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刑軻裝似沒感受到他的敵意,“既然現在魔妖二族還未開戰,那咱們還可說些平常話。”
“噢,我可沒有閣下如此心大,實在無甚心情。”雲弈說完,快速上前,把刑軻拒絕了個徹底。
看着他的背影,刑軻若有所思,随後倒也沒說什麽。
兩路人馬自羅剎林之後分道揚镳。
船上
言姝坐在甲板上,迎着海風,似在思慮何事。
這一路上她都極少說話,雲弈看出來了,以為是為魔族之事所煩憂,他原本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言姝當時還應承了。
現在來看,莫非不是因為這事兒。
雲弈走近,“外面風大,長老要不回船艙歇歇。”
言姝回神,“不用了,挺好的。”
早知她會如此說,雲弈笑着搖首将手上準備的鬥篷披在她身上,“可別仗着自己身子好就胡來。”
他說完,扯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
一只手撐着下颚,盯着言姝道:“長老有何煩憂說出來便是。”
言姝搖首,“我只是在想渡過南海之後先去一趟凡間。”
“噢?”
“那女子的屍骨趁早葬了較好,還有梵樂,我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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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頭機靈的很,頗像我小時候,不會吃虧的。”他滿不在乎道。
卻不知在他提及像他小時候的時候,言姝的目光略有些躲閃。
當然,她方才思慮的事兒不只是這個。
而是離開鬼族之前,她又去了一趟芊澤灣,将關于蘭茵的壁畫仔仔細細多看了幾遍。
上次太歲鼎一事線索已斷,她只能再想辦法去找眼睛。
據那老者所言,蘭茵是突然消失的。
如果她記憶沒出錯,當年兄長識破蘭茵的僞裝,随後将其打傷趕走之後再沒有過問,本以為她會回鬼族。但壁畫上顯示她同一男子離開之後再沒有回來。
帶走蘭茵的男子是仲炎,當年仲炎讓蘭茵設計兄長,從而使得兄長愛上她。
後來她目的露餡,雖然之後她哭訴真的愛上兄長,可惜帶着目的而來,這段情誼就變得不再純粹,兄長終究心死。這也是讓他決定同仲炎正面應戰的□□。
之後……之後……言姝細想,那時候她滿心心思保住魔族,随之兄長的屍身變成烏雲谷,她就一直守護至今。
至于蘭茵的去處确确實實成了謎。
她知道,兄長即便是恨蘭茵,這心底終究放不下的。愛了就是愛了,若是能說放下就放下,世間哪兒還有那麽多的癡心人。
她不清楚将蘭茵趕走之後,兄長到底有沒有去找過她。
而蘭茵當年還哭着起誓過,她在接觸過兄長之後,絕沒有背叛過她兄長。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聽聞兄長死去的消息,會不會去尋他呢。
換着想一下,若是自己喜歡的男子突然死了,她定然會去尋他的屍身所在,亦或是墳墓所在。
她捏了捏眉心,越想越複雜。不得不得重新理一下。
當時她和兄長分開,随後聽從兄長吩咐守護魔族。她知道兄長是去仲炎正面交戰了,一切該有個結束。沒過多久,仙族突襲,她不得不趁亂逃離,也就是當時在密室所看到的那段畫面,正是她逃離之後被仲炎抓住的場面。
那時候,仲炎和兄長交戰結束,仲炎說兄長已經死了。自己當時不願意相信,召喚出聚靈陣從而保住一命,随後找了個隐秘之地養了半月的傷才回了魔族,利用聚靈陣将仙族打敗。
等到魔族安頓下來,她才有時間去尋兄長的屍骨,也就是王西村的位置。
她到的時候,兄長屍身完整的躺在那裏,身上有術法加身,所以并未腐爛。但獨獨少了只眼睛,她準備把屍骨帶回魔族的時候,手指一碰到那屍體,術法消失,接着從兄長的胸口處浮現一顆石頭。
沒錯,那就是仲炎千辛萬苦要找的五色石,仲炎怕是萬萬沒有想到兄長會将五色石藏在身體裏吧。
而後她便聽到兄長留給她的話。
死之後,将他的屍骨帶回魔族,他的怨氣會化為世間最牢固的保護罩。是留給她的保護罩,也是魔族的。
五色石也被他留下送給唯一的妹妹。
既然他連死都打算好把屍骨作為最後一個‘禮物’留給重要的人,那蘭茵呢?
假設蘭茵先她一步找到屍骨,兄長對此會有所預料嗎?他也會像留給自己一樣,将身體的一部分留給蘭茵嗎?
“長老?”
言姝回神,目光定住才看到雲弈略帶疑惑的看了半響,“嗯?”
“您這是入神太久,我不大放心。”他笑笑,自己看了她許久,對方一點察覺都沒有,完全沉思在自己的思緒中。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個……如果一個女子帶着目的接近一個男子,然後那個男子愛上了那個女子。但後來男子知道女子騙了她,還會……喜歡她嗎?”
這才是言姝摸不準的地方,她知道兄長心底是有蘭茵的,可問題是她不知道蘭茵在兄長心底的分量還剩下多少。至不至于将自己的眼睛送給她。
這個問題問出來其實很奇怪,也就她自己沒有察覺。
雲弈回味她話,難道這麽半天她就在想這個。
“我能問問,這裏所謂的男女是……”
“我只是說如果。”言姝也意識到這個問題讓雲弈幫忙解答是挺奇怪的。
雲弈不由笑出聲,低沉與悅耳,他盯着言姝眨眨眼,“好吧,長老說了是如果那就是如果。這感情才是世間最玄妙的東西,如長老所說那般,我想那男子一定很痛苦吧。若真是愛了,就算對方騙了她,還是會愛的。若是能輕易放下也就不能稱之為愛了。”
“不恨嗎?”聽他說得頭頭是道。
恨?怎麽可能不恨,心愛的女子滿心裝的是算計。
“怎會無恨,可這恨之根源還是愛啊。”
“噢。”言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照雲弈這麽說,兄長當年應該是很糾結的,自己也是,什麽都不懂也不會安慰他,那段時日整日借酒消愁,頹廢至極,若不是還有魔族的存在,她也無甚把握兄長是否會振作起來。
總歸是她現在迄今為止能想到的唯一的線索,先去找找吧。若是又斷了,她只得再想辦法。
“長老怎麽突然提及關乎于‘情’的事?”雲弈可不覺得那所謂的如果真的是如果。
“沒有,只是偶然想到。”她說完,淡淡一笑,“也不知值不值得。”
“嗯?”雲弈見她神色有些低沉,想必是想到什麽不好的事。
言姝眺望湛藍的海,她說不清是否值得。就為了一個女子,兄長也算是間接害了随柔。最後蘭茵也說不清是不是真心,即便如此,按着她的猜測,兄長大抵還是會将重要的東西留下來保護她。
明明女子錯了呀。
令她當初映像最深刻的是,兄長險些為了蘭茵放棄魔族。若不是後來蘭茵目的暴露,說不定現在也沒有什麽魔族了。
首先,就算對方是真心。就為了這份真心,放棄所有,哪怕是他犧牲一切換來的珍貴。于言姝而言,不值得。
“為了一個女子不顧一切放棄所有不值得吧。”她低聲道。
此刻,雲弈原本帶着玩笑的神色漸漸恢複正經,“你太小看男子的感情了。”
言姝擡眸不解,“小看?”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小看了,亦或是她沒有經歷兄長經歷的,所以無法平心而定。
“這世間有那麽多為對方付出性命的,長老覺得值嗎?”雲弈反過來問她。
言姝顯然被他問住,只是他的目光太直接,迫得她不得不轉眼,無意間瞧得手腕上的琅月石,便感覺到臉上發燙。
“我……你覺得呢?”她突然回答不出來了。
雲弈克制住自己的眼神,轉眸去看海面,“長老以後會知道的。”
這等模棱兩可的話,言姝聽出幾分勢在必得的意味。
是她的錯覺嗎?言姝看過去,正是雲弈閉上眼側對着她,他的眼形很好看,很長。雙眉不似其他男子那般濃密,或是雜亂。反而有些秀氣,長眉入鬓,在他臉上倒也不顯女氣。
只是……透過鬼族經歷來看,雲弈心很深,若是他不自己坦言,旁人很難猜到他心中所想。
怪不得東方說他很适合魔君的位置。
也擔得起這個位置。
“昨夜我已傳書回魔族,這個時候魔君應該已經知曉情況。”言姝說道。
雲弈睜開眼,方才炙熱已經淡下去,恢複成原來的幽深,“該準備了。”
“不過這準備的時日應該不會短。就怕妖族卑鄙,突襲的話可就措手不及啦。”雲弈接着說道。
“你似乎一點都不擔憂。”
“就算我擔憂,這路該怎麽走還得怎麽走。不如放寬心,我猜猜……這個時候靈鳥應該趕回妖族了。”他對着言姝燦然一笑,好似周遭都失了顏色。
準備出來透氣的淵,一見這畫面,忍不住捂眼睛。
咦,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