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己與這碧玉笙之間有着某種奇妙的聯系，似乎須臾難分，否則就會悵然不快。只有将這光滑冰涼的玉笙握在手中，才會覺得安心——直到她認識了蕭史，于是她知道世上竟然還有另一個人能讓她更安心。只要能沐浴在他的目光下，一切都可以被遺忘，一切都可以被抛棄。在那目光的凝視下，宛如身在麗日和風之下，被那暖洋洋的春風拂面，那一刻的滿足，勝過于擁有世間的一切吧……她在心裏默默地想着。樂聲飄揚，似乎要将天地覆蓋，蕭史的簫聲只是輕輕和着她的笙聲，那樣的輕，那樣的柔，卻在每一個轉折間，縱容着她零亂的思緒。
群峰似乎也感受了她曲調中的哀怨，雲霧更濃，遮住了天日；潭煙飛揚，潭水翻滾，一個漣漪激起一個更大的漣漪，全似在她的曲調之中，翻滾反複着。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過去的平靜，曾經的悸動，未來的恐懼，在樂聲中，在情緒的激蕩中，似乎全都湧到了心頭。所有她想說但是不敢說的，或是說不出來的，在此刻都發洩在了這樂聲中：盤旋、上升、激揚、飛舞……這是她唯一可以宣洩的通道。
潭水翻騰得更加激烈，濺起了數丈高的水花，彩鳳吓得斂起了翅膀。笙聲在天地間回蕩，弄玉卻漸漸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她生性單純，本就易有所感，何況此時滿腹愁腸，又被蕭史刻意的簫聲所引導。她的情緒一發不可收，徹底沉浸在了自己吹奏出的幻境中。渾然不知此時身側的變化：天地震動，群峰搖顫，潭水翻滾，宛如怒海上的驚濤駭浪，水花濺得四處都是。只是那水花剛靠近蕭史，便似受到了無形的阻隔，自動退了回去。彩鳳只覺大地震動得甚是厲害，不禁看向蕭史，只見他擋在弄玉的身前，神色凝重，目視寒潭，衣袖無風自動，似乎蓄勢待發已久。而弄玉星眸微閉，神情投入，顯然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樂聲中。而她的臉色，此時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如此大耗心力，自己竟然渾然不覺。彩鳳見她如此，不免憐惜，忍不住對蕭史低聲道：“蕭大哥，她此刻靈智未啓，這般做法，只怕支持不住……”
蕭史注視着潭水，幾百年來的等待終于就要實現了，心中激動，一時也無心回頭理會。彩鳳輕輕一嘆，卻也無話可說，只得退了一步。便在此刻，只見水花沖天，激散宛如驟雨，潭水乍分，竟然騰出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利爪怒鱗，呼嘯間，風雲變色，驚雷連連！
暴雨之中，蕭史仰天長嘯，那綿綿不絕的嘯聲宛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似乎組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将要覆蓋整個天地，将那驚雷怒響徹底壓制住。如浪的嘯聲中，世間的一切聲音都已然被掩蓋，只有弄玉的笙聲依然清亮高亢，仿佛利刃一般劃破了束縛，直沖而上。
黑龍在天地間翻滾沖撞，卻一次次地折回頭來，似乎被什麽東西所阻攔，山石紛紛墜下。它宛如牢中困獸一般，沖撞得極其激烈，卻也無濟于事，天地群峰間，似乎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極力制止着它。
狂風暴雨之中，蕭史全身全無一處受濕，袍袖飛舞，宛如黑暗中皎潔的明月，而那玉笙放射出奪目的碧光，在黑暗中流轉，詭異無比。在碧光的包圍中，弄玉的身形搖搖欲墜，宛如風中的殘燭。
彩鳳看在眼裏，不由暗暗焦急。它深知弄玉此時靈智未開，此刻被蕭史誘導，覺醒了體內的力量，可是這力量如此龐大，卻非她的凡身可以承受，時間一長消耗過甚，只怕更會經受不住。它無計可施，眼見弄玉的面色由慘白轉為通紅，然後又轉為鐵青，握着玉笙的手指不停地顫抖，可那笙聲卻絲毫沒有停頓、凝滞，顯然她已身不由已，被玉笙完全操縱——被迫調動全身的靈力。
它情不自禁地伸翼向弄玉拍去，想将她從這種狀态中驚醒。誰知彩翼剛及她身周的碧光，便似被烈火所灼，一陣劇痛襲來，它一時心焦，大聲叫道：“蕭大哥，你不顧她的死活了麽？”
可這聲音淹沒在了嘯聲和笙聲之中，哪裏傳得到蕭史的耳中？彩鳳無計可施，不由憤怒起來，幾乎就要哭出聲來。卻見碧光抖動，一團紅芒噴出，碧光頓暗，弄玉栽倒在地，笙聲戛然而止。
那黑龍振作精神，吼聲驚天動地，向西北方向疾沖而去。
蕭史驚然回望，見弄玉臉色慘白，栽倒在地，不由得微一躊躇，但見黑龍的身形已突破束縛，向西北而去，卻也不肯讓多年的苦心毀于一旦，當即對彩鳳道：“你先照顧她，那厮已受重傷，我須得把握時機！”騰身而起，竟追那黑龍而去！
彩鳳心中悲憤，伸翼将弄玉抱起，喚道：“公主！”
弄玉星眸微啓，半晌才适應了此處的黑暗，只覺全身冰冷，滿嘴血腥沫。她擡眼向天際望去，黑壓壓的烏雲中，一條銀白色的巨龍正與一條黑龍糾纏在一起，厮殺搏鬥，咆哮聲中，驚雷陣陣，暴雨如注，天将欲傾！
弄玉怔怔地看着，突然間落下淚來，只是臉上早已被雨水打濕了，哪裏分得清是淚是雨？彩鳳見她目光凄然欲絕，不由得有些心酸，柔聲安慰道：“你別害怕！”弄玉卻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它的話，過了許久，才啞聲問道：“這便是他哥哥？他們還是要鬥個你死我活？”
彩鳳不知如何回答，躊躇半晌，才輕輕道：“公主，天底下的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簡單！”
弄玉喃喃道：“我不明白！”
“其實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因為過去的事再也不能倒轉回來，他們剩下的只有仇恨了！只殺了對方才能有個了結。”彩鳳茫然地答道。
弄玉戰栗了一下，眼前的一切，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一瞬間，她的心痛得幾乎就要爆炸開來。黑暗的天際，滾滾的烏雲，正生死相搏的神龍，其中的一個，竟是她的夫君？
“他們是不能并存的仇敵，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們為了除去對方，費了多少苦心。可惜他們力量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直到現在，蕭大哥得到……”似乎覺察到了失言，彩鳳猛地停住了話頭。
“你說，他們誰會贏？”弄玉沒有注意到它的語調有異，只是一心關心着輸贏。彩鳳仰起長頸，黑雲翻滾中，暴雨如血，腥氣撲鼻。那銀龍矯健之極，黑暗之中白光耀眼，它茫然地答道：“只怕這一戰，黑龍會敗吧！”
“轟轟轟……”驚雷連綻，一道閃電赫然劈開了濃厚的黑雲層，只聽那黑龍厲聲狂嘯，身形翻轉。它的身軀拍打在山峰上，一時間巨石滾滾而落，宛然又是一場大雨，随着它巨爪的移動，一股寒氣鋪天蓋地地襲來，弄玉身子顫抖，只覺身處冰窟之中。
“噬……魂……”黑暗的天際，傳出了蕭史略帶驚恐的聲音。
“你沒有料到吧？”一個陌生的聲音大笑着，“這寒潭之中，竟也有着寶物！萬載的陰寒之氣，可以弑神的劇毒，你倒也認得出來！”
“這又如何？”蕭史的聲音已轉鎮定，“你已受重傷，這寒氣的威力又能散發出來多少？”
“不妨一試！”大笑聲中，兩條巨大的身軀又纏在了一起，這一次，蕭史似乎沒有了剛才的那般優勢，鮮血如泉地從它的龍鱗間淌下。
弄玉掙紮着站起身，驚恐地看着天際，這是一場生死一線的慘烈搏殺，而她卻只能站在下面無能為力地仰望着，恐懼如浪潮一般一波波地推擠到了她的心中。怎麽辦？怎麽辦？“蕭大哥！”她高聲喚着，那些堆積在她心中的恐懼與情感壓迫着她，她只覺心裏的血一起湧了上來，在身體裏呼嘯着。她看見手中的碧玉笙陡然間亮了起來，刺破了黑暗，直沖向天際。一種莫名的沖動在她的心中湧動着，緊握着玉笙，她的神志狂亂而清晰，她生平第一次感應到了玉笙所蘊藏的巨大力量。她不及多想，只是用盡全部靈識，喃喃道：“助他……助他……”
仿佛感應到了她的懇求一般，碧玉笙周身的光華膨脹着，牽引着她全身的鮮血沸騰起來。她奮起最後一絲氣力，向那黑龍之處指去，那團巨大的綠光順着她所指引的方向騰向了天際，呼嘯着飛向了糾纏着的巨龍。碧綠的光華瞬間籠罩了天地，又一口鮮血沖出了她的口腔，她只覺得渾身無力，身體卻又似要爆裂開來。
沒有料到她竟然在未覺醒之前就能驅使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沒有經過任何引導，在未知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