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瑞芝看着許漢明上了出租車，轉身一個人往宿舍樓走去。平日裏熙熙攘攘的校園，變得空曠起來。上午的陽光已經開始變得熱烈，給校園籠罩起一層光暈，感覺整個校園變成了一座秘密花園，綠陰如蓋，幽靜深遠。

陳瑞芝沿着綠蔭小道，七拐八拐地到了宿舍樓下。昨天倪佳佳說，吳意森今天來幫忙搬家，這時候人已經到了樓下。白色T恤，深藍色短褲，一雙三葉草，悠閑自在地在一樓大廳外來回走動。

前兩天，許漢明已經幫忙把一些被褥貴重東西，搬進了出租屋。今天還剩一些零星的物件。

陳瑞芝假裝沒看到他，徑直從他旁邊走了過去，陳瑞芝挺直了背，感受着來之背後詫異的目光。

到了一層樓梯旁邊，正好碰上倪佳佳抱着紙箱子下樓。

“哎，我收拾的差不多了，吳意森在外面等着，你沒看沒？”

“沒有，我上去收拾一下。”陳瑞芝側身上樓。

倪佳佳抱着箱子往外走，“嗨~麻煩你了，估計還要一會，芝芝剛才去送她男朋友，還有些東西要收拾，也快了。你再等會啊。”

“嗯，沒事。”吳意森接過箱子，往階梯下走，宿舍樓前不讓停車，吳意森走到前面一條路上，把箱子裝到後備箱。

倪佳佳又上去幫着陳瑞芝一起收拾，已經沒有多少物件了。兩人收拾清楚，把箱子拖到門口，離別前再進屋轉一圈。陳瑞芝心中五味雜陳。這就是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宿舍，又要離開了。

陳瑞芝走到陽臺上，再看一眼這個曾經自己傾注四年寶貴青春的校園。人都是念舊的，忽然真的再也不能回來了，心中竟然空落落的。

“啊，真的要走了。”倪佳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仔細搜尋般看自己的桌子，抽開了抽屜又關上。牆上的果汁，筆漬，膠水等等封存了一個一個生活的片段。四年一點一滴塗抹，四年後人走了，記憶都留在了這裏。

陳瑞芝回頭看她，倪佳佳擡頭，站了起來，“走吧，吳意森還等着呢。”

兩人左提右拉地下樓。

吳意森靠在車門上，看着兩人走過來，吳意森迎過去接過倪佳佳手上的包，轉身便走。

“給我一個。”倪佳佳轉身幫陳瑞芝拎東西。陳瑞芝瞪着眼，看了看吳意森的背影，默默地跟過去。

倪佳佳坐在副駕駛，陳瑞芝和行李坐在後排，手肘靠在車窗上，看着外面。吳意森則專注開車，倪佳佳上車開着導航。整個車裏，除了機器報路況，氛圍略顯壓抑。

“芝芝下午回家，一會就在樓下一起吃個飯吧。”倪佳佳打破沉寂。

“我都行。”吳意森抓着方向盤，看着前方。

“嗯。”陳瑞芝也沒有看過去，鼻子裏簡單的哼了一聲。

房子就在森達公司附近的小區，三人各提兩件，一次就上了樓。屋裏東西滿地，還沒來得及好好收拾。

陳瑞芝不想讓別人進自己的房間，進了門就把門關上。留着吳意森在客廳，或者在倪佳佳的房門前轉悠。

陳瑞芝看吳意森在也不方便收拾，想着留他倆好好相處，自己提前去車站等着。于是簡單收拾了兩件回家的衣物，拎着箱子往外走，“佳佳，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一起吃，等回來我請吃客。”

“這麽早。”倪佳佳疑惑，又覺這樣也好，沒再挽留。

陳瑞芝剛走，吳意森的電話響了，聽內容是同事打的電話。

挂了電話，吳意森轉身說話，“我同事找我有點工作上的事，你慢慢收拾下，下次請你吃飯吧。”

倪佳佳意外地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吳意森已經把門帶上了。倪佳佳定定地站着，忽然很失落，該走的走了，不該走的也走了，就留自己孤家寡人，本以為可以和吳意森約會呢，真是少興。

倪佳佳看着一屋子的東西，只能默默整理。書壘到桌子上，衣服挂到陽臺上。然後，神經質地看了一眼樓下。

陳瑞芝還站在路邊打車，天氣炙熱，一會的功夫後背都濕了。陳瑞芝專心打車，沒有注意吳意森也下來了。最近出租業在整頓，軟件上不是很好打，手機沒反應，陳瑞芝左右看來往的車輛。

“最近不好打車，我順路、送你。”吳意森忽然說話，吓陳瑞芝一跳，火氣又升高了八度。

陳瑞芝被太陽烤得冒煙，本想冷冷地回絕，但眼看這來車無望，有這免費服務，不坐白不坐，便說了聲謝謝，伸手将行李遞過去。

倪佳佳在樓上，看到了一切，火冒三丈，怒氣在心中湧動。心機婊三個字在倪佳佳腦海中翻滾。

不知何時，手上的衣服已經皺成了一團。倪佳佳看着車子緩緩消失在路的盡頭，才收回視線，轉身回到屋裏，把衣服用力扔到床上，拿起手機給吳意森打電話。

“你一會什麽時候忙完，晚上一起吃飯？”倪佳佳在電話裏強顏歡笑。

“今天還不确定，晚點我聯系你吧。”吳意森說完挂了電話，轉頭看了眼陳瑞芝，“倪佳佳。”

陳瑞芝嗯了一聲，又是一陣沉默。

“你和許漢明還好嗎？”吳意森冷不丁問一句，陳瑞芝一愣，不知對方何意。

“幹嘛？”陳瑞芝警惕地問。

“随便問問，如果不能長久，就不要投入那麽多感情。早分手，給別人一條路。”吳意森懶懶地說。

“莫名其妙。”陳瑞芝不想繼續話題。

“我都聽倪佳佳說了，他要回蘇城，你不是已經接受了森達的offer？明顯就是要異地了。你們有規劃未來嗎？你走，還是他再回來？”吳意森繼續耐心地述說。

“沒想好。”陳瑞芝則繼續逃避話題。

“得了，以後森達就是你的家。許漢明不适合你，将來會有更好的等着你。”吳意森語氣堅定，信心滿滿。但在陳瑞芝的眼中還多了一絲狂妄。陳瑞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一直很排斥自己和吳達一起麽？什麽叫森達就是我的家？

“什麽意思？”陳瑞芝疑惑地問。

“将來你到森達工作，森達當然就是你的家，有什麽問題。”吳意森故意閃躲。

“那更好的是什麽？”陳瑞芝繼續追問。

“哎，難不成你會找個比前男友還菜的人，沒毛病吧？”吳意森當然不能直接說出他看到過的未來的事情，當然也許自己心裏也希望事情有另一面的發展吧。

陳瑞芝想想也對，是自己想太多了，才會希冀他是希望自己和吳達在一起的，陳瑞芝不免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趕緊去森達上班，一切不都解決了？”

“你？”

“是，我都看出來了。”吳意森不想繞彎子了，他看出來陳瑞芝看大哥的眼神不一般，兩世都一樣，她還是喜歡自己的大哥吳達。吳意森也很無奈。

“所以，你…”陳瑞芝本想說，所以，你就要阻止自己和吳達。可是吳意森現在只是另一家公司的普通員工，和吳達的交集也只限生意上的來往，完全沒有表露自己吳家二少的身份。陳瑞芝只能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也不好，一不小心就露餡了，還容易招人懷疑。

“我怎麽了？我不是幫過你麽？将來我也可以。”吳意森淡淡地說，話的尾音竟有一絲失落。

“幫我？嗤~”陳瑞芝不禁冷笑，每次她和吳達欲見面或碰見，總免不了被吳意森阻斷或是取笑。很難相信吳意森幫自己的說法。

“我謝謝你，別搗亂就可以了。”陳瑞芝鄙夷地說到。

“看，你自己承認了，你這是腳踩兩條船，你知道不知道，你心裏已經出軌了。還說沒想好？”吳意森故意試探。

“哎！”陳瑞芝被說得上火，對着吳意森憤憤地哎了一聲。但是又無力反駁，表面看确實如此。可是誰又能明白她心裏的苦呢。

“人往高處走，這沒有錯。”

“你想多了，你們看美女，難道就不允許我們看帥哥嗎？”陳瑞芝努力将自己的言行解釋的平常化。“我不過就是個小小助理，人家一個CEO怎麽會看得上我，就算他本人欣賞我，家裏的父母親戚呢？能答應嗎？再說我為什麽一定要給自己找不痛快，我沒覺得我的家庭有多糟糕。我們一家人和和睦睦，其樂融融，我覺得很幸福。”

陳瑞芝想到上一世的結局有些激動，怒目看着認真開車的吳意森。還有你，你不是也一直覺得你大哥和我一起，就是審美缺失麽？然而這些話只能在心中默想。吳意森愣愣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陳瑞芝平靜一下，轉頭看向車外。

而吳意森則在想，只是欣賞？家人反對？那最後她是怎麽和大哥在一起的呢？她已經知道了大哥的身份，這麽重的心裏壓力，這麽倔的脾氣，兩個人要如何像普通情侶一樣相愛、平等交流，吳意森有點迷糊。

還好自己沒有暴露身份，才能和他們好好做普通朋友。出國讀書以前，身邊都是一些名媛公子，光鮮亮麗，心機深重，頗暗世事。缺少了少年人該有的單純與純淨。還有家中複雜的人員關系，吳意森覺得累，不喜歡面具般的人生，于是讓家人隐瞞了一切，遠離媒體，一個人默默出國，過着逍遙自在的生活。

原本以為隐瞞一切，可以過簡單的生活，可是談婚論嫁便要回到現實，他擁有的一切卻會變成獲得單純情感的阻礙。無論對倪佳佳還是陳瑞芝，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隐瞞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