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色漸晚,周遭的寒意越發的靠近。
昏昏沉沉不知過去多久,待言姝輾轉醒來的時候,才發現發絲上已經布滿一層冰雪。不僅如此還有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層淺薄白雪,這等景象讓她想起當初在密室被聚靈陣施法進入幻境所看到的一切。
不過那時候比較好,起碼……起碼不是她一個人。
呼出的氣息都是白霧消散,清晰非常。她只覺得眼皮沉重,随着她眨眼,睫羽之上的白雪瞬間落下在暗河之上漸漸消弭。
冷……很冷……
那琅月石原本的光輝都不能拯救于她。
況且她現在沒有力氣催動五色石,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精力消失,也許根本無人知道她會死在這裏吧。
……到底是沒有随了兄長的願望。
她不僅冷,還累。不得不重新垂下頭閉目思考,這樣能讓她的感官更加清晰。
蘭茵出不去這裏,那她應該是躲在什麽地方。這洞穴看起來不大,實際上岔路繁多,就像是一個迷宮。蘭茵在此多年,應當是熟悉每一個地方。
她能躲避的地方定是隔絕這冬雪的。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感覺到身邊暗河湧動,她忽而睜開眼看去,原本平靜的水面有了波瀾,越來越大,仿佛有什麽東西要掙脫出來。
她手指微微捏緊,想要做點什麽,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随之,她緊緊凝着不住三尺的地方,‘嘭’水花四濺,落在她身上頓時瑟縮。
待她還未完全睜眼,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沖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身子護在懷中。這一次不是凜冽的寒風,也不知虛妄的幻想。是實際清晰的心率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鑽進她的耳中。
那原本寒意就這樣漸漸散去,身子開始有了溫度,她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說什麽,直到鼻息間隐隐約約傳來血腥味,她睜大眼向下望去,“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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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極輕,但靠近她的雲弈聽得真切,“對不起。”
“什麽?”
“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傷的。”他松開手,轉而撫上她手上的雙臂,上面的傷口早已愈合,但卻免不了一身狼狽。
言姝抿了抿唇,“是我自己,不怪你。倒是你傷在何處?”她來不及思考雲弈為何會在此,只是看他面色不佳,唯有那雙眼保持着以往般的光彩。
雲弈沒說話只是緊緊盯着她雪白的臉龐,剛剛抱住她的那一刻,冰冷至極,他不知道對方在此遭受了多久的折磨。
盡管他來了,卻後悔自己尋她太晚。
“我還能撐得住,不必擔心。”這話自然是她勉強說出的,看着他眉間難得蹙起褶皺,想要幫他撫平,奈何她四肢被控制住,怎麽也動不了。
雲弈擡手将鉗制住她手腕的水鏈破開,水花打在兩人身上也起不到什麽感覺。畢竟現在他們身上皆是濕漉漉的。
猝不及防的被他抱起,言姝無力的靠在他的懷中,一上岸,身上被河水包圍的寒意通通消失。
她不由悄悄抓住他的衣襟,雲弈自然沒有忽略她的動作,要是以往他定會勾起笑意挑逗對方幾句,現下這種情況他着實沒有心情。
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岸上,雙手虛環着她。靠近她耳邊說道:“閉眼,我先為你療傷。”
言姝輕輕颔首,現在這種情況也沒什麽客套可言。
見她乖乖閉上眼,雲弈忍不住捏緊她的手,輕輕的吻了一下明顯感覺懷中人的身子僵硬一瞬,除此之外倒沒有其他動作。他一動不動看着她的反應,言姝見他久久沒有動靜,不禁睜開眼微微轉眸對上他的眼睛,明明是淩厲幽黑的眼,此刻仿佛盛滿了萬千柔情,還有一分小心翼翼。
她感覺自己心口流露出一絲說不清的感覺,溫暖了全身。
“怎麽了?”她輕輕的問。
雲弈掩飾不住那份笑意,搖首,“無事。”
他看了看言姝身上的情況,外傷可以被他輕松治愈。但他沒想到……
“你的內丹……”
“被人取走了。”言姝倒是沒什麽驚濤駭浪,仿佛暴風過後的平靜。
雲弈已經施法令他們身上的衣衫盡數幹涸,言姝動了動手肘除了有些痛意,便沒有其他的感覺。
“是誰?”雲弈握住她的手腕,低啞的嗓音仿佛在壓抑着什麽。
言姝回過頭來看着他,擡起另一只手貼近他的臉,“無礙的,不過是丢了幾千年的修為。”
雲弈凝着她半響,“我斷然不該放任你一人前往凡間。”
在她口中不過數千年修為,換了其他人怕是接受不了瘋癫吧。
言姝淡笑,“就算你不願也不能阻止我啊。”她收回手到一半就被雲弈抓住,氣息靠近停頓在她耳畔,仿佛親密耳語。
“是你低估我了,謀心之術我還是有底氣的。”他環抱着她,說完低頭吻了吻她的發。
“你的傷呢?”對于他的小動作言姝只當做沒看見,記起方才聞到的血腥味,頓時擔憂道。
雲弈點了點她的額際,“小傷罷了,是我幸運不曾想跟着這暗河竟然能尋到你。”
他的意思是這暗河便是另一條出口,由此可見,這九曜山不止一條出入口。而他倆分別是用了兩種路線到此的。
“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言姝将疑惑說出口。
“嗯?”
“你似乎進入得太順利了。”言姝說道,若是真如此簡單,仲炎當年早就闖進來了。怎麽還會留蘭茵的性命這麽多年。
這一點雲弈也想過,但為了言姝他來不及顧忌那麽多。
“放心吧,不管如何……大不了咱倆最後還能死在一塊兒。”雲弈自己想的開,當然,他不覺得自己和言姝會在此交代性命。
言姝被他扶着站起身子,雙腿微微顫栗,畢竟被困在暗河多時,難免有些不習慣。
看出她的不方便,雲弈意圖俯身抱她,被言姝阻止,“路我還是走得的,你莫浪費力氣。”
雲弈頓了片刻,随之依舊俯身将她橫抱起,言姝一時沒有反應,直到她被抱着走了兩步,才察覺臉上的熱意,耳邊順着還傳來他的話。
“抱我心愛的女子不算浪費力氣。”
“……”
反正窗戶紙已經捅破了,也不在乎這點了。言姝垂目,只有她自己知道籠罩在袖中的手此時已經抓着衣袖久久不能分開。
“其實……”
“嗯?”
言姝想了又想,本來是要将這些時日想要對他的話說出來,可如今他先一步說來她便沒了問的理由,就是再遲鈍,她也該開竅了。
無意間瞥見手腕上的琅月石,她咬了咬唇輕聲道:“琅月石我很喜歡,謝謝。”
雲弈走着停下步子,低首看着她,眼裏仿佛有數不盡的星光,他低聲道:“你都知道了?”
關于琅月石的意義。
言姝點了下頭,她舉起手,雖有傷痕,但那紫色珠子依舊華麗奪目,“你不該随意将聘禮送出的。”
雲弈愣了一陣,随後抱着她前行邊說道:“總歸你是帶上了,不得反悔的。”
他對言姝一貫是溫柔的,這次帶上了屬于他的霸道和強勢。
言姝放下手,手指撫摸着那顆珠子。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幾日是如何熬過去的,若沒有這顆珠子,她恐怕也等不到現在了。
“我很喜歡。”
“喜歡什麽?是喜歡這珠子,還是……我?”他尾音上揚,明顯是故意的。
已經快到分叉口,言姝接着石壁上的光芒可以看清楚雲弈的下颚,利落如刀削般,她轉眼看向跟前,頗有些不自在道:“喜歡珠子……也……也喜歡送珠子的人。”
接着頭頂響起幾聲明顯愉悅的笑意,“若是不在這種環境下,我定然恨不得抱着你……”他沒有說完,只是輕輕低下頭,眼中掩飾不住那份笑意,盡管在方才他就猜到言姝的心意,但哪有她現在微紅着臉,約是說出此生最難為情的話要來得動心。
察覺到他的靠近,言姝猛的擡首,真是把自己給送上去,唇邊迎來一片柔軟,只是蜻蜓點水般,溫熱卻是讓她不能忽視的。轉身間,那人已經直起腦袋,餘光惑人般在她唇上流連,“首先我必須得帶你出去,然後……你可得作我的新娘了。”
言姝沒有回他,籠罩在她臉上的熱意并未退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狀态。
這可真真是數千年以來她頭一次這般失禮。
雲弈将她神色看在眼中,并沒有出聲打攪,他方才所言自然是真的。對于言姝的坦白和回應他自然也是高興的,只是理智告訴他現在還不是安全的地方,他必須要保護好她不再出絲毫差錯。
至于那份喜悅,當然可以容後再來表現,比如……
果然,這份溫情并沒有持續多久。在他走到第三個分叉口的時候,聽到身後潮水襲來的聲音,言姝已經恢複好精神,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将自己放下,雲弈不肯,“都是水,會沾濕的。”
眼下好像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言姝看了看身後,“她追上來了。”她面色已經恢複成原來那般古井無波,好似方才那個會臉紅的女子完全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