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

“憑你們這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東西也配做長者?”

倏地轉過身拉着繼光道:“光哥哥別理他們,我們走!”

太行雙魔兇殘成性,剛才失驚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此刻微一定神,貪婪之念又起,雙雙一打手式,陡的縱身向武繼光撲去。

白衣羅剎嬌喝道:“活鬼、僵屍,你們是活得不耐煩啦。”

白裳飄舞之下,縱身迎上,左掌右指,倏忽攻出七式,分襲雙魔,招式辛辣,出招快捷,逼得雙魔硬生生的把撲出的身形撤回,睜目一看,逼退他倆的,竟是一個白衣少女,不禁兇心大發,怒吼一聲,二次縱身攻來。

大魔猛攻白衣羅剎,二魔卻仍向武繼光撲去。

武繼光此刻功力已複,哪把太行雙魔這種角色看在眼內,明明見他瘋虎一般撲到,仍然若無其事的站着。

就在二魔身形躍起的同時,驀地一聲嬌喝,一團紅影挾着一道耀眼銀芒,駭電般向二魔王光卷去,劍氣絲絲,瞬刻之間削出八劍。

二魔王光連人影都沒有看清,便被逼得連連後退。

五岳觀主和陰陽秀士見太行雙魔都遭逢了敵手,正中心懷,各自暗暗凝功,緩緩向繼光逼近——

驀然——

遠遠響起一聲極其清脆的嬌喝道:“光哥哥,不着急,我爸爸來啦!”

聲落人到,又是一道極其強烈的銀芒,長虹般射來,呼的向陰陽秀士和五岳觀主卷去,較之前面那道還要來得急疾猛烈。

但見漫天銀芒飛射,森森劍氣,蝕骨生寒,五岳觀主和陰陽秀士倉卒中不敢迎擊,各自劈出一股掌風,人也借勢向後躍退三尺。

驀地銀光一斂,一個手執短劍,滿面含嗔的雙辮子姑娘,俏生生的落在了繼光身側,原來竟是淩波仙子車玉蓉。

她一心只挂着武繼光的功力失去,是以不敢追襲,五岳觀主和陰陽秀士都不認識她,被她無端攻了幾劍,那肯就此罷手,還沒有容她和武繼光敘話,已雙雙縱身攻了上來,五岳觀主為顧全身份,并不向她攻擊,倏地一趨身,忽的伸手向武繼光手腕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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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波仙子短劍一震,銀芒暴射,斜裏嘶的一劍截出,同時嬌喝道:“你敢!”

陰陽秀士嘿嘿冷笑道:“丫頭,你少發點橫吧!”

嘶的五指齊彈,射出五股銳風,分襲淩波仙子側背“精促”、“風尾”、“脊心”三處大穴,逼得淩波仙子不得不撤招自救。而五岳觀主的手掌,仍然原式不變的向武繼光扣去。

武繼光見大家都覺得他今晚好欺負似的,所有的人都向他發動攻擊,只蹩得他心頭火發,陡的一塌肩,身形螺旋般只一轉,人已脫出圈外,輕輕巧巧的把五岳觀主這招避過,同時大喝一聲,道:“都與我住手!”

這聲震喝,是他隐含內力發出,字字铿锵,如鳴金石,直震得在場諸人,心神搖曳,耳鼓嗡嗡鳴嘯,一齊愕然把手停住。

淩波仙子滿面驚喜的短劍一收,飄身退到他身旁道:“你的功力已經恢複了?”

繼光微微點了點頭,跟着白衣羅剎和先來的那團紅影也退到了繼光身旁,原來竟是莫丹鳳。

但繼光此刻顧不得和她們說話,猛的往前踏出兩步,俊目四下一掃,沉聲說道:“我知會晚來照顧武某的朋友很多,只可惜武某分身乏術,無暇一一接待,最好請那些樹上藏的,岩後蹲的好朋友們,都出來吧!武某總讓你們,個個都稱心如意就是。”

略微一頓,又複縱聲狂笑道:“諸位的來意我已盡知,無非是為了這把破劍,如果你們自問有此把握,那就拿去吧!”

铮的一聲,玉劍出鞘,抖劍往外一擲,嘶!嘶!玉劍帶着一溜長長的暗藍光焰,矢嬌如龍的直向三丈開外的一排楊樹射去。

此舉大出在場群雄意料之外,太行雙魔貪心最熾,竟在繼光玉劍出手的同時,雙雙縱身直向玉劍所射的方向撲去,跟着四下人影亂閃,二三十條人影,由各個不同的方向,萬壑歸流般射到,目标都同一方向。

眼看玉劍長虹般卷到了楊樹之前,繼光倏地笑聲一斂,大喝一聲道:“回來!”

就勢手臂猛地往回一撤,玉劍飛行速度竟然忽的加快,劍芒展處,嘩啦一陣暴響,十幾株合抱楊樹立時齊腰中折,劍光也掣電般倒射而回。

倒黴的太行雙魔堪堪飛到中途,恰巧和倒射而回的劍芒撞個正着,狂嗥一聲,血雨飛濺,雙雙被腰斬于地,玉劍也呼的一聲回到了繼光手中。原來他這一招,正是軒轅七斬中的那式“長橋卧虹”。

這一來頓使全場震駭,一個個抱頭鼠竄,連大名鼎鼎的五岳現主和陰陽秀士也悄悄的溜了,一時四下寂然,連半個人影都不找不到了。

武繼光這才緩緩納劍歸鞘,感慨地搖了搖頭,他絕無炫耀之理,只是迫于時勢,不得不這樣做。

淩波仙子不懂這些,冷冷哼了一聲道:“假如是我你啊,哼!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着。”

繼光微嘆一聲道:“那又何必呢?這些人僅不過是一念之差,并非十惡不赦之徒,能夠善罷總以善罷為宜。”

驀然林中一陣宏聲大笑道:“老弟技似天人,心如菩薩,确不愧為一代武學奇材,老朽佩服之至。”

聲落人到,竟是海天神叟,繼光不禁俊臉通紅,拱手施禮道:“老前輩謬獎,晚輩是愧不敢當。”

海天神叟正色道:“老夫乃是就事論事,何曾有半點誇獎?”

這時白衣羅剎符小娟和莫丹鳳、淩波仙子等,都已到了武繼光身旁,耳聽海天神叟對他如此推崇,每個人心裏,都有着一種共同的反應,那就是除了喜悅外,更有幾分擔心自己無法得到他。

不過她們并非平白擔心,而是武繼光周遭的這幾個女友,都有着足夠的條件和關系。

白衣羅剎是地靈門,更有赤地千裏作主,莫丹鳳和他情感最好,也有黃龍道長為後盾,淩波仙子有爸爸作主,只要搶在前面,希望也很大。是以,大家都不期然的拾起頭來,向對方打量着,希望從容貌上找出對方的缺陷。

這種女孩子們的微妙心理,武繼光自然不會覺察出來。海天神叟也沒有留心,見武繼光神色赧然,逐不再說,倏然把話一轉道:“聽小女說,老弟因力鬥扶桑姥姥,把全身功力失去,怎的這麽快便恢複了呢?”

繼光此刻已知客店所吃的“冰梨”,乃是紫衣女所送,自己也就是藉着那點東西恢複了武功,卻怎麽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可是又不便在長者面前撒謊,經誨天神叟一問,不禁漲得滿面通紅,半晌方嚅嚅的答道:“這點連晚輩自己也莫名其妙。”

海天神叟何等人物,一看這情形,知他必有難言之隐,便不再問,當下哈哈一笑道:

“老弟功力既複,那是天大的喜事,老朽尚須去武當和天龍道長商量點事情,咱們以後再談吧。”

微微把手一拱,拉着淩波仙子,縱身躍去。

海天神叟走後,武繼光這才有時間回過頭來和莫丹鳳說話。

莫丹鳳不等他開口,便把來此的經過敘說了一遍,原來她和黃龍道長離開黃山後,半途便遇見了三光神尼。三光神尼約黃龍道長去采集幾項藥草,着她仍回黃山來找繼光,不料一到宣城,便聽到了武繼光失去功力的消息,遂一路急急追蹤,剛巧在這裏遇見了他。

白衣羅剎背武繼光出宣城是二更多天,經過中途群雄一再的攔截打鬥,這時天已大亮,白衣羅剎仰臉看了看天色,忽然小嘴一撅,埋怨道:“書淫伯伯真是糊塗,他說去稻香村送信的,怎的這時還沒有來人,莫非他忘了?”

話還沒有說完,驀然——

一陣衣袂飄聲起,天空彩霞般落下四個中年美婦來,笑喝道:“娟姑娘不要胡亂背地編排長者,他的信早已傳到,是我姐昧走錯方向啦。”

說完一齊斂容向繼光施禮道驚,并堅邀他同去稻香村共商複教之事。

繼光覺得如今黃山之事既已告一段落,到确需去稻香村和本門的幾個長老見見面,當下立即點頭應允。

于是,幾人一齊展開身法,向稻香村飛馳而去。

X X X

武繼光到達稻香村後,才知這個小小的山村已聚集了不少地靈門中的人物。而且對複教之事,大部分都已準備周詳,目前所差者,只是一筆巨大的建築費,俾在這天目山區,建築一所練武和集會的根本場所。

對于這事,地靈四姬、赤地千裏符風,和那位當年追随邯鄲老人的黃衫老者白善,都還沒有想出妥善的辦法,武繼光到後,大家又把這事提出。

莫丹鳳忽然想起她家那批藏珍之事,立時取出那二個半張藏珍圖,遞到繼光手中,道:

“光哥哥,這是上次寶僻曹方交給我的那方絹帕,我們只須把藏珍取出,何愁沒有建築費呢?”

繼光沒立即去拿,他無意借助旁人之力來恢複本派,雖然莫丹鳳和她系屬患難之交,那是另外一回事,當下,把頭連搖道:“你那藏珍當然應該把它取出,但你有你的用途,我不想動用它,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赤地千裏符風為人孤僻高傲,他身為地靈門的大弟子,只為一點誤會,獲罪師門,引為畢生遺憾,如今地靈教複興有望,只差這點銀錢財物小問題無法解決,哪肯讓這位小師弟為難,立刻接着武繼光的話風道:“銀錢之事是小問題,賢弟不必為此擔心,相信愚兄尚有辦法解決。”

黃衫老者白善也相繼開言道:“符賢侄之言深為有理,目前江湖之上,道長魔高,混亂一片,本門正應藉此機會掃蕩群魔,為武林保存一份正義,始不負當年老教主創立本教之本意。”

經此一番激勵,武繼光頓覺全身熱血沸騰,豪情勃發,霍地立起身來大聲道:“晚輩只為目前有幾件緊要事情,必須先行辦理,然後再談複教之事,第一,即速把本門重整門戶消息傳告江湖,俾讓武林同道均知地靈門依然存在,第二,派人協同莫郡主入川消滅川中二鬼,并由本派具名,邀請莫郡王昔日好友,為莫郡王發喪改葬,俾一代賢王良将,風範永垂後世。

第三,由本派具名通知武林各派,正式邀約金蜈宮主人來中原,作一總的了斷,俾免日後又起風波。”

他所提的這三件事,除了第一件外,無一不是大快人心之事,但也是極其艱巨兇險之事。

大廳一陣默然之後,四姬中的大姐寒梅,緩緩開言道:“本派現雖沒有正式宣布複派,你既得傳教主衣缽,便是本派未來教主,凡屬該做之事,盡可斷然施行,我等無不竭誠擁護。”

繼光此時也不客氣,随又說道:“話雖如此,總以和各位前輩商量後辦理為宜。”

略頓一頓,見大家并無反對言詞,接着又道:“各位前輩既不反對,這事就此決定。”

莫丹鳳适于此時,霍地立起身來,說道:“此時此地本無小女說話餘地,但承蒙貴派對小女子關懷倍至,實使小女子感德不盡,至于入川尋找川中二鬼複仇之事,家師與黃龍師伯,也已有成算在胸,不敢再勞各位清算。”

話落環廳福了一福,舉步往外走去,她這言詞舉動,顯然是由于武繼光拒絕接受藏珍而發,武繼光料不到她說走就走,不由—怔,而廳中諸人,大部分都摸不清他倆交情究竟如何,是以多未起身挽留,以及繼光想起事情有點不妥時,莫丹鳳已走出了先春園,于是趕緊立起身來,往外追着喊道:“郡主,郡主,你回來。”

可是莫丹鳳的人影已杳,不由唉聲一嘆道:“唉!真是……”

突然,身後一人接口冷笑道:“人家又不領你的情,何必幹着急?”

繼光雖明知這是符小娟在嘲諷他,卻故作未聞,這時先春園內諸人,也都先後跟了出來,他此刻身為教主,自不便把這些兒女私情所導致的離形諸顏色,遂強忍心裏的不安,轉過身來道:“她既不願将父仇假手他人,那就由她去吧。”

大家都知他這話有些言不由衷,但誰也沒有說什麽,白衣羅剎嗤的發出一聲冷笑,一行人重又回到廳中,剛剛走到門口,驀然一齊止步驚呼道:“咦?……”

原來廳中桌上,就這一會工夫,不知什麽人用大紅朱漆托盤送來了一男一女兩顆人頭,鮮血淋漓,死狀慘極。

武繼光首先辯識出,死者竟是穆天虹夫婦,不禁又驚又怒,倏的縱身沖入,只見托盤之下,端端正正壓了一張素絹,上面用鮮血寫了幾行狂草:“順我者生,逆我者死,膽敢破壞本人行事者,殺!”

下面又注了一行小字:穆天虹夫婦膽敢背叛,特處斬首殘肢之刑。

除此別無字跡,只在末尾畫了一條張牙舞爪的蜈蚣,繼光看完倏地怒吼一聲道:“這沒有別人,又是金蜈宮的傑作。”

穆天虹雖是地靈門的叛徒,究竟總是地靈門的人,何況他此刻也已革心向善,這一來頓使引起丁大家的公憤,赤地千裏白發須張,雙目碧光隐射,冷哼一聲道:“金蜈宮既然公開和地靈門過不去,我到要看看究竟鹿死誰手。”

地靈四姬此刻也覺震怒異常,寒梅冷笑道:“這一來倒好了,我姐妹已有數十年沒有問過江湖之事了。這番也說不得又要大開殺戒了呢!”

繼光深知金蜈宮這一行動,無異是對地靈門示威,自己和金蜈宮主人,原就有殺父之仇,早晚終須尋她了斷,何苦當此根基未固之前,把恩仇帶入本派?想了一會,決定還是自己單獨和她周旋為是,當下面色一整,心平氣和的道:“此事晚輩也已有成算在胸,即日便将進入江湖,各位前輩仍請繼續進行複教之事,不必為此事勞神。”

寒梅把頭連搖道:“這個如何使得?金蜈宮既然公開向地靈門挑戰,妾身們豈容坐視。”

繼光霍地立起身來,長嘆一聲道:“晚輩心意已決,相信我還有辦法應付她們。”

話落大步往外走去,寒梅還待勸阻時,卻被白善用目示意阻止,容得繼光人已去遠,白善方徐徐說道:“金蜈宮表面雖是對地靈門桃戰,實際目标只在教主一人,敵暗我明,倘若我等都随在他左右,反不易察看敵情,不如我等分批暗随教主之後,一則可以随時救應,同時就便還可偵查敵方動靜,不知四姨意下如何?”

地靈四姬同時點頭同意道:“這樣也好。”

赤地千裏符風性情較急,立起身來道:“既如此,前輩就和娟丫頭先走一步。”

于是,赤地千裏父女作了一批,地靈四姬四人一夥,白善單獨一批,當天就離開了稻香村,分批進入江湖。

再說繼光離開稻香村後,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了一程,已來到一個小市鎮之上,暗中盤算:“聽紫衣女魏紫娟的口吻,似乎金蜈宮主人仍然逗留在中原,并未返回漠北,如今到哪裏去找她呢?”

想到這點,立刻心中躊躇起來,信步便進了一家小酒店,他本不會喝酒,但此刻心裏煩悶,很想借酒澆愁,解除暫時的煩惱。

這家酒店雖設在荒村小鎮,裏面陳沒到十分潔雅,小二一見繼光進來,忙笑臉相迎,哈着腰問道:“相公要點什麽酒菜。”

繼光心有不屬的擺擺手道:“有什麽可口的菜随便來幾樣好啦。”

小二答應着剛剛轉過身去,驀聽裏面有人高聲喝着:“小二,把陳年老酒再與爺燙二壺來吧。”

聲若洪鐘,響亮已極,而且口音十分熟悉,繼光不禁心裏一動,不自主的轉頭看去,才發現喊聲是從裏面的雅座發出,敢情這店裏還辟了一間雅座。

小二聽着裏面客人喊添酒,嘴裏不住的答應着,立刻又送了一壺酒進去,不多時繼光的酒菜已到,遂一人慢慢吃着,一面留心裏面雅座的動靜。

驀聽裏面那洪鐘也似的聲音又複響,他哈哈一笑道:“師妹,你的心思愚兄早就知道啦,只是這種癡心到頭都是白費。”

又一女聲音接口嬌嗔道:“師兄,怎麽啦,三杯下肚就信口胡謅,我不準你亂說。”

“好,不說就不說,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只是提醒你罷了。”

倏地軟簾一動,那一男一女也已走出雅座,男的紫袍虬髯,女的長裙曳地,貌若天仙,一見武繼光坐在外間,不由齊感一怔,紫髯大漢抱拳哈哈一笑道:“幸會,幸會,想不到我等竟在此不期而遇。”

繼光料不到會在這裏遇見紫髯伯公孫述和魏紫娟,一怔之後,也豪邁地大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公孫兄是何時來到中原的?”

公孫述面容一整,搖了搖頭道:“唉!還不是為了她。”巨靈掌輕輕拍在魏紫娟香肩之上,旋又縱聲狂笑道:“良友重逢,正應暢敘,此間不是談話之所,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如何?”

繼光目光迅速在魏紫娟臉上掃了一眼,掏出一塊銀子往桌上一丢道:“賢兄妹先請。”

三人出了市集,不多時走到一處靜寂的疏林邊停下,他們雖然彼此惺惺相惜,口頭上客氣萬分,究竟彼此還是處在敵對地位,是以半晌都找不出适當的話來說,沉默一陣後,公孫述首先打破這個沉寂,幹咳了二聲道:“我這個師妹天賦敏慧,得天獨厚,自幼便是家師寵愛,等閑之人多不在眼裏……”

他乃是一個鐵鑄鑄的硬漢,素不擅詞令,雖盡量想把話說得委婉,仍然詞不達意,不知所以,說完見繼光沒有答腔,接着又道:“她對武兄,可說是……可說是……”

“師兄你莫非喝醉啦?怎麽胡說了呢。”

這位漠北驕漢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點頭痛這位小師妹,被她一喊,倏地把話咽住,搭讪着哈哈一笑道:“有道是酒醉心明,愚兄所說的都是實話嘛。”

繼光見他師兄妹這種言語表情,便知他所要說的是什麽,故作聽不懂的突然開言道:

“公孫兄所要談的就是這些嗎?如無其他事情,兄弟可要告辭啦。”

公孫述不由一愕,繼光豪放地縱聲笑道:“今日你我見面,彼此還保持了一份情誼,今後勢将形成水火,誓不兩立。”

紫髯伯又是一愕道:“武兄何出此言?”

“令師蓄意與地靈門為敵,無故将我師兄穆天虹慘殺,此仇武某必報。”

公孫述倏然色變道:“有這等事情?”

“武某向不打诳語,老實說即令沒有這件事情,殺父之仇,武某從未一日忘記。”

公孫述原是一個硬漢,說話從不知轉彎抹角,也不知武繼光和金蜈宮已是誓不兩立,決無轉寰餘地。他身為掌門弟子,縱然和他惺惺相惜,到時也将身不由主,是以聽完繼光這番斬釘截鐵的話後,不禁頻頻點頭道:“武兄所說倒是實情,你我雖已訂交,到時仍不免後兵戎相見,只是兄弟無能,既無法勸阻家師,亦不便勸說兄臺放棄父仇,一切只有聽其自然子。”

一提到父仇,繼光已是滿腔怒火,再也不願相他敘談下去,霍地一旋身,展開身法疾奔而去,眨眨眼已出去了數十丈。

紫衣女魏紫娟原就有滿腔的話要向他講,只因公孫述在旁,一時無法說起,只用一雙滿含幽怨的目光,只是望着他,不料公孫述不善詞令,幾句話便行說僵,引起武繼光的新仇舊恨,不禁幽幽發出一聲長嘆。

這下可引起了公孫述的怒火,縱聲狂笑道:“你也不必為此煩惱,師兄總有一天,要叫那小子乖乖就範。”

魏紫娟輕嘆一聲道:“師兄不必着惱,這也難怪于他,咱們走吧。”

紫髯伯冷哼一聲道:“以前為兄對他甚是器重,想不到他竟如此狂妄,師妹你那一番情意和一支參王算是白糟塌啦!”

“唉,過去的還談他幹什麽?”

說話之間,二條人影已緩緩向東移動,終至消失不見。

再話武繼光一怒離開公孫述後,跑了一程,忽的把腳步停住,覺得自己這一走,予魏紫娟面上實在有些過不去了,同時心裏也覺得十分歉疚,人家二番救了他,而且暗中幫過他很多的忙,縱令自己無意和她好,也不應這樣拒人千裏之外呀?”

越想越覺不是滋味,但勢又不能再回去找她,只得暗暗—嘆道:“魏姑娘,我武繼光确實辜負了你,可是我也是出于無奈啊!”

由魏紫娟使他又聯想到莫丹鳳,覺得她這次負氣離開稻香村,如果一徑去找她師父三光神尼倒好,萬一只身入川去找川中二鬼,豈不危險。

反正金蜈宮主人一時半刻也無法找到,何不先行入川,幫同她把川中二鬼殺了,再返回來一力對付金蜈宮主人,如此無論在人情道義上,都可說得過去。

主意決定後,便立即跨步啓程,溯江而上。

中原武林人和金蜈宮的一場主力決鬥已結束了,表面上看,此刻江湖之上,已沒有了那些風風雨雨,兇兇殺殺事件,似乎是平靜多了。

實際上,金蜈宮主人并未回漠北,仍逗留中原,暗中進行着她的陰謀,同時,由于武林七派以及江湖最大的幫派——丐幫,均在此役中,精英盡去,至少暫時已沒有力量過問江湖之事了。

于是,許許多多斂跡的外道邪魔,都趁此機會,紛紛出現江湖。

于是,若幹邊陲幫派,也漸漸把勢力伸展入中原……

還有五十年前便已樹立聲威的地靈教恢複消息,也迅速傳到了江湖,地靈教在當年霍邯鄲老人的領導下,确做了不少轟轟烈烈的事情,此刻突然宣布複教,一般人都見仁見智,有的認為必有一番作為,有的卻引為隐憂,原因是赤地千裏符風、太岳莊主穆天虹,都是地靈教的人物,決不會做出什麽好事來。

何況,最近崛起江湖的新任地靈教主武繼光,也有小魔崽子之稱,地靈教由這些人來領導,實在不甚樂觀,是以各門派反應都極平淡。

就在這個時期,武繼光單身只劍到了武漢,武漢三鎮是長江下游的一個大鎮,人物荟萃,五方雜處,他一到這地方,便發覺情形有些異樣,以他現下的江湖閱歷,到眼便知所見到的這些岔眼人物,決不是什麽正道人物。

但他哪把這些下五門的人物看在眼裏,鼻子裏冷哼了一聲,連正眼也沒有看他們一眼,便即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準備歇一宿,次日搭船入川。

近日來他屢經惡鬥,很少機會練功,武漢既沒有熟人,他也懶得出去跑,入夜便把房門一閉,獨自坐床功調息,這一動功,才發覺自己的功力又有進境,真氣運轉起來,暢達異常,瞬刻工夫,便運轉了一小周天,人也漸漸到了渾然忘我的境界。

驀然——

瓦上呼的一聲,似乎落下了一個人,那聲音雖然極其細微,但在他聽來,仍覺清楚異常,立即出聲喝道:“瓦上何方朋友光臨?”

來人嘿嘿冷笑道:“果然名不虛傳,真還有二下子呢。”

就這剎那間,來人竟已到了窗外。

“廢話少說,閣下若果是沖着在下來的,就請亮個萬兒。”

“嶺南一神三煞,專程拜訪,來見識一番地靈教主的絕學。”

武繼光不禁暗中忖道:“一神二煞?我沒有聽過這名字呀?”

思忖間人已穿窗而出,只見一個光頭赤足,身穿褐色短衫的精壯漢子,正插腰站在階前,一見繼光出毫,立刻兇睛一翻,冷冷的道:“你就是地靈教主武繼光?”

“此間沒有別人當然是我。”

“盼尊駕到江邊走一遭。”

“如不去呢?”

“嶺南一神三煞恭候臺駕,你若是不敢去的話,就即時宣布解散地靈教,不必再在江湖稱雄道字號。”

繼光仰面冷笑道:“別說是你們幾個邊荒小醜,就是在江湖人人色變的金蜈宮,小爺照樣的進出自由。”

“好!算你有種。”

話落身形騰起,急如箭矢的向江邊射去,行動竟然矯健異常,繼光暗驚道:“此人究竟是何來路,武功很不錯呢。”

那人存心要和繼光較量,一路把輕功展到極致,身形猶如劃空流矢一般,眨眨眼已出去了百餘丈,繼光冷哼一聲道:“我若是連你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東西都鬥不過,那還得了。”丹田猛的一凝功,呼的一聲,已和那人走了一個并肩。

城裏到江邊并沒有多少路程,不多時便已到達,那人霍地腳步一停,回頭看時,繼光已氣定神閑,靜靜站在一旁看着他,當下一聲獰笑道:“到啦!”

這一聲喊,嗓音很大,表面是告訴繼光,實際是招呼同伴,繼光還未及答腔,遠遠三條人影已如飛的撲到,二人與他同那人一般打扮,另一個卻生得惡臉長髯,身材碩長,穿一襲污穢染滿錦袍,神态甚是高傲。

見了繼光大刺刺的把手一指道:“你就是地靈教主?告訴你吧,老夫‘嶺南邪神’與他們黑煞,瘟煞,病煞兄弟,合稱‘一神三煞’。此次進入中原,便專為見識各派武學,風聞閣下武功絕倫,在江湖上很有點小名氣,特來借取閣下項上的人頭,以為我等此次進入中原的彩物。”

繼光這才知道這批人乃是希望打敗他,藉此揚威中原,不禁長笑一聲道:“你們這個如意算盤打得的确不錯,但不知你們齊上還是一個個的上,依我看來,最好是一齊都上,免得小爺多費手腳。”

“瘟煞“倏地往前一趨身,厲喝一聲道:“你別臭美,打發你這小子還用得着齊上嗎,大爺一個人動手還嫌多了呢。”

繼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仰面嗤的一笑。

瘟煞大怒,呼的一掌劈出,同時粗犷的吼道:“小子,狂個什麽勁?”

他這一掌奇詭怪異,既不帶風聲,而所攻的部位也大出常規。

繼光不禁暗驚道:“咦?這是那派武功。”

陡的一塌肩,身形的溜一轉,人已斜跨三尺。

瘟煞嘿嘿嘿獰笑道:“小子,再叫你嘗嘗這個。”

單掌一圈一抖,斜斜削出,雙腿掣電般踢出八腳,剎時風聲雷動,急轉如飄,竟把繼光四下退路全部封住。

這又是一種別開生面的打法,繼光身在腿風掌影中,哈哈一笑,貌合神離身形施開,身如行雲流水,只幾個飄閃,人已輕輕巧巧脫出,哈哈一笑道:“嶺南絕學不過如此,我看你們還是齊上吧。”

瘟煞又驚又怒,暴吼一聲,縱身又複跟蹤撲到,掌揮腳踢,疾若雷奔電的攻出了一十一掌,踢出八腳。

繼光這番不再游鬥,掌法施開,硬封硬檔,砰,篷一陣暴響,竟把瘟煞攻來的掌勢直封出去,跟着一聲大喝道:“你也嘗嘗小爺的掌法!”

呼的一式“日正中天”猝然攻出,一股急疾的掌風,隐挾排山倒海之勢,匝地卷起,直掃過來。

瘟煞此時退讓閃避都已不及,只得雙掌一圈,暴吼一聲,平胸推出,兩股掌風接實,砰!響起一陣裂帛似的暴響。

瘟煞就和喝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倒退八尺,一口逆血,噴出有一尺多遠,而且繼光僅不過是雙肩晃了幾晃,猛一挺腰,立時站穩。

黑煞、病煞一見瘟煞受傷,同時一聲暴喝,縱身直向繼光撲去,動作快得猶如二陣旋風卷到,眨眨眼已各攻出九掌,踢出三腳。

掌勢一翻,貝葉神功疾吐,一股迅猛剛勁的掌力,急如車輪的滾滾而出,場中轟然又是一聲大震,草木紛飛中,繼光藍衫飄飄,連打了幾個踉跄。

嶺南邪神馬臉鐵青,蹬!蹬!蹬!倒退五尺,方才拿樁站穩,他倚仗着自己修為深湛,強壓胸向翻騰的血氣,倏退忽進,嘿的吐氣開聲,第三掌又複拍出。

繼光猛地一咬牙,雙掌齊出,砰!篷!兩股疾猛的掌風又在半途接實,彼此只覺心頭一震,都被一股奇猛的反彈之力,震得倒翻出去一丈多遠。

砰!繼光的背脊被一株大樹擋住,幸未跌倒,但卻震得耳鳴心悸,一股逆血幾乎從口噴出。

嶺南邪神卻被黑煞、病煞雙雙搶出擋住,這兩個邊荒野人,心胸狠毒異常,一見他倆三掌硬拼之後,已形不支之态,雙雙立時一縱身,倏然一左一右向繼光撲去,集全身功力,淩空劈出一掌,及至嶺南邪神發覺喝止時,已是不及。

眼看他倆掌勢猶如天風一般,當頭壓下,驀聞一聲大喝,二人就和斷線風筝一般淩空彈起,倒翻了回來,撲塌一聲摔倒地下,嘴裏的鮮血随風飛灑,就和下了一陣血雨一般,斑斑點點,遍地皆是。

原來繼光探恨他倆卑污無恥,竟在危急中打出了一記兩極混元乾坤手。

嶺南邪神料不到繼光在喘息未定之時,仍具有這般神力,心中更覺駭然,陡的往前一縱身,沉聲喝道:“咱們還有一掌未拼呢。”

雙掌一張一合,呼的一齊劈出,一股迅猛銳利的疾風,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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