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哎，瑞芝，醒醒，我們快到了。”一個男人溫柔的呼喚在耳邊響起。陳瑞芝迷糊中睜開眼，愣愣地看了看眼前這個眉清目秀書生氣質的大男生許漢明，這個時候他還是她的男朋友。

已經一個星期了，她真的回到了七年前嗎？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總擔心自己是在夢中，一不小心又要回到了痛苦不堪的“現實”去。

她只記得她去醫院看卧病在床的母親，趴在母親的病床邊睡着了，一覺醒來竟然躺在了大學宿舍的床鋪上，接着就和同學一起畢業旅行來了。同學們歡聲笑語、幸福不已，生活完全是另外一種狀态。

打電話回家确認，媽媽還是那麽健康溫柔，老爸依舊有點微醺的狀态，樂呵呵地喊閨女啊、閨女啊，弟弟也還是那麽親密地叫自己姐、姐、姐，問她什麽時候回去。都快高考的大小夥了，還那麽膩，陳瑞芝想想就忍不住嘴角輕揚，督促弟弟抓緊時間複習。

幸福來得有點突然。

但是，在學校的這段時間，晚上躺倒床鋪上，她也會夢見自己依舊趴在病床邊，照顧媽媽，然後去上班賺錢維持家裏開銷。爸爸公司的員工走了一半，現在工廠基本處于癱瘓狀态。在那個夢中，自己很焦慮，每天都在想辦法讓工廠恢複生産。

到底哪邊是夢？哪邊是現實？

正當她迷糊之際，許漢明語氣關切地問，“怎麽樣？腦袋好點沒？”

“沒，沒，有點沒緩過來。”陳瑞芝木木地看着許漢明，想想自己對他的心思，不，這不是夢，七年前畢業之際，自己和許漢明還如膠似漆，而現在的自己，心裏已經不愛他了。

許漢明看她發呆，伸手去摸她的腦後，“腦袋怎麽樣？讓我看看。”

“啊，好痛。”陳瑞芝疼得直縮脖子。

“下去就到醫院檢查一下，還以為你睡一覺會好點呢。”許漢明嘆了口氣。

“我這是怎麽了？”陳瑞芝木木地低頭，用手親親碰了碰腦後，咧了一下嘴。

“不記得了？”許漢明滿眼疑惑。

陳瑞芝努力地想了想，依舊沒有印象，但是七年前畢業旅行的時候飛機很平穩，并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啊。她低頭回憶了一會，擡頭望着許漢明默默地搖了搖頭。

許漢明詫異，言語急切地問，“那你記得我嗎？”

陳瑞芝看他，想到後來他們的結局，這個時候到底承不承認呢？後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應該和他沒有關系，如果一覺醒來被分手，有點太殘忍。于是陳瑞芝眼神肯定地點了點頭。

“謝天謝地。”許漢明立刻拉近她。“下飛機，必須第一時間去醫院看看，腦袋裏面要是有血塊就麻煩了。”

陳瑞芝輕輕地推開了他，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恨不得天天和許漢明粘在一起，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在她心裏他已經是過去，而且現在她心裏已經裝了另一個人。

“我沒事，還要多久到？”陳瑞芝平靜地看着他，又向下看了看窗外。

“還有半小時。”許漢明又來拉她的手，陳瑞芝沒有再抽回。七年前的這個時候，許漢明還是很愛自己的。她望着那個滿眼愛意的許漢明笑了笑。明知沒有結果，還要再走一遍過去的溫情，從情深到緣淺，她早已知道答案。

陳瑞芝再也不是那個為愛情沖昏腦袋的小姑娘了。上一世，在她和許漢明分手以後，她愛過一個男人，她本以為那個男人也如她一般的堅定，可是沒有，縱使最後，她百般糾纏萬般挽留，結果還是抵不過男人的堅決漠然。

這一世又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呢？這一個星期，她連見他的機會都沒有。畢竟她與他之間隔着整個森達股份。不過，見了又如何，現在他根本不認識她。

她又認真地看了看身邊的這個人，此刻他也同樣看向窗外，三七開的小分頭，一副文質彬彬的金絲眼鏡，皮膚白皙，典型的陽光大男孩。這種校園範是很多小女生喜歡的類型，當然七年前的她也不例外。當年她成績優異，雖然穿着樸實，但長相甜美，才子佳人相互吸引，交往也變成水到渠成的事。

“很快就到了，是不是很激動？”許漢明轉頭，打斷了陳瑞芝的思緒。

陳瑞芝笑着看他，緊緊握着他的手，一切都是真實的，噩夢走了，新生開始了，她要好好把握，于是興奮地、重重地點頭。引得許漢明把她拉的更近。

乘客們陸陸續續往機艙外走。

“你怎麽樣？”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同時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陳瑞芝擡頭看到了倪佳佳，曾經的室友兼閨蜜。那個時候的倪佳佳還沒有燙發，清水挂面的長發搭在肩膀上，那麽清純可人。陳瑞芝眼神冷淡地看了看她。

“看你這狀态，不對勁啊？”在倪佳佳的印象中，陳瑞芝總是一副微笑的表情，而此刻的陳瑞芝，表情冷漠發木。她伸手摸了一下陳瑞芝的額頭，因為後面有乘客要下飛機，她往傍邊的位置上撤了撤，手也立刻從陳瑞芝的腦門上收了回來，搭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

“沒發燒，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倪佳佳關心地問。

“下飛機直接就去。”許漢明從位置上站起來拿行李。

等後面的人走地差不多，倪佳佳拉起陳瑞芝的手臂，“走吧，趕緊去醫院。”

“嗯，你先走，我慢慢走。”陳瑞芝縮回手臂，又看了眼許漢明。

“行，我下去等你們，那你照顧好她。”倪佳佳也看了眼許漢明，然後獨自向前走去。

許漢明點頭，俯身去扶陳瑞芝，準備穿過頭等艙下去。

陳瑞芝知道自己沒事，但是腦後确實有點疼，也就順着他們的意思，到時候去看看醫生好了，以防萬一。

腦袋到底撞哪兒了？一點印象都沒有。

剛走出經濟艙，走到頭等艙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一個男人突地從寬大的座椅裏面冒了出來，側身提着行李準備走出來。

陳瑞芝轉頭看過去，不禁呆住。吳意森？！那個男人的弟弟，冤家，他怎麽會在這？明明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是自己去森達股份工作以後。

七年前，吳意森也剛剛大學畢業，身材高大挺拔，稚嫩青春的臉，掩飾不住眼神的揮灑飄逸。出身富貴家的孩子，年紀雖小，但氣質中自帶無所畏懼的自信，讓人羨慕。他的哥哥也一樣，只是多了一份商場打拼多年的圓滑與霸氣。

這個時候，吳意森還不認識自己，自己這麽癡癡地看着他，肯定又被他誤會，為他的“美貌”所惑。記得前世，陳瑞芝第一次見到吳意森的時候，就為他帥氣整潔自信的外表吸引地呆住。這次又沒逃過輪回，陳瑞芝覺得很喪，立刻扭頭假裝不認識，繼續往前走。

吳意森也很是意外，在飛機上遇見哥哥的女朋友，前世不記得有這麽一出。難道這一世自己早于大哥先遇上了她？不過，她的花癡依舊，吳意森不禁咧了咧嘴。當初，要不是大哥先對她青睐有加，看到她的花癡樣，他還真說不好自己會怎麽做。

還有前世，到底是誰開車把他撞了？他只記得在他去見倪佳佳的路上，一輛黑色轎車将匆匆趕路的他撞飛，這事和倪佳佳有關嗎？他不确定，吳意森不禁擰眉，低沉地嘆息。

人生又重來了，會不會舊貌換新顏？

看陳瑞芝這身五四青年的裝扮，還有之前走出去，衣着相同的一行人。吳意森忽然想到，倪佳佳是不是也在飛機上？吳意森趕緊伸脖子向後看，啊，吳意森咧着嘴，用手摸了摸貼着膏藥的脖子。早上走得急，司機為了躲避行人一個急剎車，扭到了副駕上毫無防備的吳意森。還好，司機說沒有行人受傷。

經濟艙裏所剩乘客寥寥。吳意森沒有搜尋到那個熟悉的臉龐。眼底一抹失望，低頭往外走。

攜着背包，吳意森穿過空姐“祝您旅途愉快”的祝福，走出艙門。站在舷梯上向四下看了一眼，傍晚的南城籠罩在太陽的餘晖中，垂垂老矣的夕陽穿過暮霭，被霧化到暮色中。

乘客陸續走進機場大廳，吳意森的眼睛一直在那一群“五四青年”隊伍中檢索，一樣的裝扮，又是多年以前，實在太難分辨。

吳意森嘆了口氣，來日方長，他徑直走出機場，司機老李已經等在路邊。

那群“五四青年”中沒有任何人發現，那位目光尾随隊伍到出口的帥氣青年。大家都處在畢業旅行的興奮中，排着隊，前後交頭接耳的閑聊，等着預定大巴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