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蔣婉如
“不理你,你別跟着我。”
溫紋委屈快哭了,宋原晟就在後一步的地方,小聲安慰着。
“我真沒想到,它會斷掉。”
宋原晟哭笑不得,看着整理衣服頭發的溫紋,他想笑不敢笑,這樣的溫紋确實又狼狽又可憐。
“你還說!要不是你,我才不會去坐那個髒髒的秋千,我也不會從高處噗通摔下來,我的衣服髒了,你媽一定會覺得我很傻,還有你大哥,爸爸——”
最後已經帶上哭腔,“他們一定會覺得我沒有家教,會嫌棄我。”
為了見家長,溫紋選了一件優雅的素色長裙,妝容寡淡,連首飾都選擇圓潤不奪目的珍珠,就怕宋原晟的父母會對她有不好的印象,可,剛才玩秋千時,繩子居然斷掉了,就算宋原晟接住她并沒有受傷,可身上的衣服妝容全都髒了,時間也不早了,宋原晟的父親大哥大嫂就要回來,怎麽能不着急!
溫紋是真的要急哭了。
宋原晟逗弄她的心思也歇了,“我帶你去換一身衣服,我大嫂應該有沒穿過的衣服,先向她借一下?”
事已至此,倒是沒有其他辦法了,溫紋咬咬牙,也就答應了。
宋老太太見溫紋哭唧唧皺着臉回來,笑了,“怎麽了,宋原晟欺負你了?”
溫紋恹恹低垂着頭,“不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自己摔一跤自然不會背後都是泥印子,老太太也明白溫紋這是在維護宋原晟呢,她和煦笑了一下,伸出手為她抹眼淚。
“先去換洗吧,怪可憐的。”
宋老太太招手,一旁的芳姨走上前,似乎要帶領溫紋上樓,老太太在宋原晟打電話前制止了,“別去找你大嫂,我的衣服她也穿得。”
不僅溫紋詫異,連芳姨都驚住了,老太太又補充囑咐,“阿芳,把我那身墨綠緞子旗袍拿出來,再給溫紋拾綴幾個像樣的首飾,你年紀輕輕的,就別戴珍珠了,這是老人家用的,不襯你。”
說着,老太太抿了下唇,讓自己看起來更端正,“把我那個放起來的镯子也幫她戴上,小姑娘穿戴那麽素淨,又不是當和尚。”
溫紋看着宋原晟,得到一個鼓勵的眼神,她也不猶豫,直接跟着芳姨上了樓,留下的宋原晟單手插在褲兜,直挺挺望着老太太。
“媽。”
“你別問也別說話,今天吹了風,腦子怪疼的,溫紋家庭我了解,她不如你大嫂家底厚實,你多照顧點,我們家不會讓人欺負去,可她沒有點東西我們給不來她底氣,平日裏我那圈朋友約了打牌,讓她不拍戲也就跟着吧。”
老太太話語透露很多意思,她願意給溫紋底氣,願意帶着她,教她做個少奶奶,也不要求她為了家庭退出娛樂圈,給足了面子,剩下的尊重,是溫紋主動給予,宋家已經做到該做的,溫紋也該做出選擇。
宋原晟有些看不懂老太太,在他心中,預估老太太的底線是溫紋必須退出娛樂圈,他們那個時代的人,總歸看不上抛頭露面的明星,他還做好了打算,在老太太和溫紋之間周旋,沒想到,老太太直接退讓了。
她在給溫紋底氣。
自己賺的錢無論多少,都是自己的,宋家當然能給溫紋股份,給她買首飾購置房産,這些總歸是宋家給的,溫紋若是一分錢賺不到,亦如漂浮湖面的游萍,怎麽樣都不會有底氣的。
“謝謝您。”
宋原晟真心實意,老太太比他想象更加聰明。
宋老太太看着他,眯起眼睛,“我不這麽做,你會怎麽做呢?”
宋原晟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如果溫紋堅持,我會說服您。”
老太太哈哈笑,笑夠了臉上的表情也嚴肅無比,宋原晟看着這張已經蒼老衰敗的面孔,依稀能從輪廓辨別出曾經風華無雙的模樣,宋老太太出身世家,家庭教育培養出她堅韌果決的性格,在宋原晟心目中,他的母親要比父親更加值得敬佩。
“我養了一個好兒子!”
為了女人願意頂撞母親,真是一個孝順的兒子!
宋原晟看着自己的母親轉身上樓,他始終保持着恭敬的姿勢,身骨挺直,宛若松柏。
走到二樓,老太太居高臨下俯視宋原晟,“你身上也髒兮兮,換一身,你爸快回來了。”
說完,只留下一個背影。
宋老太太找到溫紋時,她已經換上了自己的旗袍,果然,墨綠色很襯她,比她年輕更漂亮。老太太敲了敲門,示意自己進去,溫紋好像吓了一跳,手指也不知道擱在哪裏,只能尴尬笑着恭維身上的衣服舒适,“阿姨,這件旗袍真漂亮,繡紋一點也不硌皮膚,比我之前租借的阿瑪尼高定更舒服。”
“好多年了,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拿出來。穿在你身上合适。”
這是她結婚時,她的母親請蘇繡大師熬了一年多制出來的,一共十八身,代表陸家十八個碼頭,滔天富貴,瞬間雲煙。
“阿姨,這些看上去就和新的一樣,您保存得真好。”
老太太也不知道想到什麽,“我那裏還有幾身,這些都沒穿過的,你帶回去,留我這裏,浪費了。”
溫紋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接受,宋老太太能留幾十年的衣服,保存那麽好,肯定有特別的意義,加上做工精細,價值肯定不菲。
溫紋雖然對藝術一竅不通,可也跟不少朋友去過博物館,這樣精細的雙面繡,怕已經失傳了,針腳完美,綢緞細膩如同新雪,就算挂國家博物館也是夠的。
見老太太眼中有留念,溫紋只能推辭,“老太太留着吧,給我這個粗人,作踐了。”
“我陸金闕的兒媳,穿什麽穿不得?橫豎就是一件衣服,你不喜歡現在就找人丢了。”
老太太佯怒,溫紋急忙制止,“阿姨,我很喜歡,謝謝您。”
話音脆脆落下,如同玉珠摔在金盤,老太太變臉般,重新揚起和煦的微笑,“好嗓子,像只百靈鳥。阿芳,镯子呢?”
芳姨立刻捧着一只錦盒遞上,老太太态度很溫和,還給溫紋塗了護手霜,溫紋還沒有什麽感覺,一只血色濃厚的镯子就套在她的手腕上。
不像一般玉镯觸手冰冷,需要人來暖它,它本身就是和人體皮膚相似的溫度,也許是心裏作用,溫紋總覺得手腳暖和些。
沒有雕刻裝飾,做普通的模樣,溫紋也不知道價值,只能先戴着,打算晚上還給宋原晟讓他送到老太太手裏。
“時辰不早了,你給她點綴點綴,我老了,站不動,先去歇歇。”
套上這只镯子,宋老太太也就不留了,直接轉身離開,芳姨躬身送她,溫紋只是手足無措站着,老太太沒有讓溫紋送的意思,溫紋本來是個伶俐人,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呆呆的。
芳姨也只送到門口,剩下的路老太太自己走。
老太太走了,屋子裏氣壓也沒有那麽低,溫紋開始不安份想要打聽一下,芳姨也看出她的忐忑,主動開口了,“這身衣服是老太太做姑娘帶過來的嫁妝,您啊也別推拒,老太太喜歡您呢,就算是宋先生的妻子,也就得了一身。”
溫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腦子只把“宋先生的妻子”提了一下,驚出一身汗,後來才想明白,此宋先生,應該是指宋原晟的大哥。
芳姨自顧自為她挽發,嘴裏念叨,“這只镯子,宋先生的妻子也沒有見過呢,老太太對您很看重吶——您以後有的福享呢。”
語氣不無豔羨,梳發的動作卻輕柔,溫紋還沒有感覺,頭上已經換了一個發型。
溫紋心中默默嘆口氣,宋老太太哪是喜歡她,是看重自己的二兒子,自己是沾了宋原晟的光。
耳朵上的珍珠摘下來,換上質地溫潤的翡翠,點綴着瑪瑙,倒是漂亮,溫紋看着鏡中的自己,在芳姨手下擺弄着,慢慢有了另一種模樣。
她的豔麗可以駕馭一切顏色,卻容易讓自己看上去輕浮,今天這身打扮,剛好蓋住脂粉氣,只有清貴,沒有浮誇。
宋原晟看着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的溫紋,伸出手去接她。
這時,宋原博帶着妻子也回來了,看到溫紋的那刻,宋原博笑着迎上去和她握手,“溫小姐好啊。”
他的妻子卻略皺着眉,在溫紋身上梭巡,眼神已經不善,要不是強裝鎮定和大家風範,怕是要直接避開。
穿着老太太的旗袍,戴着老太太的首飾......手上那只镯子就是那只留給兒媳婦的傳家玉镯?
縱覽溫紋全部裝飾,她臉上的表情已經談不上禮貌了,看着樂呵呵和未來弟媳握手的宋原博,蔣婉如狠狠咬了下唇。
溫紋被熱情的宋原博搞得有些尴尬,此時自己的大老板笑眯眯向你問好,誰都受不了,宋原晟卻不在意,摟住溫紋的腰,微擡下巴看着夫妻二人,“立帆呢?”
提到兒子,宋原博臉色瞬間下了,“那個小畜生說自己頭疼,今天就不回來了。”
蔣婉如聽着丈夫的口氣,知道他今天又氣不順,忙出來維護兒子,“立帆有些感冒,也不知道二弟帶女朋友回家,這兵荒馬亂的,來不了,我這個當母親的先給弟妹陪個不是。”
話裏夾槍帶棒,宋原晟眉毛一挑,嘴角的笑容玩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