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
繼光和苗嶺雙姣中的小苗女燕玉芳正在說話,驀見一人掠閃而至,閃目一看,竟是紅衣喇嘛多倫巴,但多倫巴并不知他已扮成小叫化,故對他連正眼都不看一下,一陣怪笑之後,倏然趁勢飄到燕玉芳面前,嘻嘻淫笑道:“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二條路,一條是順從佛爺,這樣不僅今晚之事,佛爺絕口不提,而且好處多得很,另一條路呢?不說你也會知道。”
這喇嘛對苗嶺雙姣久已存心不良,只因她兩姊妹的師門極是難惹,而且和金蜈宮主人關系密切,故不敢過份造次,這時抓住了她通敵的罪名,立時原形畢露,一邊說着話,人已醜态百出的張開大嘴,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燕玉芳剛才因自己的私行,驟然被金蜈宮來人發現,直驚得她花容失色,及至神魂甫定,又見多倫巴滿面淫邪的逼了過來,不禁心裏怒極,立時把心一橫,倏然一聲嬌喝道:
“你再逼近一步,姑娘要你的命!”
多倫巴此刻淫心大動,不管三七十一,仍然睜着一雙血絲布滿的兇睛,箕張着雙手,緩緩湊了上去,喉間更不斷發出一陣陣刺耳的怪笑。
但聽劈拍一聲脆響,多倫巴長滿紅疙瘩的醜臉上,已重重挨了一記耳光,直打得他雙目金花亂迸,臉頰立時隆起五條青紫指痕。
照理他一身武功,燕玉芳怎能打得着他,只因他此刻色迷心竅,一心只想好事,認為燕玉芳已是到口美食,故絲毫未加防備,更未運功抵抗,這記耳光打上之後,頓化欲念為怒火,暴喝一聲道:“賤婢真個不識擡舉,佛爺好意度化你,想不到你竟敢大膽冒犯佛爺,那就莫怪佛爺要辣手摧花了。”
毛茸茸的大手一伸,倏向她酥胸抓去,燕玉芳此刻早已橫了心,嬌軀一閃之下,铮的一聲,已撤出一把藍汪汪的苗刀,一指多倫巴道:“這些天來姑娘受你的肮髒氣也受夠了,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禿驢你盡管出吧,姑娘接着你的。”
多倫巴桀桀怪笑道:“不要太任性啦,金蜈宮對待叛逆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即令佛爺網開一面,你又怎能逃出金蜈宮主人的掌握?”
這點燕玉芳何嘗不知,但她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當下冷笑一聲道:“你不用貓哭耗子假裝慈悲,姑娘就是死也不接受你的好意,多說無益,看招!”
藍光一閃,苗刀化作一道冷豔豔的精芒,劈面卷到,驀然——
又斜吹來一陣柔風将苗刀震斜,跟着人影幌動,武繼光已屹然站在他二人中間,對燕玉芳一擺手道:“姑娘暫且歇着,等我來對付他。”
霍地一旋身,面對多倫巴冷冷的道:“尊駕的意思是一定要答應你的無理要求?”
多倫巴三棱眼一睜,暴喝一聲,說道:“這件事你管不着,佛爺執行的是金蜈宮的門規,你若再不知進退,哼!只怕連你也有些不方便。”
繼光哈哈一笑道:“可是我小要飯的卻天生—副賤骨頭,硬是不知進退,你說該怎麽辦?”
多倫巴獰聲一笑,手掌已緩緩提起,繼光明明看見欲故作不知,仍然若有似無其事,負手而立,燕玉芳怕他托大吃虧,急喊道:“武兄注意禿驢的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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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猶未了,多倫巴倏的一聲虎吼,兩掌猝然推出,他因惱他這小叫化從中搗亂,并拟籍震斃小叫化的威風,對燕玉芳收至殺雞駭猴的效果,這一招出盡全力。
但見一股勁疾無比的潛力,怒潮一般的卷到,力道未及,繼光的鹑衣已被括得飄飄飛舞,就在掌風半及未及之時,陡覺眼睛一花,人已倏忽不見,嘩啦啦一陣暴響,地下沙石竟被擊得滿天飛射。
多倫巴滿拟這一掌将對方擊斃,不料竟然空費力氣,一驚之下身形倏轉,呼的撤後九尺,回頭一看,小叫化不知什麽時候已到了身後,嘴角挂着一絲冷冷笑意只是望着他,頓時心裏又急又怒,厲嘯一聲,縱身再進,呼呼一連七八掌,沒頭沒腦的攻去,剎時把繼光卷入一片掌影之內。
燕玉芳深知此僧功力精純,兇悍無比,怕繼光一時不察讓他逃走了,那麽事情就麻煩了,趕緊往前一趨身,趕到鬥場邊緣嬌喊道:“武兄特別小心,此賊萬萬容他不得。”
繼光知她言外之意,是希望把這紅衣喇嘛殺之滅口,立時長笑一聲道:“姑娘但請放心,這兇僧絕對跑不了。”
就這說話之間,他已暗暗把兩極混元先天真氣凝聚,但聽一陣狂嗥聲起,多倫巴的一個巨大身軀,就如抛珠一般騰起,叭噠一聲落回地面,雙腿連伸了兩伸便不動了。
這種不可思議的神功,直把燕玉芳驚得呆若木雞般怔在那兒,半晌方用玉手連拍着胸脯道:“厲害,真厲害,這是一種什麽可怕的功夫呀?”
繼光淡淡一笑道:“承蒙誇獎,這并非在下武功高,而是那喇嘛太過無用啦!”
彎腰提起多倫巴那具血淋淋的屍體往山洞一丢,對燕玉芳一招手道:“我們這就走吧,遲了恐怕來不及呢。”
燕玉芳也感覺到自己出來得太久了,不禁發急道:“糟啦!一出來就這麽久,萬一被他們發覺,我姐姐首先就得受牽累。”
邊說着話,人已脫箭般向前射去,她生長苗疆,翻山越嶺是她唯一專長,眨眨眼已越過幾重山崗,回頭一看,繼光仍然不徐不疾的緊随在她身後,而她自己卻已累得額上沁沁汗出,呼吸也感到急促起來,自知功夫和人家相差太遠,不禁緬顏一笑,卻又極不好意思的笑道:“跑這一點路便不行了,真是贻笑大方。”
繼光正色道:“姑娘何必太謙,以姑娘現在輕功,在江湖上已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後力不繼,那是修為時日太短的關系,這是不可強求的。”說完又關心的道:“如果路程太遠的話,在下願效微勞,攜帶姑娘一程如何?”
燕玉芳自從上次趙氏廢園和繼光邂逅,便對這位最近聲譽雀起江湖的俊美少年深具好感,同時更有着一顆好奇之心,她也想有機會測驗一下對方武學,這時見繼光聲言要攜帶她趕路,心裏不禁暗忖道:“連我師父都不敢誇這海口,能攜帶一個人飛行,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樣攜帶法?”
主意打定立時帶笑道:“截至現在止,路才走三分之一,我這麽大的人怎好意思要人攜帶着走?”
繼光急于趕到金蜈宮來人落腳之處,見她沒表反對,遂微微一笑道:“走吧!又沒有第三者看見有什麽關系嘛!”
伸手握着她的玉手,倏喝一聲道:“走!”呼的一聲淩空拔起,直向五丈開外的一條山徑落去。
燕玉芳只覺身子一輕,竟被一股無形潛力推動着直向前面飛射,耳際但聽風聲呼呼,兩旁景物就象是旋電般往後倒射,剎那已弛出了百餘丈遠,比剛才自己全力奔弛,幾乎快了一倍,心裏不由又驚又喜,深慶自己找到這樣一位武功卓絕的人,不難即時脫離虎口,恢複自由,于是不自主的側臉向繼光看去。
恰巧繼光也側轉臉來看她,四目相對之下,只見對方神态依然是那般輕松,看樣子似還未出盡全力,不由愈益佩服。
經由燕玉芳的指點,不多時便已到達了金蜈宮來人臨時落腳之處,竟是一座建築宏偉的廟宇,這廟緊傍在一片凹進的陡壁之下,故不到近處甚難發現。二人到達離廟約有二箭之地,燕玉芳便把繼光拉住悄聲道:“此處戒備森嚴,一不留意便将被他們發現,那樣救人就難了,請你緊跟着我走。”
繼光默然沒有作聲,他今天是替她辦事來的,自然一切由她主張,由于剛才多倫巴喇嘛那件事他已對苗嶺雙姣深信不疑,是以一切都聽她安排。
星月微光下,但見二條淡淡灰影,飄閃于疏林亂石間,剎那已越過廟後的那段短牆,籍着後院花叢竹影的掩蔽,漸漸向一幢矮小的瓦房接近,這二條灰影不用說就是繼光和玉芳了。
他倆隐身一叢芙蓉花後向矮屋張望,只見矮屋廊下,此刻正有二個苗裝武士在低聲談笑,玉芳輕輕碰了一下繼光,伸出二個指頭指下指那二個武士,然後做個手勢,把手掌往下一切,意思是叫他先把這二人殺了。
繼光立即會意,輕輕把頭一點,呼的一聲身形平射而出,猛向那二個武士撲去,這一動作快逾閃電,等待那二個武士發覺正待出聲喊叫時,早被他把穴道制住,出手快捷利落,燕玉芳雖然和他同時起步,但當她到達走廊時,問題已經解決了,芳心不禁暗暗佩服,眼前這少年果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二人悄悄把二個武士移入暗處,便即推門而入,這排矮屋原是廟內道士們堆藏糧食雜物的地方,如今金蜈宮把它暫作了囚人之所,繼光目光銳利,一進屋內便發現暗影中蜷卧了二個人,一拉燕玉芳,走進跟前一看,果是黔中一怪和笑面追魂玉判官朱迪,不單手足被人用鐵練鎖住,而且被人點了啞穴。
繼光立時暗中運用神功将鐵練一一捏斷,又替他們把穴道解開,黔中一怪等因穴道被制過久,身上束縛雖去,半響仍不能動彈,燕玉芳輕喊道:“鐘老前輩,你們可能行動?我是燕玉芳,特偕同一劍消魔災武繼光前來救你。”
畢竟他倆都是修為有素的武林健者,略為舒展一下筋骨,此刻已能動彈了,黔中一怪輕哼一聲道:“多謝姑娘握手,老朽自信還能挺得住。”
笑面追魂朱迪也立起身來,說道:“好狠毒的東西,竟然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等,朱某但有三寸氣在,誓必找他們算算這筆帳。”
燕玉芳忙勸道:“目前我們還是先行脫離險境再說,算帳之事以後再慢慢商量。”
繼光也于這時開言道:“趁他們尚未發覺之時我們撤走吧,說完人已當先向屋外飛去。”
這座古廟雖不是金蜈宮的根本重地,但他們既把大部分力量移來了黃山,對警戒仍然毫未疏忽,繼光等把二個武士制住後,不久便被巡邏的另二個武士發現,立即飛報大殿的高手們,而繼光他們竟茫然不知,仍在矮屋內停留了許久方才出來。
當他們沖出矮屋之時,矮屋四周早已布下了許多高手,身形剛剛往外一沖,驀然,絲絲之聲大作,一片閃閃金芒已當頭罩下。
繼光識得這是金蜈宮特有的暗器,百腳金蜈燕尾針,倏聲大喝道:“諸位注意,這是百腳金蜈燕尾針。”
手掌一翻,呼的一掌劈出,狂飙卷處,震得那些細若牛毛的燕尾針滿天激射,其實,燕玉芳和黔中一怪等,對金蜈宮的情形,比他了解得還要清楚,不待他招呼,早已用掌風苗刀将金針擋開,就勢沖出了矮屋。
此刻四下已是一片暴吼,繼光鎮定地四下一瞥,沉聲道:“諸位只管外沖,諒這些三四流的爪牙們難于把我們擋住。”
笑面追魂此刻已是笑容全斂,翻手撤出那支賴以成名的追魂玉判,大喝一聲,直向牆外沖去,黔中一怪須發戟張,緊随身後,燕玉芳卻倏然驚呼道:“糟啦!我忘了通知姐姐啦!”
驀然暗影中一陣格格嬌笑道:“你放心,姐姐吃不了他們的虧。”
呼的一條纖影,從花叢中直射出來,燕玉芳大喜,嬌喝道:“姐姐你怎麽知道的。”
燕玉嬌抖着手中紅绫急道:“此刻無暇多說,我們快趁他們未回時沖出去。”
驀然——
暗影中一個蒼勁的聲音,沉聲喝道:“哼!世間那有這等便宜的事?”
呼的一條人影,如飛掠到,指着苗嶺雙姣喝道:“大膽賤婢,膽敢勾引外人叛逆本宮,難道你就不怕那五陰搜魂,百蟻咀骨滋味?”
繼光識得此老乃是金蜈宮四大護法之一的三苗之神,深怕她兩姐妹吃虧,倏然往前一趨身,輕喝道:“姑娘盡管撤,這裏由我來應付。”
三苗之神對繼光已無法認識,不禁雙目一翻,綠光閃閃,桀桀一陣怪笑道:“小臭要飯的,你是在做夢啦,凡屬擅闖金蜈宮的人,就沒有活着走去的例子。”
繼光大笑道:“別說小小一間破廟,就是漠北的金蜈宮,小爺還不照樣的進出自如。”
三苗之神心裏倏然一驚,暗道:“這小叫化究竟是何來路,看他們對付潇灑自如的神态,必定是個大有來歷的人,否則不敢這般大膽的闖到這裏來。”
就他這微一遲疑之際,苗嶺雙姣已同時縱身向牆外撲去,三苗之神倏然一聲大喝道:
“賤婢你還想走嗎?”
呼的一掌遙遙劈出,立有一股勁疾的掌風,狂飙般向她二姐妹騰起的嬌軀卷去。
繼光冷笑道:“憑你未必便把她們留下?”
舉掌輕輕一揮,一陣冷飄飄的寒風驟起,由斜裏一截,那麽勁疾的掌風。一入寒風之內,立時無影無蹤。
三苗之神見狀不由駭然大驚,想不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叫化,居然具有這種通玄的功力,心知今晚之事可能要糟,但全廟只剩他一人武功最高,不能不硬着頭皮挺,于是暗中疾把功力提聚,桀桀一陣怪笑道:“看你不出,還有幾下鬼畫符,老夫倒看走眼啦。”
這時刻廟牆之外已經發生了激熱的拼鬥,一陣陣慘呼暴喝,劃破了荒山的沉寂,繼光不知這破廟之內,就只剩下三苗之神一人坐鎮,心挂黔中一怪等安危,不願和他空耗,長笑一聲道:“掌底游魂何堪言勇,小爺沒空和你瞎纏,我要失陪啦!”
聲随人起,呼的向牆外疾掠而去,身落牆外閃目一看,追魂玉判,黔中一怪等,正和一群黑衣江湖人在舍命拼鬥,這群人雖是金蜈宮的三四流腳色,但人多勢衆,黔中一怪等穴道被制過久,尚未能調息複元,故都已岌岌可危。
繼光此來專為救人,并未存心傷人,正待上前協助他們突圍時,驀然——
一條人影飄飄悠悠,從林中飛來,看似十分緩慢,實則快逾奔電,幌眼間已射入場中,但聽一聲狂嗥,笑面追魂的一個身子,就和抛珠一般騰起足有二丈多高,叭噠一聲摔落地下,立時鮮血由七孔狂噴而出,竟在一招之下被來人擊斃。
跟着又是一聲悶哼,黔中一怪也踉踉跄跄倒退了八尺,顯然也已受了重傷,繼光一步來遲,竟使他二人一死一傷,心裏不禁又急又怒,大喝一聲,直向來人沖去,但來人早于此刻轉向苗嶺雙姣飄去。
同時更有幾個黑衣江湖人,猛向危殆受傷的黔中一怪撲去,權衡輕重之下,他不能不先救受傷的黔中—怪,于是腳尖就地一旋,人已如疾風一陣卷到了黔中一怪身旁,掌心猛地往外一吐勁,一股狂濤般的內家掌力,隐挾排山倒海之勢,向撲來的黑衣人迎去,一陣陣慘呼聲起,那群黑衣人就和彈丸般倒翻了回去。
繼光一招得手,就勢一把特黔中一怪扶住道:“尊駕傷勢如何?”
黔中一怪咯咯連噴了二口鮮血,猛地一挺腰,慘然一嘆道:“老朽還能挺得住,請小俠快去幫助苗嶺雙姣吧!”
繼光也知苗嶺雙姣絕非來人敵手,但勢又不能丢下負傷的黔中一怪,微一遲疑之間,來人已到了苗嶺雙姣身前,一聲震喝道:“賤婢膽敢勾引外人背叛本宮,已犯萬死不赦之罪,此刻還不自行了斷,難道還要我動手嗎?”
苗嶺雙姣那麽倔強任性的人,見下來人後,竟也變得花容失色,渾身亂顫,低頭不敢說一句話。
就在這一答一問之間,繼光已看清來人乃是一個青紗蒙面的書生,心裏不由一動,暗道:“難道他就是金蜈宮主人?”
那蒙面書生見苗嶺雙姣低頭不敢答言,又一陣陰森森的冷笑道:“看在你師份上,本宮恩施法外,留你一個全屍。”
舉袖輕往外一揮,眼看苗嶺雙姣,就要傷在那書生的掌下。
驀然……
林中一陣夜枭似的一陣嘿嘿冷笑道:“難得你記得老身,但我的門下雖然不肖,卻輪不到旁人管教。”
飒然一陣風響,倏然沖出一個玄衣皤發的老婦人來,猛的舉掌向蒙面書生指出潛力一迎,同時一聲暴喝道:“你二個沒出息的東西還不與我滾回去,難道在這兒等死嗎?”
二股絕大的掌風潛力半途接實,場中倏發一聲裂帛似的暴響,老婦白發飄飛,随風而起,倏然一閃,人已沒入林中,現身救人到安然撤離,僅不過一瞬間,端的來去如電,迅捷異常。
蒙面書生并未追襲,陰森森的一陣冷笑道:“多年不見,武功果然長進啦,此刻無暇和你算帳,咱們以後再走着瞧。”
話落身形一飄,幌眼已到了繼光面前,冷冷地道:“小要飯的,你是丐幫的哪個門下,居然敢闖我金蜈宮來搗亂,這份膽量倒真是不小的呢。”
繼光因關心苗嶺雙姣,井未即時離去,等到黑衣老婦現身,又為她那神奇武功所吸引,竟忘了當前然危機,這時蒙面書生到了自己面前,才深悔剛才太過大意,如果是自己一人,當然不怕,如今還有個重傷危殆的黔中一怪,遭逢這種強敵便難于照顧到他了,但事已如此,還有什麽話好說,當下長笑一聲道:“小要飯的是什麽人,此刻無須對你說,我只問你是不是金蜈宮的主人?”
蒙面書生并未即時作答,只把一雙隔着青紗還隐露精芒的眸子,對他上下只是打量,恰巧這時三苗之神已到了他身後,立刻回頭對他問道:“你知道這個叫化是什麽來路?”
“老夫拙眼尚未認出來。”
“試過招了?”
“沒有,不過看上去頗有點來頭。”
蒙面書生倏然仰面長笑道:“既入洪爐,不論他是鋼鐵抑是頑石,頃刻便可揭露原形。”
話落倏地往前一趨身,出手有如奔電的疾向繼光手腕扣去,繼光見他這副頤指氣使的神情,認定他不是金蜈宮主人,必也是金蜈宮極重要人物,暗中早巳留神戒備,驀他見出手攻來,倏地一甩腕,左手如封似閉,封住為勢,右掌借勢一穿,已向他右肩“肩井穴”拍去。
蒙面書生冷冷哼了一聲,攻出的手掌倏化抓為指,五股銳風箭疾的射向繼光左臂曲池穴,右肩猛地往下一沉,腳踏子午,人已籍着這一沉之勢到了繼光左側。
繼光萬料不到他變招竟是如此神幻迅速,心中凜然之下陡的一攢步,人已暴退五尺,不料,腳跟尚未站穩,蒙面書生已如影随形,跟蹤襲到,舉掌虛虛往前一按,同時冷笑道:
“再接這招試試!”
繼光一招輕敵竟陷被動,只覺他這一掌,看似虛虛按出,實際全身各處大穴,無不在掌風籠罩範圍,而且對方另一只手掌更已凝功待發,任你閃避到那一方均可發出掌風,封閉退路。
眼看對方那種十拿九穩的神情,不禁劍眉掀動,倏然一翻掌,呼的疾迎而出,同時冷笑道:“十招又何妨。”
但聽劈拍一聲悶響,兩股掌功已然接實,彼此同感心神一震,掣電一般霍地分開,雙方都是心裏有數,就這一招硬接之下,已知遇上不世強敵,是以誰也不敢冒昧再出手,繼光固是心驚對方武功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而蒙面書生心裏的驚恐,比繼光還要厲害。
根據各方情報,他雖知道江湖有個名叫武繼光的少年,是金蜈宮目前唯一的勁敵,卻不曾聽說丐幫也有這種出色人物,心裏震驚之餘,臉上殺機倏現,陰恻恻的一陣冷笑道:“想不到你竟是真人不露相,倒令金蜈宮疏于接待啦!”
繼光大笑道:“彼此,彼此,尊駕此刻何嘗不是真面目呢?”
就這時刻,倏然一陣細若蚊蠅的聲音傳入耳內道:“小娃兒,切莫逞那一時之快,還是快些離開吧,黔中一怪
內腑已然移位,若不及時治療,恐怕就要不行了,此人于你有很大的用處呢。”
語音清晰熟悉,正是屢次向他傳音的人,偷眼向黔中一怪投去,果然臉色已然大變,心念—轉之下,倏然縱身趨近黔中一怪身旁,彎腰把他往背上一背,呼的向林中射去,蒙面書生見他突然逃走,不由冷笑道:“想走嗎?只怕沒有那麽容易吧!”
藍衫飄閃之下,疾如箭急的淩空撲到,身在空中,猛長袖一抖,一股淡蒙蒙的紫氣,薄霧一般當頭罩下。
繼光因背上背了一個人,故飛行稍慢,猛覺一股令人窒息的潛力由背後襲到,本然的一個旋身,竟發現紫氣漫空,已将及體,心中不覺駭然道:“鴻蒙紫氣!”丹田猛一提的勁,兩極混元真氣已然提聚,雙掌一提,正待發出,驀然——
黃龍道長由林中突出,宏聲喝道:“不可造次,待貧道我來!”
大袖猛然向外一丢,一股無形潛力已迎着紫氣卷去,黃龍道長修為雖深,但後天修為怎敵這種玄門先天真氣,就在兩股掌風行将接突實際,驀又由林中插出一陣柔風來,但聽波的一聲輕響,紫霧潛力,頓被化解得無影無蹤。
但就這樣,黃龍道長仍覺心神猛然一震,心裏不禁暗叫慚愧不已。
蒙面書生也适于這時腳落實地,他可不知內中原委,認定剛才那—招,是被眼前這位仙風道骨的老道長所化解,心裏微覺吃驚的望着黃龍道長:“尊駕什麽人?”
“貧道黃龍子便是,閣下好精純的‘鴻蒙紫氣’啊!”
這話又使蒙面書生吃驚不已,他賴以克敵的”鴻蒙紫氣”,對方不僅認得而且能夠化解,可見對方修為之深了,他生性沉鸷陰毒,雖然拿不準對方深淺,卻不肯冒險一試,随即淡淡一笑道:”原來尊駕就是得到‘玄都寶笈’的黃龍道長,真個幸之至,今晚之事沖着你暫時算完,八月十五日黃山論劍之期,咱們再圖良晤。”
說罷微微把手一拱,轉身退去。
黃龍道長知他震驚于剛才那股柔風,立時也順水推舟道:“既蒙在下看得起貧道,那就足感盛情了。”
一場暴風雨,總算就此過去,黃龍道長面色十分凝重的偕同繼光一齊退入林中。
繼光背着黔中一怪,随同黃龍道長撤離金蜈宮來人歇腳的大廟,來到一處隐蔽的林中停下,黃龍子滿面陰沉的一聲長笑道:“今晚若不是暗中有人協助,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繼光不服氣的道:“蒙面書生鴻蒙紫氣雖有七八成火候,晚輩自信還能觸抗,師伯何必這般洩氣。”
黃龍道長搖了搖頭,慨然一嘆道:“你那兩極混元真氣,雖也是玄門至高絕學,但火候比他差,恐怕未必能和他抗拒,唉!金蜈宮的一個普通高手,便具這般絕學,那麽主人便不知如何厲害了。”
經黃龍道長這般一說,連繼光的信心也發生了動搖,其實黃龍道長所見到的,是繼光初練兩極混元真氣的火候,自經那次中毒,将體內千年錦蟒內丹攻破後,繼光的內力又不知邁進了多少裏程,只是他自己不覺得罷了。
黃龍道長是他素所敬服,他既如此說,逐使他深信不疑,二人相對沉黔了一會,黃龍子忽然問道:“你背上背的是什麽人?”
“黔中一怪鐘奇。”
經黃龍道長這一問,繼光猛然想起背上還背一個人,忙把他平放地下,又把苗嶺雙姣求授的經過,向黃龍道長細說了一遍。
黃龍道長慨嘆一聲道,說出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莫郡主攻打金花洞方之時,方下奇人異士甚多,幾乎包括了各大門派的人物。
莫郡主為什麽會有如此多能人異士。就因為莫郡主為人俠義慷慨。凡是武林人物困難,莫郡主無不相助,視為上賓。是以為莫郡王攻打金花洞時凡是受過莫郡主之恩的俠士,莫不紛紛前往幫助。
金花洞怎能抵擋住這等奇人異士的進攻,很快就攻打下金花洞,莫郡主天生俠義不想造就過多後殺孽,只是把主犯紛紛斬殺,金花洞的其他作惡不多人和嫔妃就沒有過分追殺,其中金花洞主最寵的一個嫔妃在逃,也投入了金蜈宮門下。
黔中一怪滿面陰沉的長嘆一聲道:“一言難盡……”
“莫非鐘兄和金蜈宮人有舊?”
“也可以這樣說。”
“這般說來,金蜈宮主人過去也是武林人羅?但不知他與中原武林各派有什麽深仇,而要采這種殘酷手段對付。”
“這也難怪她,國破家亡安得不恨?”
黃龍道長不禁茫然道:“這話從何說起?”
黔中一怪輕輕一嘆道:“如果二位沒事的話,老夫倒願把這段循環因果細說一番。”
金蜈宮主人的出身,是繼光和黃龍子欲知道的事情,如今黔中一怪自願說出,他們那有不願聽之理,黃龍子忙接口道:“鐘兄如果有興,貧道自當洗耳恭聽。”
黔中一怪雖然性格偏激,為人以不失為性情中人,随即蹲下身去,替他疏通經脈扶平內腑,黃龍真人從懷中掏出一顆石靈丹來,塞入他的口中,石靈丹順喉而下,黔中一怪道謝了聲。黔中一怪內力深湛,雖然傷了內腑,但已沒有什麽大礙,過一會兒,大概就會醒來。
二人守着黔中一怪,回想剛才發生的事真是驚心動魄。這時黔中一怪慢慢醒來正想說,武繼光示意他不要說話,閉目調息一番。
黔中一怪調息完畢,拱手說:“多謝武少俠和黃龍真人的救命之恩。”
黃龍真人問道:“以你黔中一怪的為人和性格怎麽會也在逃,一方面她并非主犯,同時又是個略懂武功的苗女,故當時并沒在意。哪知這位苗妃亂中逃出後,竟在深山裏獲得奇遇,學成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藝成之後,立即潛返苗疆,召集金花洞主的舊屬,立意要為金花洞主複仇。
又恐在苗疆落腳易引起各方注意,故遠走漠北,建立了一座金蜈宮,她覺得莫郡主雖是當時主帥,但那是他的職責,武官那有不出征的?只有這些随征的俠士們,才是她的深仇大敵,本來嘛!這些各門各派的俠士們,既沒有吃公家飯,何必要多管閑事,故她把各大門派的人,列為主要複仇對象,莫郡主反被降為次要的敵人,這也可說是莫郡王遇害後,莫郡主并未被害的原因了。
黔中一怪說完這番話,黃龍子這才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這般說來,金蜈宮主人便是金花洞主的嫔妃柳如煙了?”
“不是她還有誰?”
繼光倏然插嘴道:“怪不得他們屢次追索那張黑名單,原來她想按名一網打盡啊!”
黔中一怪倏又一聲長嘆道:“若照她的初衷,到也是人之常情,但由于近年來她的實力大增,又見中原武林人中,武功無一個和她比拟的人,于是突生奇想,已隐隐存有獨霸江湖之意。”
繼光冷笑道:“她在做夢!”
黔中一怪點頭道:“這固是她的夢想,但也不是絕不可能的事。”
黃龍道長神色十分陰沉的道:“鐘兄久處金蜈宮,可知金蜈宮主人究竟在進行什麽陰謀?”
黔中一怪擺擺手又嘆了一口氣,道:“她雖對我不仁,老朽斷不能出爾反爾,洩她秘密,這點苦衷尚請原諒,二位對老朽愛護之情,異日老朽必有所報。”
話落把手一拱縱身沒入暗影中,黃龍子目送他走後,浩然一嘆道:“這些人都是天南道上響當當的人物,想不到都被金蜈宮主收歸麾下,可見她的實力是如何的雄厚了。”
繼光仰望長空,沉思半響忽然道:“師伯見聞廣博,可曾想到剛才暗中幫助的是誰?”
“由那陣柔風看來,似是佛門中的無相禪功,但功力之深恐怕已在百年以上了。”
繼光猛然想起那晚旅店暗中替他療傷的人,他不是曾經說過:“老納一百二十年的修為都幾乎控制不住它。”
可見黃龍師伯的話,猜測得一點不錯,遂道:“晚輩确曾聽他說過是佛門中人,但當今空門中有誰能具如此功力?”
“空門中隐跡的奇人異士甚多,貧道一時他無法想起,反正此人與我們是友非敵,以後終有晤面之時,何必亂猜呢,天已快亮了,我們回去吧!”
二人回到原來集會的石洞中,白衣羅剎和莫丹鳳仍然守在那裏,一見繼光回來不禁埋怨道:“你究竟到那裏去了?怎麽不通知我們一聲。”
繼光淡淡一笑,沒有作聲,他實纏不過這位既是朋友又是師侄女的刁蠻姑娘,白衣羅剎見他不答腔不禁冷笑道:“好嘛,你不說我也不說,誤了事你也別再找我。”
繼光見她話裏有因,不禁皺眉道:“我不通知你們是有原因的,這也值得挑眼?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快告訴我,別真的誤事那就糟啦!”
畢竟是莫丹鳳較為穩重,忙接口道:“剛才怪叫化來此找你,說是情況已發生重大變化,希望你即時趕到北山口。”
“趕到北山中?”這無頭無腦的事情令他有點茫然,随又目視符小娟道:“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