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前途茫茫知相惜
更新時間2004-9-6 9:31:00 字數：3383
又歇了一會，那少女終于示弱道：“喂，我……我真的走不動了！”
張晦點點頭，便是他折騰了這樣一天也有些疲累，何況這嬌弱的少女，當下道：“那麽咱們便在這裏歇息罷，這裏可是不能回城了，喂，你怕不怕？”
那少女想了一想，然後才搖了搖頭，眼見這裏實在也無法講究，而這個少年眼見同野人也差不了多少，當便下将那朵石鐘幽蘭放在身邊，和身躺下，眼前石鐘幽蘭美奂美侖，淡淡光暈比明珠更加柔和光亮，心中安定，閉上雙眸，她實在已經倦極，轉眼便即熟睡。
張晦見她她绻着身子縮在地上，轉眼間便即沉沉睡去，發出勻停的呼吸之聲，不禁微微失笑，當下便走到另一邊躺下，他自然比那少女更加粗糙，是以方躺了下去，便進了夢鄉之中。
那少女睡了不知多久，忽覺自己似乎跌入了冰窟之中，猛然驚醒，原來卻是地底之下，寒氣太盛，她剛才倦極，雖也入睡，便睡得一會，便覺寒冷難當，身子顫抖，而且腹中饑餓，實在難當，她白日雖在酒樓之中飽餐了一頓，但随即便身不由已，此刻睡了一覺，精神稍複，便覺饑寒交迫，比剛才的疲累更加難以忍受。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爬了起來，借着花光見到不遠處熟睡的張晦，遲疑不定是不是要叫醒他，想了一會，忽覺心中大是好奇，當下輕輕走近張晦身邊，借着花光，正正看見張晦熟睡的面容，這張面孔其實極其俊秀，如果不是皮膚太過黝黑，一定能叫所有的女子失魂落魄吧？不過，這樣的面容似乎還有些許的稚氣，只是他似乎做了什麽美夢，嘴角邊兀自挂着笑意，這更加深了這張面孔的孩子氣，濃黑入鬓的雙眉有些粗犷的意味，可是再往下的，卻是長長的睫毛，如扇子般安靜的覆着……
那少女從來沒見男性的臉上見過這樣長這樣粗的睫毛，突然間怦然心動，繼爾好奇心起，便想趁他熟睡，伸手摸上一摸，這是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大膽，使得她一想之後便不免羞紅了臉了，可是凝視片刻，終于還是忍耐不住，便伸出手輕輕放在他眼睫之上，只覺觸手之處一片火熱，似乎要将自己的手指都要燒焦一般，她心裏固然覺得自己行為荒唐，可無論如何也不願縮回手指，只覺手指放在他的臉上，滾燙的卻是自己的臉頰。
她忍不住想：幸好不會有人瞧見！可是又想：如果被人瞧見呢？她在心底嘆了口氣，可是又覺得有些驕傲與興奮，“若叫人瞧見，那可當真丢死人了！”心中溫柔的轉念着，卻不提防腹中發出一聲響亮的叫聲，她吓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張晦已經睜開了眼睛，猛然被驚醒的少年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奇異的一幕：那個少女漲紅了臉，神不守舍的坐在自己身邊，臉上的表情也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惆悵，而她如白玉般的中指與食指正正的停在自己右眼之上。
那少女見他猛然睜開眼睛，灼灼的光芒似乎照亮了黑暗，不禁吓了一跳，連忙縮回手指，拄着地面往後縮了縮，心中真是羞窘欲絕。
張晦眼見她神色古怪，生怕她“哇”的一聲又哭将出來，慌忙道：“喂，你可別哭呀！”
他這麽一說，那少女臉漲得越發紅了，可也知為何，這當口雖然窘急，卻不傷心，無論如何也掉不下淚，一時間彷徨無措，說不出話來。
張晦見她不語，想到她剛才腹中發出的那聲巨鳴，便自以為猜到了其中原因，微笑道：“你是要跟我說你餓了？是不是？”
那少女點頭搖頭均不是，只得默然不語，張晦既然猜到了原因，便站了起來，說道：“你早說嘛，走，我們去找吃的！”當下自然而然的伸手拉起她，便向前而行。
誰知這甬道之長竟然超乎張晦的想象，一開始，他要等那個少女，不免走得甚慢，但走得一會，卻見她神色疲累，知道她支持不住，便不顧她的反對還是将她負在背上，這樣才能全速而行，誰知這甬道七折八彎，繞來繞去，卻始終沒有盡頭。
接下去，這裏暗無天日，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了時辰，只是張晦卻知那少女已經越來越虛弱，說話都已經有氣無力，不禁暗暗叫苦不疊，知道再不尋到食物，只怕自己無礙，那少女卻只怕不能幸免。他心中驚恐，便顧不上歇息，只不停的沿路狂奔，每多一刻，只覺心中的恐懼憂懼便要加多一分。那少女似乎也感覺到了他內心的憂懼，也越來越是沉默。
前路茫茫，此刻縱想離開，但這裏離地面之遙，張晦也自知不能劈開通道，心中無計可施，只有焦慮無限，縱然自己不惜法力，想要挖出一條路來，眼看這少女卻要支持不住。
約略又行了幾個時辰，忽聽那少女啞聲問道：“喂，你做了什麽美夢，夢裏也要笑起來？”
張晦已經許久沒有聽見她說話，更沒料到她竟然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愣了一愣才回想當時做了什麽夢，他為什麽笑呢？夢到了什麽似乎已經記不清了，似乎是聽見那個少女肯定的說：“你想下去便下去吧，我跟着你一道！”是因為這句話而微笑麽？他不知道，突然間卻恨自己：為什麽要将她帶到這裏鬼地方來！
那少女等了半晌，卻不同他回答，不禁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你不說就算了，只是你以後可再不能告訴我了！”
張晦一怔之後方才醒悟她話中含義，心中顫動，忍不住問道：“你當時跟着我躍下這個深淵，是你自己願意的麽？你後不後悔？”
那少女怔了一怔，道：“自然是我自己願意的，”心中雖然覺得一陣凄涼，但還是肯定的道：“我不後悔，當然不後悔，我寧願死在這裏也不願同那個道士回去！”
張晦心中微覺釋然，随即更覺奇怪，問道：“那個道士雖然兇惡了些，可是我瞧他對你卻不似有什麽惡意，他說要送你回家，你為什麽死也不願同他回去？”
那少女遲疑了一會，說道：“他送我回家，是因為他們都要逼着我嫁給一個人！”
張晦越發奇怪，記憶深處中似乎也曾有人說過要嫁給自己……，他的嘴邊不禁綻開一絲微笑，問道：“那人是不是又醜又蠢，長了蛇身鳥首，還喜歡吃人，所以你才不願嫁給她？”那個長成蛇身鳥首又老又蠢的鸩厲是張晦平生見過最讨厭的獸妖，是以便以它做為反面典型，話音未落，似乎聽到石壁之內傳出一聲輕笑，但待仔細辨認，似乎又只是自己的錯覺，正自拿不準，卻聽那少女答道：“他才沒有又醜又蠢，長了蛇身鳥首，還喜歡吃人呢！聽說他風神如玉，道法精深，是這個世間罕見出色的少年英雄！”
張晦雖然不大懂得人間婚姻要門當戶對的道理，但既然她說那人不壞，便不免越發奇怪，便又問道：“那你幹嘛不願意？哦，我知道了，你不喜歡他，是不是？”
卻聽那少女幽幽一嘆，說道：“這也不是，我還沒有見過他！”
張晦奇道：“你既然沒有見過他，怎麽知道他風神如玉，道法精深，是這個世間罕見出色的少年英雄！”
那少女“啐”道：“我沒見過，還沒聽人說過麽？他又不是默默無名的小輩！”
張晦越發覺得人心思想之奇怪處，心道：咱們妖獸可從不如此，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哪有這樣多的曲曲折折？半天不得結果！但還是耐心問道：“你既然說得他樣樣好，那你為什麽還是不願嫁給他？”
那少女忽然生起氣來，叫道：“樣樣好就要嫁給他麽？你幹嘛不去娶公主？”
張晦搖頭道：“我幹嘛要去娶公主？我又沒說公主樣樣好！”
遇上這樣不依常規論事的人物，那少女還當真有些無可奈何，但還是向他耐心解釋道：“不是一人什麽都好，你就會喜歡他的，我更加不喜歡別人擺布我之後，還要我歡歡喜喜的接受，還以為是什麽恩賜一般，而且卦象也說了，他并不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張晦好奇心起，問道：“那麽卦象有沒有告訴你，誰是你命中注定之人？”
那少女沉吟片刻，說道：“我當時為着此事，連占了三卦，或許這樣做有違天命，犯了大忌，所以難以捉摸。第一卦象顯示，西天遇貴，巍峨之處，西天最巍峨之處，那麽貴人定在是昆侖無疑；但第二卦卻是指我此行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似乎是說前途茫茫，福禍自召，我一時間也難以自料；第三卦最難以解說，第十二卦，即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彖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 大往小來， 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內陰而外陽，內柔而外剛，內小人而外君子。 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這三卦分開來說或許不難索解，可是連成一起……，咳，我生平蔔事問物，還從來沒有這般猜想不透過！”頓了一頓，輕輕一笑道：“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麽？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可不說得就是我現在麽？唉，什麽西天遇貴，白虎生金，說不定都是老天在戲弄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