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雲人物

五年前，默默無聞的墨衾幽忽然成為了學校歷史上少見的風雲人物，其在她十七歲那年一舉奪得全國青少年美術比賽的冠軍後，對自己就實行了一系列對後輩們影響深遠的自我改革，如不再經常遲到，更加刻苦地練習，每周末必定會去一些風景優美的地方寫生等等。

甚至于學校裏的老師這樣評價道：“我們不能不在各個方面向墨衾幽學習，沒有她，我們學校也不會這麽受到關注。”

學校歷史上的風雲人物都是身後一大批跟随者，俗稱“粉絲”。不論是不是和那些人親如手足同父異母還是同母異父或是根本異父異母，在他們嘴裏介紹出來的都是：我們xxx是xx冠軍，怎麽怎麽樣。

然而奇怪的是，追随過墨衾幽的人都知道，他們這一生最大的失敗恰恰就在于追随的對象是個如此低調的人，更讓人啼笑皆非就是，墨衾幽為了躲避掉這些所謂的粉絲的這件大事上，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具體說來，墨衾幽贏得自我不驕傲，不膨脹的低調特色有：

一是發揚自我自然意識。墨衾幽在充分聽取了閨蜜艾米的意見，而且思想解放，只有創新，沒有固守。艾米最反感人們邋遢，墨衾幽偏偏喜歡恣情縱歡，常常好久都不洗澡，頭發經常油膩地蜷在了一塊，家裏的各種漫畫書也不按規矩擺放，樂器上布滿了灰塵，衣服也是連續穿一兩個禮拜，但是同學們認為那是藝術家有個性的表現，他們認為，墨衾幽沒有時間收拾自己，全都在創作上下了功夫了。

二是減弱了組織聯系，出道之前的墨衾幽身兼班級藝術部門負責人，經常組織班級活動的她在出道後果斷請辭并再也不出席班級聚會，同學聚會等等一系列促進同學友誼的活動。可是，天不遂人願，她的鐵杆粉絲們認為這是她欲擒故縱的神秘主義的靈活運用。

三是再也不重視群衆意見。以前墨衾幽将自己的成品畫作會拿給懂畫的同學和老師們進行參評，事實上就相當于現在的民主測評和提前公示了。不論結果，墨衾幽總是會改正缺憾力求完美，可是現在的墨衾幽頂着冠軍的頭銜胡作非為，不僅自己的畫作當成了國家級的機密，并且對別人也愛搭不理。

可是這也都并沒有什麽用。

所有的表現彙總以後，同學們總結出墨衾幽很有可能遇到了她事業的瓶頸期，壓力過大，導致自己情緒不穩。墨衾幽将所有的低調程序走完，只得出了一個結論：自己甩不掉的冠軍光環才是罪魁禍首，為此，墨衾幽決定反其道而行之，每個周末窩在家裏看電影不再寫生。父母很快發現了異常，他們認為墨衾幽可能心理上出了問題，于是半哄半騙地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結果是心理醫生告訴她父母：“你們的女兒心理沒有病，讓她放松一下。不過我聽她的聲音，肺上應該會有點小問題，你們最好能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作為獨生子女的墨衾幽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半推半就地不情願地去了醫院，證實了那個心理醫生的看法。

這場“低調做人”的悲劇印證了一個道理：墨衾幽只能休學一年去鄉下爺爺奶奶家淨化自己的肺，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了健康，墨衾幽實在找不到創作的興趣和靈感。

習慣了大城市生活的墨衾幽一下子很難适應鄉下的生活，帶着身上不多的零錢逃離了這裏來到了外婆家。一進院門就發生了她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的場景。

對于初見到墨衾幽的伊豆來說，墨衾幽是那低聲道別的夕陽，充滿了無限的藝術美。短促的黃昏裏，星晨滿天，他們分布在彼此的邊緣，因此連睡眠都是安穩的。

再看一眼墨衾幽，相貌平平，氣質卻出奇地好，或許是因為藝術大師的熏陶吧！即使在她後來懷孕後，身材也十分瘦小，臉上雖沒有什麽表情，卻總感覺到她在笑着，是個堅強樂觀的女孩。墨衾幽懷孕的時候，外婆就去世了，傷心過度的衾幽早産生下了洛洛。

回憶終是美好的，那個時候的墨衾幽漸漸被城市遺忘，被這個美好的郊外懷念。

此刻，墨衾幽正坐在醫院的椅子上發呆，這一切來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她還找不到任何可以進行自由呼吸的空間。墨衾幽翻開手機，此刻，她不知道要打給誰，通訊錄裏一些無關緊要的電話讓她意識到她這些年的确過得狼狽。

墨衾幽放下了手機，走進病房，看到洛洛睡的如此不安穩的臉，不由得自責起來，如果自己當時沒有一走了之，現在他們一家三口會不會過得很幸福。

深夜裏的醫院總是讓人感覺到絕望，墨衾幽不敢想像萬一沒有洛洛的日子。一瞬間，病房裏也很靜很靜，所有的壓抑仿佛爬山虎無數細小的卷須，攀滿了墨衾幽整個的心靈。

假如沒有遇見他，人們總是在失去後和後悔中追溯平生，然後提出各種假設，但這就像饑餓時候的食品，當時不顧一切的嚼碎了咽下去，成為了生命裏的一部分。過後卻想方設法自欺欺人地假設它從未發生過，人們對于痛苦的記憶，總是趨向于忘記，墨衾幽亦是如此，她已經快記不起自己一個人帶着洛洛四處求職的日子，每天的飯菜裏都夾雜着她的淚水，拮據的生活，感情的折磨，使得她現在擁有了更加強大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