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野餐的地點在一個公園, 位置偏遠了點, 但勝在周日人也不多。

汪成才讓大家分工合作, 男生準備燒烤的工具, 女生負責水果和其他小點心。

冉安一大早起床就趕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做事的時候,肚子咕嚕叫了兩聲,把旁邊的陳真怡逗得大笑出聲。

梁嫚也笑着說:“我書包裏還有一些曲奇餅,你要不要先吃一點墊下肚子。”

冉安想起顧嘉遠早上的那個便當盒,說:“不用了, 我帶了早飯來。”

說完去把便當盒拿過來,打開袋子,看到盒子上貼的便簽,愣了一愣。

上面是男生蒼勁峻逸的字跡:玩得開心。

陳真怡走過來,瞄了一眼,驚奇道:“哇,這是誰給你準備的啊?”

看到便簽紙上的字,她猜出了對方是個男性, 下意識就說:“你爸爸真好诶, 知道你會起晚,還特意給你準備了早餐, 不像我爸,我爸只會炸廚房。”

“不是。”

冉安把便簽紙撕下,把便當盒塞給她:“你吃吧, 我不喜歡吃這個,我去找梁嫚要點曲奇餅。”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陳真怡抱着便當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語:“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冉安找梁嫚要了點曲奇餅,待在旁邊,打算先吃幾個墊墊肚子,再去做事。

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忽然覺得有點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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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為顧嘉遠做的便當,還是他寫的那張便簽,又或者是陳真怡口中的“我爸只會炸廚房”。可能都有點,亂七八糟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就讓人覺得煩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麽,就是……莫名其妙的,像是一口幹了很久的枯井,忽然有一天,竟然湧出了清水,可她已經習慣了枯井,看到那井水一直往外湧,她心裏沒有久旱逢甘霖的欣喜,只有不知所措的恐慌。她怕有一天,在她習慣了清水井的時候,那口井又枯了。

女生雙目無神地盯着某個地方,機械地往嘴裏塞曲奇餅,機械地咀嚼,機械地咽下,像是被程序支配的機器人,沒有靈魂地運作。

徐疏野走過去,在她旁邊的草地上坐下,在她再次從餅幹盒裏拿出一個曲奇餅時,伸手将她手裏的曲奇餅搶走,丢進自己嘴裏。

冉安還愣愣地,按照慣性,手指保持着拿着曲奇餅的姿勢,往嘴裏送,張開嘴,接到一團空氣。

她懵逼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餘光又瞥見旁邊嘴裏嚼着餅幹、雙手捂着肚子、笑得整個人都在顫抖的徐疏野。

冉安:“……”

短暫的沉默後,場地裏,一個清脆高揚的女聲劃破雲層。

“徐疏野你有毛病啊!!!”

忙活的衆人循聲朝聲源處望過去,傳聞中以一打十的、很不好惹的校霸同學,正在被面容姣好的女生抓着肩膀,按在草地上打。而那個據說誰打他一拳、他就要還別人十拳的校霸,正倒在草地上,捂着肚子,笑得巨他媽開心。

衆人:“……”

另一邊的八卦三人組。

梁嫚歪了歪頭:“他們這是關系好還是關系不好呀?”

陳真怡捂住她眼睛:“小孩子這種畫面少看。”

宋潛推了推眼鏡,在小本本上記錄:“X年X月X日上午9:45,校霸被轉學生按在地上揍,校霸很開心,疑似有某種精神疾病。”

路過的某同學:“……”

某甜點角落。

汪成才端着一碟小蛋糕,笑眯眯地看着那邊:“這就是青春啊,比蛋糕還要甜美的青春啊,班長你說是不是?”

班長:“別以為你轉移話題,我就不知道你在偷吃蛋糕。”

副班長:“真的該減肥了老汪。”

汪成才:“……”

**

一場燒烤,吃得就和打仗似的,陣仗轟天響。

吃飽喝足後,汪成才讓大家在草地裏圍成一個圈坐着,說要玩擊鼓傳花。

每輪随機選一個人坐在中心,閉着眼睛喊停,其他人圍成圈傳花,喊停的時候,花傳到誰手裏,那個人就要表演才藝或者選真心話大冒險。

冉安既沒有什麽才藝,也沒有什麽真心話,更不想搞什麽大冒險。她交叉握着雙手,放在胸前,小聲碎碎念:“保佑保佑,不要傳到我,保佑保佑……”

徐疏野坐在她旁邊,将女生的低語都收入耳裏。他嗤笑一聲:“有這麽緊張嗎?”

“怎麽沒有?”冉安指了指包圍圈中心,第一個被傳到花的“天選之子”。

天選之子說了一句“我為大家唱首歌吧”,就閉着眼睛扯着嗓子開始忘我歌唱:“啊~西湖的水我的淚~”

衆人紛紛捂住耳朵,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汪成才拿着手機,邊錄邊笑眯眯地誇獎:“唱得真好啊。”

徐疏野:“……”

第二個被傳到花的是宋潛。

宋潛說:“我也為大家表演才藝,模仿秀!”

說完,立馬擺出一個嚴肅的表情,伸出手随便指着一個同學,呵斥道:“那個男生,是不是染頭發了!”

被指的男生立馬配合做出誇張的害怕模樣:“老師我冤枉!我天生黃毛!”

宋潛又指着另一個女生:“那個女同學,裙子怎麽這麽短?是不是剪過!是不是!”

被指的女生噘着嘴嬌嗔:“讨厭,明明是人家腿長啦。”

宋潛最後指向汪成才:“小汪同志,你真的要減肥了!你再胖下去,我怎麽好意思把我女兒介紹給你!啊?!”

衆人發出一陣哄笑。

汪成才臉一陣白一陣紅:“你、你怎麽知道羅主任要介紹、介紹……”

他都沒好意思說完,又被大家笑得從頭頂紅到脖子根。

冉安也笑得厲害,她湊到徐疏野耳邊,悄悄說:“我說上次在警局打電話給老汪,老汪怎麽和閻羅在一起打牌,原來是這層關系。”

怕被別人聽到,女生離得很近,說話時,呼吸的熱氣都噴灑在他耳側,燙得像是要灼穿他的皮膚。那溫度沿着神經飛速蔓延,将男生的耳朵烘得通紅。

徐疏野繃緊了唇角,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

他身子微微後仰,與她拉開距離,在對方露出疑惑表情時,指了下場內:“新一輪開始了。”

聞言,冉安連忙轉過頭,一臉警惕地盯着那花球,唯恐它落在自己手裏的時候停下。

在她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她身旁的男生悄悄松了一口氣。

冉安緊防慢防,也逃不過天選之子的厄運。

她哭兮兮地拿着花球從地上爬起來,瞥見地上一臉幸災樂禍的徐疏野,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又噘着嘴一臉不情願地走到包圍圈中央。

陳真怡在旁邊起哄:“考神給我們表演一個十秒做題的才藝吧!”

梁嫚拍手:“或者背篇TED演講稿。”

宋潛:“你們太過分了!怎麽能這麽對冉妹!冉妹,聽我的,模仿老汪說話來一段!”

冉安:“……”

衆人被這三人逗得開懷大笑,看到站在那,滿臉寫着“老子好想翻白眼好想爆粗口但老師還在這我要忍住”的女生,更是樂得直不起腰。

反倒是徐疏野,雙手撐着地,交叉着腿,身體微微後仰,換了個很随意的坐姿坐在那,沒有起哄,也沒有跟着大家故意笑得大聲,只是靜靜地看着女生,嘴角噙着一絲笑。

冉安深呼吸了一口氣,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又咽了口唾沫,這才終于開口:“我選真心話,你們誰來提問。”

剛說完,一個女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手提問:“你成績一直都這麽好嗎?”

她一問完,陳真怡就痛心疾首:“你是魔鬼嗎?這個時候問什麽成績啊,這麽好的機會應該問點實用的八卦啊!”

梁嫚接話:“比如有沒有喜歡的人!”

宋潛再接:“或者男朋友嘿嘿嘿。”

冉安:“……”

冉安看着那個率先提問的女生,笑着回答:“不是,在初一第二個學期之前,我一直在年級倒數。”

衆人露出驚訝的神色。

徐疏野饒有趣味地挑了下眉,看着女生繼續往下說。

“因為總是轉學,很難跟上每個學校的教學進度,自己也沒花多少心思在學習上,所以總是倒數。”

“那時候覺得自己也有在聽課,在學習,但是成績依舊不好,好像沒救了。後來我發現了原因,因為我總是轉學,我不能像你們一樣固定地待在哪裏學習,我沒法去适應每個新學校的教學模式,所以我主動做出了改變。”

“我不再拘泥于學校的課程,而是自己在網上搜羅各種教學視頻,那個假期,我每天晚上一點鐘睡覺,早上五點鐘起床,把上個學期落下的所有知識點都補回來。終于,我慢慢進步了,不再是倒數了。”

冉安隐瞞了自己從倒數飛躍到年級第二這段跨度過□□速的進步,改成了“慢慢進步”,也把那段因為進步太快而被質疑作弊的過往略過。

她看向表情漸漸變得認真的十七班同學,正色道:“我提起這一段往事,不是想讓大家同情我,也不是想讓大家佩服我,而是想告訴大家,這世上沒有人是注定就優秀的,也沒有人是注定就不優秀的。”

“分數不代表什麽,成績也不是決定我們優不優秀的标準,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優秀的人。我們是成績差的孩子,但我們絕對不是差勁的孩子,別人能做到的事,我們十七班也一樣能做到。”

話音落下,全場靜默,甚至有幾個女生,紅着眼睛在哽咽。

其實在場的人,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十七班,十七,這個數字的含義。他們是排在末尾的學生,是成績吊車尾的,不被任何人看得起的“差生”。

而他們似乎也習慣了被當成底層對待,老師的批評、家長恨鐵不成鋼的埋怨,對他們來說,似乎只是不痛不癢的語言。

其實不是。

他們也有柔軟的內心,他們也有想被誇獎被表揚的渴望,他們也需要鼓勵。

他們需要有個人能跳出來,跟他們說“你們也能做到”,而不是反複質疑“為什麽你們做不到”。

讓鯨魚跳舞的,不是批評,不是埋怨,是稱贊。

在這漫長的靜默裏,忽然響起一個孤單的掌聲。

衆人循聲望去,面孔英俊的男生,不知何時從地上站了起來。

徐疏野凝視着圓圈中央的女生,仿佛在望着最耀眼的星辰,映得他那雙深邃的黑眸熠熠發光。

他勾着唇,清朗的嗓音似是漫不經心。

“考神牛逼。”

作者有話說:  她在鬧,他在笑。她站在前方,他的眼裏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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