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傾心
師兄幾日前不知為着什麽來了邺城，走的時候沒有給我留下什麽值得回憶的紀念品。只叮囑我要每日練劍，要是生疏了，将來見了師父，他定要告狀。他還說讓師父罰我回蜀中，并且不許天遙探視。
我聽了他這惡毒的警告後，氣得牙根癢癢。看着他那張冰冷的臉，真想一拳揍過去，就是怕打不過他。其實練劍這件事，他不叮囑我也會做的，也很樂意去做。只是被他這樣一威脅，顯得我有些被動，我就老大的不開心。
婉情現下正并着宮內的宮女太監們在院中觀賞着我舞劍。
“阿音，我看你如今的武藝精進不少，看來冷師兄果真是教導有方。”婉情在一旁，笑得很是燦爛，就跟這院中的桃花一般。
我剛好到了停頓的招式，便偷眼看她。若是現下有人見到此刻的她，定是要被她的明豔美麗迷得睜不開眼。她從來都是最單純可愛的模樣，任歲月蹉跎，任人事變化。我只覺得這麽多年，唯一不變的便是她明媚的笑容。我多希望她能一輩子都像此刻這般無憂無慮，一世長安。
只是當你專注于自己眼前的風景時，又能否料到自己也會是別人眼中的風景呢？就在我看着婉情轉回身想要變換招式的時候，一股勁風毫無征兆的向我襲來。
婉情的聲音似乎比我的反應還要快。“阿音小心！”
她在叫小心的時候我只來得及面對那股風的主人，他的劍就已逼近眉心。情急之下，我稍向後仰，腳尖貼着地面向後滑去。風順勢吹起了我的衣袂，大片的花瓣落下來與輕紗糾纏在一起，譜出最美的畫面。我欲看清這個襲擊者到底是誰，只是漫天的花雨阻隔了我的視線。
所謂禍不單行，就在我想着如何脫身的時候，身後的大樹阻擋了我的退路，我重重的撞在上面，疼的悶哼出聲。只是我還沒來得及顧及背上的痛楚，那把劍已經近在眼前，我如今避無可避，只能認命的閉上眼睛。這下完了，這是哪冒出來的家夥，和我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就算是平白無故被他殺了，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将來見了閻王都不知道怎麽告狀，多冤啊。
我定在那裏，眼睛閉得緊緊的，被動的準備承受接下來的痛楚。只是那劍尖在要刺到我時突然偏離方向，深深的刺入我耳側的樹上。那種金屬和木材的摩擦聲，震得我有些耳鳴。
我打了個機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正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漆黑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般。我們此刻的姿勢用暧昧來形容應該不為過。他一只手保持着握劍的姿勢，另一只手放在我身側，欺身将我包圍在他寬大的懷裏，我立時有了壓迫感。
“本王喜歡你睜眼時的明媚。”那個人如是說。
“喂！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家夥？竟敢在宮內公然行兇？”婉情叫嚷着跑過來。
那個人嘴邊噙着笑意回望婉情：“婉情公主還真是健忘，我們之前見過的。”
“原來是你！”婉情看着他像想起來什麽似的。“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
“你住這皇宮，之前我又恰巧碰上你刁蠻任性的時候，只需對號入座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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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交談的時候，這家夥連姿勢都沒有換一下。由于嚴重挑戰了我的安全範圍，我見他們聊的正歡，準備悄悄的從他臂彎下逃出去，誰知卻被他一把抓住。
“要去哪裏？”他好看的眸子看得我像偷了他東西被抓包的小賊一般：“這一次，我再不可能讓你逃跑。”
再？我皺起眉頭，我什麽時候逃跑過？又仔細份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個人仿佛就是那日在大街上與婉情有過争執的男子。
“這位壯士？”我咽了咽吐沫：“你尋仇都尋到宮裏來了？還真是執着啊。”
“壯士？”他好笑的看着我：“我叫蘇錦夜，是卞夏的七皇子。”
聽完他的自我介紹，我驚訝的張開嘴巴，婉情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笑容更甚，擡手将我的嘴巴合起來：“怎麽，吓傻了？”
“你們在做什麽？”突兀的男聲自宮門外響起。
我擡眼望去，卻是璟天帶着西風匆匆而入。他們前些日子去了南疆，已是許久未見了。他們回來了是不是天遙也回來了？我向他們身後望着，卻什麽也沒有看到，心中不免失望。
璟天一個箭步沖過來扯開蘇錦夜，将我護在身後，西風也随着他走了過來。
“你是哪裏來的登徒浪子，皇宮之內竟敢舞刀弄槍，成何體統？”
“三哥，這家夥差點傷了阿音！”婉情見來了救兵，趕緊跑到璟天面前。蘇錦夜身邊的護衛也都趕過來，院子裏立時就很是擁擠。
“堂堂的大瓊公主難道就只會告狀嗎？”蘇錦夜嘲笑道。
“你一個小小的皇子竟敢和我這麽說話？”婉情反駁。
“哼，你不過也就是個小小的公主罷了。”蘇錦夜嗤之以鼻。
“你......”婉情啞口無言。
蘇錦夜轉向璟天：“三皇子有禮了。”
“你是？”璟天被他一句問候弄得不知所以。
“卞夏，蘇錦夜！”他收劍，靜立，高昂起頭，仿佛自己的身份是別人無法企及的。
“你是七皇子？”璟天略略有些震驚。
“正是！”
“七皇子有禮。”璟天放松了戒備，還了個平禮。“本王這次外出辦事，未能及時見過七皇子，怠慢了。”
“國事為重，三皇子凡事親力親為，讓錦夜好生敬佩。”
“七皇子過譽了。”
“想來日後我們就是親戚，其實沒必要如此生疏。”蘇錦夜釋然的笑笑。
“是啊，只是我才回宮，還不知父皇要将哪位公主許給七皇子。”他們兩個人似乎很聊得來。
“皇上還未有決定，不過錦夜已心中有數，”他說完看了看璟天身後的我，我見他這樣的眼神，心下莫名的有些害怕。“就像你們大瓊皇上所說，這大瓊皇宮繁花似錦，總有我沒見過的風景，此番還真是流連忘返呢。”
璟天聽得丈二和尚，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七皇子可是有了心儀之人？父皇可知曉嗎？”
“他似乎比我知道的還要早。”他這話中隐藏的深意，讓在場的人都很困惑。“三皇子身後的這一位是哪個公主？錦夜倒是沒聽說過。”他将話鋒轉向我。
“她不是公主！”璟天終于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驚得一把将我藏得更靠後一些，我整個人都被他擋了起來。“你既要和親，當然是要我大瓊真正的公主才對。”
“三皇子這麽大反應，莫非她是你喜歡的人？”蘇錦夜又揚起了他慣有的得意的笑容。
“阿音不過是母後的養女，況且她早就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蘭音姑娘，難怪這般與衆不同。”
蘇錦夜竟也聽過我的名諱？他們說了這麽半天，我也明白了他們話中的含義。我有些惱怒的自璟天身後轉出來，直視着蘇錦夜。
“我聽這意思，你莫非是看上我了？”
他聽我這樣一說，倒是很是震驚，随即笑了起來。“正是。”
“這個還真是不好意思，本姑娘早已名花有主，你還是打別人的主意吧，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說完我轉身要走，卻又想起什麽轉身補充道：“對了！你身邊的這位婉情公主也早就看上別人了，她的主意最好也不要打。”
我快速的轉身回屋，這樣的場面我可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像個待宰的羔羊一般，渾身都不自在。
“這可由不得你。”他在我身後如是說。
昭和殿今日似乎比平日要更熱鬧些，因着璟天回宮的原因，皇上特特的舉行了這場接風宴。據說南疆如今的形勢很是不錯，想來天遙和四皇子不日也能還朝了。宴席之上，帝後坐于正中，璟天與蘇錦夜分坐下首。而前幾日一概不準出席宴會的公主們，今日竟悉數到齊，讓衆人驚訝不少。用皇上的話說，此番乃是家宴，不必拘謹。也趁着這樣的機會介紹幾位公主和蘇錦夜認識，将和親之事提上日程。相對于前些時候的回避，此次皇上顯得主動的多。
“七皇子來我大瓊也時日不短了，前些日子因着國事繁忙，朕有些怠慢了。”皇上舉杯以示歉意。
“皇上客氣了。”蘇錦夜回敬了一杯。
“今日正好趕上好時候，朕的女兒們剛好坐在皇子對面，只是不知皇子看上了誰？”皇上用眼角瞟了下首的衆位公主。說是女兒們，其實能給蘇錦夜看的不過就是婉情和瑩玉，剩下的那幾個着實太小了。
“皇上今日倒是肯大方的讓錦夜認識各位公主了？”蘇錦夜并不買賬，“只是錦夜現下已另有了意中人，不知皇上可否成全？”
“只要是皇子看中，朕定當盡力滿足！”皇上滿面的笑容，好像篤定了什麽一樣。
“皇上果真是痛快之人，只是錦夜看中的女子不在此處。”蘇錦夜眼角壞壞的笑容漸起。
“哦？”皇上疑惑頓起。
“錦夜看中了皇後娘娘的養女，蘭音姑娘！”
蘇錦夜話音剛落，皇後手一抖，酒杯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酒杯的碎裂之聲霎時震撼了所有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同的表情，璟天是嚴肅的，婉情是憤怒的，瑩玉卻只是低頭。
“怎麽了，這樣不小心？”皇上貼心的問。
皇後卻并未理會他，只是直直的看向蘇錦夜，臉色難看至極。“七皇子是在開玩笑嗎？阿音不過是本宮的養女，沒有資格和親。”
“那皇後娘娘覺得誰有資格？”蘇錦夜笑望着皇後：“是您的婉情公主嗎？”
看來他慣會抓人的要害。只是這一次他想錯了，因為皇後說了一句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話。
“若是你看上了婉情，那麽這就該是她的命！”
“母後......”婉情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後。
“本宮倒覺得你與婉情年齡相仿，着實很是般配。”皇後不理會婉情繼續說。
“皇後！”皇上憤怒的打斷皇後的話。
“不論如何，誰也別想打阿音的主意！”皇後無所畏懼的迎上皇上的目光。
“當初提和親之時，雖要求是大瓊的公主，但這主要還是要看錦夜的意思。”蘇錦夜看着帝後這緊張的氛圍，插話進來：“其實我和蘭音姑娘原本就有些緣分，我如今能重遇她還要多虧皇上的好心安排。”他擡手為自己斟了杯酒，拿在手裏晃了晃卻并不喝。“若不是皇上讓小太監引我去禦花園，我還真是不知我心心念念的女子原來就在這大瓊皇宮。”
“你還嫌如今的局勢不夠亂嗎？”婉情大聲呵斥，倒惹得蘇錦夜笑意更濃。
“阿音她有心儀之人了，凡事都要有先來後到，皇子又何必強人所難？”璟天的臉上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漲得有些紅，像喝多了酒一般。
“三皇子貴為大瓊皇子，難道國事為大這樣的道理還要錦夜告訴你嗎？我不管她以前種種，亦不論她身份如何，我看上了她，就一定要得到她，即便是兵戎相見也在所不惜！”蘇錦夜抛下這一句，喝盡杯中酒，起身走了。留下了皇家各位成員面面相觑。
“如今你開心了？”皇後氣的聲音都顫抖了：“你把阿音推出來讓她代替你的女兒遠嫁你開心了？”
“你說什麽，朕聽不懂？”皇上想要裝傻。
“你聽不懂？蘇錦夜的話說的還不夠明白嗎？臣妾與你夫妻十幾載難道還不知道你的用心嗎？”說到此處聲淚俱下：“你不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嫁到卞夏，設計讓蘇錦夜遇見阿音，你為什麽如此自私？”
“你是在指責朕？”皇上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皇後頭一回這樣與自己說話。
“沒錯！”皇後坦誠：“太子謀反之時，你為了不讓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把阿音推到風口浪尖。如今你又一次利用她，你心裏難道就不愧疚嗎？若是上一次，阿音仗着璟钰的喜歡勉強活命。那麽這一次呢？你知不知道你搭進去的，是阿音一生的幸福？”
“不搭進去她的幸福就要搭進去婉情和瑩玉的幸福！”皇上怒吼：“難道你為了阿音，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顧了嗎？”
“我寧願是我的女兒遠嫁他鄉，也不想讓別人的孩子來替她承受這一切！”
“你......”
“這宴會皇上還是慢慢享用吧，臣妾告退！”
皇後起身憤然離席，見皇後走了，底下的妃子和公主皇子也借口離開了，只留下皇上一個人靜默的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顯得無比孤單。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卞夏皇子要娶我的消息像是誰在這後宮中投了一枚□□般，肆意蔓延到皇宮的各個角落。即便是皇後和璟天多麽嚴厲的告誡衆人不準散布謠言，都沒能制止它傳入我的耳朵。
彼時，我席地坐在紫薇樹下，獨自閉目養神。我的事情就這樣在我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坐實了。即便皇後對皇上避而不見，即便璟天幾次找到蘇錦夜讓他改變心意，即便婉情多日跪求皇上，都不能有任何改變。蘇錦夜決心已定，不容回絕。
“幹嘛坐在地上？不涼嗎？”
經過幾次的接觸，我已經能辨認出蘇錦夜的聲音，我慢慢的睜開雙眼，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睛，沒有回答。
“你這院子裏的花倒是不少，你很喜歡它們嗎？看來我要考慮你嫁過去後多移植一些在你的寝宮。”
“我院中的一草一木都與我的愛人有關，你能移植樹木，卻不能移情。”我自地上站起來，撣了撣落在身上的花瓣。
“其實我對你口中的寧天遙倒是很感興趣，是怎樣的男子能讓你愛到如此？”
“這世間的男子沒人比的過他。”我走到石桌前給自己斟了杯茶，他随我過來，坐在我對面。
“你們的事情我這些日子倒是聽了不少，确實是有些感人，只是人心是自私的，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将你還給他。”
“我幾時又是你的了？”我眼都未擡的問。
“你就那麽讨厭我嗎？”蘇錦夜不甘心的問。
我終于開始看他。着實是長得不錯，臉上未脫的稚氣似乎是他最大的特點，膚質用吹彈可破都不為過，我甚至有上去捏一捏看能不能掐出水來的沖動。他的形象簡直與他西北大漢的身份完全不相符，大漠的風沙似乎格外憐惜他。
“你長得太嫩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什麽？”他似乎很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哪裏嫩了？我這麽有男子氣概的人，竟然說我長得太嫩了？你什麽眼神啊？”
“本人的審美眼光就是如此。”我攤了攤手，站起身準備走，又似乎想起什麽：“忘了告訴你，我不光審美不好，精神也不太好，經常有打人毀物的癖好，只怕到時候你這清秀的小臉兒要遭殃了。”說完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拉入懷中。
“你以為我會怕嗎？”他嘴角的壞笑又起。
“放手！”我不高興的想要掙脫，奈何力氣沒有他大。
“我也忘了告訴你了，”他将嘴貼近我的耳朵：“我的精神也不太好，剛好和你配一對。”說完放開我，大笑離去。
我站在原地，真想上去一掌劈死他，省得他整日如此嚣張。
其實，若不是他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要娶我，我倒是可以和他深交一下，畢竟我是這樣一個愛交朋友的人。只是造化弄人，這沒來由的橫生出來的和親讓我對他除了反感再生不出別的情愫。
如今的形勢，他像是篤定了能娶到我一般，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這就是皇家的優待，他們可以不考慮其他人的想法，可以不顧惜後果的嚴重性，只要他們願意，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婉情說過，因着衆人的反對，皇上曾向蘇錦夜透漏過不想将我嫁給他的意思，卻被他斷然拒絕了。也不知卞夏的皇帝怎麽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口誅筆伐的聲讨大瓊皇帝出爾反爾，無視卞夏。這樣一來，皇上更沒有拒絕蘇錦夜的勇氣，索性下了旨意，命我以大瓊公主的身份嫁去卞夏。我在皇宮這麽多年都沒有個明确的身份，如今終于名正言順的是個公主了，卻是因着這樣的緣由。
只是這樣的事情，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也沒有問過天遙的意見。他們甚至沒有人通知如今正在戰場上為他們賣命的天遙，告訴他，原本許給他的女人如今卻要遠嫁卞夏。
我想我不能坐以待斃，我一定要去南疆找師父和天遙，我決不能任他們稀裏糊塗的把我嫁了。于是夜深人靜之時，我在得到了璟天和婉情的支持後，決定趁夜逃離。彼時，璟天已來我宮裏接我，我收拾了行裝正準備走的時候，皇後卻突然駕淩紫竹宮。
她見了我的行裝，緊張的拉住我。對面而坐之時，我的目光落在了宮女手中質地上好的大紅色布料上，看來連皇後都妥協了，我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
皇後臉色略顯尴尬，見我盯着布料看，立時站了起來，将布料拿給我看。“阿音，你看看這布料好不好看？是上好的蜀繡呢，穿在你身上定是美極了。”說着将布料在我身上比着。
“娘娘，若我說我此刻要離開你會攔着嗎？”我祈求的問。
皇後在聽了我的話後，愣愣的看了我好一會兒，她手上家中的力道讓我得知了她心中的答案：“阿音，本宮這麽多年沒求過你什麽，只求你看在本宮辛苦養育了你的份兒上，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
提到這份養育之恩，我心下一沉，是啊，我怎麽忘了這個茬兒，我是她養大的。我自嘲般的笑笑：“所以說我是非嫁不可了嗎？”皇後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神有點閃爍，我的眼淚瞬時流下來。“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變得這麽被動？連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了？”
“是本宮不好，本宮不該如此自私。”皇後也哭了起來：“若是當初我不讓你随我入宮，若是當初你師兄帶你走我就再不讓你回來，也許你就不會陷入如今的境地。”皇後的語氣多了幾分懇求：“想必你也聽說了卞夏的強硬态度，若是你不嫁，怕是大瓊與卞夏就要兵戎相見。到那時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可是你樂見的事？”
“我不嫁，我不嫁，不嫁！！！”我怒急了将大紅的布料揚手扔了出去，漫天的紅色翩然而下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手捂着胸口，這裏，就是這裏，真的好疼。我突然想起什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是說有了婚約的女子不在和親之列嗎？我有婚約，皇後娘娘，我有婚約啊。南疆之時天遙就跟我師父提過親，我是有婚約的人。”
皇後走過來抱住我：“對不起，是本宮對不起你，對不起......可是阿音，本宮如今真的是沒有辦法，大瓊如今四面楚歌，若是再惹怒了卞夏，你知道後果嗎？本宮求你，看在這麽多年的情分上，看在大瓊千萬子民的性命的份上，本宮求你認了這門親事吧。”說着她竟然跪了下來。
“母後？”婉情和璟天見她如此也都跪了下來。
“你這是在幹什麽？”我趕緊跪下來扶她，她卻怎樣都不起來。我心裏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喘不過氣:“別逼我好嗎？你們能不能不逼我？”
“阿音，本宮從來都把你當做親生的孩子，此次和親，本宮寧願嫁過去的人是婉情。若是有一絲轉圜的餘地，若是本宮能有一點辦法，哪怕只是一點點，本宮都不願意這個人是你。”
我不住的搖着頭，我始終都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我和天遙是有過生死誓言的，我怎麽能抛下他？若是沒了我他會怎樣？皇後将我摟在懷裏，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過了不知多久，我擡起頭直直的看向前方，半晌幾乎是用盡全力的懇求。“不要告訴天遙，就說是我貪慕虛榮才會嫁到卞夏的。”
“阿音，這對天遙太不公平了。”婉情跪行到我身邊。
“公平？誰給我們公平的機會了？”我将目光轉向婉情：“我只有這一個要求，求你們答應我，只有這樣天遙才不會那麽痛苦。”我推開皇後站起來。
“只要是離開你的事情，天遙都會痛苦的。”璟天面色凝重的說。
“至少這樣他的痛苦會少一點！”我大喊着，将所有的憤怒都轉向他：“你們還想我怎麽做？天遙對我的感情我會不知嗎？若是告訴他真相他會如何？你想看他痛苦一生嗎？”
“是我沒用，沒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璟天自責的低下頭。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阿音......”
“出去！”不等婉情說完，我就強硬的轟了他們，見我如此，屋裏的人均默然離去。
待到只剩下我自己的時候，我身上的力氣像被人抽空了一般，一下子癱在地上。我慢慢的抱住自己，似乎這樣能讓我有所依靠。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我索性哭出聲來。我似乎好久都沒有這樣肆無忌憚的哭過了。記得上次在蜀中，我因為天遙不肯承認喜歡我而冒着大雨跑出去，跑累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也是這樣的姿勢。那一次危險逼近之時，是天遙挺身救了我。可是這一次，沒有人能救我。這世間唯一能救我于水火的那個人，我并不想讓他知道我此刻面臨的困境。
我想如若當初我沒有被師父他們說服，如若當初我再任性一點，就賴在南疆不肯回來。那麽今天這樣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要回到這個并沒有我位置的陌生的皇城，讓自己陷入這樣為難的境地？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