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腳剛落地,一只飛鷹便從天而降,他搜羅出一張字條。
看完之後在指尖燃燒,眼中多了幾分冰冷。
“很好,我倒要看看,妖族是怎麽慘敗的。”他笑得殘忍。
……
言姝到魔族的時候沒有找到雲弈,魔君也早早歇下了。這事兒看來還得明日再議。
想着便徑直回了烏雲谷,即便常年身在谷中,她幾乎不會去霧峰。
哪裏很冷也很高。
那是……兄長的心所化。
霧峰邊緣還可瞧見戍守的異獸,她是烏雲谷主人,那些異獸自然不敢阻攔。穿過重重石門,到了千層索橋,裏面燃燒的是磷火,照亮整個無盡深淵。
千層的索橋通過四周無數的洞穴,細看會發現,每個洞穴上方都盤着一只蛇,她依着記憶中的路走向其中一個洞穴,靠近的時候那條蛇突然睜開眼,已經亮出尖銳牙齒,直到言姝走進去它方才收回牙齒緩緩閉上眼。
言姝穿過漆黑的長道,不久便聽到水聲。
過去是一個水潭,中間是一個底座,底座上有一個牢籠,上面纏繞了許許多多帶刺的植物,女子一身素服盤腿坐在裏面,歲月令她已然蒼老,觀其相貌,亦可窺其當年風華。
“你……來了。”她看過來,透過牢籠間的縫隙将言姝看得清楚,随後輕輕說道。
言姝颔首在她踏出第一步的時候,水潭裏長出茂密的水草,漸漸的凝固成一道長橋,若是換了旁人,這水草就會纏上其身子,吸食其身上的血肉。
走到底座之上,言姝站定,女子也跟着站起身來。
這時她第一時間注意到言姝手腕上的東西,“這是……弈兒送你的嗎?”她有些不敢問,可又實在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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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姝垂目見她所說的應該是這琅月石,點點頭,“巧合之下救了他,他說這是謝禮。”
說完,意識到自己好像多言,這話就像解釋一般,可說出來又覺得奇怪。
女子微愣,随後僵硬的笑笑,沒有再提及琅月石。
只是餘光依舊不舍。
“那個……敢問長老前來何事,難道……他們出事了?”她緊張道。
“上次相見還是你生下梵樂的時候。”
女子眨眨眼,不覺眼睛泛紅,她無語哽咽,随後平複一陣說道:“是,這事兒還要多謝長老。”
“那梵樂現在可好?”她接着問道。
言姝實話說道:“起初不算好,在蓮池養了二百年方可正常成長,現在約是三百餘歲挺好的。”
“竟然……都五百年了。”女子喃喃道。忽而又想到什麽說道:“那弈兒呢,還有……還有魔君……”她問這二者的時候眼底滿滿愧疚,言姝無心去窺探過往之事便實話說道:“尚可。”
女子點頭,他們好就好。
“對了長老來此是……”
“關于梵樂……還有……雲弈。”言姝淡淡說道,回來途中她想起雲弈手心印記,作為母親她應該知道些許。
“您說。”
“現在梵樂已經出谷,但凡她和魔君或者雲弈相遇,就可猜到其中關系。”
畢竟,梵樂和面前的女子長得……太像了。這也是她及時阻止梵樂回來的理由,上次梵樂還小同魔君相處不會有任何偏差,但現在她已經長大了,眉眼間都是面前女子相似的神态。
女子糾結的垂眼,“都是我的錯。若……魔君知道的話,他會不會懷恨梵樂呢?”這是她一直擔心的事,她不想因為自己的關系讓女兒遭到親生父親的怨恨。
其實,言姝想到雲琰的性子,大抵是不會。不過萬事總有意外,她看不到未來無法保證。
“這事兒滿不了多久。”她直言道。
女子倒是沒有多堅持,“我知道,這些年來長老對梵樂的養育之恩,是我無以回報。以後的路是她自己決定的。”她這話态度表明,總之困在這裏已經五百年,她已分不清歲月,滿心的想便是在外的兩個孩子能夠好好的。
“她也給予了我陪伴。”言姝真心道。
可以說前四千五百多年她過得十分單調孤獨,後五百年因為有梵樂在,心裏才踏實平和許多。
女子抿唇淡笑,許是釋然,“方才長老提到雲弈,弈兒怎麽了?”
“他手心有一紅印你可知?”
提到這個,女子明顯變了臉色,久久不語。
言姝耐心的等着,直到女子恢複過來,雙手抓住充滿刺兒的牢籠,瞬間反應過來,但為時已晚,鮮血從她掌中流落出來,她忙的放開手。那刺兒是會吸血的。
還有水潭裏的那些水草,聞到血腥味一股腦的冒出來,言姝施法将它們壓下去,這才恢複安靜。
女子毫不在意手上的傷,忙的說道:“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長老求你不要瞞我。”她說着落淚無聲。
“看來你知道一二。”言姝篤定道。
女子身子微顫,“是……那個紅印本來是沒有的。”
“嗯?”
女子撇頭閉眼說道:“是我,一切都是因為我。那印記其實……其實是妖血。我母妃不是鬼族,而是朱厭之後。”
“朱厭?”言姝驀地明白過來,朱厭這種兇獸,其精血是可以傳承的。如果說面前女子的母妃是朱厭之後,那她身上就帶着朱厭的血。
“那你為何說原本沒有。”她意識到這一點,定是當年發生了什麽事。
女子無心隐瞞,這也正好戳中她的心事,跪坐在地上她開口道:“原本擁有朱厭的血就已經是得天獨厚了。可我偏偏傳承到朱厭的精血。我等又怎可駕馭得了其精血呢。更何況我還是女子……待我一千歲的時候,我便意識到自己開始變老,脾性變差,甚至渴望紛亂,渴望鮮血。我想起母妃臨終前所言,我的身子根本融合不了精血,若是不能及時傳承給他人,我就會死。”
“你……傳給了雲弈。”言姝聲音小下來。
女子抱頭痛哭,“我知道是我錯了,當年我一時……一時沖動,他還是個孩子啊。根本沒辦法選擇,這精血只能傳給自己的孩子。我不想死,也不想失去魔君和弈兒。”
“之後呢,雲弈發生什麽變化?”言姝自己都不知道問出的話開始變得強勢和急迫。
女子心思不在此自然沒有察覺,她似在回憶,“開始發狂,甚至殺了自己的貼身魔卒。後來魔君知道了……我瞞不過去便将所有都告知他。”
“你可曾想過他也會承受不住。或者被那精血吞噬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我知道。就是知道我才會後悔啊。”女子終于忍不住了,當年她進來這裏的時候還一派平靜看破,現在呢?當年許是一直忍着的吧。
言姝知道自然雖然不大明白男女之事,但是母親對于孩子不應該如此啊。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擔心,擔心他哪一日承受不住……我……我什麽都做不了。”
“魔君對你的介懷不應該只是這個。”言姝面色淡下來,她依稀記得,魔君同她是相互愛慕的,成親之後更是相敬如賓,恩愛有加。
“他不在乎我身上有沒有朱厭的血,他失望的也不僅僅是我因為一己私欲将精血過度到弈兒身上。他真正失望是我沒有第一時間告知他,從而鑄成大錯,并且在弈兒開始變化的時候,我還在隐瞞……”說到這裏,她哽咽住,半響才繼續道:“我沒有想到……弈兒會控制不住跑到魔君殿要去殺他父親,還好當時引鶴和東方在。可弈兒神智全失,折損不少魔卒,自己也丢了半條命才倒下去。”
“從那兒以後,魔君就對我越來越疏離。直到雲弈身子漸好過了個把月,魔君還是下令了。”她說着,勾起一抹苦笑。
當年,言姝也是第一次聽聞魔君将自己的夫人發配道烏雲谷。
這事兒傳出去真真成了各族議論的大事。
但是誰也不了解其中來龍去脈。
言姝終于明白鬼王明明知道自己女兒被罰,還能穩坐如山。大抵是因為自己女兒有錯在先,他也插不得手。
想到這裏,言姝才知道自己以前大錯特錯。
她只看到雲琰作為魔君太過優柔寡斷,卻不想對于自己孩子的事兒上如此決絕。
讓全魔族都瞞着雲弈,甚至寧願讓雲弈恨着自己,也不去記恨他的母親。
這一瞞就是五百多年。
“他……雲弈這些年一直想救你出去。”言姝再度開口,原本低聲啜泣的女子不禁擡首,她此刻淚眼模糊,悔恨原本在她心裏是一顆種子,經過多年早已成了參天大樹。
“兩次,第一次是當年你入烏雲谷之時。第二次是兩個多月前。”
“他……”女子張嘴動了動終究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言姝說道。
女子仿佛失了力氣一般,“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那妖血如何了?”這是她最不敢問的,也是她最擔心的。
“過去五百年魔君應該想了辦法抑制,不過最近……約是過不久妖血就要開始吞噬了。”這是實話,言姝說完便覺得沒有待下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