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觸

這小子,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玩瘋了的男男女女根本抽不出神注意門口的宋原晟,堆積如山的高腳酒杯,澄色液體輕輕晃動,如夢如幻。宋原晟就不動聲色立在那,平靜凝視這群人。

喧鬧的重金屬音樂,搖擺的紅綠燈束,紅發女人無疑是最特別的。

她端端正正坐着,背脊挺直,身纖如蘭,雖然時不時配合宋立帆低下頭說幾句話,卻不動情緒,從宋原晟的角度瞧,她的目光始終是漫無目的游蕩,也不知道宋立帆說了什麽,她配合笑了兩下,嘴角的弧度輕輕一晃,就歸于平靜。

宋原晟從她虛情假意的讪笑上不難看出這個女人對宋立帆有些讨好,只是她和一般溜須拍馬抱大腿的人又不同,有一種微微焦躁的疲憊感,斂起的眉時不時跳動一下,就像停歇的蝴蝶,若有若無翕動翅膀。

宋原晟起了興致,宛若盛夏飲下一杯冰茶,整顆心都清清朗朗,周圍吵雜的音樂也不再那麽難忍受。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你說兔子賽跑為什麽輸給了烏龜?”

宋立帆繼續沒營養的話題,問了兩遍得不到回應,有些急了,伸手去拽溫紋垂下的長發。

“你快猜啊,我話都到嘴邊,等着給你解謎,你卻不猜了!”

喝了挺多的酒,溫紋現在腦子已經有些昏了,聽宋立帆的話,就像蒙上一層紗,好好辨認才能勉強分清每個字音,心底漾起的煩躁逼迫她拍了拍額頭,清清嗓子,“兔子懶惰睡覺太久,輸給了一直勤奮奔跑的烏龜——”龜兔賽跑的故事,誰沒有聽過?

她倚着沙發靠墊,支着手有搭沒搭陪着宋立帆聊天,心裏卻盤算自己的心思。短暫相處,宋立帆已經把她當成新朋友,兩人的稱呼也從“宋大少,紅發的”轉為“宋立帆,溫紋”,今天的酒算是沒有白喝。

“錯了!因為兔子被吃掉了!”

宋立帆很開心躺着哈哈不停,好像真的講出什麽豔驚全場的段子。

溫紋配合地詢問,“怎麽就被吃掉了?”

“兔兔那麽可愛,當然要吃兔兔,這個段子沒有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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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紋尴尬笑了兩下,心中不禁默嘆,宋大少真的像個孩子,總是講一些正常人無法理解的笑話。不管怎麽樣,現在氣氛又上來,也是時候提出自己的請求,想到目的,溫紋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那個——”

一旁格子襯衫男人突然推開話筒對着他們這邊嘶吼,“現在,讓我給我們今日壽星宋大少獻唱一首《我的中國心》,music跟上!”

鬼哭狼嚎中,溫紋的話音一下子被淹沒,宋立帆只顧陪着那一圈唱歌的朋友對喊互罵,顯然沒有在意身邊的溫紋想說些什麽。

溫紋一擊落空,不免有些急躁,她不知道過了今天,宋大少還會不會記得她這個伴,她需要一個肯定的承諾。

她的眼珠輕輕轉了圈,繼而斂下,好似上等的涼玉,沁入心脾。

宋原晟見她揚高自己的眉,鮮紅欲滴的唇抿了抿,毫無意外綻放了一個笑容,從容不迫,滿身激情的擠進那群人的狂歡,好像剛才那個厭世頹靡的人不曾存在。

由急憤到笑靥如花,溫紋不過花了三秒鐘。精湛的變臉技術讓宋原晟勾起了嘴角,公司中不乏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精,他一般都選擇無視那些并不精彩的表演,這一次直觀欣賞這種戲法,宋原晟不僅沒有一絲厭惡,反而頗為新奇。

溫紋深知一個道理,當你被人群無視的時候,一定要選擇走向人群,宋立帆暫時不會有心思聽她竊竊私語,不如放開動作主動融入熱鬧。

她從事娛樂業,自然知道哪些地方最容易調動觀衆的情緒,接過話筒的那一刻,其他人的視線都投向了她,包括癱在沙發上夠矮桌上櫻桃的宋立帆。

“宋大少咋一直拿我們當樂子,什麽時候也站起來讓我們樂一樂啊——”

溫紋的聲音很清潤,說話力度也把握很好,能讓人聽清又不會顯得刺耳,好像冰山碎雪落入深潭,娓娓動人,她習慣咬住最後一字拉長,又有一種嫩嫩的妩媚,連宋原晟也不能否認,她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溫紋是拿捏住宋立帆的心性,所以才會說出這種沒規矩的話,這麽大一圈人,除了她和其他幾個女伴,沒幾個是沒點底氣的,她故意用“我們”将這些富二代和自己劃拉到一起,也有自己的打算。

果然,仰面躺着的宋立帆一個跳躍翻了起來,他臉頰霞紅,眼珠也有血絲,一看就喝了不少,“你們要拿我尋什麽樂子啊,啧,要不要我跳個脫衣舞給你們助助興?”

說着,當真撩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精瘦的腹肌。

空氣停滞了半拍,瞬間嘩然,所有人都拍着手起哄,還有幾個二代更是噴了瓶香槟,白色的泡沫飛濺開,溫紋笑容有些恍惚,人和人真的不一樣,這瓶酒差不多五千塊,還在愣神時,宋立帆将矛頭對準了溫紋,懶散開腔,“我跳也行,可溫紋要給我配個樂,不然吧,總感覺我虧虧的。”

溫紋笑了一下,十分坦然舉高了雙掌,做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OK,那我們可說好了,我唱多久,宋大少跳多久,衣服不夠脫還有底褲——”

衆人哄笑起來,宋立帆一時間騎虎難下,不注意時,溫紋已經扯來一張椅子,一腳踩了上去,鮮豔的紅色長裙束縛腰臀,把身體的曲線完美包裹,她的小腿從絲滑的裙角探出,晶瑩如雪,燈光下晃目惹眼,此時的她并不吝啬釋放自己的魅力,與剛才的恬靜文雅不同,現在的溫紋,媚氣四溢,坦蕩潇灑。

“Aankhein khuli ho ya ho band......”

一開腔,其他人就愣住了。

有個懂歌的鼓了鼓掌,“牛.逼啊姐姐,這是印度歌?”

溫紋并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唱着,慢慢調子也起了,她擡高左手對着宋立帆做了一個挑釁的動作——勾了勾手指,“Hey aankhein khuli ho ya ho band......”

“靠!老子怕你這個妞!脫就脫——”

宋立帆對自己的身材很滿意,雖然他纨绔了些,卻也重視鍛煉,八塊腹肌,每塊廓線都清清楚楚,現在脫衣服也挺幹脆,三下五除二,就把上衣給扒了,身邊那一圈狐朋狗友此時也狼嚎起來,“宋大少扭個屁股,你怎麽那麽僵硬,放開點!”

“老子特麽的都脫給你們看了,還嫌這嫌那,you can you up”

聲音戛然而止,宋立帆手還放在褲鏈處,卻一動不動,滿臉驚恐,好像看到鬼了。

不過也不比看到鬼好多少......

身後立着的男人還是無波無瀾的注視,只是視線滑到溫紋時閃動了一下,他慢慢走近,伸手拍了拍宋立帆的肩膀,溫聲鼓勵道,“跳得挺好的,繼續。”

男人的聲音低啞悅耳,就像午後溫頓的紅茶,沉穩優雅。

宋立帆被他這麽一拍都要軟了,別說繼續了,連說話都費力,他磕磕絆絆問好,“二,二叔,晚上好啊,哈哈哈。您今兒怎麽得空參加侄兒的生日party,您不是挺讨厭這種地方......”虧他還特地約了這裏,也不知道二叔在這裏站了多久,看了多久。想想,雞皮疙瘩都要站起來。

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全場只有播放的音樂聲嘶力竭吼着,溫紋停下唱歌,整理了一番衣裙,規規矩矩低頭站到一邊,模樣就像等待家長訓斥的小學生。

來的居然是宋原晟,她真的沒有想過,宋先生會出現在侄子的生日派對上。

偷偷瞄了眼西裝革履的宋原晟,溫紋一瞬收回了視線。

對于宋原晟,溫紋有一些了解,知道他是老太爺手下最得意的孫子,剛生下來沒多久就被接到宋家老宅作為繼承人撫養,英國劍橋畢業就來到衆星總集團擔任執行總裁,可謂獨占風頭,就連衆星現任董事,宋原晟的親哥哥宋原博都要讓幾分面子,只是他不常出現在大衆面前,溫紋所能了解的,也不過只是年輕有為,不近人情寥寥數語。

“挺熱鬧的,你們玩你們的,不必在意我。”

宋原晟平靜環視四周,掌起一只高腳杯,給自己倒了半杯酒,琥珀色的液體碰撞杯壁,清脆悅耳。他的右腕穿着一串檀香木的手串,暗沉的深色順着動作滑下,顯得指節越發分明修長。

很矛盾的英俊。

宋立帆心裏咕哝:真想我這個生日過得舒心,您外面溜達溜達,留在這,也沒幾個膽子敢來開玩笑。

心裏抱怨,臉上卻只能熱情,沒有辦法,早些時候他媽将他交給宋原晟管教,就被訓得服服帖帖,現在他看到宋原晟小腿肚子都打着顫呢,“二叔,您坐啊,我給您倒酒。”

宋原晟微微擡起眼皮,似笑非笑,“一杯就夠。”

氣氛又冷了下來,這裏所有的人,除了宋立帆就沒有一個敢去迎合幾句,他們這些纨绔子弟,多多少少都在父母那裏聽說過宋原晟的事兒,知道他不是個好說話的,現在絞盡腦汁想着怎麽找個理由脫身。

溫紋本想着就這麽站着,熬到宋原晟離開,不曾想,身後也不知是誰伸出手,将她向前狠狠一推。今日她腳上這雙細跟涼鞋扣環處有些松動,猛然踉跄,一下沒踩穩,腳踝歪扭,是刺骨的痛。溫紋幾乎立刻,疼得臉色唰白。

溫紋心中暗罵,也明白怕是剛才出了風頭,礙了某人的眼,不過現在也不是算賬的時候,她勉強站穩,一擡頭,撞上宋原晟那雙漆黑的眼睛。

宋原晟的相貌很出色,特別是他靜靜看着你時,好像要看到你的心底去,溫紋心中一個咯噔,臉上的笑意都假了幾分。

“宋先生......”

話沒說完,宋原晟淡淡笑了一下,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扶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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