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的衣裳,龍鳳繡滿衣襟,釵冠插滿秀發。鏡中映出的容顏雖還略顯憔悴,但卻已被精心修飾過了:雙眉如黛,眼波如醉,櫻唇嬌豔。眼前少女的嬌羞與豔麗讓他驚訝,這還是弄玉麽?那個站在荷池邊恬淡安靜的少女?可她為什麽會這樣的歡喜?

青銅的鏡中映出了他的白衣,鏡前的少女驚喜地轉過身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淚水已然簌簌而落,讓他的心在這一刻變得柔軟起來,他幾乎想要狼狽地退出去:“不,這并不是一場游戲,也許,他不該做這樣的嘗試……”這樣的情形讓周圍的宮女們不禁掩袖輕笑起來,那紅衣的少女早已羞紅了臉,說不出話來,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淚水卻依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滑落下來。

他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走到她的身邊:“我聽說你病了?公主為何不知道愛惜自己呢?”弄玉用力地搖着頭,卻似乎有些驚慌,便用手掩住雙眼,她的這一舉動,驚動了身邊的宮女。一個年紀稍長的宮女嗔怪道:“公主,你這樣會弄花臉上的妝啊!”

弄玉慌忙放下手,但淚水已然沖去了她臉上的脂粉,現出她蒼白的容色,這讓蕭史的心中又多了一份憐惜,情不自禁地想要伸袖幫她擦拭淚水,卻聽弄玉柔聲道:“父王說你今日會來,我果然等到了,原來……原來他沒有騙我!”蕭史心中感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手指落在她冰涼的臉頰上,竟是不能移動半分,卻聽旁邊的那宮女又道:“公主就要與蕭公子成婚啦,怎麽還哭哭啼啼的?”不由得大吃一驚,奇道:“你說什麽?”

那宮女笑道:“大王已經作主将弄玉公主許配給了公子,今日月圓,正好完婚呢!”

蕭史雙眉揚起,幾乎脫口大笑起來。這世上哪有這等荒唐之事?

但瞥見弄玉那期待的眼神,生生忍住了湧到嘴邊的話,心中卻是狂怒不已:“他以為我對他的女兒還有一絲憐惜,便可以掌握我,可以任他擺布麽?”他的手指緩緩地滑下弄玉的臉頰,心中暗道:“我總不會讓你如願的!我會達到我的目的,卻不會幫你實現你的野心!”

七、弄玉

這也許是秦宮有史以來最清冷的一次公主下嫁,鳳臺之上,沒有喜樂,只有公主與驸馬的合奏。

笙簫之聲袅袅散去後,便只有新婚夫妻互訴衷腸的聲音。

其實與其說是互訴,還不如說是弄玉一人的傾訴更恰當一些,因為蕭史只是微笑地看着她,靜靜地傾聽,偶爾才會發出低低的應和聲。

但他臉上的笑容,已經給了這個女子最大的安慰與鼓勵,所以這一夜,弄玉幾乎是一直在對他低低地說着一些不相幹的話,訴說着那些少女的癡想與歡喜。而蕭史也安靜地聽着,直到她困了,伏在他懷中沉沉睡去,陰郁的表情才重新浮現在他的臉上,令他顯出了一種與容貌不符的陰鸷來。

蕭史将目光移向懷中的少女,她的臉色依然是病态的蒼白,卸去了妝容之後,便顯露出了病後的憔悴。但是她的神情卻是歡喜的,微笑依然停留在她的唇邊,她睡得那麽安心,那麽舒暢。

突然間,懷中的少女陡然睜開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她的神色依然安詳而溫和,可是在她睜眼的那一瞬間,蕭史卻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

“我似乎聽到了一聲嘆息,是你發出的麽?”弄玉輕輕地、猶豫地問道。這樣的幸福來得太突然,所以就越發顯得不可靠,讓她不安心,所以縱然是在夢中,都是擔心的——擔心醒來後,一切的真實全都消失了!

蕭史點了點頭。弄玉輕聲問道:“你為什麽嘆息?難道你不歡喜麽?”

覺察出她語氣中的小心翼翼,蕭史勉強地笑了笑,柔聲道:“不是不歡喜,能娶你為妻,我自然是歡喜的,只是我想到以後便要住在這裏,不免有些黯然。”弄玉放下心來,笑道:“為什麽住在這裏便要嘆氣便要黯然呢?”

蕭史想了想,道:“你從小生活在宮廷之中,沒見過天地間的景色,自然不覺得住在這裏有什麽難受的,可我卻與你不同。別的不說,便以我所居的太華山為例,日出朝暮,花鳥樹木,其中四時變化萬千,其樂趣呀……”于是當下對她說起太華山上的種種景色:晴時麗日,山岚如何峻秀;若逢春日,峰底濃桃豔李如何泛光欲舞;逢大雨,險峻的峰底又是另外的一番不同,怒溪如奔馬在兩峰之間曲折環繞……

弄玉聽得悠然神往,輕輕嘆了一聲,道:“我從小就住在這裏,你說的這些,我……我從來也沒有見過!”

蕭史冷冷道:“宮廷之中,縱然錦衣玉食,又算得什麽?對我來說,哪兒比得上與天地為伴、萬物為侶的自在呢?”

弄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一怔,心中慌亂,卻見蕭史握住了自己的手,輕聲道:“公主,你同我一起走吧,離開這鳳臺!我要帶着你遨游天下的名川,我會教你導氣修行之法——你難道不想與我百年相守下去麽?你想,我們騎鳳而游,那該有多麽快樂!”

弄玉陡然聽他說到百年相守,頓時臉頰如燒,嬌羞不勝,低下頭去,一顆心歡喜得幾乎要裂開一般,哪裏還敢再看他的眸子?

蕭史見她如此,便故意道:“是我傻了,你是秦國的公主,又怎肯與我四海為家呢?”“不,不,我肯!”弄玉擡起頭,急急道,“我願意與你一同離開,我才不稀罕什麽錦衣玉食,我只要同你在一起——去太華吧,就去你說的太華山,好麽?”

弄玉與蕭史的不辭而別很快就成為了秦宮中的議論話題。

據鳳臺上的宮女的描述,公主與驸馬是騎着彩鳳離去的,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天際有仙樂傳來,袅袅不絕。

弄玉出生時的異兆,蕭史神秘的身份,秦王倉促的賜婚,這一切都被聯系了起來,在幽深的宮廷中流傳開來。大家都說,秦國的小公主原本就是天上的星宿降世,現在塵緣已了,由仙人重新引渡回到天庭去了——她從小的聰慧、美麗,她一直居于高高的鳳臺之上,這些都是因為她本就是一塵不染的仙子!

天地竟是這樣的廣闊,弄玉簡直要被這樣的奇景驚呆了——十七年來,自己竟是在怎樣狹隘的地方度過的呀!

天地的奇景,日出暮歸,正如蕭史描述的一樣。氣象萬千,無有相同,其中樂趣,無窮無盡。蕭史傳授她吹簫之技,于是在太華山的明星崖上,每逢他們兩人合奏的簫笙響起,總能聚集百鳥合鳴。但這一切,都不算得什麽,最重要的是,那個少年會在旁邊微笑地看着她,于是她總是會想起他說過的話:我們還有百年千年的相守時光。

是的,這樣漫長的時光,總會讓她慢慢地讀懂這個男子吧。

蕭史也傳授她導氣修煉的方法,如何吸納日月山川草木的精華,怎樣使之在自己的體內衍生出新的力量!在太華山上,她總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

蕭史是那麽酷愛音樂,他們幾乎将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尋曲覓譜、互傳技藝之上,然後就是合奏。樂聲之中,最小的破綻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總是說,他要與她奏出世間最美的樂聲,珠聯璧合,不會有任何的破綻,兩人如同一人,從而達到一個人永遠也不能達到的高峰。

她有時也會問蕭史:“你什麽時候帶我去遨游名川呢?”

蕭史總是答道:“等我們的合奏能達到天衣無縫的境界時,那時候,我們就離開這裏,四處遨游!”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神情似乎并不怎麽歡欣,相反還有些郁郁。

随着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合奏之時自然也更為默契,但不知道為什麽,一曲之中,總是不能不帶上破綻。而這破綻,卻往往是來源于更熟谙樂曲的蕭史。弄玉常常感到奇怪,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強烈。

終于又在一日的合奏之時,高音處,蕭史的簫聲又弱了下去,致使笙簫不協,弄玉再也忍耐不住,柔聲問道:“你,你難道不願與我四處遨游麽?”

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蕭史看着她,卻什麽話也沒說。他這樣的表情落在了弄玉的眼中,自然又有了其他的意義,疑問已經藏了太久,所以她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你為什麽不開心?是因為……阿澄麽?難道你跟我在一起不快樂麽?這些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蕭史默然地看着她,弄玉尴尬地低下了頭,其實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就已經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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