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戚在家待了兩天,加班加點把那份設計稿做好,靠黑咖啡續命。在公司就被衆人投以探究的目光,懷疑他去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林戚實在不想再看到某些人,随便叫了個實習生,把設計稿和U盤一并交給他:“你幫我把這個送到明遠大樓37層,給一個姓李的秘書,這是她的名片。”
實習生接過名片一看,納悶道:“林工,這上面的名字不姓李啊。”
林戚詫異地用手指夾過,薄薄的一張卡片翻轉,正面的名字一行是四個燙金的楷書字體――賀蘭明煦。他像是被燙到了似的,驀地彈開了手指。
明明是李秘書給的名片……算了,是賀蘭明煦的也似乎不意外。
但還是莫名焦灼,像被人拿捏了把柄。林戚心底無端泛起一股怒氣來,好像隔着那麽遠的距離和時間,都能看到賀蘭明煦在他眼前耀武的模樣,他算個屁!
實習生見他陰着臉在那左思右想,忍不住出聲道:“那個……”
“啊。”林戚終于從自己的思緒裏抽回神志,擡眸道:“你去吧,我會給那邊發信息。”
名片撿起放在桌角,林戚打開手機鎖屏,編輯好一條信息照着號碼發過去。返回桌面時,發現上次下載的軟件還孤零零地待在角落裏,名字旁有一個從未問津的小紅點。
他下載了,卻還沒有打開過。
“YOU'RE,尋找最真實的自己。”深藍色的開屏界面意外地合乎心意,無數只紙船在銀河間閃爍,林戚點了跳過,進入到軟件界面。
實時發現裏都是分享彈琴、繪畫、練書法的帖子,林戚沒想到這個平臺如此正面,于是暫且打消看一眼就卸載這個想法,游移着,最後在簡潔的界面上點了一下“wish”這個按鍵。
“你可以和三個或三個以下的人組成屬于自己的心願船,在其中你們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互訴生活中的美好、平淡與遺憾。”
“點擊進入心海。”
又想退了。林戚對花裏胡哨的東西從來不感興趣,但是系統似乎對新手有引導功能,他只消随便點點,創建心願船的操作就會自動進行。
“您的心願船‘萊蕪’已經成功創建!”林戚看着這條消息,心想他是瘋了不成,居然真的玩起這種小學生才愛玩的東西。林戚剛想按Home鍵退出,終止掉這段無聊的體驗,一條申請消息跳了出來,在最上端久久停留。
“‘Moon’申請成為您的心願船員,有緣千裏來相會,請答應這顆小恒星的小小請求吧!”這APP的設計者一定十分跳脫,林戚在心中吐槽小恒星這種稱謂,手指尖一點,同意了這位用戶的請求。
又點進頭像看Moon發過的帖子,從去年到現在,第一條是慶祝軟件更新,話語寥寥。接下來的就盡是曬家中養的各色盆栽,其中就有現在做他頭像的一盆繡球花。
林戚看了好一會兒,萊蕪船裏,Moon在發消息問:“你好?請問怎麽稱呼?”
林戚捏着手機盯着那句話很久很久,直到有人在敲他辦公室的門。他關了手機擡頭,是西裝革履的越清站在那兒,越清個高腿長身材好,長得還不差,在門口這麽一杵,外面實習生和員工的一衆芳心就收不住。
手機又是一震,好像也在驚嘆一樣。
林戚不耐煩道:“你來幹什麽?穿得這麽花枝招展的,想他媽勾引誰?”
越清微笑道:“穿西裝也算花枝招展?那您身上這夾克是不是叫騷氣?剛休息完回來火氣還這麽大,誰又敢惹你了。”
“關你屁事。”林戚先罵,他在熟人面前還有意願耍耍脾氣,對那些疏遠些的便懶得多費口舌,反正今朝別後日日不見,又何必。
罵完林戚偏還又想說,皺着眉頭灌下一口苦澀的咖啡,吐出染了苦味似的一個字:“賀。”
越清起初還以為他在冷笑,支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驀然幸災樂禍地笑出聲:“賀蘭?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愁苦了腸子是不是?林戚啊林戚,但凡你當初稍微不那麽矯情一點兒,現在就不會在這兒喪着臉惆悵,一早跟人家happy ending了!”
“嗨你xx。”林戚罵人毫不留情,跟越清的架兩三句就能吵起來,他猛地起身,轉椅被粗魯的動作帶翻在地,發出轟隆一聲,林戚道:“你再笑一聲試試?!”
越清要笑瘋了,丢棄了自己公司管理人的尊嚴和形象,拍桌道:“你居然生氣,他媽的從國外回來就沒這麽氣過,賀蘭真是個人才啊,改天我必須得請他喝酒。”
發小就是個上升型混世魔王,從小就無賴,長大後變成智慧型流氓,誰他媽都治不了越清。林戚反正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抄着一本設計書就上去要開打,越清連忙退到門口,道:“我不跟你打,打壞了東西還不得自己賠?我又不傻,才不做這麽損壞環境又害己的事兒。”
“你那張破嘴遲早得割了!給老子滾過來!”林戚氣得清醒了,連續兩天的不休息原本讓意識非常不清晰。
越清做了個求饒的手勢,嘴上卻說:“傳完話我再走,我們家那寶貝兒做了盆景花,一人給送一盆,就差你還沒領了,叫我帶我才懶得帶,我又不送外賣。下班之後你自己去蒹葭拿,聽到沒有。”
聽着話音越清要跑,林戚當即毫不遲疑地又抄起桌上一個竹制的吉祥物,以穿雲裂地之勢砸向玻璃門。越清溜得卻快,飛速而來的吉祥物當頭砸空,在門上撞出沉悶又心驚的一聲。
下班後林戚坐公交車去花店,這花店取的名字一點都不好,取蒹葭跟取野草有什麽區別?還賣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賣牛嚼雜草的路邊攤子。
花店店面的位置路段很好,裝修由林戚親手操刀設計,自然也十分漂亮雅致,但因為各種花卉捧花的定價太高,來者寥寥無幾。工作日裏,花店的客流量不大,六點過後人就更少。
店裏靜悄悄的,林戚悄無聲息地走進去。店裏只有櫃臺那兒坐着個人,手裏捧了本書,正垂眸聚精會神地閱讀,側臉清俊,這畫面倒很是叫人願意多看一會,并不舍得打擾。
可惜林戚并不懂得欣賞,一掌在櫃臺上一拍,拍散了那人的注意力,他道:“插花呢?拿了就走。”
楚曦晨放下書,夾了個樹葉書簽進去,從櫃臺後走出來,說:“等一下啊。”
花瓶和花一起擺在面前,玫瑰花枝包的嚴嚴實實,楚曦晨給林戚講了會兒在家養有什麽注意事項,然後笑着說:“夏至快到了,送你一瓶子露水玫瑰,也好招招以前的桃花。”
林戚一擡眸,楚曦晨就心虛地笑笑,假模假式地問:“以前養過花沒有?我怕你給養死了。”
“養過,不會死。”林戚眼眸一閃,隐隐地從記憶深處閃過什麽。他原本想直接走人,又放不下剛剛楚曦晨說的話,于是敲了敲櫃臺玻璃,問:“小孩,你剛剛什麽意思?”
楚曦晨長得小,被越清一家人連帶親友都叫小孩,叫了十多年,也習慣了。他正想開口解釋,門口的風鈴卻忽然毫無征兆地一響,有人進來了。
楚曦晨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消散了,直直地看着林戚身後,對他暗暗使眼色。
林戚緩緩地皺起眉,抱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轉了身。賀蘭明煦正好傾身拿起一枝玫瑰,接着一偏頭,兩人的視線隔空又遙遙相觸,彼此都是一震。
見了鬼了的花店選址!往外五十米過兩條街就是參天的明遠大廈!
又看到他,林戚的心情極為複雜。往清晰點說他內裏還有些舊情難忘,模糊一點他又想跟賀蘭明煦劃開界限,最好老死不相往來。幾天前剛知道找他設計別墅的人是賀蘭那時,林戚就已經在盤算離他遠點。
所以快刀斬亂麻,趁沒有牽扯太深之前,必須盡早抽離。
林戚提着花盆轉身,只對楚曦晨道:“謝了,我先走了。”提步走向門口,全程目不斜視,一眼多餘的都沒有多看。
楚曦晨在櫃臺看着,莫名從林戚匆忙閃離的背影裏品出來一點兒消極逃避的味道,來不及判斷是真是假。玻璃門被人一拉,幅度大得險些撞到花架上,好在沒有,門板驚心動魄地折回去,前後晃來晃去。
賀蘭追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