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速之客
沈念眉陪着思思玩拼圖,穆謙和戴國芳就趁機悄悄把晉北叫進了他們的房間,留她在外頭惴惴地等待着,臉上卻還要裝得什麽不知道。
穆皖南擡頭看了看那扇緊閉的門,其實父母也是時候在他們的事情上有個明确的表态了,只跟弟弟一個人談話,會談些什麽他大致都能猜得到。
他們都沒再念叨他跟俞樂言的事,那天父親在車上跟他的一番簡短談話其實已經點到了要害,他們相信他已經足夠明白。
他點了一支煙,站在二樓樓梯轉角處的窗戶口,開了一點縫隙,讓夜風慢慢地把青色的煙霧都卷走。
樓下正打牌的穆峥接到了電話,說了聲你們先玩兒就起身避開家裏人到外頭去講電話。
他從側門出去,站在屋檐下,擡頭就能發現穆皖南,他卻無知無覺,壓低了聲音,語氣冷漠而不耐,跟電話裏的人說:“你今晚飛北京?過夜還是不過夜?”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他聲音也很小,穆皖南在樓上窗口隔着一段距離只聽到只言片語和他的冷笑,“……所以呢,你來我就得去看你?你長行市了啊,知不知道今兒是什麽日子就打電話來……對,我不需要……你還想有下次?”
最終還是絕然掐斷了電話,帶着一身凜冽的寒氣重新回到屋裏去。
零點越來越近,夜空中的鞭炮聲也越來越響。
穆皖南總覺得會錯過手機的鈴聲,不時就拿出來看。可是并沒有未接來電,五花八門的祝福短信裏也始終沒有來自俞樂言的那一條。
她的名字,仍然在他手機通訊錄的快速聯系人第一位。不是“老婆”也不是“親愛的”,那些有情人間的“傻寶”、“豬豬”之類的稱呼更是與他們絕緣。記錄顯示就是俞樂言三個冷冰冰的字,不帶一點感情色彩,難怪有朝一日他想親昵一點,她都說她不習慣。
樓上二老跟穆晉北的談話也結束了,戴國芳打開門走出來,拿紙巾默默拭淚,穆晉北雙手搭在她肩上低聲安慰。
穆皖南摁滅了煙頭,悄聲往樓下走。
在門口玄關處遇到穆峥,穿好了大衣正在換鞋。
他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看他,“這麽晚了,要出去?”
穆峥嗯了一聲,見到他倒是很冷靜坦然,“大哥,他們打牌還缺人,你去替我一下,我有點事兒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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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晚上出去見其他人……還會回來嗎?
他笑了笑,“是那個玩意兒一樣的女人?她有執飛任務今晚飛北京?”
他這麽一說,穆峥就知道剛才那通電話被他聽去了,也不多做解釋,“哥你別跟家裏人提,也別讓老五知道我去哪兒了,他那人管不住嘴。”
穆皖南點頭,“替我謝謝梁小姐,上回……多虧有她幫忙。”
“嗯。”他們都明白,樂言被康寧下藥那一次,飛機上幸好有她幫忙穆皖南才能趕得及将人帶出來。
穆峥關上門走了。他回到屋裏,看到穆晉北跟念眉在院子裏低聲說話,兩個人相擁着,明明說的是沉重的未來,卻見缱绻纏綿,互相依賴,像兩株交纏雙生的樹。
思思已經睡了,他回到樓梯轉角的窗戶口,又點了一支煙,拿出手機刷新聞。
頁面上到處都是過年過節應有的喜慶和中國紅,偶然角落裏有社會新聞跳出來,是某地城際高速當日發生嚴重車禍,因為被各種紅色遮蓋,并不是那麽顯眼。
穆皖南本來沒在意,誰知掃了一眼卻忽然意識到,樂言從北京出發就得在這個城市的機場降落,再換車走城際高速回家。
他腦子裏嗡地一下像炸開了一個炮仗,有那麽一瞬間是完全空白的,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身處何時何地。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覺手機都已經拿不穩了,手指顫抖着滑動屏幕調出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再沒有任何猶疑地打過去,閉上了眼睛等她回話。
結果她的手機顯示關機。
他有很長時間沒像這一刻這麽無措過,仿佛連該如何呼吸都忘記。
好不容易想起來她家裏還有個座機電話,他翻出號碼來打過去,這回終于通了,細柔熟悉的女聲接起來,“喂,您好?”
一顆心重新落回胸膛裏,穆皖南如虛脫般放松下來,繼而是無法控制的惱怒,沖電話那頭吼道:“俞樂言,你到底在幹什麽?到家了為什麽不抱平安,手機也關機……你是故意還是怎麽的,知不知道別人會擔心你,啊?”
這簡直是無妄之災,樂言愣了兩秒才說:“應該是我問你在幹什麽?我手機下了飛機就一直沒開,你就為了這個跟我吵架嗎?是不是思思發生什麽事,她睡了沒有?”
她聲音軟洋洋的,像舀了一汪清水兜頭潑下來,澆滅了他莫名燃起的怒火。
他這才察覺了自個兒的失态,呼吸還有些急促,一手握緊了手機,沉聲道:“不是思思……她沒事,玩累了,這會兒已經睡了。”
樂言好似松了口氣,大過年的也不願意追究什麽,“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我手機也快沒電了,有什麽事等我明天充好電再說。”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讓他無端想到剛才穆峥在屋檐下也是這樣講電話的,生怕家裏人聽到。
電話裏也傳來春晚的聲音,跟他家樓下電視機裏播放的同步。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零點倒數的時候,他聽到那群矯情的主持人帶領觀衆大聲倒數:“十、九、八、七……”
她家的座機裝在客廳裏,她這會兒想必是坐在沙發上欠着身子跟他通話,又不願意讓旁邊的周頌真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誰。
他心裏一時五味雜陳,只聽得電視裏的新年倒數越來越近,好像有許多話要講的,這會兒也只來得及說一句:“過年了……新春快樂。”
樂言頓了頓,也說道:“嗯,新春快樂。”
他還想再說什麽,就已經聽不清了,屋外的夜空中一時千百響的鞭炮聲一齊響起來,兩個人耳邊都只聽到噼裏啪啦的炮竹聲,他甚至來不及好好問問她一路上到底是不是順利,就不得不挂斷電話。
這一晚上的,整顆心過山車似的七上八下,哪裏有點過年的喜興?
他覺得自個兒可笑,看看在房間裏熟睡的女兒,又覺得孩子可憐。
幸虧只是虛驚一場,他難以想象如果樂言真的出了車禍會怎麽樣。
孩子會失去媽媽,而他會失去……失去什麽呢,緊張得那個樣子。
他仰起頭靠在牆上,心髒還在像失了常序一樣狂跳不止。
他要做點什麽。
…
穆皖南承認他是沖動的,二話不說就訂了兩張機票,跟孩子一起,大年初一就趕往樂言娘家所在的小城。
戴國芳驚詫道:“大過年的,就不能過幾天再說嗎?再說他們都離婚了……”
“讓他去!”穆謙打斷她,兒孫自有兒孫福,這頭犟牛好容易想通了,就該放手讓他撒丫子去跑。
撞了,疼了,他才品得出個好歹來。
…
大年初一,照舊例出嫁的女兒這天是不能回娘家來的,可樂言除了這個家之外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何況她現在是什麽情況,相信母親心裏都有數。
小城的菜市場過年不開,路邊兒也沒個賣菜的人,葷素食材都是先前就儲存好的,就樂言和周頌真兩個人吃,可以吃上好幾天。
爸爸不在了,她又一個人回家裏來,只剩母女倆,連東西都吃得少,年夜飯做了涼熱五個菜都沒吃完。
但娘倆也不能光吃剩菜剩飯,再做點什麽好,周頌真很是頭疼。
樂言從冰箱裏拿了冷凍的蝦仁和瘦肉出來,又發了幾朵香菇,打算做春卷,不僅意頭好,吃不完也好保存。
但還是很懷念爸爸在的時候,他也愛吃這個。
樂言燃了兩柱香,爸爸的遺像供在客廳的屜櫃上,仍然是熟悉的音容笑貌,就像他從來沒離開過一樣。
她把香插好,在旁邊定定站了一會兒,直到聽見人敲門。
周頌真摘了老花鏡走出來,跟她一樣有些詫異,“今天會有誰來啊?”
樂言搖搖頭,走到門口去開門。
門外站着一大一小兩個人,風塵仆仆。
“媽媽!”樂言來不及反應,打開門的瞬間,思思就像頭小鹿一樣撞進她懷裏。
樂言還以為是在做夢,愣了一下發現懷裏拱啊拱的小腦袋真真兒的,孩子身上熟悉的奶香沖到鼻子裏來,她才又驚又喜地一把抱住她,“思思……寶貝,你怎麽來了?想死媽媽了!”
思思唔了兩聲,回身拿小手一指:“爸爸帶我來的,我們坐了飛機,又坐汽車。”
樂言擡起頭來,似乎這一刻才留意到站在門邊的穆皖南。
他臉上還是看不到太多情緒,也沒有帶什麽行李,輕裝簡行,像一次公務出差。
周頌真看到父女倆突然出現,也很是驚訝,當然更多的是歡喜,把家裏備着的糖果花生全都拿出來給思思,樂得合不攏嘴。
樂言給他倒了杯熱水,擡手把發絲別到耳後,輕聲問道:“你怎麽會今天帶着思思到這兒來?”
大年初一這一天,穆家往往是最熱鬧的,親朋好友上門拜年的不少。穆皖南是長房長孫,不在家陪着應酬拜年的人們卻帶着孩子不遠千裏地趕到這小城來,不像他會做的事。
他又幾乎沒有帶什麽東西,就連思思也只背了一個小書包,裝了一兩件換洗的衣服和水杯而已,怎麽看都像是臨時起意才出的這趟遠門。
穆皖南握着玻璃杯,“孩子想你,而且她也已經很久沒見過姥姥了,所以我帶她過來。過年在哪裏過都一樣,沒什麽差別。”
樂言還是有些疑惑,“真的就只是這樣,沒什麽其他的事兒?”
他眼睛不看她,“能有什麽事兒?”
她不說話了,想到昨晚他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眉頭就松不開。
“你爸媽呢?你帶思思過來,他們知道嗎?”
“嗯。”穆皖南回答得很含糊,聽到孩子跑進廚房的動靜兒,才擡眼問道,“中午上哪兒吃飯?思思早上就吃了兩個小蛋糕,牛奶都沒喝完,這會兒應該餓了。”
樂言這才趕緊去弄午飯,思思很久沒到姥姥家來了,興奮勁兒一上來就纏着她這是什麽那是什麽的問不停,她忙着應付孩子和做飯,終于不再刨根問底。
穆皖南微微松了口氣。
多了兩個人,就不能按原先的打算做菜了。樂言和周頌真都習慣在除夕當天多做些年菜,像粉蒸肉、炸丸子、葷素鹵水,可以在冰箱裏放好多天,要吃的時候端出來再加工,很方便。
樂言把蝦仁、瘦肉和香菇剁好了拌上佐料放一邊兒,端了一份粉蒸肉出來放進蒸鍋,怕思思餓了等不及開飯,又蒸了塊玫瑰年糕,很快就蒸軟乎了,切成大小适中的方塊放在碗裏讓她端着慢慢吃。
“真好吃!”思思美美地咬了兩口,又想起爸爸來,端着小碗跑穆皖南跟前去,“爸爸你也餓了吧?吃這個,可好吃了!”
他就着她的小手把年糕吃進去,又扯了張紙巾幫她擦嘴,問她要不要喝水。
樂言看着父女倆的互動,有種說不上來的況味,眼睛微微酸脹,趕緊就把頭扭過去了。
周頌真走過來低聲道:“我看這剁的肉餡兒還有剩,包春卷也用不了這麽多。咱們家還有油豆腐,我來做個豆腐釀吧,皖南不是愛吃這個?”
樂言一聽就說:“媽,菜夠了,我等會兒還要拿炸肉丸出來跟豆腐、白菜炖個砂鍋呢,這他也愛吃,就別麻煩了。”
豆腐釀是周頌真娘家的名菜,一個個油豆腐撕開個小口,把新鮮芋頭和肉剁好了拌成餡兒塞進去,塞得滿滿當當如乒乓球似的再上鍋蒸透,之後再在鍋裏調醬汁兒澆上去,是道好吃但挺費工夫的菜。
他倒會吃,第一回上他們家來吃過之後就忘不了,周頌真也知道他喜歡吃,每次他來都特意給他做。
現在已經不是一家人了,不用再遷就他什麽,更不用特意上趕着地對他好。
樂言把砂鍋炖上,架上油鍋就開始包春卷。她動作麻利,包好一個下鍋一個,每個春卷都塞足了餡兒,鼓鼓囊囊的但又不至于撐破,在鍋裏噼裏啪啦一陣響,漸漸染了金黃色,又香又好看。
思思和穆皖南的那碗年糕是吃完了,都循着香味到廚房裏來看熱鬧。
樂言覺着有油鍋不安全,想叫孩子出去,一不小心分了神,把生春卷扔進油鍋的動作大了些,熱油一下子濺出來,疼得她啊的叫了一聲。
穆皖南神色緊張地上前拉住她,“燙着了?怎麽這麽不小心,燙哪兒了?”
一旁的周頌真看到兩人這樣的情形,神情有些微妙,牽起思思把她帶到客廳去。
樂言也是真被熱油燙得疼了,連他蹙緊眉頭抓住她的手都沒顧得上甩開,直到他發現她臉上也濺到了油,伸手來幫她擦,她才往後一仰躲開了。
兩個人都有點尴尬,樂言看了看鍋裏,深吸口氣道:“要炸糊了。”
穆皖南把她撥到身後,把鍋裏炸好的幾個春卷撈起來,順手關了火。
他把她拉到水龍頭下沖冷水,見她抹臉,抽了幾張紙巾給她,“有燙傷膏沒?你先去抹一點兒,這兒有我看着就好。”
樂言搖頭,“沒關系,只是小事。”
穆皖南站在竈臺邊攔住她,“你別弄了,卷好了我來炸就行。”
“你?”她是有些不信的,穆家大少十指不沾陽春水,何時進過廚房掌大勺?
他挑了挑眉,“我以前跟我媽和奶奶一起做過春卷和煎餃,這種事難不倒我。”
他洗了手過來,抄起一張面皮填餡兒卷餅,倒是像那麽回事兒。
“餡兒別弄多了,容易破。”她在旁邊提了一句。
他轉過頭來看他,兩個人距離很近,他嗅到她頰邊似花香又似奶香的味道,混雜了食物的香氣,是他喜歡又熟悉的女人味。
她察覺到他恍惚間的情生意動,剛擡起眼,他已經轉回身去了,重新擰開火,熱鬧的香味又開始彌漫。
這樣充滿煙火氣的相處在他們的記憶中都是不曾有過的,像尋常夫妻一樣胼手砥足地站在一起做一頓家常菜對不相愛的人來說竟然也是這麽奢侈的事。
春卷很快炸好了,在盤子裏擺得很漂亮。火上的砂鍋和粉蒸肉也陸續上桌,加上年糕和八寶飯,大年初一的一桌飯菜樸實卻又豐盛。
周頌真還拿了一瓶黃酒出來,笑了笑道:“言言爸爸總是說,過年要喝點酒的才有氣氛。以前他喜歡跟你爸爸喝兩杯,總拉你們哥幾個作陪,現在他不在了,家裏也沒什麽好酒,你喜歡就喝一點,不喝也沒關系的。”
穆皖南是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一旦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了,別人越是對他寬容善良他心裏越不是滋味兒。
他打開酒瓶淺淺地倒了一杯,放到俞峻遠的遺像前。
他不知能說些什麽,如果岳父現在還健在,大概是要發脾氣的,惱恨他讓樂言受了那麽多委屈。
他唯有又倒了一杯酒給自個兒,仰頭一口喝了下去。
樂言一直沒說話。
思思喜歡吃媽媽和姥姥做的菜,吃得很香,吃完了就有點困。樂言收完碗就哄着她睡午覺,自己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穆皖南坐在客廳裏,見她出來,問道:“思思睡了。”
“嗯。”
“她早上六點就起來跟我去機場,路上也辛苦了。”
樂言點點頭。不管怎麽樣,孩子不在的時候她覺得整個人都空落落的,到她身邊兒來了,才覺得過年有了點年味兒。
“出去走走?”穆皖南有些懇切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還是答應了。思思有些日常要用的東西全都沒帶來,她得去買一點兒回來,至少應付過年的這幾天。
兩人沿着小區圍牆外的小路往前走。南方的冬天,氣溫沒有北方那麽低,但也不算很暖和,樂言和穆皖南迎着風還是感覺到有些冷,手都插在衣服口袋裏,低着頭不吭聲,像并肩緩緩而行的兩只蝸牛,縮在自己的殼中。
偶爾遇到相熟的鄰居,看到樂言他們就有些好奇似的多打量了幾眼,“言言啊?跟姑爺回來過年?”
太多事不好向外人解釋,也只得含混地笑笑也就過去了。
穆皖南沒說什麽,但已經感覺到她随後立馬就有意拉開了跟他的距離。
沒有話題果然就像陌生人一般了,幸好正路過熟悉的門面,他擡頭看了看道:“這個飯店居然還在?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裏吃的飯。”
原來他也還沒忘記。樂言臉上沒有什麽情緒,“這是附近口味最好最地道的一家飯店,已經開了十幾年了。”
外觀幾度重新修繕,都還是掩飾不了時間流逝的痕跡。
穆皖南笑了笑,“是啊,我認識你也有十幾年了。”
她覺得不好笑,她不是他的青梅,他也不是她的竹馬,十幾年的時間,只是讓一個少女的暗戀和隐隐歡喜終成灰。
小城很小,走了不到兩站路,就有一個頗大的嬰童用品商店。樂言走進去給思思買點紙巾面霜之類的東西,穆皖南跟在她身後,看到有迷你可愛的小衣服,忍不住拿在手裏看。
“俞樂言……是俞樂言嗎?”
隔着一排貨架,有年輕的少婦試探着打招呼,樂言看過去,竟然是許久不見的中學同學。
女人好像就是這樣,不管多久沒見,碰到都能立馬親熱地聊起來。對方挺着大肚子,看起來懷孕六七個月了,身旁憨厚的男人懷裏還抱着一個,湊過來道:“叫阿姨和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