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格外熟稔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三月初,大越京城汴都,萬紫千紅,春光無限。
各色的女子将這京城的春色點綴的格外明媚,而元國攝政王世子一行的到來更是分外添色。
一場春雨後,泥土濕潤,天空蔚藍,連空氣裏都彌漫着百花的芳香。太陽慵懶的挂在天上,金色的光芒傾灑滿地,似是在歡迎遠方客人的到臨。
這樣的好天氣,本該令人心情愉悅,然而站在城門前,聽着那車輪辘辘越來越近,梅疏影的臉卻微不可察地一變。
邊上的蔣興榮偏還在這時候凝重的湊近了他,道:“侯爺,關于這小王爺的一些傳言雖不一定作得了真,但您,您最好還是離他遠着些,有什麽事都放着老夫來做就是。”
本就因那即将到來的人而心生不悅,偏偏還有人如此不避諱的這般“言語”,梅疏影的臉算是徹底拉了下來。
他黑着一張臉,雖未口出厲言,但胸口過度的起伏已将他心頭的憤怒完全彰顯。
“那個,老夫,老夫是……”蔣興榮頗有些尴尬,胡亂揉了一把略有些發白的胡子,有些讨好的讪笑,“老夫就是随口一提,侯爺可切莫介懷。”
他這不是太惜才了!生怕這如玉的靖西侯,好不容易快要從和陛下那荒唐的流言中脫身,卻又要被這攝政王世子拉進別的流言裏去嘛!不過這話,當面說出來确實不太合适,怎麽着這靖西侯也是俊勇的少年兒郎。
此等子事……男兒氣性總是不願聽的!
“老夫一時失言,侯爺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又湊近了些,蔣興榮腆着臉繼續道。
梅疏影心裏頭不舒服的緊,蔣丞相雖只是随口善意提醒,他卻似被人戳中了痛處。
生氣?其實更多是在氣那賀蘭天瓊,或是在氣自己,明明自己就同那賀蘭天瓊沒有什麽,卻被弄的……倒像是自己真的做了虧心事似的!
咬了咬牙根,梅疏影強逼着自己換出了笑臉:“丞相嚴重了,丞相也是關心閑筠,閑筠又豈會不曉得。”畢竟是德高望重的丞相,總不好當衆讓他下不來臺。
“哈哈,侯爺不介意就好,就好。”蔣興榮捏了把汗,忙順坡而下。
二人言語的功夫,元國的車隊又行進不少。
隊伍當頭的馬車,以黑楠木做車身,車身四面皆用上好的墨黑絲綢裝裹,雕花的窗牖被一簾月白色的鎏金绉紗遮擋,車首華蓋處靜靜垂着一方木牌,上書“賀蘭”二字,簡約而不失華麗,莊嚴又不顯枯燥。
這樣的車駕,自不難讓人猜出其主人身份。
車輪滾滾,正前方的車門被人緩緩推開,墨黑的絲綢簾子亦被一寸一寸掀開,當先露出的是一張稚嫩的少年臉龐,這少年将簾子挂好,方慢慢錯開。
在他身後那人,着一襲月華錦衣衫,衣擺處鏽着一簇一簇的梅花,周身上下并無過多裝飾,然其豐姿奇秀,神韻獨超,就那般端坐在車中,其高貴清華就已盡皆彰顯。尤其那一雙獨特的琥珀眼,眼波輕轉,便引人心神動搖。
傳聞有時候,其實也是可以作真的!
蔣興榮唇動了動,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沖梅疏影問道:“這位便是攝政王世子吧?”
“嗯”梅疏影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了那馬車之上。
車內之人,正在沖着梅疏影淺笑,那笑很是和善,卻平白讓梅疏影想到了“奸詐”二字。
馬車漸停,蔣興榮當先迎了上去,梅疏影雖有些不悅,然而還是跟着上了前。
“小王爺遠道而來,我越國不甚榮幸,下官同靖西侯奉陛下之令,特來迎接。”蔣興榮微示半禮,道。
梅疏影默不作聲,但随着同行人員一起躬身。
“越國皇帝有心了,小王随後定當親自進宮言謝。眼下就勞煩丞相……”賀蘭天瓊故意停頓了一下,一雙琥珀眼笑盈盈在空中轉了半圈,最後落在梅疏影身上,方才勾長了聲音道,“和疏影了。”
他這語氣各外引人深思,一聲“疏影”又喚的甚是熟稔,蔣興榮微楞,旋即方反應過來,這“疏影”二字,不偏不倚正是靖西侯的名來着。
現今的靖西侯梅疏影因了特殊緣故,取字取的格外早,而他在外又一貫言字,而不提名。久而久之,京中許多人倒是忘了靖西侯的本名是“梅疏影”了。
只是……心狠狠抖了一下,蔣興榮斜眼去瞥梅疏影。冠顏如玉,勝卻人間無數女子,侯爺生得如此模樣,也确實容易引得男子……
這小王爺如此熱絡的稱呼侯爺,不會真的是,是瞧上侯爺了吧!
梅疏影尚躬着腰,早在“疏影”二字從賀蘭天瓊口中出來之時,他就重重的凝起了眉。若非是衆目睽睽之下,他鐵定是要直接拔出劍,質問一下這賀蘭天瓊到底想做什麽。
自古将軍的大忌便是同異國當權者交好,好則易生變。
熟絡到梅疏影和應飛鴻這地步,他自是不擔心應飛鴻會因此懷疑他的忠心。但衆目睽睽之下,這賀蘭天瓊非要表現的同他如此熟稔,也實非好事。
況且,況且這賀蘭天瓊在外還有那麽一個名聲,而他,他同應飛鴻這些年來被京中的人又是那般猜測的。總而言之,他根本不想和這賀蘭天瓊扯上半毛錢的關系!
“諸位快快免禮!”賀蘭天瓊從馬車上跳下,幾步走向梅疏影,他伸手,欲親自扶起梅疏影。
察覺賀蘭天瓊意圖的梅疏影,慌忙後退一步,他自直了身,面無表情的道:“不敢勞煩小王爺。”
這一聲很是冷然,擺明了是在撇清關系。賀蘭天瓊卻并不惱,而是饒有興趣的端起下巴,他盯着梅疏影瞧了又瞧,本來笑盈盈的臉,卻随着那逐漸深入的凝視而沉了下來。他張嘴,很為不悅:“疏影,不過數月未見,你怎的又瘦了?”
一衆大越官員僵住,這,這,這,這怎麽有種丈夫歸家,瞧見媳婦消瘦的嗔怨感。
梅疏影站在原地,只覺太陽穴兩邊突突的跳,他怒極反笑,直接無視了賀蘭天瓊的話,道:“別宮早已經為小王爺收拾好了,小王爺還是先行去休息吧!”
“是啊!小王爺攜公主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不如先去休息!”蔣興榮在邊上看的心跳加速,瞅中時機,慌忙上前打圓。
賀蘭天瓊狡黠的笑笑,一雙眼卻并不移開,他直直瞅着梅疏影:“小王尚不覺得累,今日風光正好,倒不如,疏影你陪小王一同觀……”
他“賞”字還未出口,梅疏影就沉着臉打斷他道:“小王爺身子強壯不覺得累,貴國公主難道不累嗎?”
“她自是……”勾了勾唇角,賀蘭天瓊覺得此時的梅疏影就像是被人拿狗尾巴草逗弄了的貓,總算是有了些這個年紀該有的,嗯,活潑。
于是他目光往身後撇了撇,六公主賀蘭沁很是有眼色,待在馬車中一言未發,他轉回頭,笑道,“疏影說得對,公主想來該是累了,那就先去歇息吧!”
凡事适可而止,慢慢來得好!反正今天,不,估計今晚疏影都會念着自己。
咬牙切齒,也是念着,不是嘛?
但賀蘭天瓊以為的适可而止,在梅疏影瞧來卻分明是得寸進尺。
疏影,疏影,他的名被他叫來怎麽就這麽怪異?
可偏偏,偏偏他又拿他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