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身世

大瓊,皇宮。

正是早朝的時候,議政殿內帝王威嚴,百官肅穆。衆人正聽着一位将軍鄭重其事的奏報着南疆戰事,這場戰争對于大瓊來說并不算樂觀。前線即便有四皇子和何西風的合力鎮守,都不能阻止南疆異族的進犯,連日來噩耗連連,整個議政殿內的氣氛陰郁至極。皇上始終皺着眉頭,眼神陰郁的死死的盯着那個将軍,盯得那将軍說話都沒了底氣。

其實那個将軍的話,他根本沒怎麽聽進去。他腦中不斷浮現着派去卞夏求援的使節帶回來的那封瑩玉公主的親筆書信。瑩玉公主在信中說,“父皇将女兒嫁給卞夏,卞夏自是感恩,本也應該立時出兵支援,只是我做了您二十幾年的女兒,太了解您的為人。若此時出兵,輕而易舉的解了大瓊之難,父皇非但不會對卞夏感恩戴德,也許還認為這是您用女兒換來的,原本就該如此。父皇慣會權衡利害關系,當初的蘭音不正是如此?到如今女兒得知蘭音命喪他鄉才終于認清父皇的面目。卞夏自會出兵,但絕對不是現在!”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可是這何嘗不是報應?瑩玉在大瓊之時,他從未好好待她。

正在大家聚精會神的聽着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打鬥之聲。大批大批的侍衛移動到議政殿門前。大臣們皆不知發生何事,只聽得有人喊有刺客。

皇上坐在高處,看得分明。行刺之人一身純白衣衫,周身的冷氣仿佛能夠讓空氣凍結。來人武功極高,只一柄長劍,上下翻飛,行走于衆侍衛中如入無人之境。

殿外,侍衛們無法招架他的攻勢,紛紛重傷。來人擡腿将身前的幾名侍衛踹進了殿內,驚得殿中之人皆慌了手腳。

早有忠心的大臣及一衆護衛沖到皇上身邊,将他牢牢的護住。

“冷言!”皇上躲在衆人身後高聲斷喝。“你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公然執劍闖入皇宮乃是死罪!”

“死罪?”冷言回身砍傷身後侍衛,正面與皇上,他擡起頭不屑道:“那也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活到定我死罪的時候!”

“你這樣放肆,當真是反了!”

“沒錯!我就是反了!”冷言劍指宣帝:“不妨告訴你,我便是你李家找尋多年的前陳冷家的那支血脈,今日咱們新仇舊恨一起算!”此話一出,震驚四座。“我原本還想多留你些時日,豈料你竟如此對待阿音!今日,我便替天行道,結果了你的性命!”說着就沖了上來。

璟天帶着侍衛趕忙攔截,平日看起來甚是寬敞的議政殿,如今卻變得狹小異常。侍衛們一波一波的湧進來,又一波一波的倒下去。冷言像是殺紅了眼一般,手起劍落,鮮血四濺,染紅了地面,染紅了殿內的石階,染紅了他純白的衣衫。

他飛身上前,直逼皇上面前。侍衛們招架不住他如此猛烈的攻擊,幾乎是擁堵在皇上身前,混亂中,皇上沒站穩,被人一下子推倒在龍椅之上。當他再要站起身來,胳膊上卻驟然一疼,鮮血瞬間染透了他明黃的龍袍。

璟天适時的趕過來,拼死護在他的身前。又一波的侍衛沖上來,阻礙了冷言的攻擊。

這場異常慘烈的厮殺不知進行了多久,只知道最後,滿殿的屍首橫躺在那裏,幾乎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皇上的身前除了璟天之外,再無旁人。冷言的劍身泛着寒光,劍尖上的鮮血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大理石的青磚上,像是在給生命做着倒數。他眼神中透着凜冽的寒光,嘴角扯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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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冷氏的後人可有讓你失望?別着急,我這就讓你和你的兒子去下面給他們磕頭謝罪!”說着挺劍而出,璟天擡劍抵擋,劍身碰撞,火花四濺。

璟天到底是不敵冷言的,不過兩下就被冷言一腳踹到一旁,冷言毫無拖沓的推劍直直刺向皇上,皇上避無可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眼見着那把劍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卻突然有另一把劍橫生出來,将冷言的劍擋了下來。那力道極大,直震得冷言手臂發麻。

“冷言,住手!”來人大聲喝止冷言。

“師父?”冷言擡眼看向突然闖入之人。

“高伯生?”皇上訝異的看着他。

“十幾年未見,皇上還能記得高某,真是萬分榮幸!”高伯生淡然的笑着,仿佛不知此刻的嚴峻性。

“即便是你化成灰,朕也決計不能忘!”皇上咬牙切齒的看着他。

“那我還要多謝皇上時常挂念了?”

“師父,我就要為冷氏族人報仇了,您為何要攔我?”冷言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因為為師不想讓你犯錯。”

“犯錯?他們李家害了冷氏一族,我殺了他報仇何錯之有?不是您告訴我有生之年與李家不共戴天;不是您告訴我要我記住此恨,終有一日讓李家血債血償的嗎?”冷言的恨意在此刻放到最大,殺了皇上颠覆李家江山是他從小到大的目标,多年來的隐忍,委屈,憤恨都在這一刻宣洩出來。他咬牙切齒的說:“如今便是最好的機會,誰都別想攔我!”說着挺劍再次刺向皇上。

“冷言!”高伯生飛身上前伸手攬住了他:“冷言,為師叫你住手聽到沒有!”

“我不要!”此刻的冷言仿佛失去了理智,眼中除了即将作為他刀下之鬼的皇上什麽都看不見。

“冷言,不要沖動,聽我說!冷言!”冷言的力氣極大,高伯生甚至不能将他立時制服。下一刻,冷言便掙脫了高伯生的束縛,長劍直直的刺向皇上。眼見着那劍尖已經碰觸到皇上的衣服,馬上就刺入肌膚,高伯生情急之下,高聲大喊:“冷言!你要殺的這個人是你的生身父親!!!”

冷言一下子愣住,手上的力氣驟減,那劍到底沒有刺入,高伯生趁此機會攔下他,一把将他推開,冷言立時退後幾步。

在場之人皆震驚不已,宣帝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住他。

“師父,您剛剛、剛剛說了什麽?”一向無甚表情的冷言此刻錯愕不已,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說,你是大瓊皇帝的兒子,是他們失蹤多年的二皇子。”高伯生重複道。

“不可能!”冷言斷然否認:“多年來您一直告訴我,我是冷家的後人,與皇家從來都是勢不兩立。您還說,要我一定要手刃了皇上,為冷氏族人讨還公道。您忘了?這些都是您告訴我的啊?”

“那是因為我想讓你們父子相殘,想讓他嘗遍世間所有的苦痛!”高伯生聲轉身面對皇上,回憶起多年前的舊事。

“當年若不是你派人偷襲與我,我何苦會在和蘭兒要定親的時候消聲滅跡?若不是你以我性命威脅,她又怎會随你入宮?又何至于會慘死宮中?你生生的拆散了我們,生生的耽誤了我們的一生!我來找你尋仇,卻奈何侍衛衆多,在逃走的時候碰見了那時還是小小的冷言。我總想着,你所帶給我的痛苦,我一定加倍奉還給你,要讓你國破人亡,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讓你的兒子親手殺了你替蘭兒替我報仇!”高伯生第一次說話如此激動,幾乎是情緒崩潰。

“你的目的終于達到了,卻為何還要阻止他?”皇上面色蒼白,仿佛不能承受這樣的事實。

“是啊,我的目的就要達到了,就差這一步!”高伯生大笑着,“可是我終究沒有你的鐵石心腸,我與冷言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将他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我不想讓他遭受天譴!”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皇上嗤之以鼻:“我的兒子早就死了,他即承認自己是冷家的後人,那麽就該死!來人啊!”皇上這樣一喊,又有一大群侍衛闖進來。“前陳餘孽冷言,擅闖皇宮,意圖弑君,殺無赦!”

侍衛們得了命令,蜂擁而上。

“我才是冷家真正遺留下來的那支血脈!”高伯生大喝:“你要殺便殺我,放了冷言,他真的是你的兒子!”

“那便是你們兩個都是冷家人......”

“我有皇室玉佩為證!”高伯生擡手将一塊玉佩高高舉到皇上面前,玉佩上的清晰的“熙”字刺痛了皇上的眼睛。這玉佩是皇家兒女獨有的證明,從出生便跟随着他們。而那個熙字正是當年二皇子的名諱,卻因着他早年丢失,幾乎沒有人真正知道他的名字。

“李璟熙,李璟熙......”皇上愣愣的伸手将玉佩握在掌中。“這是當年朕同他母妃共同為他取的名字,還沒來得及寫進族譜他便丢了。”

“如今你相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上突然大聲的笑起來,笑聲響徹整個議政殿。

他想起第一次與冷言相見,他曾問過他即是姓冷,可是與前陳冷家有什麽聯系,後來得知他姓高,冷言不過是他的名而已。可是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他這麽多年遵照祖訓追蹤冷氏一族下落,然而真正的冷氏族人便是蘭兒曾經保全的愛人;他日日相見的從荒野中拾回來的孩子,卻是他和蘭兒的女兒;喊着要殺他要替冷家報仇的冷言如今竟變成了失蹤多年的親生兒子。他還能相信誰?到底誰的話是真的?這生活欺他如此,他到底要怎麽辦?

大瓊的皇上,在位二十三年的九五之尊,第一次對如今的境況手足無措。他錯亂的看向高伯生:“你将朕當什麽?竟然耍了朕這麽多年?朕自會再驗證冷言的身份,只是你即承認自己是前朝餘孽,就別想輕易離開!”

“當初你沒能阻止我逃離,以為如今就可以了嗎?”高伯生不屑的笑笑。

“李家祖訓,凡冷氏子孫,不論男女,不分老幼,一律斬殺,今日即便是賠上所有侍衛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皇上擡手大喝:“拿下這個逆賊!”

衆侍衛得了命令一擁而上。

“我看你們誰敢!”冷言猛地竄過來,護在高伯生面前。“誰敢傷我師父,便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冷言?”高伯生沒有想到冷言得知真相後依然會如此護他。

“師父,您曾說過吧,我和阿音是您這輩子的指望。您雖擄了我,卻也是真心待我和阿音,冷言心中早認定了您是我的父親,不論您是否欺騙與我,我都不後悔跟了您這許多年。”

“冷言!”皇上高聲斷喝:“你閃開!若他是冷家之人,那便是我李家的仇人。”

“仇人?”冷言冷冷的看向他:“大瓊建國百年來,我只見李家對冷家肆意殘害,大瓊境內甚至沒有冷姓之人。說到底,李家奪了冷家的江山,該死的人應該是李家!”

“你放肆!”

“我不光放肆,我還要去掉高姓,從此以後光明正大的在大瓊的土地上姓冷!若是你不贊成,即刻就殺了我!”冷言眼神堅定,不肯退讓半分。

“你以為朕不敢?”皇上氣急,說話間便要拔劍。

“來啊!”高伯生大喝:“殺了冷言,剛害得自己的女兒客死異鄉,如今就要手刃親生兒子,天下當真有你這樣的父親?”

皇上聽聞此話,再沒有了剛才的氣勢,他拿着劍的手顫抖的幾乎握不住那把劍。

“你們走吧。”他終于妥協,扔掉手中長劍,揮手遣散了侍衛。

“既然你肯放我們走,為了酬謝你,不妨告訴你個好消息。”冷言開口:“阿音她還沒有死,如今依舊關在北周太子府中。”

“真的嗎?”皇上猛然擡首,今天他接受了太多的震驚,幾乎不能承受。

“哼!”冷言冷笑一聲,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他伸手攜了高伯生的手鄭重的站在議政殿的高臺之上,低頭眸睨着階下衆臣。清冷的氣息波及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他高傲的站在那裏,一如所有的皇子該有的氣勢:

“我以前陳冷氏唯一的血脈之名在此昭告天下,去原高姓,從今以後以冷姓存活于大瓊的土地之上,後世之人皆改為冷姓,誰若阻攔便是與我冷言為敵,今日死于殿上之人皆是你們的下場!”說完,拉着高伯生一步一步走下臺階。所過之處,群臣避讓,恭敬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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