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主母

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待謝雲訣走進來,齊齊起身施禮。

謝雲訣大步走向沐沉夕,面上看起來溫和,眼睛卻已經微微眯了起來。沐沉夕沒來由有些心虛,連忙甩鍋給淩彥:“是他說有舊情,我正問他呢。淩大人,你倒是解釋清楚。”

“是兄弟情!”淩彥閉着眼睛,這顏面也不要了,保命要緊。

謝雲訣正欲訓斥他幾句,怎麽男女不分。可回頭一想,自己當年不也似眼盲一般,沐沉夕與他一牆之隔朝夕相處了那麽久,他愣是沒看出來。

沐沉夕倒是不怪他們,反倒是沾沾自喜,自比花木蘭是分毫不差了。

謝雲訣示意衆人落座,他們見沐沉夕仍然站着,哪裏敢坐。

沐沉夕輕輕咳嗽了一聲,柔聲道:“謝大人都說坐下了,幾位大人還站着做什麽?”

他們腿一軟坐了下去。

宮人端來了茶點,沒有人敢說話,只是默默吃茶。

沐沉夕也将食盒取來,一樣樣将菜肴端了出來:“本來膳房還煲着烏雞湯,今日來得急了,就沒帶來。等晚上你回來,我讓他們熱一熱。”

“夫人辛苦。”

“不辛苦。”

淩彥看着沐沉夕這賢妻良母的做派,回想起她昔日種種,只覺得像是一個彪形大漢在繡花,畫面異常詭異。

謝雲訣晚膳吃得不多,沐沉夕陪着吃了一些,便收了起來。

肚子裏墊了些食物,大家精神也打足了不少。茶點收完,便如常要向謝雲訣述職。

沐沉夕大約是看明白了,這些同窗都屬太子一派,所以會在這個時間點上來見謝雲訣。

他喚她來,莫非是想讓她認一認朝中的人?

除了淩彥,其他的幾人都不是世家子弟。父母之中也有為官的,但官階不高。

太學這等官學以前并不收寒門子弟,也是從沐沉夕入學那一年起才開始倡導有教無類。

也是那一年,科考開始推行。

在此之前,朝中大部分官員都被大大小小的世家占據,子承父業乃是常态。

而推行科舉制的,正是沐沉夕的父親。

所有後來科舉舉仕的寒門子弟,都會稱自己是沐丞相的門生。

當然,那也是許久之前的事了。自從她父親出事,這些人便也陸陸續續離開了長安,分派到了各地。這還算是好的,也有下場凄涼的被罷官,被牽連入獄。

如今的科舉倒是年年舉行,但能入朝為官的寒門子弟卻人數稀少。這幾個能在朝中站穩腳,當年在太學也都是佼佼者了。

沐沉夕見謝雲訣開始處理公務,便自覺去偏殿候着。

謝雲訣聽完幾人的述職,天色已晚。

他走向偏殿,想喚沐沉夕一同歸去。繞過屏風,才發現沐沉夕正沉沉地睡着。他俯身瞧了瞧,有些不忍叫醒。

沐沉夕倒是驀地睜開眼,她拍了拍臉清醒了一下:“結束了?”

“嗯,回家。”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宮殿,恰巧遇到了剛走出纖雲殿的淩彥幾人。沐沉夕還有些困倦,便由着謝雲訣牽着她的手,自己一路走一路打着盹。

黑暗中,淩彥幾人只瞧見昔日“大哥”小鳥依人地跟在自家夫君身後。

他忍不住啧啧感慨:“這真是一物降一物。當年大哥何等狂放不羁,如今竟然洗手作羹湯起來了。世事難料啊。”

一旁同僚許篤誠撞了他一下:“淩兄,要是早知道她也可以這般賢惠,你當初是不是……”

“诶,不要胡說!”

許篤誠嘆了口氣:“不過郡主的遭遇也着實可憐可嘆。”

淩彥連忙使了個眼色,許篤誠瞧見不遠處走出來的幾名官員,頓時噤了聲。那幾人與他們不同,都是世家子弟入朝為官,走的不是科舉的路子。

世家子弟和他們之間向來隔着一層,雖然王家,孟家和齊家暗地裏也較着勁。但都是自小到大往來甚秘,家族不少分支也有互相聯姻。

他們把持着朝政,自然也不太瞧得上這些科舉上來的官員。

齊飛恒是齊家的長子,他剛衆星拱月地走出來,便瞧見了永巷裏那并肩而行的兩道身影。

他向旁邊人道:“謝太傅身邊那個女子是何人?”

“謝太傅不是月前成婚,許是…定安郡主…”

“沐沉夕?”

齊飛恒的腿一陣抽痛。當年圍獵,沐沉夕一人獵了大半的獵物。他一向瞧她不順眼,便夥同王羽勉一起在林中埋了陷阱,想給她點教訓。

誰料被沐沉夕一眼看破,揪出了躲在一旁偷看的他。王羽勉那個不講義氣的東西當場就跑了,沐沉夕便步步緊逼,讓他自己跳下了陷阱,摔斷了腿。

至今回想起來,她提着劍,滿身殺氣的模樣,還能讓他心驚膽寒。

謝雲訣竟真的娶了這個女人,當年他不是最厭惡她的麽?

沐沉夕感覺到背後有人盯着她,轉頭去瞧。一眼看到了齊飛恒,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齊飛恒只覺得遍體生寒,拳頭不由自主地緊了起來。

這個女人為什麽沖他這樣笑?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謝雲訣捏了捏沐沉夕的手,頭頂一方星空照耀着兩人。他将她往身邊拉了拉:“不必多瞧,以後會經常見到。”

沐沉夕停下了腳步,笑着看着他:“雲郎,你臉上有東西。”她說着捧住了他的臉,踮起腳尖作勢要幫他吹掉。

謝雲訣稍稍俯下身湊近她:“有什麽?”

她湊近了他耳邊:“美貌。”

他嘴角止不住揚起,揉了揉她的頭:“哪裏學來的話。”

“就是有感而發。”

“以後這些話…”

“不能說麽?”

“只許對我說。”

果然世間多半男子都是自戀的,旁人都說謝家大公子是謙謙君子。平日裏旁人贊許,他也只當是恭維。原來他也喜歡聽這些話,看來鐘伯伯說得對,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謝雲訣一向喜歡板着臉,這會兒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散去。

可這一幕卻被身後的齊飛恒瞧得清楚明白,謝雲訣看這個女人的時候,那眼神做不了假。

一個妖女,蠱惑了四大世家之首的謝家家主,下一步只怕是要借由謝雲訣之手對付他們了。

齊飛恒思索了片刻,速速出宮,去了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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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回到府中,見謝雲訣還要處理政務,便去膳房熱了雞湯回來。

臨到傾梧院門口,便見到一對中年夫婦,衣着華貴,衣服的袖口紋着謝家的家徽,是一根修竹。

她緩步上前,聽到兩人對夜曉道:“這屋內燈還亮着,家主一定還未睡下,勞煩通禀。”

“天色已晚,二位還是明日再來吧。”

兩人見夜曉不通人情,也知道他是什麽脾性,正要離開,一轉頭便瞧見了沐沉夕。

他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交換了一個眼神。男子上前拱手道:“夫人有禮。”

沐沉夕也福了福身,卻不知這兩人是誰。

一旁的中年女子笑道:“夫人剛入謝府,許是還不認識我們。這位是我夫君,也是家主的叔父。”

“叔父,叔母有禮。二位有事?”

兩人頓了一下,都堆起了笑臉:“是啊,有件急事。只是家主不肯見,夫人若是進去了,可否替我二人通禀?感激不盡。”

沐沉夕瞧了夜曉一眼,他撇過頭不言語。

“好,二位稍待。”

沐沉夕說完進了院子,走了幾步,聽到兩人在後面竊竊私語。她耳力一向是好,兩人以為她聽不到,其實一字不落。

“這小蹄子是有幾分姿色,難怪家主忤逆了宗親長老們也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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