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去的路上,楚青一直心事重重的,到了愈陽醫院,她換上白大褂也一直安靜的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晴空萬裏,這會兒陰雲密布。

黃蘭的電話來了,楚青接了起來。

“青青啊……今天怎麽樣?”黃蘭的聲音小心翼翼,楚青目光望着窗外悠遠悠長,“還好。”

一陣子沉默。

黃蘭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沉默的等待了片刻,楚青淡淡的:“媽,離結婚還有一個月,我想減少與她的見面次數。”

一聽這話,黃蘭更糾結了,更是不敢說人家阮總那邊不滿意,要求試婚的事兒。

楚青:“是有什麽問題麽?”

黃蘭嘆了口氣,想着換一個方式跟女兒說:“嗯……你也知道,咱們兩家的婚四年前就定了,阮家那邊的意思是……畢竟都是年輕人,想要再熟悉一下,她在東區那邊有一個別墅,想——”

“不行。”

不等媽媽說完,楚青生硬的拒絕了,黃蘭有點着急:“青青,媽媽這兒,我……”

“媽。”楚青深吸一口氣,克制着自己的情緒,“該做的我都會去做,這件事兒,不行。她的家,我是不會去的。”

電話被挂斷,頭頂白熾燈燈光打在楚青的身上,像是一層孤影,将她籠罩。心事重重這四個字本不該用在她的身上,可阮秋的出現真的将楚青的心攪的混亂,她現在有一種亂糟糟不知從何處下手去捋平的感覺,但敏感的意識到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

這世上萬事萬物,很多人都歸功于“巧合”二字,可楚青并不相信,她凝視着手機,若有所思。

“楚醫生,蘇警長過來了,好像……好像又受傷了……”

助理敲開門輕聲提示,楚青回過神,輕輕的點了點頭,“讓她進來吧。”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蘇钰的左手捏着右胳膊,額頭都是汗,臉上卻沒有什麽血色:“快,青青,給我看看斷沒斷。”

蘇钰是楚青這些年唯一的朋友,是刑警隊最年輕的女警長,她性格火熱,嫉惡如仇,正适合這個職業,可有利必有弊,這些年,她沒少刮刮蹭蹭。蘇钰怕麻煩,這種事兒一般不跟隊裏報,一報就是上級這位領導那位領導的慰問,她不耐煩應酬。

楚青去洗了手,她走到蘇钰身邊,查看着她的傷口,當看到藏藍的警用襯衫下那殷紅的傷口時怔了怔,“怎麽弄得?”

那傷口不說多大,但是上面都搓進了黑色的沙粒與髒污,看起來有點吓人。

“嗨,抓了一個飛賊,小子有兩下,跟短跑運動員似的,按下的時候不小心蹭的。”這傷口放一般女人身上早就疼的受不了了,蘇钰卻還盯着楚青有心情聊閑天:“我聽說白哥還處于離線之中沒有被找到,這婚約眼看就近了。”她帶着一絲看熱鬧的幸災樂禍:“這白哥也是,他怎麽就這麽不會憐香惜玉,準備讓小嬌妻獨守空房麽?哈哈。”

“不會獨守。”楚青淡定的給蘇钰消毒,她看着那傷口:“有點深,一會兒要縫針。”

蘇钰一臉的無所謂,“別影響我幹活就行,我下面有一個跨省的大案子等着呢。”她瞅着楚青有點疑惑:“沒退婚?我聽說那阮家勢力很大,人家肯這樣罷休麽?肯定是賠了些什麽吧?”

楚青點了點頭,把沾滿了血漬與污漬的醫用棉球扔進了垃圾桶裏。

蘇钰早就習慣了她這不多言不多語問一句說一句的樣子了,非常有耐心:“賠了什麽?”

楚青又去洗手,“我。”

蘇钰:……

???

一直到傷口被處理縫合好,蘇钰還覺得飄忽忽的不切實際,她盯着楚青的眼睛看:“你就這麽答應叔叔阿姨了?青青,雖然是商業聯婚,阿姨也說很快會把白哥找回來,可這世上最不缺你知道是什麽嗎?”

楚青整理着衣服,她又洗了一次手,輕輕的搓着手游。

蘇钰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監急:“意外!最不缺意外!萬一呢?萬一白哥就找不回來了呢?萬一……萬一不僅僅是聯婚,那阮家的千金最後愛上你了呢?”她看着楚青那百年不變的冰塊臉,打量了一番:“你怎麽這個表情,你們已經見過了?”

那語氣裏的驚訝與震驚讓楚青微微抿了抿唇,她好看的下巴揚起,“嗯,你也該認識的,她叫阮秋。”

………………

何止是認識。

蘇钰曾經在報紙上千萬次看到過這位“天之驕子”的報道,她對這些八卦消息本來是不感興趣的,可當看到簡歷時被後面那行曾在51303部隊參軍的字眼時,她還真就留了幾分心。以前這些富家子弟的,為了鍍金讓今後的簡歷好看一些,操作一下去哪兒幹點什麽都是很正常的。可51303部隊那是什麽?那是中國最邊防最苦寒的地方,很多新兵被那殘酷不留情面的訓練弄得鬼哭神嚎,管你是什麽背景,到了那全都是新兵蛋子,就連她這個警校畢業的人都聽說過,這樣的人……

到底是不放心。

從醫院溜走後,蘇大警長難得沒回去忙案子,偷偷溜到了秋風集團。

她沒有預約幹本進不去就只能在大門口鬼鬼祟祟的徘徊東張西望。

阮秋一手端着杯咖啡悠哉悠哉的喝着,目光悠長的看着窗外,她身後的央卓站的跟竹竿一樣:“阮總,如你所想,門外的确來了一個形跡可疑的女人,看樣子……她不像是普通人。”

這種事兒本來是不應該報到阮秋這個級別的,但是她特意交代過,央卓只能來彙報,蘇钰雖然穿着便服,但是當警察的人很多都挂像,她往那一站就有着與不同人不同的氣質。

阮秋點了點頭,眼裏融着一絲笑:“是不是長發,馬尾,身材很纖細,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三左右,很英氣,脖頸下方有一道疤。”

央卓:“……前面都對得上,只是有沒有疤痕,我得讓人再去看看。”她忍不住問:“阮總認識?”

阮秋勾着唇,微微一笑:“嗯,我夫人的娘家人,讓她進來吧,客氣點。”

央卓:…………

夫人???的……娘家人???

夫——人???

央卓簡直被阮總這不要臉的稱呼給酥炸了,她轉身,踩着地毯就像踩着棉花糖一樣,神魂颠倒的出去了。

蘇钰也沒想到阮秋這麽大方,她進了辦公室之後還有些忐忑,四處看了看。

嚯。

這叫個氣派。

蘇钰之前因為工作原因,也接觸過幾個老總,她對于那種財大氣粗一色金碧輝煌的裝修一向是厭倦的,可如今,阮秋的辦公室顯然不一樣。她的辦公室裝修的古色古香的,空氣中都是淡淡的檀木香,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正中是一張紅木大理石大案,牆壁上是浩氣蕩然的毛筆字。

一般的生意人都會挂一些什麽“財源廣進”、“生意興隆”,稍微有些雅興格調的會用“大展鴻鹄”、“氣沖天地”之類的字,而阮秋很新穎,她只簡簡單單的用了一個“忍”字。

蘇钰不動聲色的打量這一切,突然有一種亂入古代哪個王爺府的感覺,而這裏特別适合青青往那一站,那簡直就是古畫裏演變出來的了。

驚覺自己的想法,蘇钰趕緊搖了搖頭,秘書已經把茶端了上來,她看了一眼,正是她愛喝的龍井。

忍不住的,蘇钰擡頭去看阮秋,以前,在她的眼裏,楚青就是這天上地下最漂亮的人,而如今,眼前的人讓她有了片刻的搖擺。

脂玉之肌,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阮秋只是往那一站,周圍細碎的光芒好像盡數被她吸取,她的那雙含笑眼更是不敢讓人直視。

蘇钰饒是見慣了大場合,心也不自覺的亂了一下,她演示性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阮總,打擾了。”

真的是幹到不能再幹的開場白了。

其實到現在蘇钰也不明白,她明明是偷偷暗地裏觀察的,怎麽就被央卓給請上來了。

阮秋微微一笑,眼裏是缱绻的溫暖,“不打擾,以後會常見的。”

這話說的,蘇钰驚訝的看着她,“阮總認識我。”

阮秋點頭,眼睛直勾勾的:“你是蘇钰,青青最好的朋友。”

這話讓蘇钰受寵若驚,阮總怎麽會知道?她轉念一想,楚青和她已經見過面,一定是說過這一點。

不得不說,阮總情商很高,一句話讓蘇钰放松了很多,“這個時間來,打擾了,就是順路過來看看。”

“順路”兩個字說的牽強,阮秋卻不去拆穿,笑容更加的溫柔:“自然不會打擾,既然已經來了,就再順路去我們的房子看看吧。”

啊?

蘇钰可沒想到會有這麽一遭,她本能的就要拒絕,阮秋卻先她一步:“我聽朋友說,娶妻之前,都會叫朋友來家裏聚一聚,這朋友還要是最珍重最好的,這叫暖房對麽?”她的眼裏揉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蘇钰感覺嗓子有點幹,“是……是吧。”因為工作原因,她一向是強勢的性格,從來都是別人随着她的思路走,這樣步步被人牽着還是第一回 。

偏偏阮秋的笑容有着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她回身拿起外套,笑的更加燦爛:“現在就出發吧。”

蘇钰:…………

一直坐到車上。

蘇钰還雲裏霧裏的,路程不是很久,二十分鐘的時間就到了地方。

下了車,蘇钰看着氣勢恢宏的別墅張了張嘴。

阮秋看着她笑了笑,她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簡單的說了幾句就挂斷了。她狹長的眸子含着笑,盯着手機意猶未盡的看了一會兒。

央卓沉默的站在她身後,阮秋一轉身差點撞着她,“你幹什麽?”

央卓不說話,在阮秋很小的時候央卓就跟着她,她是藏族人,心思單純,當年是被穆娜帶回來的,阮秋小時候性格不是很好,陰郁低沉,穆娜給她找過很多玩伴都被她打罵欺負走了,唯獨央卓,一直堅持下來了。

阮秋打量着她的臉,“你不開心?收拾一下,青青要過來。”

央卓看着阮秋的臉,有些忍不住了:“阮總,我從沒看過你對誰這樣的上心,她有什麽過人之處麽?”

阮秋看着她笑了,“當然,你見了就知道了。”

央卓搖了搖頭,“我還沒見過比你更漂亮的了,再好看的人,跟阮總對比也會顯得很醜。”

她的心思就是這樣的單純,說話也很直接。

阮秋笑了,不過多做解釋,進去陪蘇钰了,她總不能把客人晾在裏面。

央卓一直心事重重的,她們藏族人講究忠誠與信仰,她既然效忠了阮家,就一輩子認阮秋為主人,她不相信這世上還有比她更美麗的女人,更不理解一直高高在上想要什麽都能輕易得到的阮秋為什麽對一個人如此用心。

屋裏,阮秋和蘇钰似乎聊得不錯,倆人喝着茶,賞花,談笑風生。

央卓沉默的手勢房間,當她抱着一床被子出來準備晾曬的時候,門口停下了一輛白色的轎車,緊接着,門被打開。

她先看見的是一條修長的腿,然後,是纖細的腰間,再然後……

央卓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楚青就站在那,周圍的青苔仿佛都為她癡狂活了般,清風吹亂她的發,楚青用手輕輕的縷了一下,露出了額間那顆痣,晶瑩剔透,勾人心弦。

阮秋自然是看見了,她放下茶杯走了過來,看着身邊呆呆傻傻的央卓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回神,怎麽樣,醜麽?”

央卓眼睛發直,喃喃的說了一句藏語,阮秋沒有聽清:“什麽?”

央卓的眼睛根本就不能從楚青身上離開,定定的看着她眉間的那顆灼灼的痣,“那是觀音痣,她……她一定是是阿媽說過的岡仁波齊雪山上走下來的仙女……”

阮秋:……………………

作者有話要說:  蘇钰:我真的是被帶來暖房麽?

阮秋:你不來,我夫人又怎麽會過來看新房。

先放上來,有些句子一會兒改一下,今天葉子有點着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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