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保持距離
當初修建京中別宮時,是比照着親王府邸的規模來修建的。
修建的目的,本就是為接待各國貴客而用,是以裝潢頗為華麗。
打接到元國和親的國書,應飛鴻就派人來此先打掃修繕過,此時,賀蘭天瓊一行便是可直接住進來。
蔣興榮負責此次接待的全部事宜,一應事物皆安排的無比詳盡,他領着賀蘭天瓊等人入住安排,梅疏影便跟在邊上充當人形背景。
他雖不發一言,可耐不住賀蘭天瓊的目光時不時往他身上瞟,讓他當背景都當的好生不自在。
“小王爺,若無其他的事,下官就先行告辭了。”日落西山,一衆事務總算是安排妥當,蔣興榮遂慌忙道。
這大半日,身邊的氣氛委實詭異,賀蘭小王爺淺笑如花,靖西侯面無表情,而他夾在中間——真是和事佬難當。
“本侯也就此告辭了!”随意的拱一拱手,梅疏影冷然言道。
“今日勞煩蔣丞相了,小王在此先行謝過,他日定當備上好酒好菜,聊表謝意。”賀蘭天瓊勾唇一笑,“想來蔣丞相必還有其他要事需做,小王今日便不多做挽留了。”
“小王爺客氣了,下官愧不敢當!”蔣興榮客氣笑笑,“那下官就先行告辭了。”
“告辭!”梅疏影緊接着一言,便率先擡步而走,生怕被攔下似的。
“疏影”然而他剛剛跨出兩步,賀蘭天瓊就立刻戲笑着張口喚了他。
梅疏影頓住腳步,壓了一天的心火登時便竄了上來,他僵硬着身子,忍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似乎又在小貓頭上抓了一爪啊!
賀蘭天瓊眸中流光溢閃,他溫柔的瞧着梅疏影的背影,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小王同疏影相交一場,疏影如今作為東道主,難道不打算好好為小王介紹一下你們越國的美食?”
“當真不巧,本侯自幼長在西北,成年後也鮮少居住在京,對于京中吃食着實不了解。蔣丞相,你是地道的京城人,不如就多留一會,為小王爺介紹介紹京中的美食?”梅疏影半回頭,毫不猶豫的推脫,順道把事情推給了蔣興榮。
反正蔣丞相說了,所有事情都交給他處理,他總不好辜負了他的美意。
“下官……”蔣興榮一愣,随即立刻笑盈盈的言道,“是,下官是京城人,雖不敢自誇對京中吃食都有研究,但給小王爺介紹一二,還是可以的。”
“是嘛?唉!”賀蘭天瓊感慨一句,他瞅向蔣興榮,臉上略帶歉意,道,“蔣丞相有所不知,小王于沙場之上同疏影一見如故,一直希望能有機會和疏影一起吃頓便飯。數月不見,此念頭便更加強烈,剛才之所以借口要疏影為小王介紹美食,不過是希望疏影可以留下,讓小王借花獻佛,同疏影敘敘舊。唉!”
他垂下眼眸,仿佛遭遇了什麽委屈莫名的事:“看來是小王想多了,小王以為自己和疏影已是至交好友,為此不惜親送皇室嫡親公主前來和親,不過……唉!看來只是小王一廂情願了啊!”
這話說得頗重,三言兩語便将私人事情上升到兩國邦交。
梅疏影憤然,卻只能抿緊嘴唇。
蔣興榮心下一淩,慌忙陪笑:“小王爺說笑了,侯爺不是那個意思。”
說着,他輕朝梅疏影使眼色,示意他說些什麽,安撫一下賀蘭天瓊。
一雙手縮進袖子裏攥了又攥,梅疏影深深吸了口氣,他回頭,勉強擠出笑來:“小王爺當真是愛開玩笑,若是想請閑筠吃飯,只管明言便是,閑筠自來蠢笨,對于話外之音着實是猜不出來,這不就讓小王爺誤會了?小王爺相邀,閑筠自是不甚榮幸,又怎會推辭?實在是對于京中美食并無了解,所以才想讓蔣丞相為小王爺好生介紹介紹。”
“當真?”狡黠如狐,賀蘭天瓊眸色一轉,一眨不眨盯住梅疏影,“疏影的意思,可是願意陪小王吃飯敘舊了?”
咬了咬牙,梅疏影幹笑:“小王爺盛情相邀,閑筠不勝榮幸。”
話至此處,賀蘭天瓊極是滿意,轉頭對着退在遠處的樂清吩咐道:“聽見沒,還不快去傳飯,聞聽越國多美食,只管叫廚子們将他們的拿手好菜都上上來。本王要和疏影一同品嘗。”
利落的吩咐完,他才瞥見尚尴尬站在原地的蔣興榮,唇一揚,他客氣的道:“蔣丞相要不也留下,一起吃?”
這話問的極是虛僞,賀蘭天瓊嘴上雖如此道,可那眼神分明是在說:若是有眼色,就立馬的走!
“下官,下官……”遲疑一下,蔣興榮道,“下官還有事務要忙,就不叨擾了,告辭。”
說完,他慌忙拔腿往外走,身後梅疏影眼神犀利如刀,生生提醒着他的“背叛”。
他邊走,邊念道:“侯爺,您可切莫怪老夫,畢竟是關系到兩國邦交,您就,就受些委屈,左右您看他不順的很,也不至于傳出什麽不堪的說辭來。不過,這小王爺還當真無賴的很啊!”
當然,他這些念叨,身後的人都聽不到。
他前腳走,後腳梅疏影目光就沉了下來,冷淩的掃視過一圈。
随同來迎接的官員早已撤了,六公主賀蘭沁除卻下馬車就沒再露過頭。眼下,四周除了他同賀蘭天瓊外,剩下的皆是兩國下人。
梅疏影沉着臉,對那些下人道:“你們都先退下。”
“是”大越的宮人忙應了,元國的下人卻猶豫的瞧着賀蘭天瓊。
賀蘭天瓊目光一冷,打衆人面上一一掃過:“靖西侯的命令就是本王的命令,還不退下。”
“是”元國的下人惶恐一應,恭敬而退。
偌大的院子,一時只剩下梅疏影和賀蘭天瓊二人。
賀蘭天瓊微微一笑,又恢複了那幅溫柔戲谑的模樣:“疏影,你屏退下人,可是有什麽話,要單獨同我講?”
“單獨”二字被他說得很是風味!
四下無人,梅疏影懶得再和他裝,面一沉,她冷冰冰的道:“小王爺,你到底要如何?”
“如何?”賀蘭天瓊顯得很是疑惑,“我沒想如何啊!只是接連數月未見,心裏十分想同疏影親近親近!”
“你我一不是親人,而不是朋友,沒什麽好親近的。”梅疏影板着臉,絲毫不留情面。
此話本在意料之中,賀蘭天瓊一笑,挪揶道:“沒關系,除了這兩種關系,不還有別的關系?我說過的,疏影若為女子,我定當娶之。”
“你……不可理喻!本侯是男子!”後面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梅疏影慶幸自己今日沒有帶劍,否則他怕他此刻控制不了自己想殺了他的沖動。
“生氣傷身!”梅疏影怒氣沖沖的一吼,卻只換得賀蘭天瓊如此輕描淡寫一句。
他往前走了兩步,唇角舒心的上揚:“我這個人吧!一貫什麽都不在意的!”
看似是突兀一言,卻又放佛飽含深意。
電光火石,似是心上漏跳一拍,梅疏影擡手,在額頭按了又按。
他收回手,脊背挺的筆直,眼中澄靜一片。他再張口,已然語調清冷,不帶任何色彩:“小王爺,我沒有閑情同你玩,也不願玩,我們适當保持距離,說不得還可以做朋友。”
“怎樣的距離,才可以,為你朋友?”
“不探求,不靠近,不追逐……”
“那又是怎樣的朋友?”
“點頭之交。”
夕陽傾灑盡最後一抹餘晖,賀蘭天瓊凝眉瞅着梅疏影,他負手而立,單薄的身子寫滿了“拒人千裏”四字。
賀蘭天瓊對着虛空伸出手,地上模糊的影子似是圈上了那個人。
他在心中重重嘆氣!
疏影,這世上,是不是只有那一人才能讓你傾盡全力親近?可他,他若是負了你,你又會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