,席上氣氛頓時死寂,拂來的春風裏都多了幾分寒意。

衆人屏聲靜氣,頓時冷汗涔涔,臉色都被吓白了。

一時間只有微風拂過嬌花綠葉的婆娑聲。

席上坐的都是朝中大臣,王孫貴胄,他們對朝中情況自是了解,也知道……這皇帝與這武寧王陳灼的關系本就緊張。

拒了這賞賜,明顯就是不給皇帝半分面子,嚴重點便是觸怒龍顏,違抗聖命了。

“灼兒!”太後也是滿面愁容,假意怒斥了聲,“你聽姑母一句,不過就是個賞賜,又不是要你妹妹這個人,有什麽受不起的?你讓你那妹妹接了便是。”

若是以前,看在太後的面子上,陳灼也不會同皇帝起沖突,但這次,他卻不打算退讓。

冷冷直視面前的帝王,背脊挺立,威壓較之于九五之尊的皇帝,竟有蓋過之勢。

皇帝也回之以冷視,面容看上去越發蒼白,毫無血色,袍袖下手,指尖發白。

兩人對視片刻,席上落針可聞,蕭懷先打破死寂,淡淡笑了聲。

只是這笑表面看上去溫和,卻不及眼底,“既然是武寧王的妹妹,養在武寧王膝下,那便是同武寧王一般身份尊貴,萬人之上,何來身份低微一說呢。”

“又怎麽會受不了這賞賜?”

身份尊貴,萬人之上。

這幾個字從當今皇帝口中說出,其中有何言外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少頃,衆朝臣已是面如土色,就差沒跪倒在地了,就連太後亦是雙眉緊蹙。

陳灼卻是不懼,臉上神情平靜依舊,但未有半分退讓:“陛下說笑了,臣乃一介武夫,如何談得上身份尊貴,臣同吾妹一樣身份低微,配不上陛下賞賜,況且吾妹向來膽子小,怕是會折煞她。”

蕭懷垂了垂眼,目光掠過那正低着頭,像鹌鹑一般的小姑娘,輕笑了聲:“陳将軍,适才你這妹妹同朕對視時,眼裏可沒有半分畏懼,算不得膽子小,朕在她眼裏亦是看到了歡喜,再說,不過就是受個賞賜,難道這也會委屈了武寧王的妹妹不成?”

皇帝這話說得雲霧缭繞,陳灼卻只捕捉到了兩個字——

歡喜。

這兩個字在陳灼舌尖滾過,再碾碎,接着,血腥氣湧出。

他緩緩轉身,看向他這個妹妹,問——

“陛下說得可是真,念兒,”

陳念擡頭看着她哥哥。

天子威儀不可觸犯,陳念懂。

陳念迎上她哥哥的目光,點點頭,回了他幾個字:“是的,哥哥。”

這短短二字從他妹妹口中說出,陳灼胸腔轟鳴,似乎五髒六腑都被震碎。

“來人,賞賜。”

蕭懷嘴角的弧度深了點,蒼白的面容似是恢複了些血色。

一旁的小太監聽此戰戰兢兢的,趕緊上前将賞賜之物遞給陳念,迅速退下。

陳念便在皇帝溫和的目光以及她哥哥烈焰般的目光中,接了此物。

她只覺得,他哥哥的目光都快把她燒成灰了。

有必要這麽氣麽。

他不是應該高興嗎?

陳念不理解。

“民女謝過陛下。”

陳念接過賞賜,跪謝行禮。

許是風冷了,又吹得大了些,少女挺秀的鼻尖透着一點紅。

蕭懷的視線在少女微紅的鼻尖,片刻後又移開:“起來吧,你瞧着身體嬌弱,以後不必跪朕,這皇宮,你若是想來玩耍的話随時都可以,後宮無人,你正好也可以來陪陪母後,若朕得了閑,也可帶你逛逛這皇宮。”

這番話,再明顯不過了。

“皇帝有心了,哀家最近的确是無聊得緊,小姑娘進宮陪陪哀家也好。”未免皇帝又同陳灼起沖突,太後便将這話接了過去,“已經到開宴時間了,本宮為大家準備了歌舞,來人,奏樂。”

話落,絲竹管弦悠揚響起,舞姬依次入場。

這場風波暫時平息。

一場賞花看舞的春日宴,便在沒有血腥的刀光劍影裏開了場。

陳念随陳灼一起坐了前排,緊挨着太後皇帝的位置,也是席間最矚目的位置。

但是,盡管如此,在宴席開始後,沒有一人敢再把目光放在陳念身上。

一個是因為皇帝,一個是因為……陳灼,

他近乎獨|裁地管束着她。

從宴席開始到結束,他不讓她去獨自同別人飲酒,不讓她獨自去同別人投壺,不讓她獨自去同別人作詩,不讓她獨自去賞花,

她所到一處,他必定在旁陪同。

有他在旁,旁人是一個字都不敢同她多說,更別說相看別家公子了,陳念剛開始在席上看中的一個公子也不知所蹤。

就這樣,陳念一無所獲地結束了這個宴席。

她的夫君還沒着落。

……

回去的馬車上,在只有他和她兩個人的時候,陳念越想越氣,實在是忍受不了她哥哥的行為,便發了脾氣,把馬車上的東西全都砸了。

低矮紅木圓桌翻到在地,上面的茶具瓜果也散了一地,鎏金銅香爐滾至陳灼腳下,幾縷青煙緩緩飄散,清雅的檀香在這八寶角懸鈴馬車間蔓延。

“哥哥,今日在宴席上,你為什麽要在大庭廣衆下欺負念兒,摸,摸念兒的腰?!!你是色魔嗎!還有,宴席開始後,你為什麽要一直跟在我旁邊啊!你知不知道別人都不敢跟我交談,也不敢邀我去玩耍!”

“你怎麽能這樣啊!這樣我怎麽能找到夫君!”

郁結煩悶的情緒充斥着腦袋,陳念頭昏腦脹,便一股腦都發洩了出來,對着她哥哥大喊,指責他,控訴他!

面對陳念歇斯底裏的控訴和指責,陳灼輕輕踢了腳銅香爐,稍稍歪了歪頭。

他慵懶地靠着馬車壁,薄唇勾起,只看着他這個妹妹笑。

在他眼裏,她發脾氣也是可愛的,罵他色魔也是可愛的,只要她聽話地待在他身邊,當他的好妹妹,他便由着她鬧。

陳念指責了一通,看到他哥哥不僅毫無反悔之意,甚至還看着她在笑。

在笑……

這下,陳念更氣了,她忍不住又喊:“我跟哥哥說了,我要嫁人!我要離開陳府!離開哥哥!哥哥不以後不能……”

“陳念,你最好給我收回這些話。”

男人冷不防的一句警告,把陳念正要說出口的話徹底堵了回去。

這話是如此的冰冷,還帶着懾人的命令口吻,宛如冰霜利刃,她忍不住渾身發抖,嘴唇都白了。

男人斂去方才的散漫,頃刻間便換了一副面孔。

長腿曲起,上半身傾向她,大手輕而易舉便攫住了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下巴被擡起,粗粝指腹摩挲着她的唇,少女嗚咽一聲,眼眸便泛了水。

“念兒,哥哥以前曾同你說過,永遠…永遠都不要說…要離開哥哥這種話……”

少女嗚嗚兩聲,倔強地開口:“為,為什麽……念兒及笄了,本來就要嫁人,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哥哥身邊。”

“是麽。”

男人冷笑一聲,指腹漫不經心地撫摸着她唇瓣,待少女軟嫩的唇瓣被他摸得充血飽滿,嬌豔無比時,他的手指輕佻又強勢地撬入了少女唇齒。

好兄長的皮囊似是要被他完全撕下。

“念兒,你當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是不是要哥哥再次把你關起來,關在一個只有哥哥的小黑屋裏,念兒才會乖一點,不會說出這種話……也不會離開哥哥呢……”

這句話随着他滾燙的呼吸落在耳側時,陳念忽地一滞。

緊接着,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又開始浮現腦海,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猛地襲來時,男人的手指碰觸到了她的舌頭。

陳念渾身一顫,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她一下就推開了她哥哥,往後縮去。

她不停地後退,縮在一個小角落裏,并起雙腿,忍不住抱住了自己肩膀。

就像在那些昏暗的日子裏,面對那怪物一般的哥哥,她時常抱着自己,把自己縮在床角。

少女瑟瑟發抖,一雙眼睛紅得和兔子似的,這副可憐模樣也像極了受驚的兔子。

“你現在除了囚禁我還會做什麽?”

陳念忍着眼淚問他:“哥哥,你是一個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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