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裏,而如今僅僅一天時間,确切的說是僅僅十二個小時不到,就直接跨越了63個百分點!昭陽縣從去年開始到現在,征了這麽多次地,就從沒遇到過這麽邪門的事!
很多人再看向梁旭博的眼神都變了。
之前征地進度怎麽也上不去,做什麽一發作了劉莊的十幾個幹部,竟跟坐火箭似的直接蹿着把任務全給一鍋端了?這不是明擺着說那些人不稱職嗎?
林杳本還帶着幾分洋洋得意的臉,立即就黑了。
這個梁旭博,他早就能說卻偏偏不解釋,非要等到自己發作完以後才妥妥說出這麽個數據來,豈有此理!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打臉!
林杳這下就是再想要借劉莊的事發作,也再發作不起來了,這小娃娃縣長,進入官場還不到一年時間,到底是哪兒來的這等手段?
接下來的整個調度會都在雲裏霧裏中進行,連同林杳潘志強在內,幾乎沒一個人心思還放在這兒,哪怕最後所有人彙報完後,一向喜歡長篇累牍的林杳竟也沒講幾句就直接宣布了散會,人群開始大面積往外湧,卻只剩下領導席上一幹人,一個都沒動。
今天的會議紀要劉民生罕見的分給了四個人,而不是再像以前一樣完全交給鄭妍去做,再加上會開得短,因而不到十點,便已經全部弄完了。
劉民生一看就是有心事,初稿遞上去的時候他正在寫一份文件,見鄭妍進來,立即關了窗口,只粗粗掃了幾眼紀要,便直接壓到了自己的案頭上:“行,今天晚了,都先回去吧,明天再改。”
說着,又大聲對外面辦公室裏的四個人喊了一聲:“明天都八點到,早點來幹活!”
外面頓時一片怨聲載道。
昭陽縣的經濟發展不快,因而第三産業相對更為落後,剛十點,街上的小吃店便再沒一間開着的,除了幾個KTV和一家規模不大的德克士,路上已看不到其他燈火。
鄭妍騎的是一輛二手自行車,因着桓妧沒有車子,只得坐在後座上,北方三月的天氣還是冷的徹骨,兩人哈出的白起袅袅散在夜間的空氣裏,再由紅綠燈一照,詭異的讓人心裏發慌。
“你以前都是自己一個人大半夜騎回家?”
鄭妍點點頭,把快要流出來的鼻涕吸回去,覺得眼睛有點澀:“是啊,要不然怎麽的,還指望誰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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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妧想了想,覺得還是問出口比較好:“那為什麽不找個男朋友?”
前面鄭妍背上一僵,而後苦笑出來:“說不到一塊去,你也知道,能上大學的誰出去了還想再回這個破地兒啊,我也相了不少次親了,都不大談得來。”
說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被凍得通紅的耳朵尖竟又紅了許多。
兩人正說着,旁邊小道上忽然就沖出一輛帕薩特,七扭八拐直沖着兩人就撞了過來!
騎着車子的鄭妍反應不及,一下子就愣在了那兒,僅憑着自行車的慣性繼續往前,卻是被吓得連車子都不會蹬了——
☆、chapter 16 英雄不是你想當
Chapter 16 英雄不是你想當
那車開的太猛,明晃晃的車燈直接打過來,兩人幾乎要睜不開眼睛,自行車循着慣性依舊直線騎着,從發現這車到它距兩人不足三米也不過一秒的功夫,哪怕反應再快,怕是也躲不開了。
得,別說休息三個月,估計這麽來一下,這一輩子都可以歇息了。
桓妧一把抱住鄭妍的腰就想帶着她一同跳出去,盡管知道生還可能性不大,但總該試試才好,誰知自行車剛被帶的歪了一點兒,從旁邊不知道那兒猛地掠出一道黑影來,只聽到“砰”地一聲巨響,桓妧整個身側一疼,連帶着鄭妍一起,兩個人立即被那忽然插入的黑影撞了出去,齊齊摔倒在三米開外的地方,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卻說那忽然插過來的東西,被後面橫沖直撞的帕薩特頂着一直走了三米多才将将停下來,若是再往前一點兒,怕是就要壓到桓妧二人,等一切靜止下來,那被撞得幾乎要變了形的黑影,這才顯出了它本來的樣子——
竟是一輛純黑的桑塔納。
今天晚上的調度會算是不歡而散。
但官場就是這樣,哪怕私底下争得你死我活,該走的面子卻不會不給。
等閑雜人等出去後,林杳這才緩緩坐回椅子,看了一圈坐在自己左右的十幾個縣級領導,特別是在梁旭博身上停了片刻,才緩緩換上一副笑面:“都這麽晚了,旭博縣長還沒吃飯吧?”
這一鬧騰,稱呼又變了。
梁旭博自然知道,這是他在給自己找臺階下。林杳在昭陽縣待了三年,該樹立起來的威信早就根深蒂固,梁旭博自認自己現在并沒有扳道他的勢力和能力,因此哪怕在外人眼中兩人再有多少分歧,私心裏又有多想生吞活剝了對方,然而在只有這十幾個縣級官員的小圈子裏,卻不能不給他面子。
特別是在對方提前開口示弱的情況下。
梁旭博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其餘人臉上溜了一圈,順着這臺階輕輕笑起來:“從鄉裏趕回來的,還別說,林書記這麽一提,倒真是覺得餓了。”
他下颚與唇部的線條太過深刻,平日無表情的時候,總顯出一股子冷苛無情的味道。而今緩緩一笑,竟讓人無心間莫名生出一抹親近,偏這親近中,還隐隐夾了疏離,恍惚間,好像思緒,也頃刻被帶跑了去。
林杳一怔,立即轉過頭不再看他,這瞬間的失态被餘下不少人看在眼裏,急轉之下,竟生出無數的念頭來。
人在官場,最講究的便是一個“氣”字,平日看到的官員,級別越高,哪怕他不說話,單往邊上一站,也能感覺出他的不同來,這就是久居上位而養成的一種“氣”,說白了,就是讓下位之人不由臣服的一種感覺。
偏剛才不過一笑之間的交鋒,竟無故帶出了一點相似的倪端,這就引人深思了。
察覺到林杳的尴尬,李耀文立即打起了哈哈,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正軌上來。
“我們幾個正好也沒吃,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吃頓便飯好了。”說着,直接給自己的秘書打了電話,交代了幾句。
就餐安排在龍萊飯店,十來個人被安排在一間大包廂裏,那老板小心給關了門,就站在五米開外的走廊上伺候着,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許靠近一步。
在昭陽,昭陽賓館是宴請外面人的場所,而龍萊,才是官員們聚會的場所,老板據說是林杳的親戚,菜色還算不錯,更重要的是,在這裏面說點兒什麽,沒人敢傳出去。
一上了酒桌,剛剛會後被收起的獠牙便立即露了出來。
林杳坐在主位上,正對着門,而梁旭博作為縣級領導中的最末位,便被安排到了他的對面,背對着門。
菜還沒上來,桌上就先端了八瓶五糧液,林杳笑眯眯的親自打開,直接放在桌面上,一直轉到梁旭博處才停下。
“旭博縣長來的時候正趕上縣裏去江城學習項目,常委都沒來全,今兒這一頓,算是給旭博縣長補的接風酒了。”
說着,自己已先端起了杯子,小一兩白酒滿騰騰的晃着,直接對上了梁旭博。
這種敬酒梁旭博來的這大半個月,還真是見了不少。
昭陽的習俗,如果上級給下級敬,那麽是要喝一陪三的,也就是說,林杳喝一個,而梁旭博自己,則要陪上三個,如今在座這一圈都比自己級別要高,來的十三個人裏,一圈下來,自己就要喝上三十六杯,這一圈下肚,近三斤50°的白酒還不直接就将人給灌醉了?
華國人的交情,都是酒桌上喝出來的。而林杳一開始便做足了姿态,這杯子若是不滿上,就是真不給面子了。
梁旭博心下一動,也跟着勾起了唇:“我這酒量林書記怕是也聽過,二兩就能倒了,要不這樣,讓我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一會兒單獨跟大家走一圈,林書記看怎麽樣?”
“哎,小梁縣長這麽說就不對了,我們喝酒講究的就是個不醉不歸,三兩口一小杯喝起來看着就不痛快,咱大老爺們兒哪能讓人笑話!”
坐在梁旭博旁邊的另一個副縣長立即堵住了他的話。
梁旭博不以為杵,反倒加深了笑意,再次放軟了姿态,說的林杳一陣得意,立即又給旁邊坐着的幾個使了眼色,今兒是勢必,要灌醉他了。
一邊不住勸,一邊插科打诨偏偏不去接那杯酒,雙方之間磨着就快出火藥味兒了,眼見林杳臉上的笑要挂不住了,包間的門被人輕輕扣了三下。
這是要上菜了。
梁旭博立即笑道:“正好,讓我先吃點東西,一會兒陪林書記喝個夠。”
林杳臉上立即緩了緩,也跟着笑道:“都聽到了,旭博縣長可是自己親口說的,一會兒誰也別放過他!”
雖說是開玩笑的語氣,但在座的哪個不是人精,梁旭博今晚就只剩了兩條路可以走,要麽醉死在這兒,要麽直接得罪全縣的領導幹部,那他以後,也不用再在昭陽待下去了。
菜是一起上的,一共十八盤,湯水和主食則要等吃完後再上,林杳随意動了一筷子,底下人才跟着提著,梁旭博嘴角噙着笑,随意轉了轉桌子,夾起其中一盤香椿雞蛋便送了兩筷入口。
“龍萊的菜味兒倒是越來越好了。”梁旭博笑笑,又夾了一筷。
見他已經吃了東西,旁邊人哪還能再放過他,當即王德興便在林杳的示意下将梁旭博桌上的酒杯給滿上了,酒面高出杯沿,顫顫悠悠眼見要溢出來一般。
“來,旭博縣長。”
這次梁旭博異常痛快,沒有再做任何推辭,便直接對着林杳舉了舉,一杯下肚。
在座之人齊齊叫好,看着他又灌下去一杯。
這杯子若滿了能裝近一兩,梁旭博連喝了兩杯,仿佛不勝酒力似的立即又夾了一筷子菜,便和林杳碰了杯,眼見要将第三杯送到嘴裏,卻在杯沿到達唇邊時,頓住了。
在衆人十幾道視線下,梁旭博緩緩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只見麥色偏白的胳膊上,已起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紅疙瘩。
衆人心裏俱是咯噔一下。
這是……酒精過敏!
再看梁旭博的臉,本以為是因為上頭而導致的紅色,此時也已經有細小的紅疙瘩漫過了脖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加深。
“旭博縣長,你,你怎麽不早說?快,叫人進來,送醫院!”這下連林杳都慌了神,酒精過敏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因着個人質體問題,有時候一小杯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命!想着剛才自己不斷的勸酒,若是梁旭博出了什麽事,市裏怕是會要徹查,眼見兩會就要結束,全國媒體整天伸長了脖子就想找點兒醜聞出來,在這種節骨眼上,這不是找死嗎!
“不用了,我沒想到自己還能白酒過敏,以前從沒喝過,所以不大清楚。”在一桌子人的慌亂着,梁旭博顯得尤為鎮定,一邊安撫林杳一邊撥通了自己司機的電話:“小武,上來接我一下。”
梁旭博是被自己的司機扛下去的。
沒想到那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有那麽大的勁兒,把梁旭博一個一米八多的男人扛在肩上,竟一點兒都不費力。被留在飯店裏的衆人看着一扇幾乎要被踹爛的門面面相觑,直到梁旭博走了許久,才有人哎呀一聲,使勁兒拍了拍腦門。
“毀了,讓他給走了,倒把正事給忘了!”
他這麽一說餘下人這才齊齊想起來今兒要灌醉他的目的——
他們為梁旭博在飯店的隔間裏,準備了個女孩子。這女孩兒正是劉莊鄉黨委書記郭大壯的閨女,花兒一般的年紀,配上還沒結婚的副縣長,确實不虧。
至于今晚之後的事,他們早在下午就商量好了,一系列動作只要将梁旭博逼得再動彈不得,那麽昭陽這趟渾水,就再沒人能攪得動。
可誰想千算萬算,竟沒人知道梁旭博對酒精過敏,真是晦氣!
縣長潘志強摸摸鼻子,有些不大确定:“你說他是不是看出點什麽了?”
林杳點在桌上的食指頓了頓,半晌,才沉聲開口:“別管看沒看出來,這個梁旭博,怕是留不得了。”
卻說梁旭博被武子龍一路扛了下去放到車裏,眼見周圍沒什麽人了,他這才一改剛才神志不清的模樣,慢吞吞從後排坐起來,揉了揉額角。
“今兒讓你這麽一扛,我算是出名了。”
武子龍今年22,特種兵出身,已經跟了他四年,兩人間早就沒什麽顧及,聽他這麽一說立即板起了臉:“知道自己吃雞蛋過敏還敢下筷子,不就是幾杯酒嗎,不想喝可以不喝啊,誰還能奈得了你?”
“這就生氣了?”梁旭博笑笑,又看了看已經蔓到手背上的疙瘩,擡眼間,神色已經莫名起來:“又不是幾年前在燕京的時候,這兒啊,可不是我說了算。”
說着,就已經低聲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小武,你給我查查去,今兒晚上有點兒不對味兒,我怕這些個老東西還有後手沒出來。”春風拂面的聲音裏,他這笑容已經凝聚到了冰點,小武沒來由打了個寒戰,剛要問問是不是要打電話回京裏報一聲,就看見後視鏡裏自家不着調的祖宗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臉貼在窗子上,饒有興味地看向窗外。
小武瞟了一眼,是個騎自行車的女孩子,後面還帶了一個。前面那個他見過,至于後面的,卻是根本沒什麽印象。
小武打了方向盤剛想拐上去醫院的路,就聽見身後梁旭博忽然收緊的聲音:“橫過去!”
電光火石間,梁旭博一手拉了安全帶迅速扣好,小武動作先于意識,車子忽然一個掉頭,想都不想直沖着那兩個女孩兒就橫了過去——、
“砰——!!!”
☆、chapter 17 現場不是你想遮
Chapter 17 現場不是你想遮
給梁旭博下的套他沒鑽進來,林杳憋了一肚子火氣,幸而龍萊的老板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見氣氛不對,立即無視了那扇被踹爛的木門,陪着笑走進來,垂腰谄道:“表姑父,潘縣長,今兒個天還早,要不給小的個孝敬的機會,讓我給各位領導安排安排您看怎麽樣?”
龍萊位于昭陽縣最繁華的一條路上,兩邊落滿KTV與各種酒店桑拿洗腳中心,而龍萊憑着和林杳的關系,和周遭這些娛樂場所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只要來這兒吃過飯的領導,幾乎沒一個沒享受過他的“安排”。
因而聽他這麽一說,幾人尚還黑沉的臉色立即就緩了下來,皆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來。
給李耀文洗腳的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大姑娘,穿着服務員松垮垮的制服,一雙大胸裹在明顯小一號的肚兜裏,呼之欲出,她蹲下的時候,李耀文的眼神兒從溝壑處溜過,頓時就被黏在了那兒,再也移不開了。
吸溜了口唾沫,兩只還泡在水裏的腳丫子極不老實地攀着她的腰線一路向上,直到按壓住那對大白兔,兩根大腳趾就印在乳鴿頂端的紅櫻上,輕輕一壓,便能感覺到驚人的彈性。
李耀文頓時周身舒坦地跟什麽似的,除了一處硬着,身子其餘地方頓時就軟了。
女孩兒嘤嗡一聲,順勢雙手扣上他的腳面,重重按在自己胸口,上身轉圈般動着,身上軟肉便摩擦在他的腳心,簡直酥到了人的骨子裏,李耀文被這麽一摩,幾乎立即就要瀉了出來。
一把将人摁到,剛要提槍上陣,包間的門就被人敲響了,李耀文一驚,剛才還硬着的小東西立即疲憊下來,不出三秒,就軟塌塌成了一灘鼻涕樣,李耀文老臉一紅,不由一陣火大:“誰?”
“老哥,是我,德子。”
聽見是王德興的聲音,李耀文迅速收拾好臉上的厭惡,迅速從女人身上爬起來,給他開門。
王德興剛一進來,就直接把衣衫不整的女服務員讓了出去,這才關上門,不待李耀文發問,便一臉神神秘秘地低聲問他:“老哥,你和劉紅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李耀文滿不在乎地揮揮手:“還不就是那檔子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給我裝什麽。”
“你們那點兒破事我當然知道,我說的是嫂子,她打電話問我來着,也不知是從誰那兒聽來的,我看她心裏也沒啥底兒,趕緊過來給你說說。”王德興下意識略去了鐘淑俊詢問的時間,以及中間他做的布置。
李耀文已驚出一聲冷汗,再顧不得面子問題,直接拿起旁邊的衣裳往外走:“謝了兄弟,改天哥哥請你喝酒。”說着,已不見了蹤影。
看着還悠悠蕩着的門,王德興嘴角緩緩擒起,露出個寡薄的笑,誰知他這笑容還沒來得及漫開,隔壁屋的武裝部長拿着手機急慌忙素地從屋外走了進來:“王主任,李縣長在哪個屋?快通知他,出事了,他侄子開車酒駕,把小梁縣長的車給撞了,聽說車都扁了!”
交警隊的執勤人員接到車禍電話趕到事發地的時候,交叉路口處僅剩了兩輛被撞到變形的車子,地上灑了幾抹不明顯的血跡。在交警隊混的,縣裏所有職權部門的車牌他們都記得一清二楚,而那輛中間被撞得凹進去一大塊的桑塔納他看得明白,可不就是剛剛分給新上任的梁縣長的車子!
交警隊長楊龍面上一陣哆嗦:“快,調監控!醫院那邊聯系上沒?情況怎麽樣了?”
剛問着,他的電話就響了,楊龍一看那號碼,頓時一陣頭大:“李縣長,我是楊龍。”裏面人苛着聲音說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楊龍一腳踹在車子上,狠狠啐了一口:“媽了個逼的!”
旁邊小交警已調出了紅綠燈處的攝像,極沒眼色地問到:“隊長,監控。”
楊龍轉而給了他一腳:“看你媽逼啊!現場處理下收隊,把錄像帶回去,封起來誰也不許看。”說着又狠狠啐了一口。
從那輛帕薩特扭曲的痕跡能看出來,車裏的人十有八九是酒駕了,但偏偏酒駕這主是鐘淑俊弟弟家的老大,聽着電話裏李耀文的意思,這事兒可能是想要私了了。
但被撞的那個……楊龍一陣頭大,被冬末春初的小風一吹,立即冷得打了個哆嗦,擡頭看了眼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連顆星子都沒有,明天這天兒,怕是要變了。
電話裏的指示是要立即銷毀那卷錄像,楊龍回到交警隊後随意看了眼裏面的內容,也正是因為這一眼,他給自己留了個心眼,将那卷要銷毀的帶子私下扣了下來。
原因無他,別人看不出來,他在部隊帶了十幾年才轉業,可是一眼就看出了裏面的不尋常——
從梁縣長的車子移動的軌跡和反應速度來看,他的司機,很可能受過多年的專業訓練,決不可能只是個普通人,而能請得起這樣司機的人,又怎麽會是普通人?
楊龍第一次,對這個被全縣傳知毫無背景的小縣長的身份,起了懷疑。
警方很快介入,由于錄像監控“忘了開”,因此只能從車禍現場判斷。而從現場的痕跡可以看出,那輛帕薩特本是沖着騎自行車的兩人撞過去的,而梁旭博的桑塔納則是從旁邊橫插進了雙方間的縫隙裏,也正是因為他這麽一插,那輛大馬力的帕薩特便直接撞到了它的腰上,速度被緩沖下來,桑塔納也因此被帕薩特頂着往前走了好幾米,借着這個力道,本是必死無疑的兩個女孩子,由此被撞了出去,所承受的力道也小了許多。
而從現場血跡看來,這幾個人,應該都沒什麽生命危險。
弄明白後,縣公安局局長闫磊這才大大松了口氣——只要不出人命,事情就能壓下去。
想着,立即回了鐘淑俊的電話。
有人想掩蓋真相,有人想借題發揮,只是這一切,暫時都和桓妧沒有任何關系。
被救護車拉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醒了,右手軟趴趴垂在身側,怕是已經斷了。旁邊躺着還在昏迷中的鄭妍,而車廂內不遠,梁旭博一臉血被他的司機抱在懷裏,輸液瓶就吊在頭頂上,顯然已經厥了過去。
他車子承受了九成力道,又是從中間部分撞進去的,坐在後排的梁旭博首當其沖,盡管在武子龍的刻意躲避下沒有傷到要害,但他承受的沖撞,仍無疑是最大的。
桓妧心頭有些微微的亂。
盡管這個男人在她眼裏,一年後注定會是個死人——當然,她只想過要救下鄭妍,至于随行的另外兩個人,桓妧從未做過打算。
而現在,因為自己的到來,鄭妍的加班時間被改變了,而本不該出現在今天的車禍,也因此橫生出來,偏偏他還是為了救下自己二人……若是這個男人有個三長兩短,也是自己的蝴蝶翅膀造成的。
只是她不大明白,明明與他毫無幹系,他為什麽要沖出來?難不成……
桓妧将視線轉到鄭妍身上,以自己的理解給了這件事一個自認合理的解釋——怪不得明年出事的時候,是鄭妍跟着他入的京。
想通以後,桓妧緩緩靠在車壁上,重新轉回視線,雙眼一錯不錯看着眼前這個剛才還在會上大殺四方的男人,時隔多年,再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
“十三,他會死嗎?”
腦中停頓片刻,廖13罕見地沒跟她開玩笑:【隔着這麽遠我也不知道啊,你得碰到他我才能給他做檢查。】
桓妧抿了抿嘴,看了眼抱着男人兇神惡煞的武子龍一眼,在他殺人般的視線裏,緩緩爬起來,移到梁旭博身前,伸出了手,想要碰觸他的腦袋……
就在這個時候,身下那雙仿佛被血浸了半邊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四目相對。
☆、chapter 18 人情不是你想還
Chapter 18 人情不是你想還
身下這人面部每一寸都生的極好,也是标準的黃皮膚黑眼睛,但從桓妧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瞳孔周圍細細的一圈上,濃郁的墨綠仿佛最上等的翡翠,和純黑交融過度,若不是光線太強,怕是根本就發現不了。
不是隐形眼鏡的紋路,這個年輕的副縣長,怕是有幾分之一的別國血統。
她随時随地都能陷入深度發呆的樣子映在身下男人眼中,再通過他的雙瞳反映回來,桓妧立即便在裏面撲捉到了疑惑後重新轉為平靜間不經意帶出的一抹的狹促,立即眨了眨眼,被抓包的尴尬一閃即逝。
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爬上梁旭博的嘴角。
桓妧垂眼直起身子,收回了要探上他額頭的手,既然醒了過來,那就說明至少沒生命危險了。
“我來是跟你說聲謝謝。”桓妧想了想,見男人依舊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等別的話,不由怔了怔,再想想,卻是無其他話題可言,那他這表情是什麽意思?
忽然想到他救自己二人的目的,便立即了然般又加上了句:“鄭妍也沒事,只是撞到頭昏過去了。”
她這一系列心理活動透過面部根本沒有顯現出來,便連眼球也是蓋在睫毛下,沒把情緒洩露出分毫,可偏偏卻加深了男人臉上的笑,反倒在聽到自己補充的話時,笑意緩了緩,當即轉了話題。
“我救了你一命,單就得了一個謝字,有些虧了。”他眼球向上轉了轉,做出努力想條件的樣子,一邊試圖從武子龍臂彎裏站起來,卻被後者無情地摁了回去,面上頓時一陣懊惱。桓妧不由一笑,忽然覺得這小縣長也挺可愛的。
這才反問道:“那你想讓我怎麽報答你?”
梁旭博眨眨眼,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此刻他的笑容已爬上眼角,頓時,過于深刻的五官立即柔和了許多,幾乎要讓人忍不住掏心置肺。
桓妧心下當即一滞,這才想到,自己不過是第三次見到這人,交流也才是第一次,偏就生不出一點防備之心,如此年紀便已生出這等手腕,若不是未來即将發生的那場地震,這人一路走下去,又将會達到怎樣的高度?
可惜的同時,袅袅一絲防備緩緩包裹住她的心。
敬而遠之。
許是看出了什麽,梁旭博勾起的唇角緩緩收了回去,方才還濃墨般的眸子瞬間褪了眼色,重新閉了眼,再不置一詞,車廂內除了醫護人員偶爾的小聲交談,就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因為是半夜,救護車很快便到了醫院,三人依次被擡下去,剛進門,桓妧就看見了另外四個在車禍中受傷的人,顯然比自己幾個傷的更重,此時全是昏睡不醒,擔架側過她身邊,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
怪不得那輛帕薩特會這麽橫沖直撞地撞過來,原來是酒駕。
桓妧做完CT,右手打了石膏出來的時候,梁旭博已經在包紮頭部,傷口太深,因而他一頭半長不短的軟發直接被剃成了毛寸,一圈圈繃帶纏過去,太過年輕的臉立即便暴露了他的年齡。男人此時正仰頭坐着,從眼下還能看到些許青黑,桓妧下意識地就想到了他剛才的問題,要怎麽去還這份人情?
只這一道不徐不疾的目光,梁旭博就醒了。
等到桓妧從發呆中清醒,男人已經看了他許久,終見桓妧的目光有了焦距,這才就着護士的動作偏了偏頭,仿佛不經意地問道:“在想什麽?”
就好像倆個人已經有多熟了。
借着這話的空檔,桓妧已經有了答案,當即走過去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看着他的眼睛,緩緩道:“我在想古代一個故事。”
梁旭博的眉腳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這個故事,叫二桃殺三士,我覺得古人真是笨啊,兩個桃子,直接用刀子切開分成三份就好了,做什麽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最後偏誰都得不到好處,如果是我們現代人,肯定不會這樣,你說對不對?”
梁旭博的喉頭動了動,眉梢也跟着皺了起來。直過了幾秒,才了然般回視過去,聲音仿佛一時間也輕快了許多:“只是如果拿着刀子都分不均勻,還是會死人的。”
“但那個時候死的,卻是分桃子的人,”桓妧輕輕一笑:“以及得到好處少的那一個。”
說完,桓妧站了起來,直接走回自己的病房。
他既然已經聽懂了自己的意思,那這份人情,她便已經還上,至于以後他會怎樣,是飛黃騰達扶搖直上,還是循了命中的老路重新走過,都與她再沒有任何關系了。
從她離開,梁旭博閉目,時間就仿佛已經靜止。直到包紮的小護士離開,一直站在旁邊當壁畫的武子龍被心頭疑問折騰到坐卧不是,終于見旁邊再無他人,這才将憋了一晚上的問題問出來:“你當時為什麽要救她們?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要怎麽跟家裏人交代?”
聞言,梁旭博阖上的雙眼忽然動了動,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說起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姑娘的時候了,她看了我三次。”
“所以呢?”武子龍撇撇嘴,問出的話自己都不信:“梁大少爺被一個丫頭片子看的動了真情?”
“第一次,她并不知道我是誰,只是發了會兒呆,然後應該是忽然被某些念頭驚醒,緊接着目光下垂眼球卻向上轉了半圈,唇部肌肉微微繃緊,牙齒咬合內壁,眉稍略鎖,這是懊惱的表現,應該是因為我的樣子,讓她想起了什麽人,這個人曾給她造成過一些不愉快,只不過痕跡有些淡了,她自己該是已經将這些不愉快彌補過。
“第二次,是在我彙報完征地進度之後,那個時候林杳和潘志強剛交鋒過一次,別人都因為潘志強的插話轉移了注意力,只有這個人,看的是我的表情。唇微張,雙目瞪視,雖然表情不大,但還是在驚訝,我猜,她是看出了當時的勢力劃分。
“而第三次就更有趣了,我沒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卻能感覺到,她在可憐我,偏偏這份可憐是因為我剛剛在與其他人的交鋒中取得了一次小勝。小武,你說,我有什麽可憐的?”
武子龍早知道他在國外進修時曾選修過一門微表情學,因而聽他這麽一說,立即就信了,只是對他口中說的可憐,卻下意識嗤之以鼻。
梁旭博顯然沒有要問他的意思,因而剛說完,自己就給了答案:“在那個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只能說明,她對我兩邊都不靠的站隊方法并不認同,甚至還能肯定,我會吃虧。”
小武立即撇撇嘴。
“先不說你判斷的對不對,難道就因為這個事,就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人?”
“為什麽不值?”梁旭博挑眉,聲音裏沾染的笑意又加深了許多:“二桃殺三士,單憑這幾個字,就值了。”
還有一句話他卻沒有說,因為在桓妧說出這個典故的時候梁旭博便已經意識到了,他上任之前便成型的思路,曾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