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嘗嘗?”
蘭茵推過來一盞茶,言姝不說話也不動。蘭茵不動氣,她小抿一口淡茶,好似在享受什麽山珍海味,“這茶苦澀得很,喝多了倒也不覺得怎麽苦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言姝問道,這一月她的修為被蘭茵封印,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栽在蘭茵這個看似弱女子的手上。
蘭茵一口飲盡,笑道:“你在擔心什麽,難不成在這九曜山之外有你挂念之人?”
“你将我困在此處又有何用。”
見她避開問題,蘭茵淡笑不語,言姝垂目,睫羽的倒影遮下她的眼睛,她的雙手搭在膝上,不經意間瞧見手腕上的琅月石。
他該是……會擔心吧。
也不知道現在魔族如何了。有他在,應該無甚大事吧。
“你知道嗎,我很是羨慕你。”
“羨慕我?”言姝聽到她的話,再次擡眸看去。蘭茵嘆口氣閉着眼道:“你生來便受到周遭人的寵愛,還有一個強大的哥哥,哪怕受盡劫難,現在不也活得好好地。哪像我空有虛名,做了那麽多,結果落到這種地步,當真是不同命啊。”
“你可以改變這種局面的。”她現在無法理解蘭茵。
蘭茵搖首,睜開眼,眼中展現一層迷蒙,“不,我想通了。就算是我出去也無法消除我對桑槐的恨意,還不如将你留在此好好折磨,他不是把眼睛化作九曜山困住我嗎?我偏要他日日看着自己的妹妹和我同樣下場,你一定覺得我瘋了吧。”
言姝抿着唇,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一月她已經見過蘭茵數種變化,時而回憶,時而感嘆,時而訴說對桑懷的恨意。
她滿腹不平,仿佛覺得所有人都對不住她。
是啊,仲炎利用她,最後還想除之而後快。她雖得鬼族第一美人之名,到頭來還不是當做禮物一樣送給桑槐。
有誰真正在乎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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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懷?那都是以前了,她沒抓住不怪別人,可後來她已經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為何還要受這種折磨。
越想,她眼中猩紅更甚,幾乎控制不住的手肘顫栗。
突然,她上前抓住言姝的衣襟,靠近她的臉龐,惡狠狠道:“既然是你兄長做的,那你就替他還吧。”她眼中過多詭異,還未等言姝猜出一二,就感覺到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扔到一旁的暗河裏,半個身子沉下去,那水十分寒冷,幾乎透進骨頭裏。
言姝只覺得寒意讓她頭皮發麻,幾乎在那瞬間什麽都思考不了。
沒等她掙紮,從水裏交織出水形的鎖鏈纏住她的四肢,令她一動不能動。
這時候,蘭茵手裏拿了把匕首緩緩走近,臉上得意道:“你的修為着實沒有以前那麽多,也不知你經歷什麽。不過也正好,讓我有可乘之機。”
“唔……”言姝隐忍疼意。
蘭茵在她雙臂上劃了兩刀,殷紅的鮮血滴落在暗河上,随之融合飄散,什麽也看不出來。
原本的衣衫漸漸被紅色渲染,蘭茵笑着将匕首放下,手中凝結一團金光,我倒要看看你修為沒了還能做什麽。
“你……”言姝驀地擡起頭來,她怎麽會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在她掙紮時,蘭茵上手按住她的傷口,“我勸你最好省點勁兒,免得真去見了你那兄長,我還沒玩兒夠呢。”
她說着舔舐了一下略幹的唇瓣,眼中興致盎然,直看得人全身發麻。
言姝緊咬着牙關,雙腿發冷,額際卻生出密汗來。
只能看到蘭茵手指漸漸靠近她的心口,漸漸的失去意識……
……
是夜,腦子突然一疼,雲弈瞬間睜開眼,望着空寂的宮殿,他使勁兒揉着頭坐起身來。着了一聲白色寝衣,此刻胸膛打開,能看到白皙胸膛正有律起伏,卻是太過急促。
他心裏不安,方才……他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就好像什麽東西要失去一般。
無形中感覺到有人拿了一把刀生生将他的心割掉一塊。
他捏着太陽穴,半天不能平息這種心慌。
過了半個時辰,那種心悸的感覺終于消失得差不多,他從枕下取出琅月石,才發現這石頭竟然閃着淡淡的熒光,他知道這玩意兒只有兩顆何在一處之時才會展現絢麗的光芒。
但如今……難道……言姝出事了!
他不敢深想,二話不說抓起外衫往門外而去。
浮雲丘
“你說言姝出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東方昊也只着了身簡單的寝衣,這大半夜的,雲弈突然闖進來,讓他差點以為是歹人,都準備出手教訓了,才聽到一聲‘師父’。
雲弈靜下來喝了口溫茶,“是我的直覺。不會有錯的。”他無比篤定。
東方昊倒是為難了,直覺這個東西實在是……怎麽說有些荒謬吧。
“可現在你我根本不知道長老身在何處,莫不是你最近太過勞累。畢竟以言姝的修為,這世間鮮少有人是她的對手。”
“鮮少不代表沒有,更何況……”他将琅月石拿出來,那光芒猶在。
“長老應該比我清楚這朗月石單獨閃現光芒的緣由。”
東方昊盯着那枚石頭,他當然知道緣由。也知道不久前這小子把另外一顆送給了言姝,只是……
“朗月石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只有當另一顆出現什麽事的時候,這顆才會發光。”雲弈此刻尤為認真,東方昊不忍再說什麽讓他冷靜之話,畢竟換做是他也冷靜不了。
“你想如何?”現在正是多事之秋,他堂堂魔族少主若是突然離開,定然會給魔族造就不少慌亂。這正是雲弈擔心的,“我來此,就是想讓師父幫忙。我離開之事暫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可你父親……”
“師父只要說我在閉關即可,父親不會過多猜疑的。”
東方昊略顯猶豫,“可是……你知道該去哪兒找嗎?”
“有琅月石作為媒介,應該不會太難。”雲弈自己都說不準。
見他去意已決,東方昊深知自己再勸解下去也無用,“好吧,不過你切記莫要沖動,若是不能應對及時回來,莫把自己也搭進去。”
“我知道。”雲弈站起身,他已經迫不及待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一點一點的消失,東方昊無奈的笑笑,這父子倆啊,其他的倒是不想,單就這感情一事上,還真是如出一轍的執拗啊。
但願,言姝沒事吧。
想到此,他的笑意漸漸潋下。
……
“我有沒有告訴你,再過幾日這裏就會下雪,到時候這裏都是白茫茫一片。這雪起碼會持續三月,三月啊!你現在這身子可是連三日都維持不住。”蘭茵故作惋惜,摸着言姝的臉龐,心中有說不出的嫉妒。
為何不是她……為何言姝就能做到容顏不老。她捏緊對方的下颚,“你就在此好自為之吧,我得尋個地方好好躲避這冬雪,但願我回來之時你還活着。”她拍了拍言姝的臉,大笑着離去。
從始至終言姝都不曾說過話,不過短短幾日,她整個人瘦了一圈,身上多了數道刀痕,已然血跡幹涸不成樣子。
雙腿早已無法感知,就好像失去了雙腿一般。
她費勁兒的擡起眼眸,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蘭茵的背影一點一點的消失,她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将所有的忍耐化作這一聲嘆息。
現在她已經修為全無,同凡人無任何區別。若不是有五色石作伴,怕是早已喪命于此,那還能撐到這個時候。
想到五色石,她不由得閉上眼。不知該不該覺得慶幸,幸好蘭茵不知道五色石的秘密,否則……
她咽了咽喉嚨,一片幹澀。
低着腦袋還能瞥見水中倒影,如此狼狽倒是可以同當年她在阿常道和仲炎對峙的時候相比,估計這麽多年她都不曾預料自己還會被人如此擺布。
也許……她真的會死在這裏吧。
到底她還是沒有拿回兄長的眼睛,不知是遺憾還是其他。這心裏還有些酸澀和苦悶,說不出的那種感覺令她從來沒有過,她只知道自己還不想死,還不想一個人死在這裏。
明明……她還有話沒有對雲弈說呢。
如果這般死了,他的封印該怎麽辦,真是頭一次發現自己這般失敗。
不禁自嘲的笑笑,這時候餘光瞥見手腕上有一團紫光,仿佛溫暖的火透過手腕一點一點滲透在身體裏,讓她的雙腿不再覺得那般陰冷無知覺。
這是……怎麽回事。
正在她疑惑的時候,雲弈已經趕到九曜山,望着這寂靜空幽的山群,心裏就越發的不安。
這幾日他沒日沒夜的尋找,片刻不敢歇息。
手心的琅月石感覺越發的強烈,沒錯了……言姝定是在這裏。
他可以感覺到這九曜山有一種熟悉的氣息,就像烏雲谷一樣,很是壓迫,仿佛要困住裏面的什麽東西一般。
可以說這山群給了一種暗示——有來無回。
既然他敢闖入烏雲谷,那這九曜山他自然也不會懼怕。
“等着我。”
言姝靠着五色石才能輕易闖進去,而雲弈想要進去自然沒有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