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們怎麽啦?” (1)
花辭端着鴨爪去後廚加熱,被兩個老廚娘瞧見,看他長得可愛喜人,偏要塞給他兩個剛蒸熟的大肉包。雖然人家是一番好意,可這拿着也怪燙手的。
花辭用袖子拖着,一路小跑拿回來,本想讓清作跟非閑仙君嘗嘗,不想一推門,卻見兩人臉都繃得緊緊的。
恩人倥偬就罷了,偏非閑仙君也是如此,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難道剛才他走後兩人大吵了一架?
花辭将手裏的肉包跟鴨爪放下,端端正正的坐在兩人中間,擡頭一人瞧了一眼,“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有什麽事要好好說,好朋友之間不可以吵架的。”
“沒吵。籲籲”“那你們為何這般神色?尤其是非閑仙君,實在違和的很。”
非閑被說的一愣,趕忙倉皇的拍了拍臉,“真沒吵架,我們剛才是在商議對策。這魔族自破夜之戰以來,退居半澤荒境內幾百年不曾出現,這次要不是他在背後使壞蜥蜴精早被我抓住了。萬一這魔族以此為引正醞釀着什麽陰謀,肯定是早做打算為好。”
“是這樣嗎?”
花辭轉頭看向清作,顯然比起非閑他更相信恩人,畢竟清作一點也不像是會說謊的。
“的确。”
花辭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吵架就好。大家都要開開心心的嘛。”他拿起兩個大肉包,塞到兩人手裏,“廚娘說這是荠菜牛肉餡的,好香的,一點也不辣。”
最後一句花辭特意加上的,好像是在強調自己真的記住了,沒有忘記他不能吃辣。
清作望着花辭,從他手中接過肉包,一口口不緊不慢的咬着,依舊吃的面無表情,花辭就在一邊笑眯眯的看着,好像比吃進自己嘴裏還開心。
他想了想,伸手扯住清作的袖子。對方垂眸看他一眼,立刻回道:“很好吃。”
花辭笑了,“不是要問這個,我是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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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辭醞釀一下,“如果夜東籬真的有可能在半澤荒,那就去找找看吧。你不是有想知道的答案麽,埋在心裏的結日久生根,會越長越深,解開才是唯一的辦法。不過我要同你一起去,那個謊話精詭計多端,我怕你一個人有危險。”
那個會變成黑色雲團的撒謊精不但鬼話連篇,還專門找清作的茬兒,從出現為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圍繞清作來的,目的就是要把恩人騙到半澤荒去。
可關鍵夜東籬是唯一能解開清作心結的人,雖然清作顧忌自己的意願,暫時沒去,可不代表此事就算完了。因果相承,如果此刻不盡快解決,勢必會在日後埋下無窮的隐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夜東籬真的有可能在半澤荒,就算是阿鼻地獄也要闖一闖。
“你真要我去?”
花辭奇怪的瞅他一眼,“真的呀,我又不是滿口謊話的撒謊精,騙你幹嘛。”
清作沒想到花辭會做出這個打算,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從第一天相處時他就覺得這小花妖奇怪的很,有時腦子簡單,想什麽都單純的讓人倍感無奈。可有時又思緒繁複,動不動就蹦出什麽瞠目結舌的想法。
他以為很容易就能把花辭唬住,卻沒想到,他的心思遠比自己想象的要細膩的多。是他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對方。
“你現在的情況不能去半澤荒。等孩子出世以後,我帶你去。”
得到允諾,花辭趕緊拉起清作的手,把自己的小拇指跟對方勾在一起晃了晃,“那說好了哦。”
非閑站在花辭後面,一聽清作要帶花辭前往魔界,頓時眼睛擠得都快飛出眼眶。
怎麽能帶小花妖去魔界呢!
半澤荒那兇惡之地,遍布魔族的勢力,神族一旦陷入其中就會法力全失變得與凡人無異。先不說那魔族人扯慌的可能居多,就算夜東籬真在那,他也斷不能讓清作再涉足一次。
而且方才窺視花辭的輪回之境,三線皆空,已是超脫六界的命格,加上他腹內那顆疑似魔胎的土豆,他真怕花辭跟魔族有什麽不得了的瓜葛。
夜東籬是,花辭也有可能是,這魔族是不是跟他這小表弟犯沖啊。
一想到花辭這柔弱的外表下可能蘊藏的龐大危險,非閑就恨不得解開這身封印,把花辭的來歷看個明白。就算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也給來個痛快行不行!
不過有一點是要明确的,雖然花辭的身世着實讓他寝食難安,可對花辭這個人來說,他還是沒有成見的,至少比夜東籬那厮強多了,又乖又甜,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小花妖該多好啊。
非閑正考慮該怎麽阻止清作,就聽到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接着一聲的鳥鳴,宛轉悠揚,比樹梢的黃鹂鳥還好聽。
非閑眼前一亮,方才還一團亂麻的思緒像被快刀斬斷了一樣,通通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傻了一般邊跑邊喊:“白伶伶!是我家娘子來了!”
非閑歡喜的打開窗子,就被一只撲棱着翅膀的百靈鳥迎頭踹了一腳,非閑趕忙抓住,就看那鳥的腳上綁着一張卷起來的信條。
能把自由散漫的百靈鳥當成信鴿用,不用說,是白伶沒跑了。非閑解下信紙小心展開,看着上面畫的圖案,忍不住噗嗤一笑。
這白伶字寫的好看,畫卻這麽醜,若是換個人看到這張圖,誰能想到這蚯蚓一般七扭八歪的東西是一張地圖。
非閑看過後将信紙收好,放走了報信的百靈鳥,轉身問花辭:“白伶就在附近。小花妖,要不要跟我去看他?”
“要的要的!好久都沒見他了。”
花辭興高采烈的答應完,才想起自己要是跟非閑仙君去找白伶玩,那恩人該多孤單啊,回到凡州脊,成天面對着白雪皚皚的山峰,除了練功就是看書,連個陪他說話睡覺的人都沒有。
何況自己現在已經是恩人的夫人了,怎麽能撇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呢。
想到清作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大殿裏,神情凄凄的模樣,花辭就覺得胸口好疼,像是被鐵錐刺着,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牽住清作的手緊了緊,搖着頭:“還是不去了吧,我要跟夫君回家。”
非閑沒想到他會拒絕,不過這拒絕的理由怎麽有股狗糧味啊。
清作看着花辭垂下的發頂,唇邊無意識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視線比采蜜的蝴蝶還戀戀不舍。
“想去便去吧,我同你一起。”
花辭瞪着眼睛一下擡起了頭,差點以為自己聽岔了。反複跟清作确認:“真的嗎?那你不回天上了,可你不是喜歡待在有雪的地方嗎?凡間這個時節可是沒雪的,大概要再過三四個月才會下雪呢。”
見花辭好像認定了自己不了解凡間的四季變化,不停的說這說那,清作只好打斷他,“我從未喜歡待在有雪的地方,但從今以後我只待在有你的地方。”
“……”
從開了靈智整整七百年,花辭從沒接觸過男女間的情愛之事,只是近些日子從雪一講的那些話本裏聽過三兩個催人淚下的橋段。
可花辭覺得恩人說的這句比話本裏的那些情話都要好上百倍,千倍,萬倍。原來會說情話的人并不厲害,總不說話的突然講了一句情話那才更有殺傷力。
花辭感覺他就要被清作這句情話殺死了,整株花都像是被放進了蒸籠,燙得心焦體燥,好像要被一把火燒着了似的。
“你你你……”
花辭憋了半天,頂着一張紅嘟嘟的臉頰,羞的話都說不出一句。偏偏撩人不自知的清作還以為花辭出了什麽情況,怎麽突然間話都說不利索了。
非閑哈哈笑着過來打圓場。
“我說你們倆就少在那膩歪了,你們這成雙成對的,我還孤家寡人呢,非要酸死我是吧。趕緊啓程吧,再晚菜湯都喝不上一口,白伶可從來不等遲到的人。”
三人趕緊叫了一輛馬車,按照非閑所指的路線前進。花辭坐在中間的位置,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見外面的車夫沒有注意這裏,便小聲問非閑:“你們不是能禦劍飛行騰雲駕霧嗎?為何要趕馬車,直接飛去不是更快?”
非閑從花辭手裏的小瓶子裏拿了一塊酸梅幹,放進嘴裏一嚼頓時酸得吐了出來。
“小花妖你有所不知啊,這六界自有各自的規據,在跨界時都必須遵照該界的規據行動。就好比你們妖界不是一夫一妻制麽,那麽要是有人或者仙族想進入妖界與你們族人結親,就必須遵守規據,此生相守一人,終生不複再娶。所以啊,我們來人界除了斬妖除魔外,其他時間都是不能使用法術的。”
“原來是這樣。”
花辭點了點頭。雖然道理不錯,不過總感覺好浪費啊,就好像有翅膀卻要用兩只腳在地上走似的,白白浪費了兩位法力高強的神仙左右相伴,竟然還要坐馬車。
而且也不知白伶身處何處,這一路實在颠簸,好幾次花辭都被颠的有些想吐了,卻見一旁的清作一直閉目打坐,絲毫沒被外界的情況所幹擾。
真是心靜自然清。
花辭也嘗試學清作的樣子坐了一會,結果不是因為這個聲音睜開眼看看,就是因為哪裏癢了起來撓撓,想要清修還真是很難呀。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經過一條河,聽到潺潺流水聲,非閑掀開車簾叫停了車夫,說已經到了。付過錢後帶着花辭跟清作又朝竹林深處走了一小段,這才看見一處別致的院落顯現在盡頭。
白伶倚在桃樹下的搖椅上悠然的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抻抻腰,好像早已恭候多時。
“白伶!”
花辭一見到許久不見的好友,竟搶在非閑前面撲了過去,白伶被撞得一愣,才反應過來這團白花花飄過來的是花辭。
趕忙推開他,掀開袍子看了看,“花辭?你長出腳了!”
“嗯嗯,恩人給我吃了仙丹。”
花辭修煉了三百年都不曾化出雙腳,去了一趟天界,三個月不到的功夫就長了出來。
看來當初把他送到清作身邊,還真是個正确的選擇。
他自己歡喜,也替花辭歡喜,攬住小花妖的身體想要抱着他轉一圈,結果這一抱差點把他的老腰閃了。
看着花辭依舊骨肉勻稱的身體疑惑道:“你這些時日去天界沒少胡吃海塞吧,竟胖了這麽多。抱都抱不動你了。”
花辭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臉色羞紅,“才沒有胖,我,我是有小娃娃了。”
第30章 這句話就像平地一聲雷,把白伶劈的外焦裏嫩,抓住花辭的肩膀,前後左右轉着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有小娃娃了?也不像啊。
看花辭雙手交疊輕撫腹部,白伶覺得自己應該沒誤解他這話的意思。反手扣住小家夥的手腕一摸頓時瞪圓了眼。看了眼花辭,又看了眼一旁神色冷淡的清作,表情甚是精彩。
這種自家養大的白菜被一條龍拱了的感覺是這麽回事?既感嘆這條龍真是饑不擇食,單身了幾萬年連棵白菜都不放過。又可惜自家這棵又白又甜的小白菜,就這麽被這條冷酷無情的龍給摧殘了。
可憐他的小花妖可才成年,就在三個月零二十一天前還是個連名字都不會寫的孩子。哦,估計現在也是不會寫的,畢竟花辭那個臭記性,能記住才鬼了。
“孩子他的?”
花辭見白伶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瞥向清作,害羞的點點頭。有些嬌嗔怼了一句:“當初不是你說要送我去天上給恩人結果子的麽,怎麽還這般驚訝。”
“是我說送你去的不假,那是我見你不死心,想讓你知難而退,撞了南牆就給我往回走。哪成想帝君竟然還真笑納了。啧啧,這天界如花美眷多如繁星可是出了名的,我是真搞不懂……你們仙界人為何這麽會玩。”
說到這突然目光一轉,揶揄的看向一直躍躍欲試要撲過來的非閑。把後者看的身下一涼,默默的向後退了三尺遠。
白伶冷哼一聲,把花辭拉到自己身邊,板着臉面向清作,頗有丈母娘第一次見新姑爺的架勢。
六界之人皆怕的帝君,他白伶可是不怕。
“帝君可知花辭有了你的骨肉?”
“已知。”
“既然早就知曉你還要花辭住在凡州脊?殿下那寶地可非一般人能消受。天寒地凍,終年積雪不化,除了那一片自欺欺人的冰雲花叢,跟半澤荒一樣是寸草不生。殿下就沒點自知之明嗎?像花辭這樣道行不高的草木妖住在那要受多大的罪。”
此話一出,清作神色如常不見絲毫異樣,只是靜靜的聽着。卻把一旁的花辭跟非閑說的心驚膽顫。
這絕對是在故意給清作下馬威啊。白伶平時說話雖然古怪刁鑽了點,可那是對一般人,之前面對清作時他還從未如此放肆過。
而且大家這關系一個個理過來,彼此之間就算不是朋友也算半個朋友了。講話哪能如此不留情面。
花辭趕忙扯了扯白伶,一邊使眼色一邊搖頭。
“其實凡州脊也是很好玩的,有溫泉還可以滑雪,并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了無生趣。而且恩人還幫我在望雲川上放了金烏羽,那裏的水都變得很暖了,河裏有很多魚蝦,還可以泛舟。到了夜裏我就圍在火爐邊,有一個叫雪一的小雪精給我講話本,那小家夥人小鬼大,也是有趣得緊,有時間帶你去見見他。”
花辭有意說些其他的把白伶的注意力轉移走,緩解一下此刻尴尬的氣氛,可不知怎麽,今天白伶好像就跟清作對上了,偏要揪住對方不放。
白伶恨鐵不成鋼的睨了花辭一眼,“都要為人父母了,還是這般不開竅。就知道任人欺負擺布,一點不會争取。”
說着将花辭護在身後,好像要為自己受苦受累的女兒讨回公道的老母親一樣。
對清作繼續道:“都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何況還是嫁帝君呢,憑殿下這身份花辭就算不想從都不行。但就算為了孩子,殿下也不該讓花辭繼續住在凡州脊。虎毒還不食子呢,就算不關心花辭的死活,也該在乎你的子嗣是吧?”
嫁雞随雞嫁狗随狗?虎毒不食子?這是什麽話,這是能跟帝君說的麽!
非閑在一旁聽的真是冷汗都成股往下淌了,他跟清作又是朋友又是兄弟,平時說說鬧鬧偶爾調戲幾句就算了,都未敢當面說過這麽放肆的話。
雖說感情是一回事,但畢竟君臣有別,這點道理他心裏還是有數的。
顧及天家顏面不由得出聲喚道:“伶伶!”
白伶回頭就是一句閉嘴,非閑頓時啞了,他家娘子就是這麽橫,關鍵時刻一點面子也不給他夫君留。
其實誰都能差察覺到,從說第一句話開始,白伶就是帶着情緒的。就算談不上敵意,也絕算不得友善。要了換個人被那麽說怕是早就發火了,可清作卻全然不介意,一直認真聆聽,就算被白伶指着鼻子尖兒質問也依舊面色如常的一一作答。
這心理素質,任誰看了都不由得感嘆一句,不愧是六界第一的高嶺之花,就這境界爾等實在難以望其項背。
清作望了眼被白伶夾在肩窩下的花辭,見他正嘟着嘴,可憐巴巴的看着這邊,唇邊抿開稍許笑意,“确實,我也打算跟花辭暫時移居到人界居住。天界人多眼雜,雖然凡州脊少有來客,不過以防萬一,還是住在僻靜之地好些。”
若是以前還好說,就算花辭是妖他也有辦法掩住衆人之口。可如今被非閑窺視到輪回之境為空,這确實存在這諸多異常和不确定。
尤其現在正值花辭生産的關鍵時期,萬一真被天界那些人發現什麽端倪,就算他是帝君也難以服衆。與他們撕破臉皮倒是小事,難的是如何護得小花妖周全。
這小家夥心思敏感,就算說幾句不相幹的話,他都能七拐八拐的往自己身上對號入座,更別說站在那幾位油鹽不進是上神面前,被他們挨個教化了。
清作的本意是為了花辭好,可這話聽在白伶耳朵裏卻頓時變成了另一種意思。
人多眼雜?怎麽,他家小花妖這麽溫柔純良憨态可掬,還怕別人看見給他帝君丢臉?
哼!這天家的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加上非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神仙癌病入膏肓。
白伶心中怒火中燒,面色卻笑得歡快,冷笑一聲,“是啊,帝君不提醒白伶差點忘了,我家花辭是妖,還是個靈力低微的小妖,自然配不上帝君。可如今子嗣都有了,就算不做正室也該賜個側妃的名分吧。”
清作聽到白伶的話,垂下眼眸,忽然不作答了。
白伶心中更是痛恨,這家夥看着道貌岸然,原來也是個薄情寡義之輩。他突然後悔的要死,早知如此當初怎麽也要攔着花辭去天界尋他。就算長出雙腳又知如何,跟這種自私自利的人同寝同食,還要為他繁育子嗣,倒不如在乞靈山頭坐一輩子,做個不問世事的花妖。
白伶恨得咬牙切齒,還要繼續發難,卻被一旁的花辭拉住。
花辭将脖子上挂的鳳印給白伶看,解釋道:“我有名分的,恩人已經把鳳印給我了。雪一說只要歷任帝君夫人才有的,裏面還藏着一直特別大的鳳凰,跟你一樣都是鳥精,等哪天我看能不能把它喚出來與你見一見。”
白伶看着那鳳印,終于住了口。
清作竟然把鳳印給了花辭?
他想讓清作給花辭一個側妃的名分,反正以清作的性子,估計有了花辭之後也不會再娶他人。畢竟就算花辭再好,可身份擺在那,歷代帝君夫人都沒有出現過異族,何況還是只名不見經傳的小妖。
而且天界那些上神,做什麽都要循理問據,各個都古板考究的很,要是知道他們的帝君立了個小花妖為夫人,肯定要炸了鍋。到時候第一個為難的不是花辭,而是清作。
見此,一旁的非閑也不由得說了句:“伶伶你放心吧,這帝君家族是有族規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清作既然把鳳印給了花辭,這輩子斷不會再有第二人跟花辭争的。”
此刻白伶心中已然有了動搖,嘴上卻死不承認,“哼,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可別弄個假鳳印糊弄我們花辭,他人傻,就算帝君拿蘿蔔刻一個,他也會歡歡喜喜的當真。”
白伶拿過那枚鳳印,本想辯辯真假,不想指尖剛一觸碰,頓時被裏面灼熱的鳳凰火息燙得趕忙松了手。
真的是百鳥之王!連他這只千年道行的百靈鳥精都觸碰怪不得。應該是真鳳印無疑了。
至此臉色才稍微好轉,看着貨真價實的鳳印,也有點為自己方才的過激言語略感愧疚,“算他有良心。”他将鳳印塞回花辭的衣服裏,将露在外面的細繩好好藏起來,囑咐道:“花辭,這鳳印實乃珍稀之物,你且好好看管切莫遺失。平日裏就算有誰要看,你要莫要拿出來知道嗎?”
花辭乖巧的點頭,“嗯。”
“好了,趕緊進去吃飯吧。”
白伶引着三人往宅邸裏走,這宅子從外面看就是一間普通的茅廬,青苔上階,草色入簾,進門之後才發現原來內有乾坤。花辭一路好奇的左右觀望,小橋流水,畫廊亭臺,竟一點也不比他在望城見過的金老爺家差。
不一會,他跟非閑就自由自在的逛起園子來,只剩白伶跟清作還閑庭漫步的走在後頭。
“白伶。”清作突然出聲喚道。
白伶停下腳步,轉身挑眉看他,“怎麽,帝君是想趁花辭不在刁難我一下?”當然,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花辭有你這樣的朋友實數幸運,多謝你對他百年來的照拂。”
白伶看着他笑而不語,碰巧那邊花辭發現了個好玩的,叫清作過去一起看,兩人擦肩而過,白伶看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嘴邊挑起一抹欣慰的笑。
“謝我?應當是我謝帝君才是啊。”
第31章 四人在堂屋裏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飯,席間興起又小酌了幾杯,開始一直是白伶在倒酒,不喝還要勸。
可眼見着一壇桃花釀快要見底了,花辭早就倒在桌角上昏昏欲睡,白伶也喝滿滿臉通紅口齒不清,偏清作跟非閑卻毫無變化,依舊一口口抿着杯中之物,風輕雲淡。
白伶常年混跡人界,常跟一些精怪人類朋友出宴,這酒量自然也練得不凡,可如今跟清作非閑他們一比,卻壓根不夠看的。
非閑那混子也就算了,清作也這般能喝是不是不太正常?
他不開心的晃了晃杯中的清酒,朝非閑哎了一聲,“莫不是你們怕喝不過我,特意用法術把這酒換成清水了吧?”
看白伶已經微醺了,身形踉跄不穩,非閑趕忙出手扶住他,“怎麽會,你忘了我們在人界是不能用法術的。”
“啊對呀,差點忘了。”
要是平日清醒的時候,白伶哪能允許非閑這樣抱着他,今日酒醉腦子暈乎乎的,倒是想不起有什麽不妥。還惬意的依靠在非閑肩膀上,笑眯眯的,把對方看得心花怒放。
只見懷裏人白皙的臉皮上鍍上一層薄紅,比仙界桃源裏的滿園芳菲還要好看,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早就忍不住偷香一口了。
白伶纖細的手指在他胸口上畫圈,“那你們為何這般能喝,難不成在天界天天跟着一幫美貌仙娥賞花飲酒?”
說着端起酒杯還要往嘴裏灌。
非閑拿掉他手中的酒杯,趕忙解釋:“哪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是每月斬妖除魔的業績都要忙得焦頭爛額,哪還有那個閑情逸致。”
看白伶眯着眼,一副我不信的模樣,非閑只好坦白,“實話跟你說吧,我們仙族對酒這種東西有與生俱來的抵抗力,喝多少都不會醉,再烈的酒入口也與白水無異。所以你下次可千萬不要再跟其他仙族比喝酒了。”
“什麽?那你們不早說,故意看我笑話是不是!”
白伶頓時噘了嘴,平日裏刁鑽古怪的性子突然做出這副無邪的表情,強烈的反差之下就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虧他方才還想着要把他們倆灌醉,跟花辭好好看一場好戲呢,結果自己倒成了被看笑話的那個,當真丢死人了。
他不悅的推開非閑,手臂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腦子混沌,情急之下竟直接撲上去咬了一口對方的下巴。
“壞蛋。”
兩排不淺的牙印留在下巴上,又被罵了混蛋,非閑卻樂得不行。恨不得讓白伶再咬得狠點,最好咬出血才好呢。
扶住白伶的肩膀剛想再親昵一會,卻被對方伸手抵住。
“真的不會醉嗎?可我怎麽聽聞有一種酒叫神仙醉,據說就算大羅金仙喝了也會長醉不醒一夢千年。你莫不是诓我?”
白伶倒是沒喝過這酒,只是道聽途說,不過既然能傳出這種傳說,定不是憑空而來,就算名不副實也該有些緣由才是。
本來還有些意亂情迷的非閑一聽到這話,頓時像被潑了瓢冷水,神色凝結,如至冰窖,目光顫顫巍巍的游移到了清作那邊。
見對方神情淡淡未見異色,趕忙想說點別的把這話茬錯過去,懷裏的人卻是醉得不清,以為非閑許久不做聲是想敷衍他,當即不滿的擰着身子,把頭轉向清作那邊。張口就問:“帝君,可有神仙醉這酒嗎?”
清作視線在花辭柔和的發絲間一閃而過,微微颔首,“确有此酒。不過說是酒,卻又算不得酒。因為此酒釀造取材有些特殊,只醉仙族,不醉凡人。”
白伶聽得笑起來,無視非閑一個勁兒擠弄的眼神,“哦?只醉仙族不醉凡人,天下竟有這般神奇之物。那帝君喝過沒有?”
“未曾有緣。”
白伶更驚訝了,“真的假的,這六界,哦不,除了魔界吧,哪有什麽東西是帝君得不到的。區區酒水而已,有何困難?白伶不才,但在妖人兩界認識的朋友還算多,殿下若是不嫌棄,就說說那酒是如何釀造的,我去把配料為殿下尋來。”
“不必勞煩,應是尋不來的。”
清作一向謙卑,白伶見此還以為他只是客氣而已。輕笑一聲,“殿下就說吧,你是花辭夫君,以後也算是我的好友。不必客氣,就算尋不來說說也無妨,就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長長見識。”
非閑在一旁聽着腦仁都大了,白伶喝醉之後不止是舉止大膽,連知覺也變得遲鈍了許多,這邊都快把他的衣袖扯掉了,白伶還是未感有異,繼續跟清作說的興致勃勃。
這神仙醉他沒喝過,但他卻是知道這酒是何人所創,也知道清作曾為了做出此酒在世間苦尋了多少年。
可到頭來不過是夢醒時分空歡喜,神仙醉就是一場虛假的美夢罷了。借酒消愁愁更愁,醉酒只能得到一時的麻痹,卻解不了一世的愁離。
清作看着杯中酒倒映出自己的眼睛,像是透過水面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曾有一人說,仲夏之際,取花間晨露與酒曲埋與地下數月,取出後放置玄冰壺內,加三昧真火燒之。煮到人間桃花紛沓而至,飲之可醉百年。煮到童稚小兒衰敗為耄耋老叟,飲之可醉千年。煮到摯愛将死,心亦死,帶其墳前飲下,便可長醉不醒。前兩者我皆試過,均無用。”
白伶本來還抱着聽樂子的心态,聽清作說完神仙醉的釀酒方子後,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了。昏昏沉沉的腦子也霎時間清醒了大半。
“那最後一個呢?”
此問一出,氣氛徹底陷入了一片寂靜。
知情的非閑坐立難安,不知情的白伶如坐針氈,而被兩人一同注視的清作卻沉下目光,看着杯中的倒影也不知是何打算。
就在這針尖掉落都能聽見聲響的時候,一直趴在桌上昏睡不醒的花辭卻突然擡起頭來。
“最後一個沒法嘗試,因為恩人的摯愛灰飛煙滅了,沒留下墳冢。”
花辭伸手搭在清作微涼的手腕上,笑着晃了晃,“不過我現在算是恩人第二個摯愛了,待我死後倒是可以嘗試一下,看是否能醉。”
也不知花辭到底是何時醒的,說話時嘴邊一直帶着輕快的笑意,好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的這話有多傷情多不吉利。
清作立刻反扣住他的手,把花辭的手攥得緊緊的。
“我不會再喝了,因為你永遠也不會死。”
花辭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說這話,撓了撓頭,小臉因為喝了酒還紅撲撲的,“可你不是想知道喝醉是什麽滋味麽,有夢想就要勇敢嘗試,我會支持你的。何況我們妖的壽命都沒神仙長的,怎可能永遠不死。”
“我會讓你的壽命與我齊平。”
此話一出,一旁的非閑跟白伶都暗暗的倒吸了口涼氣。雖然這世間沒有什麽是亘古不變的,萬物如此,人亦如此,管你是大羅金仙還是魔界至尊,就算法力無邊功德無量,最後還是要化為齑粉歸于天地。
不過按照普遍規律來看,一般修行越高的壽命也會越長,如果以此來論的話,清作的壽數大概是現今六界中無人能及的,若是花辭能與其同壽,必定不可限量。
可關鍵是,如何才能做到這點。
白伶跟花辭都醉得酩酊,非閑腦子卻清醒的很,一聽清作的允諾,立刻就意識到他想做什麽,當即連凳子都坐不穩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清作你想都別想!上次要不是我發現及時阻了你一道,你早就……”說到一半,顧及到在場的花辭,非閑恨恨的住了口,“這世間萬物各有各的緣機造化,就算傷身隕滅,那亦是天命。你非要橫插一腳加以幹涉,你就是要逆天而為!總之這事我不會允的,你休要再提!”
最後一句話說的,好像清作在有求于他一樣。白伶發現非閑還是第一對清作發脾氣,難免有些意外,看來這裏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故事啊。
花辭卻被吓了一跳,怎麽剛才還開開心心的喝酒,一會功夫就吵起架來?
趕忙起身擋在兩人之間。
“不要吵架啊,不就是壽命麽,我不在乎的。世間各物終有一死,長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天都要過的開心快樂。”花辭眼睛彎彎看向清作,“如今我就過的十分開心啊,每日都能看見恩人,若是命裏的餘歲都可以跟恩人相守,那我便死而無憾。”
說完抻腰抓起非閑的手腕,搭在清作的手上,握住兩人的手疊在一起晃了晃,“所以你們不要為我吵架了。”
非閑見花辭如此通透也有些莫名的慚愧,“小花妖,我方才的話不是針對你。”
想跟所愛之人長相厮守,這并無過錯,可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過巨大。
清作若是一般人也就罷了,偏他是帝君,是天界的衆神之王。他若有個萬一,六界現定的格局恐怕會徒生異端,到時再有卑劣之徒欲行不軌,這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我知道呀。非閑仙君即是恩人的兄長朋友,又是白伶的夫君,還是我的好友,定不會害我的。”花辭點點頭,打了個哈欠,軟綿無力的靠在清作身上,“我好像困了,夫君我們去