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遣使

天啓二十三年臘月,那是北周最冷的月份,肆虐的北風卷起地上的落雪,發出呼呼的聲響。大瓊在這樣的季節遣使頂風冒雪奔赴北周,願以荊楚境內五座城池換回蘭音。大瓊的使節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嚴寒,乍一來北周,只覺得孤寂寒冷得無以複加,恨不得立時就折返。與此同時,宣帝還發出了在大瓊境內遍尋淑貴妃的下落密令。原因是,宣帝在經歷了蘭音和冷言這兩件事後,總以為奇跡會一直發生,便斷定淑貴妃還沒有死。于是找人掘開了貴妃陵,誰知棺內空無一物。他便當真以為貴妃尚在人間,派了大批人員四處尋覓,畫像幾乎遍布大瓊。

不日,派往北周的使臣傳來消息,稱與北周未能達成共識。奏報中寫道:北周太子慕辰,為人傲慢無禮,臣等帶着誠意而來,願以五座城池迎蘭音姑娘歸國。北周太子卻随手指向邺城,說只要這一座城池便可。這分明就代表他要侵占大瓊之野心,臣等憤然,特将此事報知陛下。

通篇奏報中寫滿了在北周受到的冷遇與辛酸,就差沒直接說,我們呆不下去了,快點讓我們回去吧。

此次事件在兩國傳播開來,蘭音姑娘傾國傾城之名震驚天下。傳聞中,大瓊蘭音姑娘擁有傾世之顏,能夠死而複生,是世間難得的奇女子,這才引得兩國互相争搶。而茶樓裏的說書先生們更是将蘭音姑娘短暫而多彩的一生編排的神乎其神。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故事的版本雖各有不同,卻也是殊途同歸。都道是這蘭音姑娘空有絕世容顏,卻紅顏命薄,命途多舛。更有游方道人蔔卦算命,稱她命格異數,注定被帝王所纏,一生颠沛流離,居無定所。縱然死裏逃生,亦會禍及親近之人。實為不詳之人。

北周的落雪沒有因為将近年關而有一絲停歇的意思,放眼望去,白茫茫的景色蔓延開去,無邊無際。這樣的大雪,我在大瓊十數年都未曾遇見過。饒是璟钰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年,都不及此刻的十分之一。

我披了件通體比雪還要白的狐裘出了流音閣。溫雅原是要跟随,被我婉拒了。我現如今的狀态,其實能出來溜達已實屬不易,難道還會有力氣逃跑嗎?在屋子裏悶久了,我需要透透氣,要不真的要憋壞了。

自從師兄走後,我已多日未曾出門。一是因着頭上的傷勢沒有大好,不宜受風;二是因為我如今對塵世已是心灰意冷。

在我未受傷前,我總想着要逃回大瓊,天遙還在那裏等着我,我不能對不起他的這份苦等。縱使北周有多少阻礙,縱使這逃亡有多艱難,我都從未放棄。可是,就是因為這次逃亡,在離大瓊最近的地方,也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逃亡中,我沒有鬥過北周的太子慕辰。他的馴馬官吹起的哨子讓我精心挑選的那個被我稱之為大勇的精壯馬匹,毫不留情的将我從它身上扔了下去。這也直接導致後面我死亡的消息傳回大瓊,而大瓊沒有人為我悲傷,沒有人想着将我的屍首帶回大瓊安葬。為了安撫天遙的情緒,他們在第一時間為他找了個替補新娘,那場本該屬于我的婚禮卻注定歸了別人。

我想我平生從未貪心過什麽,唯一所求不過就是能與所愛之人長相厮守。只是這唯一的願望如今也終成空,我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失掉了所有色彩,就如這皚皚白雪一般,單調且乏味。

許是師兄将我生還的消息帶回了大瓊,前幾日,大瓊竟特遣使來周,意圖以荊楚五座城池換我歸還。是在補償我嗎?他們将天遙奪走了,卻想着讓我回去。我回去要如何自處?整日獨守閨中,從宮人們的嘴裏聽着他與新夫人是如何恩愛相守;聽他因為娶了丞相的女兒仕途多麽通達;聽他扔了折扇,毀了我的字畫,再不記得玉蘭吊墜的故事嗎?這樣光靠聽說的日子,我過夠了!

我孤身立于太子府中一處高臺之上,站在即将沒靴的雪地中央,通體的雪白狐裘仿佛與天地融為一色。想到天遙,想到我所經歷的事情,心就開始抽疼。我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眼睛許是被風吹得太狠,有些微的幹澀。我現在連眼淚都沒有了嗎?這樣的情況我不是應該哭的嗎?可是我連哭都懶得哭了。

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想來這個人定是故意放輕了力度,一步一步上了臺階,向着我身邊而來。有人影映在雪地上,那人擡起手,運足了力道,掌風霹靂般向我襲來。我未有任何動作,任由着那人将我一擊斃命。可是他卻在将要落掌之時,生生的收了回去。

“為何不直接下手?這樣,也便解了你心頭大患。”我慢慢的轉過身來看向那人。

付綠蘿着了一身雪青色披風,在雪地中看起來甚是顯眼。她眼中略有驚異,“你竟知道有人襲擊你?”

“我雖然腦袋受傷了,可畢竟沒有被廢武功,你的舉動我還是能感知的。”

“那你為何不躲?”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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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要躲?也正好給自己個解脫,沒什麽不好。畢竟死這件事,我自己是不好動手的。”

“你是如何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她走近我,與我并肩站在高臺上。她難得對我露出擔憂神色:“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初見你時,你明媚,清麗,仿佛北周開春的第一支桃花般嬌豔。可是剛剛在臺下看你,你病中本就消瘦,又穿了這麽一件不起眼的狐裘,仿佛是與這大雪融合。美則美矣,卻像是随時都會被風吹化了一般。”

“難得你能誇我。”我扯了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合着你聽話只聽半句嗎?”她似乎很是不滿。

“人世這樣辛苦,我總要撿一些順耳的話聽,不然都不知要如何自處了。”

“是啊,人世這樣辛苦,何必庸人自擾呢。”她說完這句話,低下頭去。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見白色呼氣随風飄散。我只顧着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卻忘了她亦是可憐之人。

“慕辰與你......依舊合不來嗎?”

“豈止是合不來,話都懶得說一句。”她無奈的聳聳肩,擡步要走下臺階,卻忽然又轉回身來,伸手摻了我一把,我順勢跟着她一同走了下去。“他現在一門心思放在你身上,連府上的侍妾們都懶得理一下,就更別提我了。”

我見她神色,不由得心生不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有什麽對不起的。”她釋然的笑笑:“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這些事情跟你無關,我又不瞎,從你來北周後,為了逃回去做了多大的努力我都是清楚的。可是我總不能咽下這口氣,他寧可喜歡一個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你,都不肯回過頭來看我一眼。”她眼中有水霧升騰,想來對于慕辰,她是心寒的吧。

“我也做過許多努力,自從嫁過來後,我一力承擔府中諸事。每日準備三餐等他來吃,主動的與他在各個地方巧遇。他要上朝,我早早起來為他整理朝服;他要出征,無論如何我都要将他送出城。可是這些事,我都不敢明目張膽的做,生怕他知道後更加厭惡。”她站定,眼神飄向皚皚白雪。

“你試過因為擔心一個人的安危,偷偷的跟在他身後的心酸嗎?你嘗過每次見他都被他冷眼相待的滋味嗎?我準備了滿滿一桌子的精致佳肴,派人去請他來,他卻早早的去了你那裏同你一同用膳。我一個人坐在桌邊,看着那些我親手做的菜慢慢冷下去。我從入府開始,每晚等着他能來我這裏,哪怕只是同我說說話也好,可是沒有過。我坐在床邊,從天黑等到天亮,再從下一個天黑等到下一個天亮,周而複始,凍的渾身發抖都不自知。我都不知我要如何做,才能換得他對我哪怕一絲絲的緩色。”

“你知道嗎?”她顫着聲道:“你們如今的膳食也都是我每日看着膳房做好了送去流音閣的。我不光知道太子的喜好,甚至連你的喜好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可是我是多麽的不情願啊,我為何要管你的喜惡,你可是搶走我愛人的人啊?可是因為他在乎你,我便也跟着在乎你,在乎到忘了自己曾經多麽的不可一世。”

刺骨的寒風吹得她臉色都有些發青,不停顫抖的雙唇不知是太冷還是太過激動。她終于沒能忍住,一行清淚落下,滴在我的心上。是怎樣蝕骨的心痛和渴望讓她對一向厭惡的我放下戒心,示弱、哭泣,甚至是吐露心聲,絕望到底能将一個人摧毀到何種地步?

我心疼的伸手緊了緊她的披風,擡手拭去她的淚痕,那淚水冰冷徹骨,我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許是往事令他太過痛苦,他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我也不知應該如何安慰她,他們之間的隔閡畢竟不能完全賴在慕辰身上。

“往事?”她從無盡的哀思中發出一聲冷笑,“在那段往事中,真的就都是我的錯嗎?我是脾氣不好愛沖動,可是也不至于到濫殺無辜的地步。他甚至都不問問我緣何會殺了那女人,便一道命令下來非要我給她陪葬。”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

“我又何嘗不知幼子無辜的道理?我當時根本就不知那不知廉恥的女人竟然懷了身孕!可是我從未後悔殺了他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太子好!”

我聽到這裏皺起了眉,聽她這意思,當年她殺了慕辰的侍妾和孩子莫非是事出有因?“你是說,你殺了他們除了自身的嫉妒以外,還另有原因?”

“哼!那女人......”

“阿音!”遠處傳來一聲召喚打斷了付綠蘿的話。

她擡眼看了看,慌亂的擦了把臉,俯身行了個禮。“殿下!”

慕辰走到近前,不耐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厭棄再明顯不過:“你又跑到這裏鬧什麽?不是告訴過你不準靠近流音閣了嗎?

他這樣冰冷的語氣讓我啞然,他都不問一問我們怎麽會站在一起,就胡亂的妄下結論嗎?

“你即不願我與她有接觸,怎麽不看好她?是她自己跑出來被我撞見,如何怨得了我?”付綠蘿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哈!”慕辰冷笑一聲,“看來我還要下一道旨意,以後阿音所過之處你便繞道而行如何?”

付綠蘿聽完,氣的身體直發抖。我剛要站出來為她說話,她卻惡狠狠的擡頭怒視慕辰。“少拿旨意吓唬我,我付家乃大瓊第一名将之家,從來只聽皇上旨意,若你想讓我對你百依百順,那就等你當了皇上再說吧!”撂下這一句狠話,她轉身便走。

“付綠蘿!”我叫住她,“你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正好慕辰在場,不如将當年之事訴說清楚!”

“今日我同你說了什麽話?”她又恢複之前與我為敵的表情,“憑你我的交情我倒不知我有什麽話是要與你說的。”她冷笑一聲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重。剛剛她對我明明不是這個态度,難道是我的幻覺?可是那對話是如此的清晰。

她說的不錯,即便她再如何霸道沖動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的去殺人,可是什麽原因讓她憤然到非殺了她們母子才能洩憤呢?我平生最恨這樣說半句話的人,就跟那些茶樓裏的說書先生一樣,正說到故事的高*潮處,突然停了。你讓我這心裏多不好受。

“阿音!”慕辰轉身面對與我,“怎麽突然跑出來?竟還和她站在一起?”

“只是碰巧遇到,聊了兩句。”看着付綠蘿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中,我冷着臉轉回身打算回流音閣。

“你們能有什麽共同話題?”慕辰大步跟上來,将手中的暖爐給我。手中傳來的溫暖頓時驅散了許多寒意。

“你就那麽讨厭她嗎?”我開口問他。“也許她只是表面上看着霸道,內心其實很需要呵護。當年的事也許另有隐情也說不定。”

提起當年舊事,慕辰臉色陰沉下來。“可是她與你說了什麽?”

“沒有,我也只是猜測罷了。”我素來也是知道付綠蘿的為人的,可不知為何,我卻相信着她剛才所做的一切舉動都是發自內心的,我也相信當年她與慕辰的這段糾葛當中有什麽誤會。可是我哪來的這份信任我卻說不上來,只是憑着自己的感覺罷了。

我又回頭望了望她離去的地方,一陣狂風刮過,吹起地上幾重雪花。寒氣逼來,我将自己縮在狐裘中,疾步的向流音閣而去。

一路無話,其實我原本就不想跟他有過多的交談。自上次他差一點侵犯我後,我與他便再一次冷戰起來。即便他又住回流音閣,即便他每日都在這裏吃飯,我都決計不會多看他一眼。都說付綠蘿莽撞沖動,他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性格。若是那一日慕風沒有破門而入,若是那一日沒有赫連在身旁,那麽我今日便不知如何在這世間存活,想想都覺得後怕。

回到流音閣的時候,卻發現屋裏的下人全不知所蹤。我也懶得問,脫了身上的狐裘,順手搭在樓梯的扶手處。

我慢慢的走上臺階,剛吹了風,現下頭有些疼了。我這身子骨是越來越不行了,不過就是摔了一下,兩個多月了還不見好。正在我要踏上二樓的時候,慕辰疾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我。

“阿音。”

他這突兀的舉動吓了我一跳,我掙紮了幾下,沒有擺脫他,索性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在臺階下,我在臺階上,就這樣僵持着。

良久,他終于出聲。“阿音,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講。”

“能勞動北周太子大駕同我說話,蘭音真是榮幸之至。不過真是不巧,我剛吹了風,現下有些不舒服,改日再說吧。”我冷着臉,用盡全身力氣将手拽出來,要是可以,我甚至想直接把他從臺階上掀下去。

“阿音!”他慌亂的又拉住我,“你能不能不生氣,我們冷靜下來好好談談,不能總是一直這個狀态不是嗎?”

我冷着一張臉,波瀾不驚的看着他。“你覺得我現在還不夠冷靜嗎?”

他見我看他,竟然露出欣慰的笑容。“多日來你終于肯看我了。”

“你是北周的太子,我是你的人質,我有什麽資格對你生氣?”我回避着他的目光。

“阿音你為何不喚我慕辰了?這樣顯得生疏。”

“我原本就應該尊你一聲太子殿下的,是我自不量力,就像你之前說的,我要認清自己的身份。現在我認清了,我要盡一個俘虜的本分!”

他見我如此說,突然激動的走上來與我并肩而立。這樓梯原本就不怎麽寬敞,再加上他身形高大,一靠近立時讓我有了壓迫感。我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身子剛好抵在欄杆上,他又近了一步,将我緊緊的圈在他的禁锢下。

“你在害怕?”慕辰湊近些,細細的瞧着我。

“誰,誰說我害怕?”我佯裝鎮定的向後縮了縮身子,可是這已經到了極限,再縮我就掉下去了。“那個,你,你先離我遠一點。”我伸手推了他一下,誰知他順勢就要摔下去。我沒想到他這麽不禁推,趕緊上前抓住。他卻在此時拉住了我的手,反手将我抱在懷中,死死的壓在另一側欄杆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襟,吓得心撲騰撲騰跳個不停。

他低頭深情的看着我。他的眼睛原本就長得好看,這樣的神色,我更是要陷入他如墨的眸子裏。“原諒我好不好?”

“真是好笑,你以為我是你的那些女人嗎?随便耍點花招就好了?”開什麽玩笑,我沒見過美男啊?我是那麽好糊弄的人嗎?“你有什麽話能不能先放開我再說?”這樣抱着真的很不好受,怎麽說也是男女授受不親吧,雖然我不是太介意,可我們的關系似乎也沒到那麽親近的地步。

“不能!”他霸道的拒絕,“萬一我一放開你,你又跑了怎麽辦?”

我真是無語了,都說赫連像個孩子,這慕辰軸起來比赫連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知道那天我做的事對你傷害很大,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原本對你絕沒有惡意。我只是一時氣憤,想讓你留在我身邊,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而你卻一次一次的想要逃離。我呢,從前從沒讨好過哪個女孩子,也不知道要怎樣表達才能讓你明白我的心意,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上你而已。”

這是又要向我表白嗎?诶,我為啥要說又?哦,對了,昏迷的時候他同赫連說過喜歡我了。

“呵!”他笑了一下,“說到這裏,我還沒有真正的向你袒露我的心意,那麽我現在說好不好?”他站直身子,試探性的拉過我的手,放在他胸前。

我擡起頭來,正對上他炙熱的眼光。那裏,沒有陰謀,沒有霸道,溫柔的幾乎要将我的心融化。

“阿音,我喜歡上你了。這喜歡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總之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一發不可收拾。當初慕風歸國有意無意中提到你,我便對你産生了興趣。我總在想,是怎樣的女子能夠得到慕風那樣冷情之人的盛贊。後來見了你的畫像,只是覺得不過就是長得有幾分姿色而已。直到那一日在邺城中偶然相遇,你回眸的一瞬間,我見到你,從此後念念不能忘。”

“回眸?在邺城的時候明明是你強制挾持了我,我何時沖着你回過眸?”我疑惑。

“你忘記了嗎?”他皺起眉,“那一日卞夏皇子提前入得邺城,在街上與婉情公主交手,是我先與你相遇的,你還送給我這個面具。”說着,他像是變戲法一樣掏出了一個面具。“可是你卻沒付錢,以至于我一時恍惚,竟然用北周錢幣付了面具的錢,才暴露了行蹤。”

我好像是有些印象了?依稀記得他說過我送給他的面具卻沒有付錢這回事,可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在哪裏遇見過他。那一日我光顧着救婉情,實在沒有閑心記住那麽多有的沒的。“我...記得不是很清楚。”

他聽了我的話,皺了皺眉,随即溫和的笑笑。“不記得沒關系,反正你現在在我身邊,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收回手,低下頭不敢正視他。“慕辰,你莫要怨我不留情面,可我确實是因為你而落得今日下場。所以,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

他眼光震顫,愣愣的張了張嘴,我甚至聽到他輕輕的抽了口氣。“呵,真傷人啊,你到底一絲機會都不願意給我?我也算幫了你不是嗎,我起碼幫你試出了大瓊皇帝對你的真心。”

“可是這樣的真心,我寧可一輩子都不知道!”我擡起頭來,眼中盈滿淚水。“我從小無父無母,是他們将我養大的,這份恩情比天大。我感念他們,感念這世上每一個對我好的人。若是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我,早死在荒野之中了。所以即便他們利用我,抛棄我,我都不能對他們存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恨意。你從生下來就衆星捧月一般,你永遠都無法體會我的心情。他們跟我沒有半分血緣關系,可憐也罷,真心也罷,這份恩情是無法磨滅的。”

“阿音......”慕辰慌亂的幫我拭去淚水,我卻哭得更兇。他手足無措,最後伸出手将我緊緊的抱在懷裏。“對不起,阿音,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好不好?”他溫柔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我将自己窩在他的懷抱裏,嗚嗚的哭出聲來。我最近是越發的矯情愛哭了,都不知道哪句話就戳中了淚點,有時候自己都能把自己感動哭了。想到大瓊便想到許多,我都不知今後的日子要怎麽過?我的天遙,我的天遙他娶了別人。再沒有人在邊疆苦等,再沒有人站在我身邊給我安全感,再沒有人為我燃放煙花,再沒有人在我遇到危險時挺身而出,再也沒有了......

當初得知我要嫁去卞夏的天遙心裏會不會如我此刻這般痛苦,如今我也算嘗到了這種滋味。你愛的人就在那裏,也許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明明上一刻你們還互相依偎,下一刻即便是想起那個名字甚至是與他有關的一切事物都讓人痛不欲生。那時的年華恍如隔世,追憶不得。從此後,再不盼春來,再不想看桃花盡缤紛。

原來生離遠比死別來的更讓人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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