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成

雨還在下着,就好像要把這北京城全部淹掉一樣,噼裏啪啦狠砸着傘面。

溫紋眺望不遠處地面停車場閃爍的車燈,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車型,想來李華虎舍不得一小時六十塊的停車費,先行離開了。

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打車回去,還是辛苦李華虎再跑一趟。有些細碎的雨沫避開寬大的傘飄到溫紋的衣角,把裙子沾得濕濕的,黏黏的,溫紋本能感覺到涼意,用空下來的一只手摸了摸赤.裸的手臂,希望借此來禦寒。

剛才派對算是不歡而散,也不知道怎麽地,宋立帆突然和周念川打了起來。其實宋立帆是單方面被虐。溫紋是小看了周念川,雖然不健壯,手下卻有力,二話不說直接用領帶将宋大少捆了個結實。宋立帆哪裏受過這樣的氣,更何況今天還是他生日,本着壽星最大的想法開始胡亂指揮一旁的狐朋狗友上來招呼周念川。

宋大少雖然是個繡花枕頭,空有一身肌肉,卻真的有錢,張口閉口“讓那小子給我跪了,老子把門外那輛小老婆送給你,外加俱樂部三公裏賽陪跑”。

都是一個圈子的朋友,哪裏會真的動手,更何況誰也不缺一輛車的幾百萬,平日裏低頭不見擡頭見,幾家都是生意夥伴,犯不着得罪人,那群公子哥分為兩撥,一撥勸周念川道個歉,“今天他生日,留個面子”“立帆也是性情中人,你這樣搞得他很難看”。

一撥安慰宋立帆,“都是朋友,鬧什麽”“認識那麽多年了,他又沒有少打你,今天過生日被打一頓叫——開門紅,吉利”。

風暴中心議論點的溫紋反而被忽略了,她就這樣腦子一片漿糊坐在沙發上。

宋原晟看上她?

怎麽可能!

想來想去,和自己東家牽扯感情,很麻煩,她是衆星的藝人,卻沒有想過一輩子都呆在衆星,無論宋原晟什麽想法,她都要離遠些。

想通,溫紋也就不糾結了,連忙起身去幫宋立帆松綁,那一夥人只知道圍着臉色憋得通紅的宋立帆唠叨,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去幫他解開領帶。

可憐宋大少一解開束縛,就抱着溫紋的肩膀哭着喊“嫂子”。

溫紋雖然無語,也只能抱着他安慰着,今天這個派對顯然是不能再繼續了,衆人也就作鳥獸散,領着自己女伴離開。

“溫紋,要我送你回去嗎?”

溫紋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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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川舉着一模一樣的黑傘站在後一臺階上,低着頭注視她,一旁的迎賓小姐艱難舉着一把超大號的傘為貴客阻擋刮下來的冰雨,狂風翻滾,吹得傘面砰砰作響,卻愣是沒有一絲風刮亂周念川的衣角,他就像一尊精美絕倫的雕塑,不動聲色伫立着。

目光平淡卻溫柔。

周念川的衣領有些淩亂,領帶也不知道扔去哪裏,脖頸上還有一些紅痕,顯然是剛才被宋立帆錘的,不過他周身還是那股清貴矜持的模樣,不慌不忙,看向溫紋時,就像宮廷舞會邀請公主跳舞的王子,優雅尊貴。

“謝謝周少,我經紀人已經在路上了。”

溫紋婉言謝絕,語氣真誠。

“這樣?”

周念川的目光了然,也猜出溫紋只是不想他送,他卻只是輕輕勾了下嘴角,并沒有太多的勉強。淡淡的目光掃過她裸.露的肩膀,一陣寒風打來,溫紋輕輕哆嗦了一下,小腿也不由貼在一起,周念川見此,紳士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溫紋的肩頭,動作輕柔。

“衣服幹洗後送給我,我的聯系方式你有。我等你電話。”

肩上的衣服質感很好,溫暖舒适,裹在她身上擋去了大半的寒風,溫紋有些發麻的手臂也逐漸恢複了體溫,暖暖的。

既有要求,又是體貼,溫紋一時間也找不理由拒絕,不過見周念川眼睛裏深沉的暗色,似乎在醞釀風暴,她又不自覺想要快些逃開。

面前的男人真像一個惡魔,體貼處可以讓你死心塌地,算計時,又讓你無法逃離。明知有毒,卻還是被吸引目光。

周念川見她沒有拒絕,朝着她點了點頭,毫不留念跨開步子在迎賓的恭送下離開。

溫紋注視着斜風狂雨中的周念川,他身型颀長,被雨打濕有些透明的襯衣貼着腰窩,雖未裸露,卻有一種與他日常清貴不同的味道,鹹鹹的性感。月色被烏雲擋住,光澤薄淡,影子被他踩在腳下,好像每一步都有轟鳴的雷聲作伴。

光線似乎浸沒他的身軀,僅有的一些,拖長了也像延展符號,把他挺拔有力的軀幹鍍上一層暗色。

嘎吱——

“溫紋——上車,嗝,快快快,我要吐了,你幹嘛的!開慢點,老子都被颠腦震蕩了!”

雨幕中,隐隐約約四盞雪白明亮的車燈,完美流線型的跑車嚣張停在門口,一點也沒有顧及“禁止停車”的指示牌。

宋立帆大嗓門嚎着,也不知道代駕說了什麽,他揚高嗓音開始罵,“我才沒醉,就你車開得不穩,還給我狡辯,信不信我投訴你!啥,你就是經理?你經理技術還那麽差,走後門進來的吧。”

他絮絮叨叨,見溫紋不動,按下車窗伸出腦袋頂着暴雨開始喊,“溫紋!嫂子!大寶貝!進來吧,那麽晚了,沒出租車的,我送你——我和我二叔說好的,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家!”

溫紋沒辦法,只能坐進後座。

不等她把黑傘遞給一旁等待的侍者,宋立帆就開始哔哔,“那誰,傘你特麽的還要啊——老子今晚花了那麽多錢,你一把傘送不得?走走走,快開車,嘔——快!我忍不住了!”

侍者穿着黑色西裝,滿臉笑容,“您們慢走。”

顯然這把傘是不要了。

溫紋有些無語看着東翻西翻找塑料袋的宋立帆,緩聲道,“既然有你送我,傘我留着也用不到,不如還給人家。他們迎賓也不能做主,少了一兩把還要自己貼錢補上,何必呢?”

宋立帆揮了揮手,樣子很不耐煩,只是忙着找塑料袋一時間沒有空搭理她,溫紋也只能幫着他找,宋立帆這輛豪車搭理得幹淨整潔,哪裏能找到塑料袋,到最後,溫紋翻了自己手袋,找到一張帕子遞給他先用着。

拿到承裝嘔吐物的東西,宋立帆反而不幹嘔了,他把手帕整整齊齊攤平擱在大腿上,倚着靠墊開始給溫紋科普,“得了吧,那些龜孫子。啧,你看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有幾個身後跟着人要回收黑傘的?他們就狗眼看人低,專門挑你們這些人下手,一把傘能值幾個錢?”

“咳——宋大少,一把傘兩千二,這是Chanel的。”

前面的代駕解釋了一句。

“滾滾滾,老子現在就打三千給錢駱那孫子可以了嗎?你給我閉麥,聽你說話我就想吐,不知道還以為你上輩子是酸菜缸子投胎。”

宋立帆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可前面的代駕顯然是熟人,不僅沒有生氣,還趁着紅燈轉頭對着兩人尬笑一下,“宋大少這樣的身份別說一把傘,就算搬空整個星河,都是給我們錢總面子,您別誤會,這是這樣的傘才配得上溫小姐如此美貌啊,哈哈哈。”

宋立帆很煩躁揮手,示意對方認真開車,“我也不知道你們小區我車能不能進去,讓你淋一身雨回去感了冒,我怕是要死。”

原來是這個原因,溫紋心中一暖,卻又聽到宋立帆補充,”別謝我,我二叔囑咐的,讓我給你帶把傘。原因我自己想的。”

宋先生......?

溫紋這下真的不知所措了,宋原晟這樣體貼,讓她一時間不怎麽該怎麽想好。他對她有好感?還是他就是這樣體貼細致的人?

“咳咳,溫紋——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什麽想法?”溫紋狐疑看着臉頰微微泛紅的宋立帆,這種臺詞開場一般都不是什麽好事。

就連代駕都不由自主板正身形,努力做到像一尊石像,不聽不在意。

“那個啥,你能和我二叔談個戀愛嘛,你不是個演員嘛,就當拍一場戀愛電影,行不?”

見溫紋面露不喜,知道自己的話有些輕佻,連忙補充,“我二叔太慘了,快三十了,還特麽的是個處男!你就當可憐可憐他,給他一點溫暖,扶貧一下,讓他感受一下戀愛的美好和人間的快樂,別讓他孤孤單單連撸都沒興致。”

溫紋開始覺得有些憤怒,她是演員而不是出來賣的,聽宋立帆說要讓她去故意接近宋原晟和他談戀愛,就有種被深深的冒犯感,但是後來宋立帆可憐巴巴的語氣又逗笑了她,面前這個雙手合十作輯的大男孩顯然也沒有看輕她,只是嘴巴不利落,容易說錯話。

她微微一愣,想到什麽,“我不是一個演員啊,我還沒有出演過什麽角色呢,你這樣太強人所難了吧。”

“這簡單!你看看這裏,嗝,等會,我把公司發給我劇本的ppt打開一下哈,你挑個一個呗,演戲這種事情很簡單的,你随便練幾手,拿下我二叔妥妥的。”

宋立帆翻着手機邊打嗝,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溫紋眼神狡詐彎起。

她看着距離面孔僅一寸的車窗,雨水順着窗沿飛速滾落,模糊的窗外,無數耀目的燈光紅橙黃綠的閃爍着。

窗外是——繁華,燈火通明,遍地機遇的,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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