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自責。

他輕柔的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小腦袋,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想嫁就不嫁吧,我不會逼你的,剛剛是我不好,我吼了你,只是我太生氣了!”

他的懷抱寬闊溫暖,每一處都讓人貪戀,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觸感,這分明就是明軒的懷抱啊……

可偏偏她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他,他沒有陪她經歷過那段時光,他并沒有那段時光裏的回憶,而她愛着的卻又是那段時光裏的他。

兩個人是不一樣的。

她慢慢收起了眼淚,霍明軒摟着她卻是舍不得松開,他在她耳邊嘆息一聲,語氣頗為無奈,“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喜歡着別人,睡夢中卻又要念着我的名字?安安,你真的是一點都不喜歡我麽?”

要她怎麽跟他解釋呢?要她跟他講另一段人生中的故事麽?講出來他會信麽?他怎麽可能會信呢?他一定會覺得她是瘋子的。

“明軒,很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欠你的,我會用另外的方式還給你,只是……”

霍明軒面上閃過一抹痛苦,他緊緊的閉上眼,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将那翻湧而上的難過壓下去,他慢慢将她從懷中松開,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痛苦萬分。

這個被他偷偷護着長大,被他用自己的血淚從死亡線上拉回來,胖胖的時候可愛得沒辦法,瘦瘦的時候也美麗動人的夏安安。

從她十八歲到三十歲,他看着她從一個稚嫩的少女成長為萬衆矚目的女神,又從女神跌落人間,他看着她怎樣一次次的倒下去又怎樣一次次的爬起來,他因她的喜而喜,因她的悲而悲,在她的人生中他只是個過客,可是在他的人生中她卻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這個他守護了十二年的夏安安,他終究還是沒有擁抱她的資格,她們這一生都只能形同陌路,而她和他的幸福只能永遠留在夢中。

霍明軒微斂着眸光掩蓋着眼中的淚光,他用拇指溫柔的幫她擦掉挂在她面頰上的眼淚,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她擦眼淚,他做得虔誠又小心翼翼。

“不要再哭了,我不會逼你的。安安,答應我,你要好好的,好嗎?”

夏安安點點頭,強忍着眼淚不掉下來。

“好了,我也該走了。不要擔心,齊子瞻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好好過你的生活,雖然這句話會讓我難過,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跟你喜歡的那個人白頭到老。”我給不了你的幸福,我希望別人能替我給你。

就這樣吧,我默默看着長大的小姑娘,或許我們此生除了在夢中便再無任何交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永遠留在夢裏,留在我們可以一起白頭偕老的夢裏,可是那樣的美夢卻不會再有。

我的小姑娘,我還是會默默的注視着你,默默的愛着你,我會看着你穿上漂亮的婚紗,我會看着你嫁給你最喜歡的男人,我會默默的為你祝福,很遺憾,此生不是我陪着你走到最後。

即使我知道這個世上不會有誰比我更愛你。

他極力克制着語氣中的沙啞,終究還是不得不做最後的告別,“我走了。”

夏安安轉開頭,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對他點了點頭。

大風大浪經歷過無數次的他,早就練就了遇事冷靜從容的作風,即便泰山崩于前他也臨危不亂,他以為,他的離開也能走的漂亮一點,優雅一點的,可是不管他再怎麽努力依然無法避免轉身之時僵硬的背脊,僵硬的步伐,他覺得他的樣子真是難看死了,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難過在心頭肆虐,他的身體以最坦誠的方式表達着他的痛苦,他的煎熬,他的恐懼。

直到身後的門關上,将他和她徹底隔絕開,他臉上情不自禁的劃開一抹笑,兩行淚卻難得的從眼眶中滑落。

這恐怕是他們這一輩子最後一次交集,錯過了,這輩子就不會再有擁有的機會,從此以後咫尺天涯。

他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的擦掉臉上的淚,将衣服揉亂的地方整了整,他依然還是那個高貴的藍曜集團總裁,他只能一直往前走,不斷往前走,這樣,他才能将所有的悲傷都丢在身後。

直到霍明軒的身影離開了許久夏安安還無法回過神來,她拒絕的,只是跟她沒有任何交集的霍明軒,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這麽難過。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艱難的挪回卧室,本來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的,無意中卻看到她放在梳妝臺上的一個箱子,她慢慢挪過去将箱子打開,裏面躺着一把傘。

望着這把傘,不知道為什麽,心頭的難過一下子被放大了無數倍,眼淚再一次決堤而出。

她将傘拿出來緊緊的抱在懷中,哭得泣不成聲。

最起碼,他還送過她一把傘不是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給過她鼓勵,他讓她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冷漠無情的。

可是她對他也只能有感激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傷心,她分明就不愛這一世的明軒,可是每每想到他隐忍痛苦的模樣她就難過得不行,她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就是她愛着的那個人。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夏安安最終抱着傘沉沉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她夢到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裏,她來到了一片陌生的樹林中,周圍都是參天大樹,地上升騰起一片水霧慢慢的将視線模糊,她想從這裏出去,可是她卻始終找不到出口。

她很焦急,想呼救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想跑,可是腳上已經沒有了力氣。

就在她焦急無措之時,她無意間看到從朦胧的水霧中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即便眼前大霧彌漫,可是她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了來人。

不過,為什麽她的明軒變得這麽瘦?

瘦得像一個紙片人,即便寬大的風衣套在身上卻依然無法掩蓋他瘦骨嶙峋的身體,就像是遭到重創的人,好似随時都會倒下去。

在這個地方看到他,她激動無比,她滿眼熱切,心急的向他跑過去,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他就像沒看到她一般,面無表情的從她身邊走過了,她詫異不已,立刻跟着他追上去,她想叫他,可是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看不到她,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哪裏,她只想跟在他身邊,即使他看不到她,她也想一刻不停的跟着他。

眼前的大霧慢慢消散,她看到他走進了一個木屋,木屋地板架空,出檐深遠,是日本古代房屋的建築風格,她跟着他走過去,在進去之前她擡頭看了看門楣,上面鑲嵌了一塊檀木牌匾,牌匾上用鎏金篆體寫着“月閣”兩個字。

房間裏是一個和室,她看到他跪坐在鋪席上,他的對面坐着一個穿着和服笑容慈祥的老者。

她走到兩人身邊空着的鋪席上跪坐下來,他們好像都看不到她。

老者為他倒了一杯茶,即便已經花白了頭發,可是他的聲線卻依然富含磁性,“我的月閣很久沒有來客人了,歡迎你。”

他的中文并不流利。

霍明軒望着眼前的茶卻是沒有動作,“我是來這邊旅游的,卻不想天公不作美,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正好有個樵夫路過,他說這裏有賣傘的,所以我來只是來買把傘的,不用這麽客氣”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來月閣的人都是來買傘的,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找到這個地方,你能找到,證明你跟這裏很有緣分,不過,我的傘都是現做的,你有耐心等一等麽?”

霍明軒凝眉看了看天色,不過略想了片刻便點點頭,“好。”

老者便從鋪席上起身,從裏間拿了一根傘柄并二十四根傘骨,他重新走到霍明軒對面的鋪席上坐下,又在桌上的香爐中加了一點香料。

他将傘骨精細的鑲嵌在傘柄上,溫和的笑容可以讓人放下一切戒備,“這世上有讓你遺憾,讓你不甘,讓你難過的事情麽?”

或許是老者的面容太過和藹,又或許是他的語言太有磁性,霍明軒并沒有詫異為什麽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反而頗有耐心的想了想,他端過茶杯喝了一口,在低頭的那一瞬掩蓋住了藏在裏面複雜的光。

“有。”

“哦?”

“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我不甘心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我不甘心為她付出了一切她卻不知道,我不甘心我們這麽多年都形同陌路,我很遺憾,為什麽沒有一場意外能讓我跟她走到一起,可是我無可奈何,她怕我,所以我不敢靠近,即便是有意外,我們也沒有辦法在一起,為此,我很痛苦。”

“這一路走來,你累了麽?”

霍明軒不明白為什麽他突然轉了話題,卻是認真的回答一句,“嗯,的确是累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睡一覺吧,我已在內室裏鋪好了床,你睡一覺醒來,你的傘也做好了。”

霍明軒幾乎并沒有多做考慮便點了點頭,果然起身去了內室。

夏安安也跟着他走了進去,她看着他在內室的床鋪上躺下,看到他很快便沉睡過去,她卻也不走,只是望着他那張消瘦又憔悴的臉出神。

她不知道他發生什麽了,他的臉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采,蒼白得毫無血色,看上去就像是死過一次的人。

望着他的樣子她難過得不像話,她想抱抱他,她想摸摸他的臉,可是她的手指卻碰不到他身上,她就像一個透明人一樣,她看得到他,他卻看不到她。

時間悄悄在耳邊流走,屋外的老者依然認真制作着霍明軒需要的傘,外面已經開始下雨了,雨滴凝聚在屋檐上,化成一滴滴的水珠,滴答滴答掉落在青石地板上,就像是誰在一聲接着一聲嘆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睡夢中的霍明軒清醒過來,他濃眉緊擰,捂着胸口大喘氣不止,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

待得看清眼前的一切他才算回過神來,她看到他放松的嘆息一聲,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掀開鋪蓋從榻上下來,一邊擦着額頭的汗一邊向室外走去。

他的傘已經做得差不多了,老者正在用顏料在傘面上繪制圖案。

霍明軒走到他對面坐下,外面的天色已經快要暗下來了,他的語氣中也染了幾分焦急,“還要多久才能好?”

“剛剛做夢了麽?”

霍明軒點點頭。

“夢到那個女孩了麽?”

霍明軒猛地擡頭望着他,他卻笑得一臉高深莫測,“你的不甘和遺憾都融進你的夢中了對麽?”

霍明軒凝眉盯着他看了許久才略點了點頭。

老者重重在傘面上勾了一筆,“說說看。”

“我夢到,我和她果然因為一場意外聯系到了一起,我們結了婚還有了孩子,可是因為在這場意外中我傷害到了她,她一直很恨我,她就像變了一個人,整日裏以酒澆愁,我想用我的愛讓她忘掉我對她的傷害,可是這完全是徒勞,她一蹶不振,變得再也不像她了。”

“後來呢?”

霍明軒的臉上閃過一抹深沉的痛苦之色,好似真的親生經歷過那種苦痛一般,“後來,她自殺了。”

話音落下,老者在傘面上最後的一筆正好完成,他将它舉到頭頂旋轉着檢查了一遍,“天衣無縫。”他愉悅的笑起來,将傘收攏遞給他,“這是你的傘,你拿好了,上面凝聚了你的夢,你的夢裏有你一切的愛,你的恐懼,你的驚喜,你的一切貪嗔癡怨都在裏面,希望你要好好珍惜。”

霍明軒被他的話給說糊塗,他愣愣的接過,也不知道有沒有信了他的話,他并沒有多問,道了謝,付了錢之後便起身離開了。

夢就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夏安安從夢中驚醒,她愣愣的望着天花板,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腦袋機械的往手上看去,手臂上果然抱着那把傘。

那把凝結了霍明軒的貪嗔癡怨的傘。

夢裏的一切是真的麽?

為什麽霍明軒在月閣所做的那場夢跟另一世,她還沒有去之前的人生一模一樣?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難道說她在另一世的人生中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而這場夢只是霍明軒那場噩夢的延續?

他的噩夢在她自殺之時停止,然後因為這把傘,她跌進了他的夢裏,接着他的夢做了另一場美夢?!

是這樣的麽?

這把傘真的有這麽神奇?

腦袋亂得沒辦法,夏安安一時間根本就想不清楚,她現在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她要找霍明軒問清楚,她要問他,他曾經是不是真的做過那場夢……?

☆、把我送給你當老婆

? 夏安安連臉都來不及洗,換好衣服之後便直奔藍曜集團,這個點霍明軒應該在那裏。

一路上她試着跟霍明軒聯系,他手機卻一直處于占線狀态。她不知道他是因為太忙還是因為不想接她的電話。他可能恨死她了吧?想到他昨天走的時候那蕭瑟的背影,想到他忍在眼角的淚,她的心便一陣陣揪疼,她現在只想見到他,想問清楚,他究竟有沒有做那樣的夢,或者說,他們有沒有做相同的夢,如果他真的是她夢中的明軒,她一定會向他道歉,一定會狠狠抱着他,一定會狠狠的愛他。

她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她真的不想他們之間再有什麽波折了。

卻不想她火急火燎趕到藍曜公司大門口之時卻被保安給攔了下來。

“這位小姐,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是這裏的工作人員不能進去。”保安雖然說得客氣,可是攔住她跟前的身體卻挺得筆直,顯然是沒有任何退讓的。

夏安安心裏急得沒辦法卻也沒有跟他拉拉扯扯的,一直保持在跟他一定的距離裏向他懇求,“我真的有急事,你就通融通融好不好?”

保安依然面帶嚴肅,“很抱歉小姐。”

夏安安沒想到藍曜管理得這麽嚴,難道說她今天都見不到霍明軒了麽?

她頹喪的後退一步,看樣子,她只有在這裏等他了。

“安安?”

她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急忙轉頭看去,卻見她身後不知道何時停了一輛車,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當看到這人之時夏安安心中一喜,正要開口叫他,猛然想到在這一世裏,她并沒有跟他見過面,她要上前的步子一頓,面上的笑容也斂了斂,客氣的沖那人笑笑,“你好。”

待看清她真的是夏安安,張澤楷面上透着幾許不敢置信,“真的是你啊?你在這裏做什麽?”

夏安安目光閃了閃,“我……我找明軒。”

“明軒?”顯然,他對她的稱呼很訝異,他凝眉沉思片刻随即又對她一笑,“他沒在公司,我正好也要去找他,我帶你去。”

夏安安面色一喜,“那就謝謝你了。”

張澤楷便紳士的走過來幫她打開後車座的車門,夏安安坐上去之後張澤楷也上了車,剛一坐下便自來熟的向她道:“我是霍總的同學,叫張澤楷。”

夏安安自然裝作才認識他一般跟他打招呼,“你好張先生。”

“你找霍總有什麽事?”

夏安安抱着傘的手臂緊了緊,“我……想問他一些事情。”

張澤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目光意味深長的向她望去,“你跟他在一起了麽?”

夏安安無奈一笑,“沒有。”

“那可真是可惜了啊……這麽好的男人,我是女的都嫁了。不過我搞不懂,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麽?如果一個男人默默的看了我無數場演出,陪我走過大大小小各種賽場,在我出車禍的時候為了輸血給我差點失血過多而死,在我需要昂貴的醫藥費之時不惜将房子賣掉,還差點将公司都賣出去,這樣的男人,我怕是多狠的心都要嫁了吧?”張澤楷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帶着若有似無的嘲諷,話裏話外都是對她的不滿。

可是夏安安聽到這些話卻是大驚失色,霍明軒看她演出的事情張澤楷在另一個世界裏已經告訴過她,可是,他說霍明軒為了救她差點失血過多而死?為了支付她昂貴的醫院費還差點将藍曜賣掉?

這怎麽可能?!

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張澤楷,就像是被人給扼住了喉嚨,費了好半晌的力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剛剛說什麽?!什麽叫做他為了救我差點失血過多死掉?什麽叫做他為了支付我昂貴的醫藥費不惜将房子賣掉?我不明白,你能說得清楚一點麽?”

張澤楷從後視鏡中望着她那像是受到巨大驚吓的表情也是詫異,她看上去不像是裝的啊,難道她真的不知道?

張澤楷略想了想便也明白過來,一時間哭笑不得,“霍明軒啊霍明軒,你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你說你情商怎麽就低成這樣,活該你單身這麽久!”說完這話張澤楷才正了正面色,這才一本正經的向她道:“當初你出車禍差點死了,是霍明軒救了你,他為了救你,幾乎搭了他半條命,那段時間正好又是藍曜最艱難的時候,如果不是他有強大的意志力支撐,他恐怕早就熬不過來了。”

夏安安被他的話給徹底驚呆了,原來當初那個為她支付了昂貴醫藥費的好心人是霍明軒?他還給她輸血?她的命是他救的?

可是她完全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她陰差陽錯的經歷過這些事情,那麽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有機會從張澤楷口中得知這些!

她突然想到昨天夢裏看到的他,他瘦骨嶙峋,就像一個随時都會倒下的紙片人,那段時間大概是他人生最艱難的時候吧?一面要救她,一面又要拯救藍曜,他究竟有多累她根本無法想象。

為什麽?!

為什麽他不告訴她?!

她出車禍差不多在十年前了,十年啊,他瞞了她十年的時間,而她就這樣跟他錯過了十年。

心頭的難受突然一股腦兒的擠在她的胸口,夏安安不知道該怎麽發洩,只是本能的捂住臉痛哭出聲。

霍明軒!

她活了這麽三十年才知道原來在她的生命中曾經出現過這麽一個男人,他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為她付出,他為了救她差點喪命。

從十八歲到三十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住着一個人,他陪着她走過了這十二年的風風雨雨。

可是她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存在!

命運可真是可笑又讓人無奈。

張澤楷從後視鏡裏望着她這模樣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如果他是女人,這個時候大概也只能選擇放聲大哭吧?

罷了,就讓她哭吧,哭出來或許要好受一點。

霍明軒這一路辛苦的走來實在是不容易,到現在,應該才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吧?

張澤楷一路将她帶到泸市最大的一家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這一路哭過來,夏安安的眼淚也收得差不多了。

霍明軒正在商場的最上面一層樓跟商場負責人談新産品的上架問題,其實商場的事情根本不用他親自負責,只是他心頭難過,只有讓自己忙起來才會好受一點。

他一直都清楚,只有他不停的往前走,他才能将悲傷都扔在腦後,他才能暫時忽略掉傷口撕裂開之時的疼痛。

商場的負責人将他們的企劃書拿給他看,他才翻了兩頁,卻聽得有人道:“咦,張經理過來了。”

霍明軒有些詫異,張澤楷專門負責藍曜技術部的事務,商場的事情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他來做什麽,莫非技術部那邊出了大事?

這麽一想,霍明軒心頭不由一緊,急忙向門口看去,這一回頭他卻是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張澤楷身後進來的她。

霍明軒只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立刻搖搖頭,再擡眼看去,她卻已經走到他跟前了。

的确是那張已經深深印在他腦海中的臉,在她走過來之時他還能聞到她身上清淡的香味,她是如此真實,他甚至還能看到她眼睑處那未擦幹淨的淚痕。

她不是他的幻覺。

可是他不明白,她來這邊做什麽?

他呆呆的凝望着她,一向臨危不亂的他,一向鎮定從容的他,在看到她出現的那一刻卻是局促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周圍還站着好幾個人,看到眼前這情景也都吃了一驚,他們都清楚,霍總在談事情的時候最讨厭閑雜人等打擾,張經理将這個女人帶進來做什麽?還有,為什麽霍總的表情那麽奇怪?

張澤楷看到霍明軒那恨不得長在夏安安身上的一雙眼睛頓時有些怒其不争,為了打破在場尴尬的氛圍,他便輕咳一聲道:“這位小姐找霍總有事相商,我們都先出去避一避吧!”

衆人都覺得此刻的氛圍有點奇怪,聽到張澤楷這麽說,雖有疑惑,卻也都乖乖的出去了,反正張經理就是霍總肚子裏的蛔蟲,聽他的話準沒錯的。

房門被帶上之後,偌大的會議室就只剩下了霍明軒和夏安安兩人。

雖然只是一天沒見,可是再看到這個男人夏安安卻覺得如同隔世。

其實她在來的路上就設想過無數種見到他的情景,要麽就狠狠的撲進他的懷中哭得稀裏嘩啦,要麽就對他破口大罵,責怪他為什麽為她做了那麽多卻什麽都不告訴她。

卻沒想到,真的看到他之後她會這麽平靜,她沖他溫婉一笑,用着像是聊天的語氣沖他道:“你認識一個叫千煜的小朋友麽?”

霍明軒眉頭一皺,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怎麽知道?”

夏安安咧嘴一笑,眼圈卻不由自主的紅了紅,好了,她不用再問了,他就是她的明軒,他就是。

這下子,她卻是再也忍不住,大步跑過去緊緊的抱着他。

霍明軒卻被她給搞蒙了,他低垂着頭望着胸口的小腦袋,身體早就因為她的靠近而僵硬得不像話了,嗓子眼因為緊張堵得厲害,過了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向她道:“你剛剛問千煜?”這是他夢中才出現的孩子,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她怎麽可能知道?

夏安安在他胸口蹭了蹭,将溢出的眼淚擦掉,這才擡頭向他看去,她面色柔和,目光中帶着掩藏不住的缱绻深意,“那不是我們的孩子麽?”

這下霍明軒是徹底驚呆了,他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拉開一點,目光緊張的注視着她,“你……”一出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問她。

夏安安知道他在疑惑什麽,她将手上的傘拿到他跟前,“我昨天夢到你去了月閣買了這把傘,我還知道你在那裏做了一場噩夢,你夢到因為被洛美珠下藥,你陰差陽錯的跟我發生關系,最後我不得不跟你結婚,可是因為我不能再參加比賽,我恨你,恨你入骨髓,最後還跳樓自殺對麽?”

“安安……”霍明軒就像是不認識她一樣,“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夢到這些?”

望着她驚愕的表情,夏安安猜想,昨天她做的那場夢大概是真有其事,可能也是因為她昨天晚上抱着這把傘睡覺的關系,才讓她夢到霍明軒去買傘的情景。

夏安安目光溫柔的凝望着他,語氣也柔和得不像話,“明軒,你還記不記得我昨天跟你說過我喜歡上了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其實這個人就是夢中的你,這件事情說起來也實在是匪夷所思,因為我也夢到了你的夢,不,應該說因為這把傘的緣故,我的靈魂穿到了你的夢中,說得準确一點,應該是穿到你夢的延續裏面,因為你的夢在我自殺的時候就結束了,可是我的夢卻從我自殺的時候開始,不同于你的噩夢,那是一場美夢,在夢中,我們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霍明軒目光緊緊的注視着她,就好似要将她每個細胞都看進他的眼中,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勾唇一笑,“原來是你!真的是你!”

她難得看到他的笑容,卻沒想到他笑起來的時候這麽好看,狹長的眼尾飛揚,眼角微微泛着紅暈,還有幾許晶亮的淚光在他的眼中閃動,他的臉上帶着一股讓人驚豔的火光,好似要将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燒成灰燼。

夏安安被他光芒四射的笑容晃得好半晌回不過魂,待得回過魂來這才詫異他的話,她愣愣的望着他,“什麽真的是我?什麽意思?”

某人卻沒有解釋,他偏開頭掩蓋住面上眼中那複雜的神色,再回過頭來之時他已盡斂笑容,他雙手插兜,一臉閑适,眼中卻透着幾許高深莫測的光,“你說你喜歡夢中的我?有多喜歡?”

夏安安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問她這個話題,他的容光太甚,晃得她不敢看他。

她低垂着腦袋,小聲道:“就是很喜歡啊。”

看着她在他面前害羞,霍明軒一時間心潮澎湃,雖然在他的夢中他們什麽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可是那畢竟只是夢,夢和現實是不一樣的,霍明軒早就知道了這一點,所以即便是夢到她是從現實世界穿過去的他也并沒有當成一回事,夢醒了之後他雖惆悵卻很快便将這些都抛之腦後。

夢再美,可那畢竟是夢,不是現實。

卻沒想到,因為那把傘,她的靈魂還真的穿到了他的夢中,所以夢中的一切并不是他一廂情願臆想出來,而現實中的她也一直都參與其中。

所以,這姑娘這麽害羞,是真的因為愛上他了麽?

霍先生一時間心情大好,這兩天被她折磨的痛苦瞬間煙消雲散了,他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輕咳一聲道:“夏小姐,你到底什麽時候才還我的人情?”

“啊?”夏安安那一雙秀眉擰成了一團麻花,怎麽又突然扯得這麽遠了啊?

被他那樣強烈的目光逼視着,夏安安只得閃爍着避開,她有些局促的揉了揉衣角,正要說話卻又聽到他好似若無其事的道:“我好像告訴過你了,我目前就需要個老婆。”

話都說成這樣了,他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夏安安頓時就鬧了個大紅臉,“哦。”她輕輕應了一聲,低垂下腦袋的時候嘴角卻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大眼睛咕嚕嚕轉了轉,她厚顏無恥的向她道:“那……我把我送給你當老婆你要不要?”

某人眸光頓時亮得不像話,卻只是不以為然的道:“不要白不要。”

夏安安卻有些悶悶的,他幹嘛這樣啊,一點都不興奮,弄得好像是她巴不得嫁給他似的。

心頭激動如浪潮狂奔的某人卻一臉淡定的望着她,他清咳一聲,好似不以為然道:“夏小姐,為了讓你更愛我,我必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聽到他這麽說,夏安安卻是心神一緊,一臉緊張的向他望過去,“什……什麽?”

他眸光微眯,從眼中閃出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發痛,“我們還沒有帶千煜去游樂園呢。”

“!!!!!”

夏安安一臉驚愕的望着他,喉嚨口一時間彙聚了千言萬語,可是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哪一句?

霍明軒那高大挺拔的身體站得筆直,那雙手插兜的姿勢簡直不要太好看了。

他怎麽知道?!

如果她穿過去的地方只是他夢的一種延續的話,那他應該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才對啊。

難道說……

她知道了,霍明軒很有可能又做了一場夢,也就是後來的那場美夢,而那把傘則是将她的靈魂帶到了他的夢中,而她在另一個世界裏發生的一切都是霍明軒的夢,所以一旦他夢醒,而她的旅程也就結束了?!

夏安安捂住嘴,一時間驚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終于知道他剛剛為什麽說原來是她了,他大概也沒有料到她是真的去到他夢中了吧?

夏安安激動地熱淚盈眶,她捂住嘴巴走到他跟前,将身體貼上他寬闊的胸膛,她渾身顫抖着,語氣沙啞得不像話,“我不管,你要抱着我,你一定要抱着我!”

看似悠閑自在實則已經渾身僵硬得像一個機器人的霍總裁望着靠在他懷中的小腦袋瓜子一時間手足無措。

他許久沒有動作,夏安安也急了,聲音委屈得不像話,“抱着我嘛!”

他原本不知道她真的是從現實中穿到她夢中之時,只以為她在夢中粘人多少跟他的臆想有關,卻沒想到她在現實中也這麽粘人。

這個粘人的小東西,真是……反正他挺喜歡的。

霍先生輕咳一聲,這才有些別扭的将懷中的女人不輕不重的摟着,夏安安趴在他懷中,哭得一塌糊塗。

都是他,原來都是他,用生命救她的人是她,跟她談了那麽久戀愛的人也是他。

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

這個家夥……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了,反正她是知道了,她八輩子都要栽在他手中了。

霍先生望着趴在他懷中哭得一塌糊塗的女人,眉頭擰了擰,幹嘛哭成這樣了啊?

有這麽感動麽?

霍先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只得用大掌溫柔的拍着她的小腦袋,聲音能有多柔就有多柔,“別哭了,你再哭,等下民政局的人都下班了。”

夏安安恨恨的在他的胸口錘了一下,這個時候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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