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顆顆在林戚家适應得顯然很好,它剛下來就已經飛撲到沙發上,從這一角滾到那一角,這段時間林戚家松軟的沙發成為它的最愛,比原住房的貓爬架還得它心。
顆顆用爪子在沙發靠背上扒拉了一會兒,忽然支起腦袋左右查看起來,平時總是對它摸摸抱抱的人不見了,所以它很是疑惑。按理說顆顆在這裏打滾賣萌,沒多久那個人就會把它抱進懷裏一通愛撫。
今天居然沒有人理它,太奇怪了!
過分!顆顆抗議地在客廳叫起來,好在它還小,聲音即使連綿不斷也不會太吵,不會被樓上或者樓下的鄰居投訴。
玄關處,林戚掐着賀蘭明煦的後頸,覺得自己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魚,他已經退無可退,後腦勺緊貼着牆壁。賀蘭比任何時刻都更強勢,分開他的膝蓋,越逼越近,掐得他的腰背都發疼。
被他親吻着,既是受罰又是獎勵,賀蘭太具有掠奪性,總要在每個方面都讓林戚體會到這一點。唇瓣厮磨間的熱情消融了別的雜念,林戚再也沒心思想些別的。
他轉瞬就被賀蘭拉入沉淪的深淵,任他在敏感的脖頸之間流連輾轉,酥麻抽痛的感覺蔓延開來,林戚覺得他的氣息又重又沉,壓在耳側,令人心驚。
“想不想我?”賀蘭啞着嗓子問他,那聲音隔的很近,又包含情緒。林戚恍然間不知道他問的是這九年來想不想念,亦或者是這七天。
但是他知道答案,他眼前微微模糊,歪頭在賀蘭肩頭擦去方才溢出的淚,輕聲道:“有一點。”
賀蘭便應道:“只有一點想?太不公平,我可是想你想得快要瘋了。”
他越發忍不住,從林戚耳邊一路舔吻到鎖骨,又難耐地去扯他的領子,手指在布料邊緣游移,卻始終沒有探進去,像只齒間抵着獵物要害卻怎麽都不肯再下口的野獸。
因為林戚在他手下顫抖,不明原因地。
“……”林戚極其努力地吸了一口氣,手掌在他肩胛骨處輕微地推拒着,他聞到空中雖然很淡,但确實存在的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心便在冷漠與滾燙之間沉浮不定。
他皺着眉道:“別咬……告訴我答案。”
“嗯?”賀蘭把拐到九曲十八彎的心思艱難地收回來,漸漸地放松鉗制。他把林戚纏着繃帶的右手從身側拉起來,低頭看了一會,跟他露出的手指碰了碰。
有時候他也會想,為什麽他和林戚天時地利人和總是不能同時占到兩樣,不是天公不作美,就是時機不對,更甚者,人不全。好不容易林戚松口要跟他培養感情,玩這個冠冕堂皇的複合游戲。橫空出世一通加急電話又把他叫到國外,賀蘭連軸轉了那麽久,什麽都顧不上。
這時候又錯過了多少可以重新來過的機會,或者錯失了多少看到林戚內心的巧合呢。
林戚的傷口是從哪來的?他問都不敢問。
但是他知道答案。他輕輕握着林戚的指節,彎下腰在雪白繃帶上落下一個吻,他順勢半跪下去,兩人視覺角度變換,輪到賀蘭仰視林戚,賀蘭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林戚居高臨下看人的時候眉眼間總有些不屑一顧,很是倨傲似的斜睨着人,簡直清高又惹人讨厭。聽了這話,他照例揚起眼角,意料之中地露出嘲諷的眼神,好像在罵他不自量力。
太欠揍了,尋常人怎麽會喜歡他啊。
尋常人又怎麽會知道他有多好呢。
賀蘭便拉住林戚受傷的手,抵在自己臉頰邊,依偎似的,蹭了蹭他的指腹,開口道:“求你,不要離開我,永遠。”
林戚滑稽地眯起眼睛,冷笑道:“你确定?!”
他要縮手,卻被死死鎖住腕骨,動彈不得,林戚也不在乎這個,随他去罷,低頭盯着賀蘭漆黑幽深的眼珠,罵道:“你少他媽自作多情,我跟你說過這話?!平白杜撰這麽些深閨怨婦的屁話,怕不是夜裏想得都失心瘋了!”
賀蘭掐住他的下巴,林戚依舊瞪着他,嘴裏可能還想罵人。他緩緩皺起眉,直起身制住這人的掙紮,強行在他嘴上一親。
“你又染了什麽病?”林戚還在叫嚣,但聲氣全都軟下來,好像被掐住後脖子喂了顆糖的野貓,空有一顆想撓人的心,卻喪失了行兇作惡的動力。
“我也想知道我染了什麽病,為什麽時時刻刻都念着個随随便便把我踹了就跑的小王八蛋。”賀蘭聲線低沉,像也在暗暗咬着牙,他道:“說是深閨怨婦也好,難不成我就活該一無所知地平白無故失去心愛的人?!”
林戚在光線晦暗的角落裏微閉眼睛,心好似被賀蘭這句話撕開一個大口子,裂開的疼痛伴着苦澀一齊在胸腔裏吶喊。他沒了言語,像只拔去尖利爪牙的兇獸,等着獵手撕開皮肉,摘走那顆雀躍跳動的真心。
他煎熬又輾轉,而賀蘭向來不喜歡讓他難受,便不再逼問,只低頭細細密密地吻他雙唇,動作極為缱绻與柔情。林戚在這樣軟硬兼施的攻勢下心神都快繃到極致,低喘着說:“……”
“什麽?”
林戚便重複一遍:“對不起。”咫尺的距離雖然親昵,但是倒映在眼裏的面容卻是模糊不清的。賀蘭退開一些,看到林戚眼尾發紅,合着濃密的眼睫,竟然是極為愧疚不安的模樣。
“我要的是這一句對不起嗎?”賀蘭擦他的眼角,徹底繳械投降。林戚是多麽厭倦軟弱的人,眼下居然為他難過成這個樣子,他卻心疼又滿足,怕是要弄出精神分裂。
林戚把視線遲疑地挪到賀蘭臉上,仔細看着他的眉和眼睛,都是少年來生得就俊朗深邃的模樣,這人還特意剃短頭發,要他覺得時光未變,歲月如初。
他一直都知道賀蘭要什麽,從再次相遇之後,他愈步步接近,企圖就愈明目張膽。
林戚思考猶豫時便喜歡攥拳,他手裏掐着什麽,把那緊致略有彈性的東西越掐越緊,理智被什麽東西糊住以至于無法正常推算,他張開嘴,剛想說話:“我……”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話,并成為新的噪音點,融進顆顆越來越低的叫聲裏。
賀蘭極為暴躁地從袋子裏抓出手機,本想直接按關機,但是一看屏幕,還是個無法拒絕的電話,于是擰着眉,咬牙接了起來:“喂?”
沒說幾句,林戚從鞋櫃上下來,自己走進屋安撫慘遭冷落的顆顆。小貓柔軟的頭頂着手掌心在撒嬌,沒過半晌,玄關處傳來一陣沉悶的砸門聲,林戚微微彎起嘴角,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我媽打來的,叫我晚上回幹休所吃飯。”賀蘭進門後,伸手脫了西裝外套,眉頭還鎖着,他的臉上好像有層黑雲,看起來十分郁悶。
林戚的軟肋收回去就變成魔王,不放過冷嘲熱諷的任何機會,挑眉問道:“哦,賀總,您的手疼不疼啊?”
賀蘭揉着手冷笑道:“疼,我問你,你心疼不心疼?!”
“這不是有那麽多藥,你自己沒手沒腳不會對症找藥嗎,我犯得着多給你操這份心?我又不是觀世音轉世。”林戚拽出茶幾底下的一整盒藥,避開賀蘭的視線,若無其事地抿唇逗貓。
賀蘭出去之前沒忍住,罵他說:“小沒良心的。”
再沒良心還不是得愛,林戚理直氣壯,持愛行兇。
賀蘭明煦從國外回來之後只在公司待了兩個小時就急匆匆跑去找林戚,他媽打電話到公司問了一圈都沒人,這才打了私人電話,本意也是不想打擾他,誰知道好心辦壞事,反倒在關鍵時刻攪了局。
賀蘭從小區的停車場開車出去,在路上反複回憶不久前林戚的神态與表情。他恨不得把眼睛置換成兩架高清攝像頭,以便錄下林戚的每一秒反應,再仔仔細細地分析解讀,這一秒他在想什麽,下一秒他又是什麽心思。
不管怎麽想,賀蘭認定林戚在電話鈴響起的前一秒,本該是要跟他說這樣一句:“我原諒你,我們現在就和好。”一定是這樣。
其實不管誰原諒誰,總之快出現一個人的原諒,讓他別在求而不得的夢境裏輾轉反側,就好。
回到軍區大院,四周簇擁着閃爍的燈火,幼童稚嫩而喜悅的喊叫隔了兩層牆壁傳來,密密麻麻種着的大樹飄落兩片枯葉。屋內,賀蘭雅在餐桌上開無傷大雅的玩笑,衆人哄堂大笑時,賀蘭才有回到家的一絲實感。
“明煦,這都快中秋團圓節了。你媽前兩天都跟我說你好事将近。這麽久了,是不是該把那孩子帶回來見見家長了啊?”賀蘭鈞被孫女的機靈話逗的滿臉紅光,他剛從療養院裏出來,所以特地讓全家人團聚起來小小地慶祝一下,席間瞅見賀蘭明煦神思游離,便笑吟吟地問他。
賀蘭明煦還沒有說話,旁邊的賀蘭雅忽然站起身,碗筷噼裏啪啦地摔了一地,衆人的視線全都聚到她身上,她僵硬地道:“啊,我怎麽一時手抖把碗摔了啊,爺爺,我昨天晚上做作業真的好累啊,累的我手都抽筋了,別罰我嗚嗚嗚……”
“小雅,你別不是被守門那大黃咬了一口?”沈南抽抽嘴角,被賀蘭雅拙劣的表演驚到,又把話題引回賀蘭明煦身上,擠眼睛道:“兒子,我可看見了,人家坐你副駕駛上,那模樣簡直太俊了,比你爸年輕的時候還帥!你眼光随我!”
賀蘭爸爸則表示很無辜,自己好端端吃着飯也被殃及池魚。
賀蘭雅狐疑地往餐桌上看了一會兒,自己撿起碗筷,他們家的碗輕易摔不破,先擱在一旁,她新換了餐具,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內心裏的好奇與糾結快要變成實質性漫溢出來的大霧。
碗筷碰撞間清脆地一響,是賀蘭明煦夾了一筷子的苦瓜,他面無表情道:“媽,您那電話要是沒打,現在我已經跟他在這裏祝爺爺出院安康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