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
斷筆掉在地上,陳灼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時,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厲嚴酷,似乎,他并未意識到這句話有何不對。
但落在旁人而裏,卻無異于驚天之言。
這句話裏隐含的意思細細想去,不,就算不細想,光聽這表面意思,便能驚掉人下巴。
家裏的滿足不了?
衆所周知,在陳府,除了他們将軍,沒別的男人能多看那位小姐一眼,更別說是滿足二字了。
那麽問題來了,難道說,将軍已經滿足過了小姐?
怎,怎麽滿足的?
想到這,侍衛臉上的表情極其豐富,五官可以說是扭曲了。
後面的事他不敢往下再想,雖然早已猜到,就他們将軍那個養法……哪像是在養妹妹啊。
吃飯時要把妹妹抱懷裏喂飯,還要一口一口地喂着吃,甚至有一次,他無意中還看到他們将軍,竟是相當自然地舔去了小姐嘴邊沾上的飯粒……
小姐吃了一半的東西扔給他,他一個大将軍居然也毫不嫌棄,有時候還會就着小姐吃東西的嘴唇便親過去,捏着她下巴,将她嘴裏的東西奪了來吃,到最後,小姑娘雙頰通紅地控訴他,他又會哄着,拿起一塊糕點,又從他嘴裏送到她嘴裏。
好似,這在他們兄妹間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又或者,這更像是一種情|趣……
更別說,以前小姐經常半夜會去将軍卧房……将軍也會去小姐閨房,從小,小姐便會抱着将軍睡覺,長大了亦是。
……如此種種,已然不言而喻。
有哪家的兄長會這般對妹妹?
如若是當妹妹,也不會旁人多看一眼,他便會如此不悅,甚至會當場砍下那人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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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侍衛很懂的,把陳念的身份從将軍妹妹換成了将軍夫人。
告誡自己,日後,他得把這位小姐當成将軍夫人來看……
書房內,侍衛雖對陳灼的話極是驚愕,但也只能忍下這震驚,裝作無事發生一般,頭都快低到了地上。
“青蓮街的小倌館……”
折斷一支筆後,方才外露的情緒已被斂起,陳灼冷峻的面上已然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他微微揚起脖子,透過窗棂看向外頭那樹桃花時,下颌線條略微繃緊,鋒利了許多。
他輕聲念着這幾字,舌尖碾過,沉着眉眼,斷筆輕敲桌面。
除這個妹妹外,他在外人面前常是這副喜怒不明的模樣。
侍衛一句話都不敢說,只低頭等候吩咐。
陳灼盯着外頭這樹開得熱烈的桃花,半晌後忽然笑了,問了侍衛一句:“那小倌館裏的都是些什麽貨色?”
“什麽貨色?”這問得頗為古怪,侍衛當即就愣了。
但他思索片刻後,便懂了他們将軍這話裏的意思,不敢再多問了,趕緊回話:“據,據屬下所知,那小倌館裏皆是些秀氣的美男子,他們相貌偏女子,長得秀麗柔美唇紅齒白,據說性子也陰柔,善解人意的,很會哄人開心,因而去那處尋樂的世家小姐一直不少。”
“秀氣,善解人意,很會哄人開心,就這些貨色麽……我竟不知京城還有這種地方。”陳灼冷嗤了聲,帶着譏諷,語氣聽來極是不屑。
他還在看着窗外那樹桃花,半支着腦袋,烏發混着發帶自肩膀垂落,模樣看上去極是散漫,似乎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但他身上的氣息卻越發冷了,威嚴懾人,侍衛腦袋都不敢擡,只如實回:“這處畢竟不是什麽正經地方,況且有斷袖之癖的人也會去那小倌館,若是還未出嫁的名門小姐去了此處,傳出去終究對名聲不好,因而這小倌館的管理極是嚴格,不會對外透露客人的絲毫信息。”
侍衛回完這話,屋裏又詭異地靜了下來,陳灼默了半晌沒開口
侍衛如芒在背,嘗試着提建議:“将軍,要不屬下現在去那小倌館,把小姐秘密帶回來?”
末了,侍衛還補了句,信誓旦旦:“将軍放心,屬下定不會讓別人發現此事,有害小姐名聲。”
“不,本将軍親自去瞧瞧。”
陳灼站起身,冷厲的臉陷在暗處的光影裏,情緒不明,“我倒要看看,我這好妹妹究竟有多無法無天,喜歡看怎樣的美男子,那種地方竟也敢去。”
“當真是我太縱容她了。”
這侍衛跟了陳灼多年,也随陳灼上過戰場,知曉他家将軍眼下面臨的局面,便大膽勸了句:“今日柳副将不是會過來,同将軍商讨那件事麽,不然便讓屬下帶小姐回來?”
“商讨?”
陳灼已然跨步朝門口走去,他似是笑了,語調又極其冷冽,帶着不容違抗的将軍威嚴,“你告訴柳淮,吳康之事無需再議,讓他帶着吳康的人頭再來。”
“莫要心慈手軟,否則他該知道下場。”
“是!”侍衛不敢再提,忙伏身應下,“屬下明白了。”
陳灼拂袖出了書房,往大門走去。
他沉着一張臉,不悅和燥怒呼之欲出:“備車,去青蓮街。”
——
另一處,陳念随着林采薇進了青蓮街巷的小倌館,這小倌館位于街巷末尾,一處極為隐蔽的地方。
這處樓閣并未挂醒目的牌匾,只在大門旁邊立了一塊木板,寫着松竹館。
“這名字倒是取得清雅。”陳念進門前瞥了眼木板,嘀咕着,“但怎麽沒挂牌匾,只有一塊簡陋的板子放在這裏,而且……”
陳念掃了眼四周,疑惑問:“這青蓮街的中間地帶甚是繁華,為何這小倌館要開在僻靜的街尾?不怕生意不好嘛。”
“哎呀,就說你沒見過世面吧,小可憐,你之前是不是不怎麽出門?”林采薇點了下她額頭,跟她解釋,“這小倌館是專供夫人小姐玩樂的地方,但這事吧,說出去終究不太好聽,有損名聲,當然不能開得這般明目張膽了。”
被林采薇一下戳到傷心處,陳念那彎彎的黛眉一下便皺了起來。
她之前一直被她兄長管束,不讓她随便出門,她的确什麽世面都沒見過呢。
甚至,她兄長還喪心病狂地把她關了起來。
整整一月,她沒見過陽光,也沒聞過花香,甚至是……
想到以前那些事,小姑娘揪着手帕不開心了,越發讨厭她哥哥了。
看來,她的确得離開哥哥,陳念想,這幾日哥哥定是在僞裝自己,他是瘋子是壞蛋,才沒這麽溫柔呢。
也不會乖乖給她玩的,幫她治病的。
她知道的。
哥哥最會騙她,傷害她了。
小姑娘鼻子一酸,眸子裏秋水染了紅。
“你在想什麽呢,怎麽哭喪個臉?不過沒關系……”林采薇瞧見陳念皺起的小臉,拉着陳念進了這松竹館,語氣雀躍,“我跟你說,這裏面的小倌個個都聽話得不行,他們說話溫柔善解人意,可會哄人了,你以後要是不開心了來這裏,保管你什麽煩惱事都沒了。”
陳念眨眨眼,不相信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等下多叫幾個小倌看看。”林采薇朝前面擡擡下巴,示意陳念往前看,“裏面各種美男子都有,但最受歡迎的還是這種相貌清秀,舉止文雅的書生類型,如松如竹,文弱秀氣,性子又溫和,絕不會大聲說話。”
陳念将信将疑,同林采薇一起進了小倌館的大門後,便順着林采薇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周遭嘈雜,皆是男男女女的笑聲,陳念纖長的睫毛輕扇,還未仔細去看,一陣陣刺鼻的脂粉香味撲面而來,陳念差點被這香味嗆到,咳嗽起來。
看來,這裏面的男子身上都抹了脂粉花香,比女子身上還香。
陳念登時蹙了蹙眉,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已經生了抵觸心。
她不喜歡男人身上的這種花香味。
她喜歡……
小姑娘低垂眼睫,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雙眸失神,待回神過來後,她又死死捏住了手帕,兩頰鼓起,看上去有些氣呼呼的。
不,她喜歡!
她到這是來治病的!她當然喜歡了!
陳念将腦海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壓下,捏緊小肉拳,開始欣賞起眼前的男色來。
入目皆是白衣飄飄的俊秀公子,腰肢纖細,相貌柔美,那皮膚當真是生的比女子還白。
陳念微微張開了嘴。
驚訝的。
一樓大堂富麗堂皇紙醉金迷,有人在撫琴,有人在作畫,有人在彈琵笆,有人在喂酒,還有人在臺上跳舞……
“怎麽樣,是不是沒見過這種場面?”林采薇見陳念這副吃驚的樣子,得意問她。
陳念誠實地點頭:“沒見過。”
兩人進了門不過片刻,便有小厮去傳話,很快,老鸨便搖着扇過來了。
她身姿婀娜,鬓邊別着一朵甚是豔麗的花,以圓扇抵了半張臉:“二位喜歡什麽樣的,我們這都有。”
陳念還陷在那令人震驚的視覺沖擊裏,半晌沒反應過來,林采薇問了句:“你喜歡什麽樣的?”
陳念移回目光,茫然眨眼:“什麽?”
林采薇有些心虛,忙把自己摘幹淨:“我跟你說,我已經心悅武寧王了,日後是要當你嫂子的,我,我今日是陪你你來見世面的,我可沒做什麽啊。”
林采薇當真是把自己當起了武寧王夫人,就開始考慮起以後的事來:“念念,日後要是你哥發現了這事,你可得為我作證啊,還有,你可別說是我帶你來的。”
“哦。”陳念恹恹應了聲。
林采薇心裏隐隐生出不好的預感,她總覺得等下有事發生,便想早點回去,催促陳念:“你快說呀,就是喜歡的男人類型,這樣他們便會派人來伺候你。”
“喜歡的男人類型嗎……”
陳念看了認真思考起來,睫毛低垂間,腦子裏忽然晃過一副流着汗的男人肉|體。
肌肉結實,線條流暢且誘人,那胸肌也緊致光滑,腰腹處壁壘分明,脊背寬闊……
而那手臂肌肉虬結,能執刀劍能拉大弓,似乎一只手便能把她舉起放在肩上,渾身都充滿了力量感和野性,讓人血脈贲張,是一副完美的肉|體。
還有那張俊美冷厲的臉,那挺直的鼻子……
不行!
陳念晃了晃腦袋,及時阻止了自己後面的臆想,快速道:“好看的就行,比如……文弱的,秀氣的,書生氣質的。”
她故意說了和她哥哥相反的類型。
林采薇狐疑道:“你喜歡這種?難怪你總說你哥哥不好呢,你哥哥是一将軍,高大英俊,一點都不文弱,和你剛說的完全搭不上呢。”
陳念漲紅了臉。
林采薇接着又說道:“不過也是,你們是兄妹呢,你要是喜歡你哥這種類型就糟了,會被人唾棄呢,你們雖沒有血緣關系,但也是你哥一手養大你的吧,怕是比親生的還親。”
比親生的還親。
這句話,陳灼也經常對她說。
心尖仿若被針刺了一下,陳念捏着手帕,被咬紅的小嘴微微張開,後又閉上,什麽都沒說。
陳念現在成了正常的小姑娘,仔細想想,林采薇這話說的也沒錯。
林采薇同老鸨說了幾句,老鸨搖着扇子連連媚笑:“哎呀呀,懂了懂了,兩位樓上雅間請,馬上就安排。”
陳念被老鸨帶上了二樓,她第一次到這種地方,見識這種事,很快便把腦子裏的雜念抛到了一邊。
只是她此時被這種新奇的事沖昏了頭腦,并沒有想到這事将會引發怎樣的混亂場景。
她哥哥知道後又會怎麽發瘋,她會面臨什麽,她也不知道,她哥哥已經知道此事,正往此處趕。
她更不知道的一件事是……就在她進這座小倌館的時候,不僅她哥哥正往此處趕,就連那位她在心裏念了好久的如意郎君,只在百花宴上見過一次的如意郎君,她快要忘記的如意郎君,為了抓捕罪犯,也在往這小倌館趕。
……
——
“大人,話說您近日來公務纏身,已經好幾個日夜沒休息了,這抓捕的事屬下們去就行了,您還是回府門去休息,等下還要審犯人,小的怕大人的身體吃不消。”
西市一處繁華街道,一行官兵行色匆匆地走在街上,所到之處,周圍百姓看到那位身穿朱紅官袍,一身清正之氣的男人,紛紛讓出道來,生怕阻撓這位好官辦案。
此時走在官兵前頭的便是刑部侍郎陸良清。
他身穿朱紅官袍,大步走在烈日街上,雖面上可見起疲倦之态,但看去仍嚴正俊朗。
他姿态清逸周身疏離,明明望去高雅如松鶴,可偏偏渾身如布寒霜,肅然嚴厲;面容明明秾豔昳麗,膚白唇紅,可眉眼之間卻自有清正肅殺之氣。
陸良清探花出身,現任職刑部,性子剛直,嚴于律己,為了處理案子抓捕犯人,的确好幾個日夜都沒休息了。
“我不放心。”陸良清加快了步伐,衣袍烈烈作響,很快便拐過街角,到了青蓮街。
“此賊詭計多端,已經連殺數人,手段狠毒罪惡滔天,這次務必要将其捉拿歸案,不容有失。”
陸良清正處理一件殺害少女的采花賊大案,經過他連日來不眠不休的布控,多番走訪查明,終于得到了有關采花賊的蹤跡線索——現藏匿于青蓮街尾的那處小倌館——松竹館中,扮做小倌,隐匿身份,正在尋找逃出的機會。
若他能及時帶兵圍剿小倌館,定能将此罪犯擒拿歸案,此外,陸良清亦在京城各處出口布下官兵,為保萬無一失,不讓罪犯有逃離之機。
只是……小倌館裏不僅小倌衆多,亦有不少女子,若是那采花賊再次犯案……
他須得盡快捉拿罪犯。
想及此,陸良清眼眸微暗,步伐又加快了不少,腳下生風一般。
後面的人只能吃力跟上,齊聲回:“是!謹遵大人吩咐!”
——
小倌館中,一處雅間內,陳念面前站了約莫有十個男子。
陳念雖以前對她哥哥無法無天慣了,嬌縱任性,什麽大膽的事都敢做,但只限于她哥哥,面前這副場景,她着實是沒見過。
此時此刻,小姑娘嘴裏咬着的一塊桂花糕都快掉了下來。
皆是傅粉何郎,身形清瘦,容顏如花,他們站在不遠處,身上只一件白衫,隐約可見其鎖骨,還有……那副瘦弱嶙峋的的虛薄身體。
堪堪站在哪裏,身體纖細,當真和春風裏搖曳的楊柳枝一般,弱柳扶風,套在身上的衣衫都顯得空空蕩蕩的,都是一副低頭不敢看她的嬌羞之态,皮膚看上去比女子還要白,整個人沒有骨頭一般,似是她輕輕一推便會倒在地上。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
當林采薇坐在一旁嗑瓜子看戲時,陳念實在是忍不住好奇,走到了這一排男子面前,好奇地戳了戳一個男子的手臂,想要看看是不是如紙般輕薄,一戳就破。
當陳念戳了戳左排第一個人的手臂,軟軟的,觸感光滑,一點都沒有肌肉的硬實感。
好無趣啊。
小姑娘方才眼裏興奮的光頓時暗了下去。
而且,陳念才用了那麽一丁點力氣,那男子便弱不禁風地靠在了她身上,似是就快喘不過氣來,那雙眸子垂着,看她時簡直時春水橫生,透着媚态。
雙臂就要勾着她脖子,往她身上貼:“姑娘可是點了我?今日讓我來伺候姑娘可好?”
“姑娘喜歡什麽消遣,奴會彈琴,會作詩,還會唱小曲……”
說着說着,渾身柔若無骨似的,還靠在她身上。
陳念蹙起黛眉,覺得煩了,推開了這人,又坐在了椅子上。
那人似是察覺到了面前這位少女的厭煩,但她實在是生得好顏色,他沒看過更好看的臉了,男子便鼓起勇氣壞了規矩,忍不住擡起眼皮,偷偷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
少女還在蹙着黛眉,看去似是極是煩悶,不高興了。
男子想讨好她,得到她的青睐,便膝行過去,又靠在了少女腳邊,擡起了那雙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要為陳念脫鞋。
一開始,陳念看到那男子過來跪在她腳邊,唇邊帶笑,低眉順眼地要給她脫鞋,本下意識要縮回腳,但她瞥到男子那雙手,視線便停了一瞬。
她低眸看去,只見男子那手生的玉白幹淨,看不到一個繭子。
陳念更煩悶了,不知為何,她腦子裏忽就閃過了她哥哥那雙粗糙的,常年握着刀劍的,生了薄繭的大手。
那雙手撫摸她的皮膚和唇,捏她的臉時,分明會帶起酥麻和微痛。
但也會帶起一股她自己都不知從何而起,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歡愉。
腦子裏忽然閃過她哥哥那雙粗大的手,不過短短一瞬而已,只一瞬,陳念骨髓裏的啃噬感不知為何又起來了,癢和痛又折磨着她。
陳念知道,是那怪病。
以前那怪病要發時,她全身的骨頭都好似有蟲子在啃咬,再接着,便是難以忍受的痛,還夾雜着磨人的癢。
根本就撓不到的那種癢。
然後,她會難以忍受這種疼痛,只能用力地抓自己的手,用疼痛感蓋過去。
或者,去找她哥哥治病。
此刻,不知為何,陳念這病便有複發跡象,身上開始出現了種種症狀。
她覺得很難受。
很難受。
但是,她不能找哥哥治病。
絕對不能。
小姑娘倔強得要命,高高擡起下巴命令,聲音雖聽來嬌嬌的,但也氣呼呼的,嬌縱得要命。
“你們把衣服都脫掉!”
小姑娘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雅間裏一下靜了,就連旁邊看戲嗑瓜子的林采薇都震驚了:“念念,好好的你叫人家脫衣服幹嘛,你不會真的想……”
林采薇臉都白了,她還是一未出嫁的姑娘,還想着要嫁給武寧王當武寧王夫人,以前她來這處不過就是喊幾個小倌來捏肩捶腿,說說貼心話,誇誇她……再出格的事她也不敢做了,不然傳出去她爹爹會把她腿都給打斷!
她以為陳念不谙世事,看上去單純嬌憨,也就是帶她過來見見世面看看美男子罷了,她着實沒想到陳念竟會讓這些小倌當衆脫衣服?!
那等下是不是還要和這些小倌……
一下污穢不堪的畫面倏地閃過林采薇眼前,想起武寧王,她不由得害怕起來……若是讓武寧王發現,是她林采薇帶着他妹妹來這種地方,還,還和小倌做了那種荒唐事,他定會大發雷霆,說不定還會遷怒于她爹爹……
這這這……
想起武寧王那令人不敢直視和氣勢和在朝的權勢,林采薇被吓得腿都軟了,看戲嗑瓜子的心情頓時沒了。
她趕緊忙走到陳念身前,把她拉到一邊,低聲道:“念念,你想做什麽啊!幹嘛讓他們脫衣服?你不會是想做那種事吧?”
還沒等陳念回答,林采薇便又說道,急得像是要哭了:“我跟你說,你千萬不能啊!我帶你來這只是來尋尋開心,看看美男子的,要是你當真在這做了那事,你哥肯定會殺了我的!”
這句話,林采薇倒是沒說錯,若是陳念當真和這些小倌春風一度做了那種荒唐事,陳灼發現後,他的确會一劍殺了這林采薇。
毫不猶豫。
林采薇自己也知道,這武寧王對這妹妹極其看重,她都還沒當上夫人呢,肯定不會饒過她!
“就是脫個衣服而已呀,為什麽不可以?”陳念懵懵地眨眼,睫毛像蝶翅般上下輕振,不由想,她哥哥也是男人,還是那般勇猛的大将軍呢,在她面前都脫過多少回衣服了,為什麽她不可以讓他們脫衣服?
小姑娘疑惑道:“我就想看看他們身材呀,想看看他們有沒有肌肉,胸肌,腹肌,不脫衣服怎麽看呀?”
聽到陳念這般講,林采薇終于松了口氣,以防萬一又問了遍:“當真只是想看看身材,不想做別的事情?”
陳念認真會回答:“真的,只是想看看身材,而且……”
小姑娘嘀咕着,別的事她也不敢做呀。
陳念腦子并不笨,她知道,她現在被封了妃子,雖然那賜婚十有八九是個誘她哥哥下陷阱的圈套,但她還是不能太過逾矩,以免被這皇帝抓到把柄,又迫害她哥哥。
而且,陳念更怕她那時不時就發瘋的哥哥,要是被她哥哥發現了,她,她……怕是以後都出不了府了。
除此之外,陳念還想到了那位她看中的如意郎君人選,只在百花宴上見過一面的男子。
面前的這些人,小姑娘想,她看着都清心寡欲的,怎麽可能會有做那種事的沖動!
她只不過是想看看他們身材,看會不會和她哥哥相仿,可以代替她哥哥治病。
這樣,就算她以後這怪病當真複發了,也不一定非她哥哥不可了。
她照樣可以離開陳府,離開她哥哥,嫁給她心中的如意郎君。
這是小姑娘對于自己那怪病的完美設想。
“你們脫呀,怎麽不脫?”
同林采薇說完後,陳念一回頭,發現那些小倌竟還一動不動,皆是低頭羞紅着臉,但卻沒有要脫衣服的意思。
小姑娘見此,當即非常豪氣地從荷包裏拿出幾踮金子,放到桌上:“你們脫衣服,本小姐就給你們黃金,很多黃金。”
看到黃金,登時,面前這一排小倌皆是眼睛一亮,羸弱無力的姿态都沒了。
這個小姐的相貌着實好看,能侍奉她對他們而言亦是天大的賞賜,更何況出手還如此大方,于是,這排小倌左右看了兩眼後,手都放到了衣襟這處,便都準備脫衣服。
而在一排站着的小倌裏,最後一個臉色一變,眸子裏顯出幾分兇惡和慌張。
明顯與其他小倌不同。
但此時并未有人察覺。
小倌陸陸續續的,都脫掉了上半身衣衫,衣衫滑到肩膀以下,露出胸膛和手臂,低眉垂眼的站在陳念面前。
陳念從左到右,一個一個看過去,皆是膚白細膩,個個比女子還像女子,一戳手臂,皮肉都軟綿綿的,沒一點硬實的肌肉。
陳念頓覺無趣,每每閱過一個,戳到手臂上的肉,小姑娘眼裏的光便要黯淡一分。
胸肌沒有,腹肌沒有,身上一塊肌肉都沒有!那手臂似是比她的還要細,沒一點力量感
小姑娘連連嘆氣,她想,若那怪病當真複發,照這樣,她也不可能找別人治好。
去哪找像哥哥身材那麽好的人,還心甘情願地給她治病呢。
粗犷有力的身體,結實白皙的胸肌,線條優美壁壘分明的腹肌……
不知不覺,她哥哥那美妙的肉|體又浮現腦海。
小姑娘趕緊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接着,她走到最後一個脫衣服的小倌面前,也用手指戳了戳他手臂。
霎時,她指尖頓了下。
陳念微怔,垂下眼睫,看向男人的手臂。
雖看上去與其他小倌無異,膚白光滑,但是指尖一戳的手感完全不同。
這時戳到肌肉的觸感。
陳念知道。
但是,若真是裏面的小倌,那便和其他小倌一樣,是綿軟光滑的皮膚觸感,而不是硬實的肌肉觸感。
而且,為什麽他看上去會和其他小倌異樣,膚白陰柔,相貌清秀,完全不像有肌肉的人。
小姑娘背脊發寒,在方才觸到這男人手臂的一瞬間,陳念心裏便生出了不好的預感,而且,在她慌忙收回手時,還瞥到了這男人藏于腰間的匕首。
陳念看到一類似于劍柄的東西,在微微閃光。
小姑娘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但陳念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自己,讓自己保持鎮定,不能讓面前的人看出異常,實則她早已被吓到全身發軟了……
她猜,面前這人許,許是易了容的,逃竄在這裏的罪犯,說不定還,還殺了很多人。
小姑娘從來沒經歷這樣的事情,她吓得都走不動路了,但眼前這情形,她只能讓自己裝作無事一般。
“也沒什麽好看的嘛。”小姑娘坐回椅子,仍舊用那種嬌氣的口吻說,“你們的身材一點都不好,本小姐不想看了,穿上衣服吧。”
聽此,面前的小倌皆穿上了衣衫,那個隐匿在此的采花賊亦是,同其他一般,只是,他落在陳念臉上的目光沉了幾分。
“這樣吧,你們身材纖細,跳舞應該會好看,便跳個舞給本小姐看吧。”
陳念又拿出幾錠黃金扔桌上,裝出一副嬌縱任性的大小姐模樣,“本小姐有的是錢,你們快跳呀。”
那采花賊見陳念舉止與剛才相比并無異常,這才打消了幾分疑慮,環顧了下周圍,想着要怎麽逃出這間小倌館。
不知那該死的官兵會不會找到這來。
裝成小倌跳舞的采花賊在打量這間房時,目光不禁又落在了陳念身上。
眼露邪惡的精光。
他今日若不是急着逃命離開這裏,這般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他定要先好好嘗了滋味再走。
舞還在繼續。
陳念表面笑盈盈地看着他們跳舞,實際上早已痛哭流涕地喊哥哥了。
她的小腦袋在拼命地想,要怎麽才能不惹起這人的注意,離開這裏。
房間裏還有這麽多人,她也不能一個人走。
陳念急得小耳朵都紅了,她佯裝鎮定地喝了口茶,假裝無意地朝窗外看去時,忽然瞥到了一個穿朱紅官袍的男子!後面似是跟着大群官兵,剛剛進了小倌館。
官兵不動聲色地疏散了周圍百姓,已将此處裏三層外三層,重重包圍了起來。
那為首的男子身穿官袍,一身清正之氣,如松如鶴,氣質十分出衆,陳念一下便想到了她曾在百花宴上看到的那個人。
身形相似,氣質如出一轍,就算遠遠看去,也能看到他那俊朗的側臉。
好,好像啊。
難道真的是她在百花宴上看中的那位如意郎君嗎?
小姑娘愣神片刻,但想起現今的危險處境,怕那人起疑,她只稍稍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繼續裝作驕橫無禮的大小姐,往他們腳下扔金子:“你們快跳呀,誰跳的好本小姐就賞賜誰。”
一錠金子滾到了那采花賊腳下,采花賊的步子停了一下,邪惡的目光又瞥了眼陳念。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開始想,要不要冒險,把這嬌美的小娘子搶走,帶着一起逃……
一旁的林采薇見她興致這麽好,只看這些小倌跳舞,不再有做那種事的想法後終于放下懸着的一顆心了。
也和陳念一樣,開始嗑瓜子看小倌跳舞:“念念,這裏好玩吧,你想讓他們幹什麽都行。”
陳念僵着身子回:“好玩呀。”
感受到了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惡心目光,陳念的心都緊張地要跳出喉嚨了!
她想出了一個方法。
那些官兵定是來抓這人的,他們已經将這小倌館包圍了起來,此刻定是在一一排查,想要抓到這人。
但是這人已經易容裝作了小倌的模樣,簡單的排查根本找不出他,眼下,只要她才知道這人的真實身份。
陳念想,待那些官兵上了二樓,經過這處房間門口時,她可以大喊,把官兵引進來,再指認那人,那人定會原形畢露!
到那時,官兵在場,有人護着他們,她也不用害怕了……
一定會沒事的。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頓覺酸澀,秀巧的鼻尖已經泛了點紅。
她明明此時已經害怕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了,但此刻卻只能繼續眉眼彎彎地笑着。
外面,陸良清的确已經帶着官兵到了此處,正同老鸨交涉,讓她莫要聲張,他們的人會一一排查。
老鸨被吓得面如土色,忙不疊點頭。
話落,陸良清便吩咐人去一樓各個房間逐一排查:“罪犯會易容裝扮,若覺某人可疑,直接拿下帶回刑部,注意,一定要保證無辜人等的安全。”
“是,大人!”
吩咐完畢後,陸良清親自領着人上了二樓。
而此時此刻,陳灼也到了這處,剛下馬車。
但他始終晚陸良清一步。
待陸良清帶兵上二樓排查時,陳灼剛至門口。
他見此處圍着官兵不禁生疑,問清原委快步進了小倌館。
官兵皆知他是當朝武寧王,無人敢攔他。
陳灼又朝老鸨問了陳念下落後,背脊忽地生出冷汗,臉色發白,快步上了二樓。
但這時,陸良清已經走到了陳念所在的雅間門口。
他還是慢了陸良清一步。
坐在裏面的小姑娘看到了陸良清映在窗戶紙的身影。
她認出了他,閉上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大人!救命!救命!”
陸良清聽到女子的求救聲心中一驚,更何況這聲音……
他亦是聽出來了陳念的聲音。
盡管,他亦只在那次百花宴上聽過一次那位姑娘的聲音。
陸良清即刻反應過來,來不及喊旁邊官兵,直接沖開了這雅間的門。
屋內已然亂作一團,那采花賊聽到陳念大喊救命,朝屋外看去時發現官兵身影,立馬猜到了陳念的目的。
他雙目赤紅,對這小娘子的色心立即成了想要殺她後快的憤怒。
既然已經敗露,他也沒必要易容隐藏身份了,采花賊登時掏出腰間的匕首,朝陳念砍去。
陸良清雖是探花出身,但他并非文弱文人,也習過武,千鈞一發之際,他一個箭步上去,便攔在了驚恐發抖的小姑娘面前,把她護在懷裏。
擋下了這一大刀。
噗嗤一聲,陳念呆愣之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