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爺點評為“還嫩”的想法裏,那個致命的缺陷,到底在哪兒。

武子龍想了半晌也沒明白過來“二桃殺三士”這個東西到底有什麽用,就聽到梁旭博重新硬起的聲音:“讓你查的事怎麽樣了?”

聽到這話,武子龍眼中立即聚起一簇怒氣:“甭提了,那群老不死的,你不知道我的人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旁邊包間裏還藏了個女人,身份也清楚了,是郭大壯的女兒,幸虧你出來了,要不然還指不定會怎麽樣。還有酒駕的那個,一共有四個人,開車的是李耀文老婆家的侄子,剩下的三一個是公安局副局長的小子,一個是水利局局長家的,還有一個沒什麽背景,奉承着他們玩的,我估摸着這次的事,這小子得被推出來當替罪羊。”

“李耀文的親戚?”

梁旭博眸子立即動了動:“監控調出來沒?”剛問完他自己就笑了:“我倒是糊塗,那種東西怎麽可能還能留下來?偏還一個目擊人都沒有,怕是這會兒現場都被他們給清理幹淨了。”

還想說些什麽,走廊上忽然傳出一陣腳步聲,梁旭博頭都沒擡,面上厭惡已微微透了出來。

來人,正是李耀文和他的妻子鐘淑俊。

真是想什麽什麽自己送上門來,看來這切桃子的第一刀,就要借由分桃人的手,落在這兩人身上了。

☆、chapter 19 風波不是你想平

Chapter 19 風波不是你想平

鐘淑俊兄妹仨,她是老二,上面一個哥哥一個弟弟,父親退下前是昭陽縣的縣委書記,大哥如今在市委組織部,只有弟弟不務正業,後來在父親與兄長的庇護下開了幾家娛樂城,倒也混得風生水起。

這次酒駕的就是弟弟鐘紅旗家唯一的獨苗,鐘秦,随他爸,也是個滾刀肉,三刀子戳不透的主,本來照鐘淑俊的說法,若是只撞到那兩個外地的女孩兒也就算了,偏中間又插進個副縣長,本想壓着弟弟過來好好陪個不是,誰知他先進了鐘秦的病房,那小子在兩輛車相撞的時候被壓扁的車頭卡進了座椅下,如今整條大腿粉碎性骨折,剛才診斷結果出來了,即便做完手術,估計腿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走路了。

鐘紅旗生了仨丫頭片子就得了這麽一個帶把兒的,平日捧在手裏眼珠子似的,哪能受了這樣的委屈還低頭給人道歉去,沒拿刀子追過來就算好的了,鐘淑俊和李耀文二人好說歹說才給勸住了,私心裏其實也在埋怨梁旭博,好死不死非要插進去,若是他沒忽然來這麽一下子,就算真撞死了那倆,她們也是能壓下去的。

因此過來的時候,兩人的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腳步聲更是铿锵,每一處落腳都極重,仿佛加了巨大的怒氣。

梁旭博聽在耳中,眉心微微蹙起了一小丘。

腳步聲在他身前停了下來,氣息不穩的女音帶了些頤指氣使:“梁縣長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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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子龍見他并未睜眼,立即冷聲道:“剛做完CT,說是腦震蕩,鐘副局長的侄子倒是英武,喝了那麽多酒也敢上路,也虧着我們車子結實,這要是撞到別人,依着鐘副局長這樣的氣勢,怕是還真沒地方說理了。”

鐘淑俊哪被人這樣指着鼻子諷刺過,當即面上紅一陣白一陣,忍着怒氣沒跟武子龍撒潑,無論如何,從道義上講,确實是他們家沒理,現在各處的媒體鼻子靈的跟狗似的,若是真的鬧開了,光是自己大哥那兒都饒不了自己。

想到這兒,鐘淑俊立即壓下了自己臉上的怒氣,她是個聰明人,剛才不過是被憤怒沖了腦子,而今武子龍一陣數落,立即回過了神來。

便不再理會武子龍,而是轉向了梁旭博,語氣也跟着軟了許多:“梁縣長,真是不好意思,鐘秦喝醉了,那時候不省人事的,最後聽說還是被人擡上的車,那千刀萬剮的酒鬼就敢開車拉着他上路,沒想就沖撞了梁縣長你,雖然秦子大腿也廢了,但幸好梁縣長沒受什麽傷,不過你放心,我已經給闫磊打過招呼了,酒駕那小子一定會重罰,絕對不讓梁縣長白吃這一次苦。”

她說的信誓旦旦,既将罪推給了別人,又闡明了既然大家平安無事就該息事寧人的想法,說完,竟還自動從包裏掏出幾張卡來:“這幾張購物卡給梁縣長買點補品,算是我們一片心意。”

說着就要把那卡往武子龍懷裏塞,後者因她這幾句話說的愈發火大,到最後看到這幾張卡,忍了半晌的怒氣立即噴薄出來,眼看就要爆發……

“收下。”

徒然響起的聲音讓武子龍愣了愣,這才确定确實是梁旭博說的,不由低頭去看他,卻發現他依舊沒有睜開眼。

疑慮一閃而過,趁着這個空擋,鐘淑俊手中的卡就已經塞進了武子龍手裏,她臉上的笑,也輕松了許多。

可不是嗎,這就是個沒後臺的,手裏又沒什麽實權,平日哪有這等收禮的機會,這卡裏一張有一萬塊錢,五張換鐘秦一個清白,值得。

“那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走了,小梁縣長你好好休息,”一直沒開口的李耀文見他收了卡這才緩緩松了口氣,梁旭博是個有手段的,說實在的,李耀文自己都拿不準他,對上的時候,心裏也确實發過憷,不過他既然收了這卡,就證明他已經接受了自家的道歉,這事兒就算完了,日後也定不會因為這個而再出幺蛾子。

夫妻二人各懷鬼胎,很快便離開折入了底樓的手術室外,鐘紅旗正在外面來回踱着,一見二人回來,立即問到:“怎麽樣?”

“沒事了已經,我跟你說老三,這事就算過去了,以後不管是你還是秦子,都不許去找他麻煩。”鐘淑俊一邊警告一邊看着自己的弟弟的反應,見自己這麽說了,一絲狠色卻已爬上鐘紅旗的臉,頓時提高了聲音:“聽到了沒有你?大哥那邊現在正在争部長,等他提上去你想幹什麽不行?現在要是再敢給他惹點兒事,別怪我不保你!”

鐘紅旗一腳狠狠踹上旁邊的長椅,極不甘心地別過頭去。

鐘淑俊夫婦走後,武子龍別在胸中的氣立即就洩了出來:“幹嘛要她這玩意,這女人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幾張卡就覺得能擺平?”

“急什麽,”梁旭博這才睜開了一直閉着的雙眼,淡淡掃了下那幾張購物卡:“一會兒拿給那兩個小姑娘,算是鐘家賠的醫藥費,你剛才說那輛帕薩特裏,有一個縣公安局副局長的孩子?”

武子龍不知道他怎麽就轉到這兒來了,聞言立即點點頭:“叫張偉,是縣局張勇朝的小兒子。”

梁旭博便不再吭聲,雙目再次緩緩閉起來,過了沒三分鐘,又再次睜開,眼睛裏已經夾了幾分殺伐果斷,武子龍立即知道,有人要倒大黴了。

劉民生在大半夜一個人在辦公室行文,照着王德興的意思,這份紅頭要趕在表彰大會之前出來,劉紅必須要攆走,只是越想着,劉民生心裏越是不甘,最後想了半晌,終于拿起電話,撥通了劉紅的號,他總該試試,李耀文這棵大樹,到底能不能靠的上。

距李耀文夫婦離開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林杳一行掐準了時間進了他的病房,接着就又是一陣假惺惺的慰問,期間還舉着讓他安心養病的名義,間接奪了梁旭博手上的權,後者出乎意料的沒多說一句話,林杳面上立即劃過幾分得意。

“旭博啊,你先安心養病,指揮部的活兒就先交給耀文,你放心,該你的功勞他一分也不會要,是不是啊?”

再次跟着縣領導一行進來的李耀文立即笑容滿面的點頭稱是,兩人一唱一和,不過裏面誰也不是傻子,這次征地的功勞,最後梁旭博怕是一分都落不到。

這個小梁縣長,別看在會上蹦跶的歡,到頭來還不是被輕輕松松就給擺平了?

李耀文心裏一陣激動,跟着面上的肌肉就抖了三抖,正要再虛僞幾句,自己的手機就響了。

他掏出看了看,是劉紅,心頭立即就有些不喜,手一滑便挂了電話。

誰知那電話卻再次锲而不舍地響了起來,李耀文快速走到房間角落了,接通,不待發火,電話那頭尖銳的女音便穿透聽筒叫嚷了出來:“李耀文,你什麽意思!用完了就想丢是吧?告訴你,老娘跟你沒完!”

李耀文一怔,立即意識到很可能是鐘淑俊出手了,頓時一陣冷汗便貼了一背,忙壓低了聲音警告道:“瞎鬧什麽?我這兒有點事,一會兒跟你說。”

說完就挂了電話,一扭頭,卻發現屋內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這才意識到剛才劉紅哪一嗓子聲音太大,大家夥都聽到了,不由一陣尴尬:“那個,沒什麽,一個親戚。”

說着,一邊給王德興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随他一起出了病房。

“德子,怎麽辦,你嫂子可能真的懷疑上了。”

王德興雙目閃了閃,立即表現出一副憂心忡忡:“哥,你看這樣行不行,劉紅反正編制不在縣委辦,我立馬把她清出去,這樣嫂子就算懷疑,估計也沒證據了。”

李耀文已完全失了冷靜,這會兒聽他這麽一說,立即露出喜色:“就聽你的,趕緊讓她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說着揉了揉眉心,只覺得腦子裏一團漿糊,壓過梁旭博一頭的喜悅,也因此完全被沖散了。

而一旁的王德興,目中冷森森的,已是露出寒意。

為人下屬,你可以沒能力,但決不能不忠心,否則就是犯了大忌。

這個劉民生,這是要造反了,若不是自己今天就和李耀文在一起,怕是還不知道他會給自己來這麽一手,要不是劉紅那個女人太蠢,上來只會罵,怕是自己就要提前露餡了。

綜合二科必須要換主任了,立刻,馬上,一刻也不能停!

王德興把腦子裏能用的人轉了一圈,最後卻不得不搖頭,綜合科的活兒不是誰都能幹的,別的不說,至少筆杆子要硬,否則寫出的文章狗屁不通,那更給自己跌份兒。偏綜合科剩下的幾個都是挑不起擔子的,這人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找。

正想着,林杳一行已從梁旭博病房走了出來,看見王德興後,這才想起同出車禍的還有別人。

“德興,你一會兒去旁邊看看,聽說那兩個小姑娘都是你手底下的,該給的假給的補助都貼上,盡量把這事壓下去。”

王德興下意識點頭,想到今晚那兩個命大的,腦中頓時一亮。

論資歷,那個叫鄭什麽的公務員也來了兩年了,按規定是可以提提級別了,論能力,哪怕劉民生不說他也是知道,自己這一年裏用的材料,怕都是出自這個小姑娘之手,更何況,她家不是這邊的,更沒有歸入任何勢力,是最好拿捏的一類人……這麽想着,王德興臉上的郁色已經緩下來不少。

這個人,說不定還真可以用。

☆、chapter 20 功勞不是你想奪

Chapter 20 功勞不是你想奪

李耀文得了信兒立即趕回家哄老婆,即便他拿準了鐘淑俊在她大哥的關鍵時期不敢大鬧的心思,卻也是知道,一旦鐘衛國的位置穩定下來,那麽鐘淑俊定會就此事重重發作一番,因而态度極為誠懇,又是下跪又是發誓的,哪還有半點兒平日鏡頭上的威風神氣。

鐘淑俊冷冷看着自己面前縮成鹌鹑似的男人,心裏一片冰涼,她要強了一輩子,助他從一個不在編的民辦教師一步步上升到現在的位置,在聽到有關劉紅的消息時,說不心寒,那是假的,可是又能怎樣?離婚嗎?

再強勢的女人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會有所顧忌。

因着各方牽制,李家的這起風波終于在雙方的默許下平息下去,但他們卻同時忽略了在這場出軌的戲碼裏另一個人的心思。

劉紅平日因跟了李耀文,在縣委辦可以說是橫着走的。憑借一身皮肉跟了李耀文一年多,她忍着惡心放下自尊為的是什麽?還不就是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立足的機會!

而今一道文件便能讓她灰溜溜離開,可是她要離到哪兒去?劉紅屬于編外人員,合同工,在整個縣內機關,是根本就沒有編制的,一旦離開,迎接她的不僅僅是各方嘲笑,更多的,是後半輩子再也沒了保障的惶恐。

又怎能甘心?

減員的紅頭文件剛送到王德興案上,縣內幾乎沒幾個人知道,劉紅一大早打扮好後便若無其事地進了政府大院,見門還關着,便直接躲在了旁邊的小竹叢裏,竹竿密密麻麻的,遮了她一張扭曲到極致的臉。

李耀文哄好了老婆,天不亮就意氣風發的去了劉莊,直接接手了梁旭博留下的攤子,劉莊鄉的黨委書記和鄉長,并一起被關在屋內的十幾個村支書一同被放了出來,至于那些“叛變”的村支書和大學生村官,李耀文冷笑,等征地結束村兩委換屆的時候,有他們好看的!

“今兒加把勁兒,我們大公無私的小梁縣長昨天完成了97.3%,為我們掃除了大部分障礙,現在就剩下六戶了,今兒我們要一舉拿下來,給還在住院的小梁縣長一個驚喜!”

喊着話,他自己都要笑出聲來了。

下面不少幹部立即很給面子地一同笑了起來,被關了一天又能怎麽樣?你一個外來的龍,在昭陽這口淺灘上,還想怎麽蹦跶!

調度會在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平均兩個支書分了一戶去做工作,李耀文偶爾串串門子,卻不想一圈下來,臉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親娘你個板板!

這梁旭博也太他娘的黑了,怪不得昨天晚上那麽幹脆的就把自己手上的權交了上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李耀文不由懷疑,他是不是早就下好的套兒,就等自己往裏鑽呢。

昨天之所以能進行的那麽快,無非是因為這些被征地戶吃財政的親戚出了大力,梁旭博定下的自己人去征自己的地的政策起了決定性作用,但今天不一樣啊,餘下的六戶完全就是村裏的光棍戶,一身滾刀肉刀槍不入,偏偏還都沒一個親戚在機關上班的,村裏磨破了嘴皮子也沒一個人松口,要麽就是插科打诨要麽直接閉戶不出,你要是跟他急,刀子都敢亮出來。

整整将近一上午的時間,李耀文一戶都沒征上來,反被人拿了掃把追的滿村跑,心口完全憋了一口大氣,恨不得現在就去醫院噴上梁旭博一口黑血。

這要是到晚上調度會,其他縣領導該怎麽看自己?

他們可不管你有什麽困難,結果!結果才能說明一切!

李耀文心裏那個憋屈啊……

眼見十點多了,李耀文這才坐車回了政府大院,正想着是不是要私下去哪兒劃拉點兒提高一下土地的補償标準,斜下裏一個人忽地就沖了出來,李耀文幾乎被撞得一個踉跄。

“李耀文,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嗓子直接把整個常委大院的人都驚動了,李耀文這才看清撞向自己的竟是劉紅,忙一把拉過她:“瞎嚷嚷什麽,進去說。”

說着,一把将劉紅拽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也不敢再關門,就怕又傳出什麽到鐘淑俊的耳朵裏。

劉紅一進去直接就把手中的包甩到了他身上,再不見平日半點溫存婉轉,面部扭曲的跟個瘋婆子似的,看的李耀文甚是厭惡:“我什麽意思?我還要問你是什麽意思,就因為你老婆懷疑,你就要把我踢出去?李耀文你當我是什麽?”

李耀文這才知道,原來王德興動作這麽快,文都已經出來了。

想着,就好整以暇地找了個地兒坐了下去,面上已顯出一副道貌岸然來:“小劉啊,瞧你說的,什麽我把你踢出去,這是縣裏的規定,我都插不上手,要不這樣你看怎麽樣,等風頭過去,我再給你找個好單位把編制給你解決了怎麽樣?”

“我呸!你當老娘是傻子呢,李耀文,我給你兩條路,要麽你現在把編制給我落了,我也算看清你是什麽人了,咱一拍兩散,以後誰也不沾誰,要麽你就等着我告你去吧!”

“胡鬧!”李耀文臉上肉一陣哆嗦,立即就拍了桌子:“你敢告你就試試,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走出這個縣!”劉紅沒有眼色的威脅立即點燃了他在鐘淑俊那兒憋出來的火,當即再跟不她胡攪蠻纏,直接打了門口警衛的電話。

劉紅直接進了公安局。

縣公安局局長闫磊是李耀文的人,自是有法子治她,劉紅在裏面待了兩天就老實了,再不敢提告他的事,見人不再鬧騰,闫磊這才将她放了出去,但同時派了兩名警察在她家守着,也算是變相的軟禁了她——只要過了這個要命的時候,随她怎麽鬧去。

劉紅在家被關了三天就幾乎要拿剪子出去和人拼命了,但她也知道自己人小式微,憑借自己根本鬥不過李耀文這個地頭蛇,但就這麽算了嗎?不但讓他白玩了一年,平白賠上了自己的名聲和前途,而今說丢就丢,偏一分錢的好處都沒有撈到,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

李耀文,老娘跟你不死不休!

天微蒙蒙亮的時候,換班監視她的警察替下了值夜的人,兩人直接大喇喇坐進了劉紅的客廳,開了兩瓶白酒,開始就着花生米唠嗑。

“你說咱哥倆兒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一天到晚看着這娘們兒,老子都快煩出鳥兒來了。”

“再等等,你不知道市裏邊紀委管事的那個主任是個活包公,麻痹油鹽不進的,誰敢現在敢犯到他手裏,等這陣子過去,那主任往上一升就不管這檔子事了,到時候随她告去,來,碰一個……”

客廳裏傳來碰杯的聲音,劉紅豎着耳朵貼在門上使勁兒往前湊,終于從兩人肆無忌憚的談話裏得知了市紀委管事的那個主任,姓翟。

劉紅咬了咬牙,面上怨毒之色甚重。

客廳裏那倆估計沒想到劉紅還存着要去告的心思,沒一會兒就喝醉了,倆人橫七豎八地躺在沙發上,很快鼾聲震天。

劉紅這才小心翼翼從屋裏走出來,小心伸腳踢了下二人,确認他們真的睡着了,慌忙拿了錢包就沖出了家門——

直到腳步聲消失了很長時間,其中一個醉着的警察,這才揉着腦袋睜開了眼,順便踢了踢另外一個:“行了別裝了,起來了,人早沒影了。”

閑的沒事幹的快被憋出翔來的,醫院裏還趟着一個。

梁旭博從一大早就開始就滿世界的找錘子,清晨武子龍來彙報的時候給他帶了一袋小核桃,梁旭博長這麽大沒喜歡過什麽,偏就貪這東西,許是還記着他拿自己的命往車上撞的仇,武子龍偏就沒給他砸核桃的錘子。

桓妧和鄭妍正準備出院,進來跟他告辭的時候,梁旭博正在磨給他換藥的護士,非讓人家給弄把錘子進來,頭上半寸不到的發尖毛毛刺刺的,陽光底下絨絨一片,直能軟到人的心尖上,一天到晚板着的臉也挂滿了笑,桓妧恍惚了一下,那一瞬間,還真以為自己走錯了病房。

鄭妍顯然對這樣的偶像接受無能,一進來就驚得長大了嘴,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梁旭博聞聲望過來,臉上舔着的笑不由僵了僵。

桓妧敢肯定,他剛才臉紅了。

“我……咳咳,那個,我撞到腦子了,醫生說核桃補腦。”

說着便舉起核桃想要解釋,平日那個高高在上正正經經的副縣長,不想竟還有這樣的一面。

若有若無的笑也不由挂上她的嘴角,為緩解尴尬,桓妧直接無視了男人剛才的表現,忍笑道:“梁縣長,我們要出院了,是來跟你告辭的,順便再道聲謝。”

梁旭博立即收回了臉上的各種表情,剛要借杆子上爬,忽然就看到了桓妧打着石膏的胳膊,雙眼十分隐晦的亮了亮。

桓妧忽然覺得背上涼飕飕的,話不經大腦直接就說了出來:“這個可不能砸核桃!”說完就一把摁住了自己的臉,恨不得別人都看不見自己——太丢人了。

梁旭博愉悅的笑聲輕輕洩了出來。

鄭妍左右看看兩人,也跟着笑了起來,卻是笑着笑着,就緩緩僵了臉,有種隐晦的情緒在這二人毫無芥蒂的互動中升騰起來,她分不清那是什麽,只覺得,挺酸的。

武子龍的電話最終解救了梁旭博,桓妧和鄭妍告辭離開,他冰涼的手指劃過屏幕,臉上笑容早已斂起,化為一片冷蕭。

“劉紅已經上車了。”

“找人跟着,路上打好招呼,想辦法讓她見到翟墨。”梁旭博算了算天數,又問:“劉莊的地李耀文征的怎麽樣了?”

“他私底下從財政局劃來的錢,難辦戶全是按八萬一畝的标準補的,有四戶已經全兌付了,還有一戶說是今天要簽約,就剩最後那個要十萬,我估計他也能給答應了。”

聽着電話裏的聲音,梁旭博一只手轉着兩只核桃,緩緩笑了。

“安排我出院。”

終于能出去,找錘子了。

☆、chapter 21 條件不是你想開

Chapter 21 條件不是你想開

劉紅憑着一股子沖動坐上了去青武市的長途汽車,心裏噗通噗通地猛跳還沒平靜下來,汽車便被一群穿着制服的執法人員攔了下來,挨個檢查身份證。

劉紅心裏一驚,攥着錢包的雙手指節都成了白的,她知道,他們手上的身份證閱讀器裏都是需要高度注意的重點戶的身份證號,而李耀文有沒有打過招呼,她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

想着,一只手已經伸到了她眼前。

“身份證,檢查。”

劉紅咬了咬下唇,盡量克制住自己不要哆嗦,她不敢想,若是自己被抓回去,将會面臨什麽……身份證被執勤人員拿走,在閱讀器上放了一下,而後迅速看了她一眼,劉紅的整顆心幾乎要提到了嗓子眼——

“拿着啊,磨磨蹭蹭的,下一個,你的身份證。”

诶?

劉紅一愣,心上頓時湧出大片驚喜,忙不疊地雙手接過,快速塞回了自己的錢包裏。那執勤人員走過去又扭頭看了她一眼,撇撇嘴,繼續去檢查別人的。

劉紅一路有驚無險地到了青武市紀檢會的院外,轉了三圈也沒找到能進去的法子。其實一般這種上訪都是有人專門接待的,但她手裏的東西卻不敢給別人——包裏有一張U盤,一個袖珍筆記本,U盤裏是她和李耀文在一起時的照片,還有一段錄像,而筆記本上,則記着劉紅偶爾看到的一些,不該看的數字——足矣扳倒李耀文。

她不清楚市裏的情況,若是給錯了人,自己可就真的完了。

如今箭在弦上,她只敢,也只能相信那個被稱作活包公的,姓翟的主任了。

劉紅再次轉到了正門,正看見一個夾了公文包的男人把介紹信遞給門衛,忽然靈機一動,立即走到了男人身邊,門衛查了出入證便要放人,忽然看到了要往裏擠的劉紅,立即出聲阻攔:“哎,這位同志,你的證件。”

劉紅步子一僵,忙看了夾公文包的男人一眼,小聲道:“我和他是一起的。”說着,就又看了那人一眼,有哀求從眼中一點點滲出來,倒也勾人。

男人一怔,竟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對,她是和我一起的。”

劉紅懸着的一顆心這才終于放了下來,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立即得寸進尺地去問門衛:“這位大哥,你知道翟主任現在在幾樓辦公嗎?”

門衛雖然疑惑,但并未多加阻攔,只不鹹不淡地指了一個窗戶,便重新進了門衛室:“五樓那邊。”

劉紅沒想到會這麽順利,立即道了謝,也不再管那個男人,拎起包就沖了進去。

李耀文如今可謂是春風得意。

經歷了整整六天的拉鋸之後,第五指揮部的最後一戶也終于談下來了,五畝地,一畝十萬,比标準的一畝四萬三多了不少,為了征下這塊地,縣財政等于多負擔了近三十萬,已經是違反了規定。但錢通過李耀文的私人關系已經由財政局承擔了下來,只要這一戶能簽約完畢,自己所指揮的兩個指揮部便能獨占鳌頭。

那戶主剛剛松口,李耀文便立即讓人去取簽約書,興奮之情已經不言而喻,整整六天,梁旭博留給自己的爛攤子,終于能結束了!從別人嘴邊奪回來的肥肉,自然要比自己的吃着更香。

負責征地的幾個人并戶主一起在原地等了近十分鐘,那去取簽約書的人還沒回來,李耀文漸漸焦躁起來:“找個人去看看,怎麽回事?”

正說着,便見一行人大步走過來,當這些人越走越近,李耀文臉上原本的笑容也漸漸消失,直到最後成了鐵青一片。

“這……他娘的怎麽就出院了!”

迎面走過來的人群正中,仿佛鶴立雞群一般存在的那人,可不正是梁旭博!

李耀文立即意識到,他這是在自己馬上要成功的時候,想不勞而獲,收取“革命果實”來了!

本以為是梁旭博入了自己的甕,可誰先到頭來卻是自己為他做了嫁衣,李耀文整個人死死咬着牙,眼珠子都要紅了。

果然,梁旭博走到離他兩米處停了下來,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态,臉上笑意盈盈,口氣裏充滿感激:“這兩天真是麻煩李縣長替我監管第五指揮部了,今天上午醫院剛批準我可以出院繼續工作,我想都麻煩了李縣長六天,聽說第一指揮部的地還沒征完,怕你忙不過來,這不一出院就趕過來了。這幾天辛苦大家了,就是因為有像李縣長和大家這樣默默付出不計得失的好幹部,我們昭陽的經濟才能發展的如此迅速。”

李耀文一口血咯在喉嚨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如今他這麽一番話下來,自己就是想不讓怕是也得讓了。

除了在鐘淑俊面前,李耀文哪兒這麽憋屈過,當即就想不要面子,說什麽也不能讓這小兔崽子把自己好容易磨下來的成果白白得了去,誰知他還沒插科打诨地發作起來,梁旭博再次加深了笑容。

“對了,李縣長,聽說剛才市紀委打電話來了,有個叫劉紅的人舉報你貪污受賄,我想想,好像還有包二奶什麽的,聽說紀委馬上要派專案組下來調查……不過我相信,像李縣長你這樣的好幹部,一定是她在污蔑你,你放心,如果有需要我作證的地方,定當義不容辭。”

正要蹦起來的大肚子男人立即一個跌咧,臉上刷的就褪了色,只覺氣血一陣翻滾,眼見就要喘不上氣兒來。

他身邊跟着的秘書忙把随身帶的藥片遞給他,李耀文連吃了三片,才漸漸壓下肺上的翻江倒海。

現在哪裏還顧着和梁旭博争權打太極,李耀文擡腳就要往回趕,走到一半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立即轉身,照着財政局派過來兌付的人就呵斥起來:“還在那兒站着幹什麽?留下來便宜別人嗎,給我過來!”

你不是想要這個功勞麽,那我就把資金撤走,五畝地将近三十萬的漏子,我看你怎麽補!

李耀文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想好了,那戶主就是個滾刀肉,是根本不可能松口的,梁旭博既然要接過去,那就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拿出這多餘的三十萬來,拿不出來,這沒能耐的黑鍋就要背上一陣子都消不去了,若是拿的出來,縣裏明文規定不得私自增加兌付款,僅憑這一向,他就違反了規定,更何況,這三十萬的來路,也足夠紀委審查了。

一邊想着自己如何能在市紀委的調查期間把禍水分出去,一邊回想自己在劉紅那兒到底有什麽證據,再沒分心給身後的梁旭博等人。

見他離開,那等着拿錢的被征地戶沖着梁旭博搓了搓手,嘿嘿笑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這位領導,你看我們現在……簽了?”

梁旭博聞聲垂下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要比自己低上二十多公分的矮瘦男人,半邊唇角不疾不徐地勾動起來:“簽?自然,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找人跟你簽約去。”

男人立即彎腰點頭,一口黃牙笑的唾沫星子到處都是:“哎好好,我進去等着,等着,那你們可快點兒啊,要是晚一天,我明天可就要十一萬了。”

正午的太陽下,梁旭博眼中濃郁的墨綠色仿佛更深了,已經接近純黑,就像是一灘深不見底的死水,不帶絲毫活物的感情。

男人被着目光看的渾身涼飕飕的,見對方點了頭,不敢再多待,立即揣着袖子退回了自己的房子裏。

外面僅剩了梁旭博帶來的一行人以及聞訊趕來的幾個支書和村民,視線緩緩掃過去,梁旭博臉上再次挂上和煦的笑意。

“周原。”

“哎,我,我在。”秘書忽然被點到名字,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心裏錘得跟打雷似的,就怕梁旭博再像那天一樣,要關幹部。

“你去把這戶人家周圍離得最近的十戶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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