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因此身為家族的一員,我并不會被這些變種生物攻擊。」因此在巨人之謎的破解上,很可能需要亞拜爾。
雖然利威爾說出亞拜爾可能隐藏着危險,但三笠想,利威爾既然可以安心将她托付給亞拜爾,絕對不是置她於危險之地。就算有威脅,相信也是自己能夠克服的。
「利威爾,我會在明天中午以前趕回來。」亞拜爾對着三笠友善的微笑,然後再看向利威爾時,神色帶着三笠無法了解的凝重,或許亞拜爾所謂的崇拜也是裝出來的,因為就算是艾倫,看着利威爾的眼神也不是這樣平靜,不是冷淡也不是故作冷靜,而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将對方當作晚輩的态度,就像三笠曾經在北方觀摩旅的五日,亞拜爾也是用這種态度對待每一個助教包括她。
「不用,既然你的身分已經暴露,艾爾文說你就跟着三笠留守總部。」利威爾與亞拜爾相望的眼神,竟然隐隐有着較勁,三笠不明所以的看着兩人。
她想起亞拜爾對調查軍團的向往、對利威爾的崇拜,她起初還真的以為自己眼睛所觀察到的就是真相,如今則是忽然有種被埋在鼓裏的尴尬——利威爾恐怕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這件事。
「知道。」亞拜爾又對三笠說:「乘馬時你騎黑色那一匹,它的速度快、動作靈活。雖然這些惡心的生物不會攻擊我,但還是不會放棄攻擊你的可能,因此在路上你要随時注意。」
三笠确實注意到附近出現了騷動,那些形似人類的家夥幾乎以假亂真,如果不是□□身軀、高而寬的額頭、明顯的人中、銳利的指甲,幾乎那麽與人類又有何差別?
「三笠。」
「利威爾?……嗚……!」三笠回身,卻被利威爾的一個擁吻給吓一跳,這只是單純的唇貼唇、擁抱的雙手緊了一點,卻也不是太過霸道,但是三笠從來都不知道,利威爾習慣在大庭廣衆之下與她親熱——想到一邊還有亞拜爾圍觀,三笠羞紅着臉、閉眼卻也不禁享受起這一刻的溫暖。
——如果是單純的擁抱就好了……
——在外人面前親吻,真得會很害羞。
三笠才這麽想着,利威爾已經結束了這個吻別,是因為看着她紅燙的面頰,還是因為其他因素?利威爾竟然挂着得意的笑容,「去吧。」
她發覺紅燙擴及耳根,點點頭——總以為有過一次的親吻,往後應該可以習慣這種親昵,不久前自己也确實懂得回應,但這一回,想不到自己也會在利威爾面前露出這樣孩子氣的表現……
——所以說還是因為有外人在場吧?
此刻她駕馬奔馳在街道上,身後跟随亞拜爾,兩道是跳躍、攀爬,各種試圖攻擊附近人類的變異種巨人。
知道自己該收起恍惚的心神了,但是她僵硬的背部,總是覺得緊跟在後的亞拜爾對她投射兩道興意盎然的眼神。
☆、間諜
「你很怕我嗎?」
會不會害怕亞拜爾,對於亞拜爾本人詢問這一問題,三笠一時也回答不出來,如果對象是利威爾,她可以回答:「說不上害怕,只是這種性格難以捉摸的人讓我反射性的想要抵觸。」
她選擇忽略問題,以免出現争論,目前情況刻不容緩,不适合閑暇一般的談天。
「很難說……現在也不是聊天的時間。」三笠低頭閃過朝她撲騰而來的猴子,舉刀在敵人到達正上方時單面刃朝上一個頂刺,慣性作用力使得銳利刀刃在敵人腹部開出一條長而深的切口,燙灼的血灑了三笠一身,但她面色不改,握緊缰繩勒馬,馬匹前蹄與石磚發出可怕磨擦,促使它在街道上快速停頓,緊接着意圖攻擊的野獸在她前方收勢不住,跌落地上。
幾番連攻下來,她可以斷定:這些變異巨人的智能與一般型相似,差別在於速度、靈活度比人類要高出許多倍,就算使用機動裝置,也沒有優勢……三笠靜靜的思考着,沒有停止自衛性攻擊,身上的血跡還未蒸散她便又淋個滿身。
黏膩又濕熱的血帶着鮮甜氣息,三笠忽然生出一個突兀又誇張的想法:如果利威爾看到她這身狼狽,肯定會氣炸吧。而且不只氣炸,還會板着臉、動作小粗魯的拿手帕往她臉上抹去,直到她的皮膚被磨下一層皮——如果不這樣,他恐怕連親個臉頰都會覺得渾身不對勁。
後續幾分鐘,他們配合着對抗攻擊三笠的巨人,沉默而各懷心事。
通往羅賽城牆的官道穿過幾條大城市,越往外圍走變異巨人越少,夜晚的寧靜渲染,逐漸取代首都帶給三笠的緊張與不安。
她承認一開始是自己小題大作了,亞拜爾還是亞拜爾,喜歡多管閑事之外,開始時她以為對方有個與一般士兵相同卻與她背道而馳的理念,但如今看來亞拜爾的心計不是她能夠揣測的,縱使如此,他們還是可以作為點頭之交,和平的度過這短暫的短期合作。
官道上的兩匹馬,各乘坐着一女一男、一前一後,然而所有猴子的攻擊目标都是針對前方的少女,後方不受攻擊的那一位則是不緊不慢的跟着,随着逐漸遠離首都,他給予的援助越來越少,到了最後,面對毫無威脅的攻勢,他只是看着前方少女以迅捷之姿将所有威脅處理掉,暗自感嘆她的學習能力。
通過城門口,亞拜爾說:「你在逃避與我對話嗎?真是傷我感情,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你跟你的老師并不是一般師生關系,但好歹給我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他就像為了尋回兩人最初在北方認識時的互動,分明看見三笠不願多談的眼色,卻自顧自的繼續說:「……聽說利威爾在你九歲那年就開始照顧你,感情自然不一般,但是你有認清你們兩人之間真正的關系嗎?或許你只是将他當作家人……」
三笠回頭瞪着他,「想跟利威爾一輩子在一起、想成為他的妻子……」她一字一句鄭重的宣布,思緒由錯愕、惱怒忽而延伸到久遠的一處,停頓在小時候、那幾乎被封塵的一段回憶。那時她問媽媽也問過爸爸該如何生孩子,爸爸媽媽或是笑着推托或是支支吾吾,卻沒有一人回答她,很久之後,佩托拉倒是紅着臉含糊的向她解釋:「沒有血緣卻相愛的男女在一起結婚後就會生孩子了……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後來,在訓練兵團的兩年,一直被利威爾護在身後的她總算理解男女之間的一些禁忌尴尬的話題。她臉色微紅,卻堅定的表明心跡,「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但我可以誠實告訴你,我對你沒有好感。」
就像幾日前利威爾看着她穿着薄紗睡衣時的眼神以及兩人那突如其來的尴尬氣氛,三笠不需要人提點,就知道這奇妙、令她難為情卻又甜蜜的感觸正谕示着什麽。
——是經過一種親昵的互動,将彼此的關系拉近,同時也孕育出新的生命,組成一個家庭。
——是的。她想要,也希望,這個給予她這個機會的人會是利威爾。
清晰的想法打破了她曾有的迷惑,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渴望如此期待——在解決一切危難後,與利威爾共組一個家庭。
「你是不信任我,認為我編織太多謊言對吧?不是的,一切不是你想像的這樣不堪。撫養流離失所的我的養父母,将我當作親生兄長那般敬愛的弟妹們,他們不是我虛構、用以欺瞞你的謊言,而加入調查軍團也确實是我的夢想,但因為這個給我依靠給我溫暖的家,我不能就這麽抛下一切加入你們,我甚至寧可抛下別列科夫這個貴族姓氏,也要保護他們、也要讓他們衣食無缺的過着優渥日子,所以我必須成功、必須陷入權力的鬥争……」
三笠聽着對方那陣急切的解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很快被她忽略。
「每個人有自己的想法,不要把你的意志強加在我身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打斷這樣一個令她厭煩的話題,繼續朝着調查軍團總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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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審判結束後,他甚至不能向三笠道別,便像押解犯人一般被帶離首都,進入調查軍團。
——搞什麽鬼?
利威爾在審議會上的粗暴舉動是一場戲,艾倫很快察覺到這一點,不過當他額頭流着血、滿頰瘀青、被這樣一位睥睨衆人的強者踩在腳底、那冰得刺骨的石地不斷提醒他的狼狽,而看着利威爾的眼神,是無法克制的夾帶怒火。
他想不只是因為那不值一點價值的尊嚴,更多是因為當他在法庭上接受偵訊,偶然間四是察覺一道不同於衆人那懼怕、厭惡等不友善的目光,尋着感受偏過頭,看着右側的憲兵團,赫然發現三笠身着憲兵團制服,站在場上旁聽,那雙美麗眼睛看着他,眼神是憂慮是緊張。
對上眼的瞬間,他除了無地自容,更多的是憤慨——他的羞愧緣於每一回自己鬧事或者發生危險,總會使三笠操心,而怒火緣於,三笠絕對不會自願加入憲兵團,因此肯定是調查軍團團長的意思。
三笠與調查軍團早已密不可分,憲兵團與調查軍團的對立是人盡皆知。既然如此,憲兵團衆人對三笠肯定是百般刁難,再者,三笠加入憲兵團的動機也讓人起疑,可想而知,同僚都不會讓三笠好過。
——讓三笠加入憲兵團的主意與團長脫不了幹系,肯定是發派秘密任務……這麽危險的工作,雖然自己的想法不理智,但他還是無法釋懷,更無法原諒利威爾放三笠一人在憲兵團的舉動。
——如果喜歡,不就該保護她嗎?
再度進入監牢,那段無所事事的日子裏,陰暗的內室使得他難受之外,他為了遺忘友人離去的悲切,花了很多時間思考,也花了很多時間回憶。
——果然,過去的自己還是太幼稚了。
阿尼的死亡使他會意到自己兩年多以來不斷犯下的錯誤——不該是對三笠僅有愧疚,事實上,他當初不是說了嗎?「回家」,「回我們的家」,自己是這樣對三笠說的,為甚麽先反悔的人會是自己?
如今回想,他才知道自己對三笠造成的傷害有多深。
來到調查軍團的第一夜,他坐在餐廳內,被幾個調查軍團的精英遠遠隔離在角落的一桌用餐,他不甚在意,沉浸在思緒中,忽然發現旁人出現騷動,他循着衆人目光看去,發現來者竟然是三笠。
「三笠!」
少女在他的呼喚下,臉上有掩不住的詫異,「艾倫?」看着艾倫不顧周圍人阻止,沖到她面前,三笠愣着說不出話,跳下馬背,緊接着卻被艾倫的舉動吓得思緒混亂。
艾倫發現三笠木讷的表情,慌張不已,按住她肩的那雙手抓得很緊,無疑向三笠表達他激動的情緒,「三笠,你沒事吧?他們是不是欺負你?」
「沒事……艾倫?」三笠對於艾倫的轉變感到受寵若驚,「你還好嗎?」
「三笠你什麽時候可以離開憲兵團?那些嚣張的家夥肯定會為了看你低聲下氣的态度所以不斷刁難你……你是女生啊,怎麽都不知道要好好保護自己呢?」
艾倫這樣突如其來的關懷在衆目睽睽之下出其不意的演出,三笠看着昔日夥伴投射而來的暧昧眼神,想澄清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黑夜之中也掩飾不了她羞紅的雙頰,「先別說這個了……團長讓我帶來了指令。」僵硬的避開艾倫關切到令她驚恐的眼神,她走到幾位分隊長的面前,拿出信箋交給他們。
「這是什麽?」韓吉打開信件之前,回想剛剛三笠進入調查軍團時的場景……手部動作打住,看着身邊幾位同級同事,同時間,幾位分隊長也正将目光對向彼此。三笠站在一旁,目光流轉在幾位分隊長間,那無聲的對談隐約透露出掙紮與尴尬、詫異。
三笠無法藉由他們眼神看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卻在下一瞬見,聽見熟悉的、吵雜的、尖銳的叫喊,一股不對勁撞進心底,煞時間所有疑點串連成可怕的事實。
——以血制成的藥劑。
——變異巨人真正的意圖。
「艾倫……!」三笠抽起劍,不顧韓吉等人的阻止,回身迎擊。
☆、失蹤
艾倫被第一只巨人攻擊時,臉色透出不解,不過恍神也只是轉瞬間,阿尼的格鬥術、訓練兵團的正規化訓練,無一不是教導他迅捷反應力的重要性。
他扳倒高了他半顆頭的敵人,在第二波攻勢前,他提手、張口……三笠馬上知道了他的意圖,正要出聲喝止,精英班成員早已架住艾倫,「放開我。」艾倫雙眼緊盯着這些突如其來的生物,「是巨人吧!?……這些家夥快放開我,巨人就在你我的眼前,我會巨人化,将他們一一踩死。」
艾倫臉上的神情讓旁人無不驚疑——這個少年如果真的對巨人有着怨恨,那麽在發現自己擁有巨人化能力時,會是如何諷刺啊。
同時,三笠一個跳躍,将試圖靠近艾倫的三只巨人的後頸處一一削去,深度與力道有些掌握不住,連致命處、骨架一起削除,三只變異巨人在她雙腳踩回地面時,頭部齊齊掉落。
沾染上鮮血的單面刃冒出白煙,三笠望着迅速蒸發的血漬,握緊刀刃把手,思緒一瞬間清晰起來。
三笠沒有試着尋找亞拜爾的身影,後者肯定早已逃離現場——利威爾說過了,要小心亞拜爾,她卻不曾想到對方會将目标擺向艾倫,反倒因為亞拜爾不久前的一段告白而誤以為對方是為了擾亂她的思緒,獵捕目标會是她。
她有七分把握,所謂的特羅斯特區實驗品之死,與政府脫不了幹系,而凱旋慶典,只是個幌子,赫裏斯塔殿下身邊那超過一般配置的護衛數——憲兵團是各屆前十精英,他們或許是趁着夜晚、趁着戒備松懈、趁着多數巨人失去活力時,伺機下手。
政府究竟要隐瞞什麽?艾倫的出現對於他們來說恐怕是突如其來的威脅吧,所以才會藉由這場亂局來除掉任何證據。
不對,如果是政府的實驗品,那麽實驗品怎麽會進行無差別攻擊?變異巨人就連貴族也攻擊,這也說不通。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它們是由亞拜爾引來的。
調查軍團在三笠動手攻擊時,已經做出了選擇——韓吉幾位分隊長必定早已與艾爾文團長有過聯系,也開始懷疑政府的目的,因此他們最初出現的遲疑,正源於:是否該與政府為敵?
雖然面對嬌小體型、速度奇快種種劣勢,但他們還是以最快速度适應并反擊,刀刃起落間,近半巨人倒地、死亡、發黑、腐壞。
四周是冒着大量白煙的屍體像是山林訓練時,那一個個小隊用打火石燒出的營火。就在三笠以為一切結束時,震天撼地的兩道爆炸聲緊連落下,有如雨天的雷響打落在調查軍團內,磚瓦碎石飛散四射,強烈光線劃出白晝才有的光明,刺痛了所有人的眼,他們抱頭、伏身,減緩天外飛來異物撞擊的力道。
鮮有人見識過這真正的威力,但對於艾倫來說,這是再熟悉不過了,就是他自己在巨人化時,也會制造出這樣震撼的爆破聲。
——在調查軍團擁有巨人化能力的人是自己和他們……
艾倫在沙塵中看清了兩只巨人的形象,倒抽一口氣,他一直知道「他們」擁有巨人化能力,也知道他們對於王政府施政的不滿,卻不知道,原來一直是他們為人類帶來了各種苦難、破壞了無辜人民的家庭。
他握緊拳頭,指節泛白,力道大的幾乎要讓指甲插入手掌肉而流出血。
……
首都內等待援軍的士兵慶幸卻也無法消化目前的情況。
可以攀爬、跳躍,高大的城牆無法阻止巨人的攻擊——士兵無法逃到牆上歇口氣,他們甚至猜測自己會在今夜結束短暫的一生。
然而就在前一秒,情況出現了轉變,體型詭異的巨人前一刻還活蹦亂跳,下一刻竟然在無人攻擊的情況下盡數倒地、死亡……露出一具具本體——也就是猴子的屍體。
「竟然是猴子!」
「這是怎麽回事!?」
「女神在上啊!」
……
士兵無不議論紛紛。
利威爾拿出手帕擦拭滿手鮮血,平靜的忽略這些惡心生物帶來的熱氣與甜膩氣味,「吶,虐殺了一堆人再以死亡了結這一切?真該将這些猴子的皮剝過一遍。」他意有所指的話,引起了一旁艾爾文的注意。
「利威爾,看來你也察覺到了。」
「嗯,不過就是肮髒的貴族為了争權奪利、除掉政敵的勢力所做出的舉動。」他雙手□□口袋,走上前、擡腳、将猴子的屍體踢得老遠。
——死亡的貴族恰好都是反對赫裏斯塔繼位的貴族啊,真是湊巧。
利威爾這一腳非常大力、角度也準,一擊踢斷了猴子頸部的骨頭,只見那猴子的頭部與身體分離,其中,頭的那一部分落在遠方的一位士兵跟前。
士兵身上穿着憲兵團制服,身材嬌小而玲珑有致可見性別,不過她從頭到尾并未摘下兜帽,先是默默的看着首都滿目瘡痍的場景,最後視線轉移到腳前那猴子殘缺不全的遺骸,霎時淚水布滿臉龐。
為了能夠讓她成為王位繼承人,她的手下竟是開出一條血,迫得她不得不接受。
——鮮血染浸的皇冠戴在頭頂對她來說,是日日夜夜的羞辱,雖然主事人不是她,她事前甚至絲毫不知情,但是啊但是,她是這場罪孽的受益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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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爾只來得及替自己和三笠領取可有可無的榮譽勳章,便中斷了自己在首都的生活——調查軍團的劇變突如其來傳到首都。
得到了準許,利威爾回到崗位,着手處理軍團的狼藉。
經過特羅斯特區戰役,調查軍團軍力大減,雖然之後有訓練兵團學員補充缺額,但再經歷此次的事故,軍團人數減半,精銳成員僅剩一成。
利威爾依舊冷靜自持,一肩攬下許多工作。多日以來熬夜同艾爾文在辦公室處理公務、加緊時間操練剩餘殘兵,面對上層對軍團的質疑,高傲如他,甚至放下身段多方斡旋。
……
這一天中午,利威爾才當着所有士兵的面又揍了艾倫耶格爾一頓,吓得士兵全副武裝,深怕被揍得那一位忽然發狂巨人化。
被揍的那一位卻絲毫不退讓,說着近日以來反覆申明的決心。
「三笠……我要去救她……」艾倫非常清楚自己失去了一位戰士最基本的素質,冷靜。「利威爾,你難道不擔心嗎?」哪怕再次被利威爾踢斷肋骨,他還是不會放棄。
——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媽媽、阿尼……如今是三笠,為甚麽自己總是不清醒。
百般的悔恨也換不回失去的親人。
——三笠,我只來得及對你道歉,但你還沒聽到我親口說出的……
——屬於家人的承諾。
利威爾揪住艾倫後頸的領子,像是提小動物一般将艾倫拎起來,眯着眼打量鼻青臉腫的艾倫,後者則倔強的與他對視。
「臭小子,快找回往日的冷靜。你再做出失控的舉動……死在我手上、交給憲兵團你自己可以選一個。」與氣單調的說完,松手讓艾倫重重跌在地上。
「繼續訓練。」他對着所有士兵下令。
到了晚上,利威爾照例板着臉擡了大疊的文件,到艾爾文的辦公室報到。
他們忙得幾乎忘了時間,晚餐擺在一邊放成了早餐,東方的群山探出升起的朝陽,金色光束灑進辦公室,為二人帶來光明、溫暖。
艾爾文暫停手邊的工作,「該休息了利威爾。」
對座的利威爾還在同一堆文件奮鬥,低着頭奮筆疾書,「等等。」
艾爾文拍了拍桌面,讓利威爾不得不因為桌面震動而停止工作,「利威爾,不要弄壞自己的身體。往日成熟的你到哪裏去了?愧疚而累壞自己,并不能解決事情。」
利威爾反常的表示沉默,卻也證明了他的不安——他一刻也不願停下來休息,用繁忙充塞自己的生活,以免自己真的做出瘋狂舉動。
「話說回來,昨天你揍了那位耶格爾一頓?」艾爾文可以體會艾倫的想法,最初進入調查軍團的一段時間,他會因為同伴的死而生出同樣的執念。
但耶格爾內心恐怕更難受、愧疚,甚至抛下理智,原因正是因為利威爾班的成員是為保護他而犧牲。同時,他人雖然是留下來了,三笠卻生死不明。
——被帶走了。
他們只敢這樣想,當時為了救三笠的佩托拉被超大型巨人踩成肉醬,三笠卻是無人能找到。
——被帶走,是最好的結果了。
「失去理智,他什麽也做不到。」利威爾淡淡的解釋:「讓他腦袋清醒一點。」
「或許吧。不過,從幾日來的相處,耶格爾這個孩子給我的感覺就像你當初說的,褪去桀骜不馴後開始懂得鋒芒內斂,并且非常有想法。或許這會是他前進的動力。」
利威爾将手插入褲子口袋,口袋內随身帶着的,原屬於三笠的榮譽勳章,被他握在手中。
他與三笠各持一枚同樣的勳章,是他們成功擊殺阿尼列昂納德的證明。
其實很清楚,三笠與他一樣,這種虛華的東西只是為了滿足某些人的自滿心态,對他和三笠則是完全無用。
不過如今回想起來,他身邊屬於三笠的東西,只有這一樣了。
——果然還是對這段感情不太認真嗎?
他握緊金屬制勳章,勳章上只有他的體溫,沒有一點三笠屬於的痕跡。
後悔讓三笠先回來。這樣的想法,缭繞在胸口無法止息,像是在指責他所犯下的所有錯誤。
——雖然很清楚,有他在,叛徒還是會對三笠下手。
——是因為三笠手中的冊子嗎?
推開椅子,他抛下未做完的工作。「我去看一下艾倫耶格爾。」
「等等,利威爾。」看着回過頭的部下,艾爾文肅着臉,說:「你曾經說過,沒有人可以猜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事,而你所做出的決定,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後悔。」沒錯,他确實這麽說過,也一直認定如此。
利威爾同意加入調查軍團時,正是抱着這樣的想法,但曾幾何時,調查軍團俨然成為他真正意義上的家。
艾爾文看着沉默不言的利威爾,又說:「就像你說的,下決定吧,相信自己的判斷,不要讓自己後悔。」
☆、絕望與希望
對調查軍團的成員,艾倫是沒有所謂的戰友情誼。他們與他相識不到一個晚上,偶然可以在無數張生面孔中,瞥見訓練兵團畢業學長姐的面容,或者是更早、遠在五年前,在家鄉見過調查軍團回歸的殘存隊伍當中的幾人,他們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退去了當年的稚氣或消沉,神色間隐然多了某種意志,也多了決心。
他是喜歡這種氛圍的,盡管是短短一日的相處。
但他卻不知道的是,短短一日的照面,他們會成為一具具冰冷屍體,而死亡的原因,竟然是為了保護自己這樣一個陌生人。
他曾在開拓地熟識的友人——萊納、貝特霍爾德,為了将他帶走,巨人化後,是這樣無情的将相處一年的夥伴、調查軍團的同僚活生生踩死、被一掌拍死……而三笠,她直到最後一刻還是護着他……
原來,他依舊是個需要少女保護的孩子,九歲那一年的事故、一句由他開啓卻也由他親手毀滅的承諾。
終究得認清自己的底線。他總是一直以為自己面對再大的危難、經歷越多的生離死別都可以保持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而親眼見證阿尼的死亡,他也以為自己會松一口氣,為自己不必真正與她為敵而心存僥幸,或是埋怨三笠、對調查軍團生出抵觸,但沒有,友人離世的沖擊打破了他內心的防線,潰堤的理智使他尋回了當年一部分的自己,猶豫、別扭消弭。
不想再多顧慮什麽,也不想再後悔,就算是任性,他也堅決不違逆自己的想法,照着自己所做出的判斷而為。這幾天,他試圖說服、說服不了便備好裝備,打算趁夜到牆外尋找三笠,奇妙的是,總會讓韓吉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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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與利威爾打了好幾場的架。
艾倫倒下再爬起倒下再爬起……不斷循環,但他卻是聲也不吭、牙齒掉了好幾顆、鼻血直流、雙眼直冒星。
到了最後一場,他還是無所畏懼的接受挑戰。
——精神、勇氣值得嘉許。
沒有人不這麽想。
卻無人知道,艾倫沉着應戰的面孔下藏着挫敗。
兩年前,當艾倫還在訓練兵團受訓時,他曾經看過一場屬於利威爾與三笠的格鬥術比試,記憶猶新。
而今日的對決,使他更了解自己的弱小,哪怕他是以訓練兵團前三名畢業,他與三笠之間終究存在着無法橫越的差距。
「該結束了,小鬼。」最終先收手的是利威爾。
艾倫不會逞強說自己還有力氣挨打,他猜想自己待會肯定是沾床就睡。
——也好,省得自己這幾日胡思亂想。
他用袖子小心翼翼擦拭臉上的血漬與汗水,結果注意到利威爾嫌惡的眼神。
「髒死了,你沒有帶手帕嗎?」利威爾走到他面前,讓他不得不開始戒備,猜想利威爾可能的行動,結果利威爾只是說了這麽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艾倫原先也沒多想,面對利威爾這樣的态度,竟然有些尴尬。「不習慣帶着。」
他話說完,利威爾已經朝他臉丢了一塊毛巾,「拿去用。」
他接住毛巾,內心無奈的拿毛巾擦臉。
圍觀的士兵已經離開,二人陷入短暫沉默。
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利威爾,他忽然說:「耶格爾,你不是一個人。」
——我不是一個人。
——我确實不是……
——但利威爾究竟想表達什麽?
艾倫動作一頓,幾度欲開口反駁卻說不出話。
「你認為自己才是最擔心三笠的人嗎?你以為自己真的把三笠當作家人嗎?你錯了,你還是習慣單打獨鬥,将自己與所有人分隔開。」對於這樣的一句話,利威爾承認是違心之論。訓練手下的小鬼頭新兵,利威爾确實會因着性格、能力不同而做出不同規範,但是說出這樣一番對於自己來說都矯情的話還是頭一次。
「我……」
「放心的信任我們。只要有我、有調查軍團在,絕對會救出三笠。」調查軍團不是無所不能,壁外調查的失敗一再再宣示這樣的結果。他想起「相互信任」這樣熱血又天真的言論,腦中閃過的人是那個陪伴自己有幾年的女兵,他的副官,做事細心、愛哭愛笑、對着自己帶着崇拜……與三笠是個完全不同的女孩——不過僅僅是一閃而逝。
果然自己還是因為三笠的關系嗎?雖然這個事實令他惱怒,但艾倫對三笠來說有着重要、不可替代的身分,因此在三笠回歸以前,他無奈卻得緊緊看着,不能讓這個小子出現一點危險。
不過還真讓他頭疼啊,耶格爾什麽時候不鬧事,竟然在這個重要時刻出了岔,平日的理智、冷靜不複存在。
……
艾倫想不到利威爾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緊盯着對方,想要找出一點破綻,但在下一秒打消念頭——利威爾是個不屑於說謊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他的思緒早已出現了某種變化。
——我不是一個人。
——信任調查軍團。
——不害怕我?
——這群人就不害怕我嗎?
艾倫雙手握拳,瞪大雙眼,望着利威爾的眼色與過去截然不同。「我會相信你們。」
☆、壁外
萊納布朗、貝特霍爾德胡佛,兩位分別是訓練兵團103屆學員,畢業後選擇進入調查軍團。
在三笠任職助教期間,曾經幫同事代課,因此對兩位優秀的學員包括與他們關系較為親密的阿尼列昂納德都略有印象。
他們三位分別占據前三名,還是同鄉好友,組隊活動總是聚在一起,培養出極佳默契,但最終的選擇卻是分道揚镳,除了阿尼,另外兩位都是加入調查軍團,這樣的結果令旁人議論紛紛。
三笠聽說過相關的話題,不感興趣,但也因此,她忽略了某些細節。
阿尼與萊納、貝特霍爾德同鄉、同學,還是關系極親昵的好友。
如此說來,阿尼所做的事情另外兩位朋友是脫不了幹系——如今就是不知道,亞拜爾是否也是當中的一員,又或者只是暫時性合作關系。
她隐約知道調查軍團藏有間諜,也開始懷疑起身邊到底有哪些人擁有巨人化能力,不過她才騎馬趕回調查軍團駐紮地,麻煩就找上門,讓她措手不及。
加上變異巨人襲擊艾倫,兩件事情連貫得太過巧合,令她不得不這麽懷疑,也越加看不清前方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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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确的知道自己正沉陷在夢中。
生活在狹窄鳥籠的群鳥,終究展開羽翼,徜徉晴空。
潔白色的羽翅伸展出美麗的形狀,瞬間,那無數羽毛如翩翩柳絮,以舒緩而優雅的姿态掉落,她伸手,任柔軟的觸感拂過掌心。
低頭望着拱成盒狀的掌心,那堆疊的羽毛巧妙編織出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标記,在光與暗的交錯下,羽毛出現黑與白的差異……
——自由之翼。
這樣的一個想法對於此刻的她來說何其困難,像是潛入湖底試圖邁出快速步伐卻又緩慢而凝滞。
但此情此景像是打破了某種魔法,四周景物融成一團,猶如快速攪拌的湖水,激起了沉殿的泥沙、打亂了水面,她是被一股外力擠壓着推離夢境。
……
她清醒時以為自己半倚在肉色的沙發。
不過她很快就不這麽認為了,肉色沙發緩慢、有規律的前行,乘坐過赫裏斯塔殿下馬車的她忽然想到,車廂內沙發與厚墊雖然減緩了颠簸,卻也不過如此——肉色沙發速度前行速度遠超過搭乘馬車。
随後她發現自己的雙腳懸空在高處晃蕩,風沙打在她的臉上。
正面視線所及出高了許多,可以俯瞰一望無垠的原野,轉頭一看,背後是熟悉的一道城牆。
——羅賽之牆。
雖然出生在西甘錫納區的偏僻山區,但真正帶給她豐富回憶的,是位於羅賽之牆的調查軍團總部。
——所以現在脫離了人類生活範圍嗎?
三笠不會很驚懼害怕,只是大惑不解——為什麽巨人要帶着她離開?
近來發生的事情離奇多變,哪怕有短暫的休息時間,三笠卻覺得異常疲倦。
超大型巨人再現、特羅斯特區死去的實驗品、赫裏斯塔殿下的難言之隐、将阿尼從巨人化軀體拖出來時她濕潤的面頰、未經查證便将殺死實驗品的罪加諸給阿尼的審議會、憲兵生活、攻擊首都的猴子、市政廳隐藏的秘密、萊納二人巨人化攻擊所有人……一幕幕情景如跑馬燈在三笠腦海盤旋。
——總覺得政.府從中多有牽涉。
不帶個人的情緒去評價,單就令人摸不着頭緒的行是作風,就讓她對王政府信心盡失。
此刻她坐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剛才倚靠的不是靠墊而是巨人的頸部。
——除了艾倫巨人化後救過自己一回,是第一次與巨人這般和平相處。
載着自己的肯定是巨人化的萊納布朗——铠之巨人。貝特霍爾德巨人化之後60m、沒有皮膚包覆體表而呈現鮮紅色肌理紋路、身上散發超高蒸氣,非常好辨認。
不管是超大型巨人還是铠之巨人三笠在不久前都不曾親眼見識過,但軍團留在閱覽室的文獻資料當中有包括兩者的圖像和簡短介紹,因此三笠不需要求證便知道二人身分。
三笠站起身,「要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