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戚還沒走過一條街,就被人一把掐住手臂,止住腳步。那手掌隔着單薄的衣服,有力又堅定地拖住了他。林戚驀地發火,甩開這點并不用力的束縛,賀蘭明煦就站在他身後,他冷冷地擡眸道:“要抓滾去夜店抓,別他媽碰我。”

林戚神色間盡是戒備警惕,俨然已經把他當作陌生人,賀蘭心頭又軟又疼,軟是因為林戚,疼也是因為林戚。他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一派平和,只問道:“我問你,今天給我發的消息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林戚後退幾步,不想跟他靠近,連頭發絲都在叫嚣要離開。他撇開臉,一副極不情願又不耐煩的模樣,說:“不要聯系不要見面,難不成幾年不見,你智商就低到連這種話都看不懂了?”

不要聯系,不要見面。

就是毫無聲息,賀蘭的氣場也能叫林戚知道,他現在有多生氣。林戚從來就最知道怎麽才能惹怒他,現在這麽做了,自己心裏卻也沒多少快意,反倒也開始難受,怕不是失心瘋了。他轉身要走,手臂和腰卻被兩只手一起纏上來,旁邊有一條暗巷,光線晦暗,林戚顧及手上裝花盆的紙袋,來不及施展拳腳,就被壓在牆上,身後貼着賀蘭明煦的胸膛。

不知道是誰的心跳,在寂靜的巷子裏一聲比一聲還響。林戚臉被迫貼着牆,他不止是發怒,簡直是勃然大怒,咬着後槽牙罵道:“xxxx,你給我滾遠點,信不信老子踢爆你的x?!還不放手?!”

罵人的時候誰敢信這是個拿了建築學博士學位的文化人。

林戚像被按了什麽髒話開關,一連爆了十幾句粗口,身後的人依舊那樣抱着他,巋然不動。這不痛不癢的态度實在可恨,仿佛已經拿準了林戚只敢動口頭工夫,決不會動手,又或者就是動了手他也不怕。

忽然,林戚垂在身側的一只手被塞進了什麽東西,細細長長,表面并不規則,還有點紮手。他立即摸出是花梗,然後想起方才賀蘭在店裏拿了一支玫瑰花。

“是九年。”賀蘭在他耳邊說道,聲音比之少年的不知道低沉了多少,令林戚起了一小層雞皮疙瘩,背後甚至竄起一股興奮亂爬的小電流,賀蘭接着說:“那麽久沒見,見到了還這麽絕情,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

在這樣被壓制的時候,林戚說不出話,捏着花梗把唇瓣都咬出血,嘗到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

想他媽想,就不能閉嘴嗎。

林戚眼角飛揚,其實他長得并不冷漠,只是脾氣暴躁性格太差,常常叫人忽略了長相有多精致。賀蘭卻知道,他用手指掰開林戚的下唇,那裏已經浸染血跡,他強勢又溫柔地做這個動作,又蠱惑似的說:“你以前每天都給我送玫瑰,我現在一天天給你送回去,好不好?”

他不說話,唇齒間水紅的一片,低迷的光裏伴着忍辱似的眼神,顯得十分漂亮。賀蘭明煦愛透了林戚這副樣子,幾乎欲失控地低頭吻他,好在自制力沒有灰飛煙滅,理智還在,他知道如果今天他這麽做了,林戚只會躲得更遠。

“你以前對我做過的事,我都一樣樣還給你。你追過我,我也追回來,這樣可以嗎?”賀蘭說着,尾音一轉,将一絲悲傷夾進語氣裏,輕聲道:“是你先闖進來,讓我死心塌地了,你拍拍屁股轉身又走了,誰也沒有你這樣不講理的。”

賀蘭明煦此人,為人千變萬化,心眼密密麻麻,總是在最合适的時候做最合适的事情,多一分不多,少一分沒有。是所繼承的明遠公司的首席執行官,俗話說無奸不商,在商場上帷幄運籌多年,明遠依舊作為本市甚至本國數一數二的企業龍頭,他的野心與手段便可見一斑。善于五湖四海交友,談心者卻不過兩三。不管是十九歲還是二十九歲,對喜歡的人永遠勢在必得,林戚被他盯上,只覺得很難跑掉。

少年的賀蘭明煦确實難以接近。林戚年少氣盛,追不到手誓不罷休,買了幾本戀愛指導手冊徹夜通讀,把三本書上的策略全都做了,那些事情在現在看來大都既可笑又無聊,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玫瑰花瓶擺在鞋櫃旁的小立櫃上,多餘的一枝玫瑰一直拿在指間。林戚在小公寓裏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合适的位置,最後把它随手扔在床頭櫃上的一個玻璃茶杯裏。

洗了澡坐在床頭,唇上還發着疼,他自己咬出來的傷口被水一沖就惡化,現在略微一動嘴就牽扯起隐隐的痛。林戚自作自受,也沒什麽感想,心頭萦繞着賀蘭跟他說的話――

一樣樣還給他,怎麽還?還什麽?

有必要嗎?他打開“YOU'RE”,圖标是順眼簡潔的寶藍色鑽石樣式,林戚想起他曾經送給賀蘭相似的一顆鑽石。林家過去曾經是和越家可并提的大戶人家,林戚雖然和林家的關系彎彎繞繞說不清楚,但大廈轟然倒下之前,那繁華富庶也是真真切切的。就是寄住在他家,得到的待遇也不會差。和賀蘭剛生情那會,林戚恨不得把全世界都買來給他,鑽石是花了兩個月生活費出國買的,或許還送過戒指,林戚不記得了。

萊蕪上跳出條消息,Moon之前的信息無人問津,他好像也不在意,又發道:“你在嗎?”

林戚回過神,思考了五秒鐘,打字:“在。”

“在做什麽?”

“關你什麽事?”

“我可以陪你聊天啊。”Moon不依不饒地發道。

林戚覺得可笑,打字:“可惜我最不喜歡聊天,尤其是和不認識的人。”

Moon沒了消息,林戚偏又想說了,他就這麽捉摸不定,發的是還是語音:“但是剛好很閑,随便聊聊倒也行,不過我手指被花刺紮了不好打字,不如連個語音?”

不知道那邊聽沒聽完,這個軟件是可以連電話的,林戚立即點了連線語音,撥過去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一分多鐘才被接通,那頭傳來個陌生的男聲,有點氣喘籲籲,像剛剛做完苦力活被抓來繼續工作,道:“喂?”

“嗯?”林戚把手機拿下來看了一眼,又繼續擱到耳邊,手指卷着他過久未曾打理而長到臉頰邊的頭發,道:“不是要聊天嗎?想聊什麽?”

“啊、呃……你想聊什麽?”小胡快要被老板的眼神給當場戳死,頂着上司恐怖至極的眼神接這個電話,他的內心承受着無比巨大的壓力。明明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司機,為什麽要無端遭這罪啊。

賀總今晚沒有直接回家,臨時去了一趟寵物店,買了一只布偶貓,順便把貓爬架貓糧貓盆一并買齊了,貓爬架卻又太難裝,小胡便留下來裝完再走。賀總就坐在房間小沙發上玩手機,貓還趴在角落裏喵喵叫。忽然賀總就彈起來,要他幫忙接個電話,和打電話的人聊天。

可太恐怖了,電話對面到底是誰,為什麽賀總的眼神如此陰沉啊!小胡太絕望了,簡直想當場辭職。

對方忽然笑了一聲,卻又不像開心,反倒盡顯了直勾勾的嘲諷之意。但不可否認的卻是這道聲音非常好聽,叫人一聽心便是跟着一跳,并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聲音去想象那人的模樣和狀态。

“聊聊今天的經歷吧。”那人說,聲音有點低啞,像是刻意壓低聲音,用以制造出這種惹人遐想的語調,這含着倦懶與調戲的嗓音叫人十分浮想聯翩,偏偏他還在說:“今天我遇到了我前任,他還對我糾纏不休呢。”

林戚好像就是上天派來故意折磨人的,不把他弄得崩潰就不罷休。賀蘭明煦坐在一邊,刀子似的眼神紮在手機上,又不能怎麽樣,只能掐着茶杯子散他無用的怒火,聽那個小王八蛋繼續說話。

“哦、哦……”小胡亂應幾句,總覺得自己要是多說一個字賀總能把他滅了。

“所以很煩啊,晚上都睡不着覺……”林戚一句話還沒說完,那頭忽然傳來一聲轟隆巨響,接着電話就斷了。

他詫異地看着界面跳轉回萊蕪,那邊磕磕巴巴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發了很多條信息過來,要慢慢地連成一整句話:“手機沒拿穩,不小心從陽臺摔下去所以斷線,下次再聊。”

林戚想忍,沒忍住,噗嗤笑出聲,發道:“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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